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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2.14

逃出地下研究所的赤鴉一行人並沒有連夜離開冬安小鎮, 而是在艾露丹迪提前安排的一戶人家的地下室安頓了下來。他們這群人裡受傷的受傷, 昏迷的昏迷,貿然闖入不曾停歇的嚴寒與大雪之中只會增加風險,倒不如停留在小鎮之中修整幾日再做打算。

地下室的主人是一個獨居的中年男人, 身材高大,下巴上帶了一道猙獰的刀疤, 據說是年輕的時候當傭兵留下的,他對赤鴉一行狼狽的出現並沒有感到意外, 按照事先談好的報酬與條件將他們引到了屋內, 留下必要的食物與清水就出去了。

與艾露丹迪事先預測的一樣,紅蠍並不想讓地下研究所的存在暴露,否則憑藉研究所中的戰力, 對方完全可以在赤鴉進入小鎮的同時就強行搶奪, 用不著這麼勞神費力的讓格林神父想辦法將西德魯他們引到北迦的教堂去。也因為此,赤鴉的團長才會在停歇小旅店的那一晚偷偷潛出, 安排了這麼一個可供緊急情況使用的退路。

剛才從生死攸關的險境中逃出來, 一行人都顯得有些驚魂未定,地下室的氣氛顯得憋悶又沉默,艾露丹迪還在昏睡,賽因小心地將她放到了床上,與沒有意識的奈奈一起, 仔細蓋上了厚厚的毯子,而後安靜地靠坐在床邊守著她。西德魯沉默的解開了身上的鎧甲,拿出赤鴉事先留在這裡的藥物與治癒繃帶為自己處理傷口, 魔力透支的弗利亞蒂已經靠在門框上歪倒著睡著了,基本沒有大礙的斯圖亞特負責守門,西德魯看了一眼他眉骨上的傷處,隔空扔了一卷治癒繃帶過去,山羊食屍鬼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麼,用利爪劃出了一小塊貼到了自己難得一見的傷口上。

卡修回到了人形,抱著蘇綺夏去了另一間小屋,她身上的傷都需要包紮處理,赤鴉之中唯二的女性又都處於沒有意識的狀態,就只能由卡修代勞了。

角落裡點燃的炭盆讓整個房間都暖融融的,蘇綺夏腦中一直緊繃的弦終於緩和了下來,彷彿被凍僵的身體終於在溫熱的空氣中逐漸恢復知覺,傷口的劇痛後知後覺的湧上來,一時間她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在叫囂著疼痛,連內臟都快要蜷縮在一起,好半天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卡修將契約者的傷口都簡單的清理了一遍,仔細的裹上了治癒繃帶,在這期間他始終微蹙著眉心,眼神每看到一處傷就暗下來一分,陰沉的彷彿能出水。

“暫時沒有問題了。”直到處理完最後一處傷,卡修才抬起頭來,伸手撩開了少女被冷濡溼緊貼著額頭的劉海,眼中湧起懊悔與自責的神色,“抱歉,琦夏……”

即使在地下研究所時的情況危急,蘇綺夏原本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是他見到靡蘭之後心神大亂,這才給了敵人可乘之機,如果不是赤鴉的救援來的及時,蘇綺夏很可能因為他的分神而死在那個打傘少年的手裡,這是卡修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的情況。

“……看在你還知道反省的份上,就原諒你了。”蘇綺夏艱難地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卡修的手,還想要跟他說些什麼,眼皮卻是越來越沉,睡意與睏倦一陣陣的上湧,饒是有契約的治癒力在也不能緩解她身體上的疲累,她迫切的需要好好睡一覺來補充過度消耗的體力。

“睡一會兒吧。”卡修的目光柔和了一瞬,在契約者的身邊坐了下來,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我就在你身邊,哪裡也不去。”

蘇綺夏聞言終於安心的搭上了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很快呼吸就變得均勻而綿長,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

夜晚很快就來臨了,呼嘯的寒風夾雜著冰粒與雪花捲過小鎮的每一條街道,將緊閉的木窗刮的砰砰響,所幸這嚴寒沒能入侵到地下室中,火光讓這寒冷中一絲僅有的溫暖顯得彌足珍貴,屋裡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木炭在簡易的壁爐中安靜燃燒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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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因的狼耳朵忽然動了一下,像是感覺到了身後之人的氣息,帶著欣喜的弧度驀地豎了起來,黑翼的亞穹少女緩緩睜開了那雙瑰麗的紅瞳,隔了好一會兒眼底才逐漸有了焦距,翼耳撲了一下緩緩張開,抬頭就看見了滿目擔憂的異色瞳少年。

“賽因……”艾露丹迪似乎還處在過度透支精神力的後遺症當中,輕輕晃了晃頭,伸手捏了捏眉心,奈奈與弗利亞蒂都還在睡覺,西德魯與守在門口的斯圖亞特都同時望了過來,隔壁的房間裡能感覺到蘇綺夏與卡修的精神力,赤鴉團長彎了彎唇角,終於松下了一口氣,“……看樣子我們是成功逃出來了啊。”

“多虧了團長讓那些實驗體暴走,我們才得以僥倖逃脫。”西德魯身上裹滿了繃帶,神色看上去有些疲憊,精神頭卻不錯,“奈奈的情況也穩定下來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也會醒過來的。”

艾露丹迪揚了揚翼耳,身邊小女孩的精神力的確平緩又穩定,她點了點頭,扶著賽因坐起身來,就著他的手喝了口水,這才算是徹底清醒過來。

“不過多虧睡了這一覺,我總算想起來那個打傘的天然卷少年是誰了。”艾露丹迪將賽因的尾巴蓋住膝蓋保暖,朝著屋裡的眾人開口說道,“斯圖亞特,你還記得赤鴉升上四星評級後的第一個任務麼?”

