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莉起了個大早，挽著頭髮往樓下走，體態輕盈的如同一隻蝴蝶。
“夏莉早啊！”
早已起床勞作的佩吉太太和著麵糰，笑著與她打招呼。
“早上好，佩吉太太！”
她懶洋洋的伸腰舒展身體，白淨的臉蛋在跳躍的火光下映襯下，青澀中透出幾分秀美。兒時的圓眼漸漸的轉變為如今略狹窄精緻的長眉眼，秀氣的鼻子沒有高挺的山根襯托，卻平添了一番味道。
“夏莉又長漂亮了呀。”佩吉太太讚美道：“在我見過的東方人裡，夏莉可是最漂亮的了。”
夏莉抿唇笑了笑：“佩吉太太，您見過多少東方人呀？”
“...巴黎總有些勞工是從東方運來的，我在碼頭工作時曾經見過幾個下船，他們的皮膚有些黑黃，但又比非洲人要白一些。鼻子塌塌的，個子也矮......總之，沒有你好看。”佩吉太太碎碎念地回答。
這可能是歐洲人從東南亞帶回來的勞工之類的，她也不糾結，岔開話題。
“您的見識真廣呀。”
“瑪蒂爾達去哪啦？怎麼不見人？”夏莉遍尋不到，便又回廚房問佩吉太太。
佩吉太太一咧嘴，揉麵糰的手‘啪啪’一拍，大笑道：“我跟你說個好消息啊！”
“什麼？”
“瑪蒂爾達太太被伯爵大人接走了！”
夏莉一頓，扭頭看她，“哪個伯爵？博爾基伯爵？”
“是呀！是呀！”佩吉太太合手成祈禱狀，滿心的高興，“瑪蒂爾達太太說要回絕伯爵大人，讓你不必擔心。真是太好了，咱們還能繼續在這工作。”
看著佩吉太太外放的表現方式，夏莉忍不住調侃：“這下，您總把心放在肚子裡了吧？”
“是的，是的。”
“那就做個派慶祝一下如何？”夏莉挽起袖子，來到面板前，“來個黃香梨果醬的夾心派？”
“當然好啦。”佩吉太太扯過一大塊麵糰遞給夏莉，“這個派呀，還是夏莉你做的最好吃了，算算日子，咱們已經有兩個多星期沒吃了。”
“那您今天就等著大吃一頓，保管夠！”
夏莉勾唇一笑，低頭專心做水果派。
“有人嗎？”
她與佩吉太太對視了一眼，“我先出去看看，您幫我這塊麵糰先揉一下，省得它變硬。”說著，她甩甩手上的粉末，舀起一勺水洗了洗，迎了出去。
“是你？”夏莉一見來人，便沉下了臉。
格雷諾耶看著日漸美麗的小女孩散發出的絲絲香味，目光專注道：“這是你沒拿走的錢。”
他伸手攤開，幾塊法郎靜靜躺在他的手心中。
夏莉看著卻不接，“你放在桌上吧。”
“還有事嗎？”她皺眉，看著站在原地不肯離開又不說話的某人。
格雷諾耶靜靜的等待著，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直到小姑娘又一次驅趕他。
“先生，如果沒事了，請你離開。我還有事要做！”
夏莉很少生氣，但遇上這麼一個說不通猜不透的人，她已經生氣憋悶好幾次了。這人是生來和她不對盤吧？
“我想要這個。”格雷諾耶突然指向櫃檯裡擺放著的一塊糕點，誠懇的望著夏莉。
夏莉一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份乳酪夾心麵包？”
格雷諾耶點點頭，又掏出一枚硬幣，“這個錢。”
他是顧客，沒有不做顧客生意的道理。夏莉只以為自己剛才誤會了他的意思，有些歉意，便悶頭取糕點遞給他。
誰知，手一出去，便回不來了。
格雷諾耶牢牢的握住她的手，夾心麵包掉在地上沾了些許黑土。
夏莉滿懷驚恐看著格雷諾耶低頭似乎要親自己的手掌，立刻伸出空手甩了他一個巴掌。
“變態！”
格雷諾耶只低了一會兒頭，復又抬起。
“我記得你的，麵包店，孤兒院。”
她一頓，隨即皺起眉頭，“你在說什麼？”
他指著自己，“格雷諾耶，孤兒院。”又指著她，“夏莉，麵包坊。”
“你是孤兒院的格雷諾耶？”夏莉有些迷茫、狐疑。格雷諾耶這個名字，她還記得，他有些許不同於常人，她也記得。但是眼前這個綠眼睛的男人，她卻不敢貿然將他當做幼時的玩伴。
格雷諾耶點點頭，“孤兒院去皮革廠，現在在香水店，包迪尼。”
他說的有些混亂，但夏莉聽懂了。
“你說，你先是被孤兒院的人賣到了皮革廠，後來又轉手到了包迪尼香水店？就是兌換橋那一家？”她嘗試著將他說的話拼湊起來，突然想起了丟在記憶深處很久的一個人名。“是賈內爾夫人帶你去的？”
再次聽到‘賈內爾’這個名字，他有一瞬間的迷茫，這個人也許出現過，但是她沒什麼特別的，所以他不曾記住。
“你的嗅覺天賦特別出眾是嗎？”大小格雷諾耶重疊在一起，唯一共同的點就是他們都有無與倫比的嗅覺。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你那天是嗅到血腥氣的？”
