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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Chapter 39 (1)

兩年後的人界。

安安參加了母校的畢業典禮,並回饋了父母優秀的畢業成績。因為在校表現出色,她申請到安希德公司的實習工作也很快批下來了。

暑假即將結束,城市中的植物已經染上了初秋的色彩。安安站在全身鏡面前,看著鏡中穿著職業套裝面容卻依然有些青澀的自己,又看了看手中印有貝倫希德照片的報紙……

當初和法瑟的道別太過匆忙,她甚至沒有想過如果時光倒流,她就有機會看到貝倫希德。

這兩年過得實在太慢了。不過相較自己在神界那不明不白的一百年,這樣有盼頭的日子果然要簡單得多。

原本打算一回來就去找貝倫希德,但是以前從來不知道要見一個大企業的董事長比見明星還難。連續幾次去安希德總部想用各種方法找到貝倫希德,最終都只是以“沒有預約”為由被堵在門口。很顯然,前臺的小姐對她有種莫名的敵意,必然認定了她和那些花痴貝倫希德的小女孩一樣圖謀不軌。外加長時間消失和父母重逢後,他們對她神經質的操心程度已經到了可以成為監視的程度,她就更沒機會了。

如果換在以前安安一定會受不了發飆,但經歷過這一切,習慣了被別人當成另一個人看待,習慣了不被人重視,重新回到父母的懷裡變成當初任性的女兒,她覺得很幸福很幸福。

因為知道這一輩子貝倫希德會活得很久,安安也就不再浪費時間。在大學裡,她一直都在埋頭學習,投了許多簡歷都是安希德的不同分公司以及s市的總部。最後她雖然沒能如願進入總部,但起碼可以先進了c市的分公司工作再申請調到總部。

只要去了總部,她就有機會遇到貝倫希德。

這兩年裡,安安沒有再在功夫上下太多功夫。

在神族的世界裡掙扎了上百年,親眼看見了歐夏部落的淪陷,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事實:武力並不能拯救一切,一個民族燦爛的文明更需要透過智慧來拓展。

她在法瑟的南征中看見了很多歷史上的很多原型。那些侵略者與被侵略者之間的鬥爭總是不斷重複著,一個國家的經濟軍事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一定會想辦法發動戰爭來緩解內部矛盾。國強必霸幾乎是不可動搖的定律。

站在強者的角度,她更能看清弱者缺乏的是什麼,需要的是什麼。

回到二十一世紀初的中國,她不再是可以呼風喚雨的女神,又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但是在休假的時候她總會去貧窮的農村走走,到大量勞動工人的工廠中看看……她發現了,人類的世界,尤其是她的國家並不像神界那樣光鮮亮麗,貧瘠與困苦並不難被發現。她也能理解為什麼那些富豪與資本家,包括老年的貝倫希德會捐錢給社會。

現在對她而言,無窮的壽命也不再那麼美好。曾經在痛恨中渡過了百年,卻沒有短短微笑的一日更令她珍惜。

這個世界並不完美,單獨個體也很渺小。但是,她希望自己能變成最努力群體中的一員,為自己的夢想,還有屬於自己的時代和家鄉。

德國作家貝波·摩爾說過,如果人在希求什麼的時候不對此感到擔心,這個願望就會立刻實現。

安安原本以為自己會再等個三四年才會去總部,也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但沒想到剛才從實習生轉正不到一個月,就被經理當跟班帶到了s市去參加總部的商品展示會。

展示會的前一日,安安特地在網上調查了貝倫希德的行蹤。搜出的最新新聞竟是她人在美國一家高階俱樂部被人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貝倫希德戴著銀色反光的蛤蟆鏡,因為墨鏡太大她的臉又太小,這一遮就只看得到她瘦削的下巴和有些邪氣的笑容。她穿著非常潮的襯衫,胸前掛著閃閃發亮的十字架,一手摟了一個身材火辣的亞洲女孩,很是意氣風發地往人潮翻湧的地方走去。

……殿下,真是一點也沒變。

想著好不容易來一次卻要錯過和她的見面,安安無奈地關掉了網頁,躺在賓館的床上悶悶地睡著了。

翌日。

安希德總部商品展示會。

這時的安希德還沒有開發出傳說中的物理分子傳送機,但貝倫希德似乎對電子設備很感興趣,幾乎整個大廳裡都陳列著最新的手機、直板上網機和n合一膝上型電腦等等。因為很多商品都還沒有正式釋出,所以這一日公司邀請的人都是合作伙伴的高層、商界名人還有一部分代言明星。

在這些明星裡,最耀眼的莫過於流行天王柏川和知名動作演員筱安安了。因為柏川是作為商業合作物件出場,不接受拍照和採訪,所以閃光燈全部都凝聚在了筱安安身上。

筱安安穿著拖地晚禮裙,站在人群中央擺著各種pose,笑容自信而甜美。出現和自己如此相似又比自己漂亮太多的美女,安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