賽因的耳朵抖了抖,他是在弗利亞蒂之後加入赤鴉的,那時候的赤鴉已經是遠近聞名的白銀傭兵團了,四星評級大概是最初只有艾露丹迪與斯圖亞特搭檔的古早時期。

“對付‘沉夢睡鈴’的那個?”斯圖亞特聞言微微蹙眉,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山羊鬍,順著自家團長的話回憶道。赤鴉接過的任務有很多,能讓他清楚記得的並沒有幾個,那一次的事件算是為數不多令他印象深刻的任務之一,他與艾露丹迪受託去調查以撒帝國境內某個城市頻繁發生夢中猝死的原因,那些受害者無一例外全都是在沉睡中被人了結生命,最終他們歷經艱辛終於成功抓到了兇手,是一個使用如鈴鐺般古怪器具進入生人夢境的奇特殺手。

“那次的任務根本是被冒險者協會給坑了,明明只有四星評級的報酬,真實難度差點就能夠上白銀評級了啊。”艾露丹迪的關注點似乎與隊友不太一樣,“回去之後我狠狠懟了當時還是副會長的拉夏一頓,那家夥覺得面子上實在過不去,因此給了我們另一份重要的秘密情報作為追加的酬勞。”

“……世界殺手排行榜?”聽她這麼一說,斯圖亞特也想起來了,在殺手與賞金獵人的圈子裡一直流傳著這麼一張排行榜,還是每年實時更新,也不知到底是誰製作的。這張榜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那些著名殺手的佣金等級,在圈子裡流傳甚廣,榜上排名前十的人與白銀評級的傭兵團一樣,都是些足以掀起一方風雨的棘手人物。

“沉夢睡鈴已經足夠難纏了,卻也只排在第十五位而已,斯圖亞特,你記得當時的榜首是誰嗎?”艾露丹迪循循善誘的提示道。

山羊食屍鬼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基本上他當時並沒有將這份排行榜放在心上,不管那些殺手有多厲害也威脅不到他的頭上,想要他斯圖亞特的命起碼得派出一支軍隊來,單打獨鬥能夠虐殺他的人,這個世界上就算是神也做不到。

“凜·舒卡萊特,殺手代號‘腥紅之雨’,連續十多年排在第一位,榜單內根據刺殺目標等級,成功率等因素做出的評級得分幾乎要壓過第二位兩倍有餘,被喻為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殺手,那些年無論榜單排位廝殺的有多激烈也無法撼動他第一殺手的地位。”斯圖亞特緩緩說道,即使對那份排行榜很不屑,他對榜首也依稀有些印象,關於那個神龍不見尾的第一殺手的傳聞絡繹不絕,但無一例外都說他強的無人能敵,是少數幾個讓斯圖亞特起了好奇心的存在。

“傳聞中他使用一把模樣詭異的傘作為武器……”斯圖亞特驀地明白過來,“你說那個打傘的少年就是‘腥紅之雨’?”

“大概從三四年前起舒卡萊特就開始淡出殺手圈了,據聞他已經很久沒有接受過新的任務,然而先前積累起來的評級依然讓他高居榜首,即使過去了這麼久也沒有人能超越他。”艾露丹迪撲扇了一下翼耳,神色間並不見得輕鬆,“沒想到能在紅蠍的研究所裡遇到他,世界第一的殺手,學院出逃的博士,北迦教會的聖堂…………這個名為紅蠍的組織到底是什麼?能與這麼多跨越境界與國家的勢力搭上關係,絕對不可能只是一座生物研究所。”

“……回想起來這個任務的委託者也是個麻煩的傢伙啊。”艾露丹迪無奈的嘆了口氣,“總覺得我們這次是趟進渾水裡了,賽因,把填寫契約書的紙筆給我。”

霜狼少年從行禮的包裹中拿出一疊厚重的紙,開啟墨水瓶子,沾了沾羽毛筆遞給自家團長。艾露丹迪將紙張鋪開,上面紋有密密麻麻的繁雜圖案,像是無數的魔法陣交織在一起,亞穹少女將北迦教堂之下的所見所聞簡短的總結了一下,而後落下了自己的大名與赤鴉的團徽,紙張紙上暗光劃過,開始緩慢的變化,自行在亞穹少女的手中摺疊起來,最終變成了一隻半大的紙鳥,撲扇著翅膀便朝著屋外的風雪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