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0
申順愛生前就是開餐廳的, 哪怕不是法餐，挑選食材也有自己的一套。她頭腦裡有這樣頑固的認知, 接受起姜善宇那一套理論就有些吃力。心裡想，明明那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他非要說得玄乎, 為了討好姜善宇，她還是摸出筆記本一條一條記下來。
給她一個門外漢惡補知識，姜善宇放眼望去，整個市場都是她不明白的門道。怎麼挑生菜，怎麼挑魚，怎麼選肉，他說得事無巨細。起先申順愛還時不時拿鹹豬.手奇襲他, 後來就沒了聲息。她畢竟算是姜善宇半個同行, 他用了多少心思教她，她看得分明，不知不覺就認真起來。
講到酣處，姜善宇不經意回了頭, 只見那個流.氓似的女孩兒一臉的嚴肅, 筆尖在紙上動得飛快，聽他不說了，才茫然地看他一眼。
姜善宇心頭一跳，心想，這可真是活見鬼了。
申順愛見姜善宇不明不白停了講課，不知他是什麼用意，環顧一圈從包裡掏出一瓶礦泉水塞給他, “主廚你口渴了嗎？我喝水沒挨著瓶口，你放心啊。”
姜善宇本來並不口渴，被申順愛這麼一說才覺得嗓子眼火燒火燎，心中對申順愛有所改觀，他稍一猶豫就將水接了過來。申順愛滿眼期待看他喝了一口，捂著肚子突然笑彎了腰。
“主廚，我騙你的。我們間接接吻了！”
“噗”，姜善宇含在口中的水全噴了出來，不止如此，他還驚得嗆到了氣管。申順愛替他撫著背順氣，他咳得驚天動地都顧不上把申順愛從自己身邊推開。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準備將這個丫頭罵個狗血淋頭，申順愛向他眨眨無辜的眼，肚子咕嚕咕嚕發出一聲震天響。
明知道那是申順愛無法控制的身體本能，姜善宇仍忍不住要遷怒她，就說：“這才多久，你就餓了？”
無奈申順愛全身上下最堅不可摧的一處就是臉皮，她點點頭說：“早上沒吃什麼，我真餓了。”
姜善宇只顧講課，她這個小本子密密麻麻記了快十頁了，時間可真不早了。覺得餓，也是正常的吧？
“主廚，你答應帶我在市場吃小吃的。”冷不防被申順愛抱住胳膊，姜善宇只想著掙脫，只好應付地點頭。吃，給你吃還不行嗎？
兩個人學習以外就是拌嘴，一上午的時間眨眼就過。姜善宇以往總想躲著申順愛，真和她相處這麼久，笑臉比平時更多，只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在市場解決了午餐就過了飯點，姜善宇和申順愛回到餐廳，店員們正在一起看那期綜藝的電視轉播。意外失掉了出演綜藝的機會，眾人中間只有副廚一張臉刷了牆灰。
和姜善宇並肩走過來，申順愛有意無意貼緊姜善宇，電視屏幕上剛好放到她試吃明太魚湯飯的特寫鏡頭，她抱住姜善宇的胳膊原地蹦著小短腿，“主廚主廚，你看！我是不是一點都不像第一次上節目？怎麼就那麼自然呢！”
姜善宇試了試掙開申順愛，沒掙開，大力少女仰頭對著他，一臉求表揚地搖著小尾巴。好好的人，像條小狗。行了，誇你，誇你還不行嗎？“嗯嗯。”含糊地應了她，姜善宇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伸手摸了她的發頂。雖然用的是摸寵物的姿勢……可……別人都不知道啊！
這一幕在徐瑞俊眼裡異常刺眼，只是兩個當事人無一人有那個閒心顧及他這位路人的觀感。
姜善宇一個哆嗦，閃電般收回這只惹事的右手，塞到口袋捂起來。他“哼”了一聲，給申順愛潑起冷水，“你不要得意過頭了，要不是李pd建議我不要換助理，上臺的應該是敏修。”
冷不丁被點到名的副廚，眼含熱淚感激地看向主廚，他說：“主廚，還是你對我最好。是我不好，辜負了你的信任，嗚嗚。”