但是,商品展示會,筱安安——

剛聯絡起這兩個關鍵詞,一陣響亮的鼓掌聲就從門口傳來。緊接著,大紅地毯上出現了一群西裝革履的人,站在最中間的是一個高挑的熟悉身影。

貝倫希德穿著一身女式修身西裝,一隻手插在褲兜裡,配上一頭璀璨的金髮,讓她顯得隨性又帥氣。

貝倫希德從陽光中漸漸走入寬廣的大廳。

這並不是第一次看見變成人類的貝倫希德。但是看清她真人的同時,安安捂著嘴,幾乎立刻流出淚來。

殿下……

等了一百零五年,錯過了那麼多年,我終於看見你了。

貝倫希德一邊和來賓打招呼,一邊微笑著和柏川握手。柏川向她引薦了筱安安,說這就是即將為最新直板上網機代言的藝人。

“筱安安……?”貝倫希德金色的瞳仁抬了起來,看向眼前的女演員。

“你好,顧董。”筱安安朝她燦爛一笑,隨即伸出了手。

貝倫希德和她握了握手,語速都慢了幾拍:“……叫我貝倫希德就好。”

顧安安站在人群中,依然充當經理的跟班角色,但心跳已經有些失速。

“貝倫希德的女友裡,和她在一起時間最長的就是國際知名動作演員筱安安,兩人差不多好了八年才分開……

“她們在安希德的商品展覽會上認識,據說貝倫希德對筱安安一見鍾情,就算知道對方不是同性戀還是展開了猛烈追求……”

——當初去2112年的人界,導遊是這麼介紹的。

還在胡思亂想,貝倫希德已經動作迅速地取得了筱安安的電話號碼,並對對方露出了有些曖昧的笑。看見筱安安有些發紅的雙頰,安安開不禁有些懷疑當初導遊所說的“對方不是同性戀”可信程度。

如果貝倫希德真喜歡筱安安而不是因為和自己像,那就算出現也沒什麼吧。

可是如果去和貝倫希德說話,萬一讓貝倫希德分神,那她們接下來八年的戀情就會完全消失。這八年裡,貝倫希德又會怎樣?

改變歷史,原來是一件很需要勇氣的事。

安安本來還在考慮,前面的經理卻突然說道:“董事長,等你合作項目談好了,我這裡有一份c部的檔案要給你。”

安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誰知,貝倫希德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只是一直對筱美女拋媚眼:“好。”

貝倫希德並沒有看見自己。

稍微松了一口氣……

經理料想董事長又犯老毛病了,吐了一口氣對安安說:“安安,我還有急事需要處理,待會兒檔案你給董事長送過去,報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安安還沒來得及回話,貝倫希德就疑惑地轉過頭來:“……安安?”

然後,在諸多人的包圍下,她和安安的視線在空中相撞了。

“是我。”安安心跳失速地朝貝倫希德笑笑,“……貝倫希德殿下。”

一聽見這個稱呼旁邊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來,但貝倫希德卻盯著安安,完全成了雕像。過了很久很久,到人們都感到奇怪後,她才緩緩說道:“這份檔案很重要,你現在就跟我上一下樓,到我辦公室來。”

“好。”

貝倫希德轉身朝電梯走去。安安急匆匆地跟過去,卻被身後的經理叫住:“安安,你連檔案都沒拿。”

“哦,對。”安安恍然轉過身,“董事長你先上去吧,我去拿好了就來找你。”

十多分鍾後。

安安敲了敲貝倫希德辦公室的門。

“進來。”貝倫希德的聲音傳了出來。

安安深吸一口氣,在門口調整好情緒,推開門走進去。

巨大的玻璃窗被擦得一塵不染,外面是滿目叢林般的高樓大廈和小如螻蟻的車輛。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灑滿辦公室,貝倫希德背對著安安站在窗前,一頭金髮幾乎融入光芒中:

“檔案放桌子上吧。”

安安老老實實過去把檔案放在她的辦公桌上,然後小心地看了一眼貝倫希德:“殿下……還記得我嗎?”

“我沒想過你會回來。”

一聽到這個答案,安安走到貝倫希德身旁,抬頭笑盈盈地看著她:“事實是我回來了,而且以後也會一直待在這裡。”

“是麼?”貝倫希德眯著眼,金色的睫毛在陽光中微顫。

依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一想起殿下將劍插入岩層,轉瞬化作修羅,焚燒了千萬大軍,也粉碎了自己,她的眉心在不自主的情況下就皺了起來,心裡也隱隱作痛:

“貝倫希德殿下,你以後不要再……”

話說到一半,貝倫希德已低下頭來吻住她。安安倒抽了一口氣,下意識往後退了一些,卻被對方逼著坐在了隔音玻璃窗前的大理石臺上。這下更無退路了,貝倫希德彎下腰,一隻手撐在臺上,一隻手撐在她身後的玻璃上,快速地在她唇上小啄。

“殿下……”

對於貝倫希德的吻,她一點也不討厭,反倒有一種醉了的感覺。她微微仰著頭,毫無排斥地接受著對方。

因為知道她很反感同性的親密接觸,貝倫希德已經很控制自己了,只是停留在嘴唇表面的親吻上。

可是安安卻沒就此罷休。

她摟住貝倫希德的頸項,把舌尖探入了貝倫希德的口中。明顯感受到對方身體微微一震,然後又得到了更熱情的回應……

……

……

過了很久。

貝倫希德和安安並肩坐在大理石臺上,只不過安安的腿吊在空中,貝倫希德的腿卻長長地伸在地上。在她的額上和臉頰上落下密集的吻後,貝倫希德喃喃道:“安安……你終於肯接受我了。”

“這個不算接受啊。”安安捂著紅紅的臉看向貝倫希德。

貝倫希德愕然:“這都不算?”