格雷諾耶點點頭，突然發現女孩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好吧，我不得不承認我現在的感覺非常微妙。”夏莉深呼吸了一下，“只能說確實好久不見了。”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嗯，滿臉的髒汙和疤痕，粗糲乾燥的手部皮膚，看來是過的很不好了。
“你能先放開我的手嗎？格雷諾耶。”夏莉抽了一下，果然將手縮了回來。她瞄瞄不說話的人，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被尷尬淹沒啦。
其實分隔多年的小夥伴再見，夏莉全然沒有高興的情緒，尤其是幾次三番的巧遇下，她已經在心底給這個小夥伴貼上了‘怪人’‘變態’的標籤，就算現在相認，那股子彆扭勁也轉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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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瞥到沾了滿地灰塵的麵包，蹲下身撿起，看著髒了的麵包，忽然笑了：
“肚子餓嗎？我請你吃麵包吧？”
格雷諾耶一直緊緊的盯著她，看著她將髒了的麵包扔掉，從櫃子裡重新取了一個，遞給他。“吃吧。”她笑的自然又溫和，格雷諾耶恍惚間似乎看見了那年還幼小的女孩遞給他麵包的樣子。
他伸手接過甜蜜溫暖的食物，看著縮回去的白嫩細小的手，心裡頭一次是想去摸摸而不是聞一聞。
“夏莉，這位是客人？”
聽到夏莉喊叫的佩吉太太這時鑽了出來，看著衣衫簡陋的男人，眼中帶上了一絲懷疑。她在裙襬上擦了擦手，走到夏莉身邊，微微側身擋住格雷諾耶的視線。
格雷諾耶似乎不知道發生什麼似的，無措的看著夏莉。
“佩吉太太。”夏莉微微一笑，與男人的視線一對上又挪開，溼潤的黑眸如同玉石：“這位格雷諾耶先生是兌換橋香水店的學徒，我去送麵包那天忘記收錢了。你看，他把我忘記的款項送回來了。”她指了指桌邊的幾法郎，為男人辯解道。
佩吉夫人一看確實有錢，而男人又拿著麵包站的規規矩矩，沒有為非作歹的跡象。她復點頭，對格雷諾耶道：“那就先謝謝你跑一趟了，這位先生。夏莉，你也太粗心了，還麻煩別人過來一趟。”她雖然這樣說，卻絲毫沒有責怪的意味。
夏莉撓撓頭髮，俏皮的眨眨眼，推了推佩吉夫人：
“是是是，我不會再那麼粗心啦。您先去看好麵包的火候，我把這位先生送走，馬上就來幫您。”
打發了佩吉夫人，兩人之間又恢復了沉寂。
格雷諾耶拿著麵包不說話，夏莉也不知道說什麼。
“格雷諾耶...”夏莉叫了一聲，頂著對方□□裸、毫不掩飾的視線硬著頭皮道：“你現在在包迪尼先生的香水店過的還好嗎？”
格雷諾耶：“我在學習製作香水，儲存香味。”
“是嗎？”夏莉說，“這份職業非常對你的胃口吧？香水店的老闆對你好嗎？唉，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在那吃不飽穿不暖的話，可以來我這裡工作。”她頓了頓又說：“我儘量讓你吃飽住好。”
“我在學習儲存香味。”
夏莉尷尬的摸摸鼻子，將他的話當做拒絕。
“哈哈，那好吧。如果有困難就來找我吧。”
“......”
“你還有什麼事嗎？我要去忙了。”夏莉持續尷尬道，通常不是應該客客氣氣的結束話題，各回各家嘛？他是要杵在這裡當背景嗎？
彷彿歷經一個世紀，格雷諾耶終於提出告辭，這讓她松了口氣。
童年小夥伴無故上來認親，她有點疑心對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她實在是看不出什麼。
希望他只是認出了她的味道來認認親吧。
_(:3f∠)_這麼想好奇怪...
“夏莉，你站在門口幹嗎？”
被豪華馬車送回的瑪蒂爾達太太看著站在門口發愣的夏莉問道。
“哦，瑪蒂爾達太太，您回來啦！”回了神，夏莉連忙扯出一個甜笑。
“你先別鬧了。”瑪蒂爾達把撲來摟她的小姑娘扶正，小聲說道：
“伯爵大人的兒子來了。”
夏莉：wh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