眼看著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瘦幹副廚突然冒出了少女感性，主廚抖了抖嘴角，選擇了眼不見為淨。和敏修的撒嬌比起來，申順愛畢竟是真正的女孩，他看著還順意一點。
不想見到眾人在他與申順愛來回探尋的目光，主廚踱步回了樓上自己的住處，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只是他心裡其實裝了許多可惜，敏修這孩子，奉承話說得甜如蜜，他就是喜歡聽呀！當然了，主廚內心os裡，敏修怎麼誇他都符合事實。
日子隨著廚藝對決的準備工作一點一點過去，申順愛天天受到姜善宇的言傳身教，對西餐逐漸生出了興趣。她一個聽課的如飢似.渴，姜善宇這個授課的遠沒有她那份蓬勃的朝氣，大清早被她喊出來試菜，上下眼皮還在打架。
這樣下去，教會徒弟，師父真的就得吃不消了。申順愛不請自來又抓他起床，他抱著被子裝睡。
“主廚，主廚，你別睡，嚐嚐我做的菜嘛？”姜善宇被她念得頭疼，擰著眉頭依然強撐，申順愛於是掀開他矇頭的被子，湊到他耳邊輕輕說道：“你睡著了嗎？不然，我親你了。”
姜善宇一個鯉魚打挺立馬從床上跳了起來，他牢牢掩著嘴唇真是被申順愛調.戲怕了。
申順愛做了法餐中的一道燉菜，choucroute garnie，說白了就是醃白菜馬鈴薯豬肉湯。醃白菜燉的不失柔韌，尚有鮮亮的翠色，馬鈴薯片酥軟綿柔，經由熏製的培根更帶著特殊的香味。色香上，申順愛這道菜已經能端上臺賣了。
姜善宇漱了漱口，拿勺先喝了一口湯，他微微皺了眉，申順愛的心就跟著揪起。
“怎麼了，不好吃？”
姜善宇搖頭說：“那倒不是。”
他在調料臺上翻找一陣，不知往湯裡抖了什麼調料，將湯往申順愛推過去，“你自己嚐嚐。”
綿稠的湯汁甫一入口，申順愛想說根本沒什麼差別，不過一會兒她就眼前一亮，“你加了什麼啊？一下多了風味，佐料的味道融為一體，又不失各自的本色，這……”真是太厲害了！
姜善宇難掩得意，剛要揭秘，就見申順愛拿著勺子搖頭晃腦一臉嬌羞。
“哎哎，主廚，我們是不是又間接親吻啦？”
主廚：……是我疏忽了！！！
等申順愛終於恢復正經，向他虛心求教，主廚傲嬌地偏了頭，“你別想知道了。”
“好嘛好嘛。”讓姜善宇意想不到的是，申順愛居然沒有死纏爛打，她稍露出一點苦惱，說道，“我這幾天在家也做了不少菜，沒人品嚐，感覺好可惜。最重要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怎麼樣。”
“嗯……”姜善宇又打起了瞌睡，就聽申順愛說道“主廚，我能不能住在店裡啊？那樣請教你更方便啊？”
那樣調.戲你也更方便了！
主廚一臉的菜色。年齡差真可怕，他一個三十年代老處男，真鬥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
姜善宇沒答應，申順愛也不氣餒，她還像平常那樣追著姜善宇。從她學習西餐開始，每天能拿來請教主廚的問題多如繁星，借了公事的名義，姜善宇真是躲也沒處躲。
不過幸運的是，綜藝節目的宣傳效果慢慢顯出來了，店裡的生意逐漸回溫，申順愛纏著他的時間總算少了一點。
耳邊沒了那陣聒噪的聲音，他覺得整個世界都美好了許多，但高興沒過半天，他又有點不得勁。教會了申順愛這個徒弟，她小小的身板，一個人硬是能頂幾個人，把他的活都搶光了，他一個老闆除了時不時到後廚嚇唬嚇唬員工，竟然沒了用武之地。
“奉啊，奉啊。”後廚幾個無論是副廚還是幫廚用起申順愛來都是得心應手，稱心如意，申順愛這個能力和精力都足夠的人，被人利用過度了都毫無怨言。倒是主廚看不過眼了，說道：“奉個子還沒你們一半高，怎麼什麼活都讓她做呢？”
“沒事的，我不覺得累。”沒等他說幾句，申順愛就拆了他的臺，主廚氣鼓鼓走了。
看他走了，申順愛湊到副廚耳邊小聲說：“主廚怎麼啦，怎麼不高興了？”
副廚堪稱是主廚肚裡的蛔蟲，小眼睛一打轉，就說得頭頭是道，只是這回他實在說得不準。倒是旁邊聽熱鬧的東哲嘀咕一句，“主廚這樣子，不是為了女人生氣吧。”