“我只是太想殿下了。”

“既然想我,為什麼還不接受……?”

“因為我不想委屈你。”安安靠在貝倫希德的肩窩裡,雙手抱住她的腰,“以為你死掉以後我難受得要命,我也真的很喜歡殿下,但是……像殿下這樣的人值得別人全心全意對待。”

貝倫希德嘆了一聲:“你還是喜歡我哥,對麼?”

安安沒有回答。

貝倫希德又問:“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這解釋起來就複雜了……”

兩人交流了一會兒,安安才知道貝倫希德出現在人界的原因:貝倫希德小時候,弗麗嘉曾經給她做過一個祈福——一旦她的神族肉身死去就能在人界重生為人類,也就是說她有兩次生命。

她一來到人界,原本打算去照顧安安的父母,但想著這樣有的機構肯定去調查他們的身份,會讓他們陷入危險之中,所以選擇讓人暗暗幫助他們。

本來想把未來發生的事都告訴貝倫希德,但法瑟封鎖了通往神界的所有通道,她們完全沒法回去,安安還是忍住沒說——如果讓她知道法瑟在未來會死於那種類似過勞死的疾病,貝倫希德肯定會難過死的。所以,安安說了神界分裂又統一、南征、洛基回來、法瑟為贖罪把她送回來等等事,但沒有說法瑟將不久於人世的真相。

這一次,貝倫希德並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鬱悶,因為隱約知道了她把自己排在心中第二位,還有一些高興。貝倫希德認為,既然安安選擇了回到人界,又時常和自己在一起,那就表示還有很大希望。

直到又一個兩年過去。

時間匆匆流逝,轉眼安安就要過二十四歲生日了。前兩年都是貝倫希德為她慶祝的生日,但自從去年年底她交了男朋友,貝倫希德就氣得再也不想理她。

“我只肯輸給我哥,其他男人追你我都不服氣。而且你看你挑的都是個什麼人,個子還沒我高,長得也難看,只是個小職員,根本配不上你!這種男人你要是堅持和他在一起,我就一輩子不和你說話了!”雖然貝倫希德生氣的樣子真的很可愛,但她還真是說到做到再沒有理安安。

“我沒在跟你討價還價。”安安模仿著那個人冷漠的態度,故意和貝倫希德打趣著。

安安還是堅持和阿剛在一起了一年。並不是害怕和貝倫希德搞蕾絲會被人指指點點,只是她希望殿下被人專一地深愛著。只要她趕緊找一個男友,殿下一定就會死心和別人在一起。這樣她們也可以成為一輩子的……安安不知道如何稱呼這種關係,她只知道自己會永遠陪著貝倫希德殿下。

而那個人……

其實,她很想知道他是否已經順利繼位,並且開始計劃南征和統一神界的計劃了?

如他所說,同一時空裡的人只能有一個靈魂,所以華納部落的撒伽不會因附上安安的靈魂而醒來。也就是說,就演算法瑟按計劃進行下去,歷史將不會按當初那樣重演,或許他依然會用健康的代價完成所有的征戰計劃,或者是在百年後和斯薇結婚,並讓他的子嗣完成南征的計劃,最後在重病中孤獨地死去……

這個問題安安想過很多次,那種壓抑的感覺只會讓她難過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很想知道法瑟現在在哪裡,身體狀況怎樣,是否開心,是否有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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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她也見不到他。

直到他們壽命終結,都只能在不同的空間裡平行地生活下去。

安安決定要讓自己幸福起來。雖然阿剛的外在和背景都不是大眾心中的優秀男人,更別說是什麼鑽石王老五,但她在他身上找到了很多令她欣賞的地方,例如孝敬父母,喜歡小孩,做事認真……最重要的是,他對她很好。溫柔體貼是法瑟非常奢侈給予的,阿剛卻可以毫無保留地將這種奢侈獻給她。

年初的時候安安原本打算帶阿剛回家見父母,他因為家裡有人去世要回老家就錯過了。但過年以後,他向安安提出了住在一起的要求,想和她長久發展。這對兩人的關係來說是不小的跨越,安安說給她一點時間考慮,但這一考慮就又是半年。阿剛從來沒有催過她,似乎也很尊重她的意見。

總之,生活進展到現在這一步,在本命年生日的前一天,安安覺得自己是時候和過去說再見了。

——明天就答應阿剛吧,算是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她對著鏡中愈發成熟的自己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瑟瑟,我很聽你的話,和一個對我很好的人在一起了。

這幾年我一直很幸福,以後也會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