店裡幾個人都把羅鳳仙看得不能再熟悉了，東哲死活想不到申順愛身上去。申順愛滿臉期待，想主廚身邊的女人還有誰嘛，就聽東哲壓低聲音說道：“主廚不是喜歡李pd嗎？不是兩個人鬧了什麼彆扭了？”
胡說八道！可他們說的那個人有名有姓，還是她見過的，申順愛就緊張起來了。不行啊，陽氣男已經這麼難下手了，他再有個心頭好，她得什麼時候才能達成夙願啊？
她向專心修行的韓婷婷求援，韓婷婷就向她解說了主廚與這位李素馨之間的淵源，最後下了個結論：這兩人錯過了交往的時機，男女關系上屬於死火山。
加油啊，我看好你。韓婷婷扔下一句沒有靈魂的口頭鼓勵就沒了蹤影，申順愛還像個霜打的茄子。
都是陽氣男的錯，陽氣男真可惡！
下班前。徐瑞俊拿了一箱子贊助的塑膠手套進來，申順愛看一眼就知道這是好東西，想到爸爸用的那副破爛手套，她找到姜善宇。
“主廚，那個手套……”“手套怎麼了？”
姜善宇習慣性地對她抱著攻擊的語氣，這一句無心地反問，卻讓申順愛眼眶泛紅。
“就那麼討厭我嗎？”她話還沒說完，姜善宇的厭惡就兜不住了。申順愛吸吸鼻子，把委屈都憋回去，她說，“主廚，和我睡.一覺吧，我以後再也不會煩你了。”
“……”什麼毛病？一.睡泯恩仇？姜善宇伸手摸了她的額頭，“你沒發高燒呀。”
申順愛忍著沒拍掉他的手，反而握著他的手，和他耐心解釋道，“我真的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然我也不會這樣。只是一夜.情而已，我不在意的，你放心。”
主廚：……我放什麼心？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奔向生命大.和諧好嗎？
眼看著申順愛從索吻到一夜.情，色魔級別有了一個質的躍升，主廚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圍，奔著門外直接跑了個無影無蹤。
申順愛這回真是被陽氣男氣了夠嗆。一想自己肯定會輸給主廚心裡的明月光，她一下撲倒在桌上，手腳無力彷彿鹹魚。
“投個胎怎麼難啊？”破個.處怎麼也那麼難啊？
身心受挫的申順愛本能想去父親那裡尋求安慰，想了一會兒她還是偷偷拿了一副手套給父親當禮物。不取自拿是不對的，被韓婷婷告誡了一陣，她不情不願給主廚發了訊息。
“錄製節目的事，我不要你的口頭感謝，你把那個贊助商的手套給我一副當報酬吧。”在韓婷婷的強烈要求下，她在資訊後面添了一句“可以嗎”。
然而可以不可以，她都已經先斬後奏了。
申順愛將手套送給父親，看他戴著簇新的塑膠手套在店裡揉泡菜，心情好了許多。他做泡菜需要白糖，不等他摘掉手套慢吞吞起身，申順愛扔了碗筷就跑到雜物間給他拿了過來。
蹲在旁邊看著父親一把一把往裡撒著白糖，她忍不住說道：“醃蘿蔔泡菜是有小竅門的，加這些白糖足夠了，剩下呀，需要的是汽水！”
她從背後摸出一隻碩大的汽水瓶，咕咚咕咚往盆裡倒，申老爹一臉的無奈。
申順愛說“你嚐嚐啊”，他抱著這盆泡菜作廢的念頭嘗了一口。
“這……這和我閨女做的一模一樣。”
申順愛低了一會兒頭，緩了會兒勁才向自己老爹擠出笑臉。她說，“真好啊。”
“我們之間有那麼多巧合，叔叔你見不到女兒，我見不到父親，不怕你笑話，我這段時間是把你當成了自己的爸爸看待了……你就，你就把我當成乾女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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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女兒好賴也是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