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涼州氣候粗糙了些, 風沙也比別處多,但遠離宮廷之後,日子卻有種說不出的寧靜。
小年一過, 離除夕就越發的近了。
舊年剩下的幾日時間裡, 眾人掃屋割肉, 蒸饅頭包餃子,忙的不亦樂乎, 仗打完了,府中終於有了些生活的氣息。
軍報奏摺往京中一遞,平素日理萬機的寧王殿下也難得的清閒了下來。
這期間,蕭鈞甚至換了便裝, 親自陪著拂清姐弟出門採買,他此次是被發配來戍邊的,所帶的人手有限,所以許多事,都需各人親力親為。
他眼看著姐弟倆在街市菜販那裡挑選食材,到了飯點,便與二人一道, 在臨街攤子上吃些簡單粗獷的麵食,等填飽了肚子,又跟著姐弟倆進了布莊採買衣料——拂清現在有空閒了, 準備給弟弟親手做兩件新衣。
而寧王殿下的這一日涼州街巷遊,則令他深入的體驗了一回邊關民情。
誠然,此地偏僻, 根本不能同京城相較,但能與她在一起,且是在二人已經心意相通的情景之下,這些平凡的日子,都過的格外有意。
轉眼又是七天過,終於到了除夕這一日。
白日裡眾人忙著給府中掛燈籠貼桃符,到了晚上,拂清和阿冬姐弟倆坐在炕頭包餃子,衛離則在院裡洗菜劈柴,準備燒火。
正當眾人分頭忙碌的時候,蕭鈞走了過來。
衛離先看見了他,要停手向他行禮,他卻抬手止住了,道,“將軍忙吧,我去看看月兒。”
衛離應了聲好,繼續劈柴,他則大步邁進了屋裡。
進門只見,那姐弟倆一個擀皮一個捏餃子,正忙得熱火朝天,看他進來,二人動作都是一頓,阿冬要下炕給他行禮,他還是抬手免了。
拂清倒沒那麼拘束,一邊繼續捏著餃子,一邊笑著問道,“王爺在前頭待得無趣了嗎?”
他也笑笑,嗯了一聲,“一個人怪冷清的,便過來看看你們都在準備什麼好吃的。”
拂清給他看看手裡的餃子,“準備了這個,你可喜歡嗎?”
他當即點頭,十分給面子的道,“看著就好吃。”
心上人親手做的飯,那必須得好吃啊!
拂清也被哄得開心,點頭說,“那就再等一會兒,天黑開飯。桌子上有茶,王爺自己去倒啊。”
蕭鈞又是點頭應好,果真自己去倒了杯茶。
這情景,倒把阿冬驚的目瞪口呆,他頭一次知道,那平素在外頭那般呼風喚雨威儀無比的王爺,在姐姐面前,竟是這樣乖順!
不知為什麼,這個時候,小少年覺得自己有點多餘,極想找個藉口溜出房去,好給二人留出獨處空間。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眼下一家人正等著吃年夜飯呢,他若這會兒溜出去,剩下的餃子豈不是得姐姐一個人包了?
小少年心疼姐姐,只好硬著頭皮在房中待著,也不敢多說什麼話,一心幫著姐姐擀皮。
姐弟倆愈發的默契,很快就包好了大半,如此一來,不太舒服的倒成了一旁閒坐著的某人了。
姐弟倆正一心忙活著,忽聽一旁有人咳了咳,開口道,“要不要,我來幫你們?”
阿冬一愣,不由得看向蕭鈞,目中充滿震驚。
王爺便是再親民,哪有親手做飯的道理?
小少年正要開口婉拒,卻聽身邊的姐姐張口應道,“好啊,那王爺去洗洗手,記得一定要把手洗乾淨啊。”
而蕭鈞便果然應了聲好,乖乖去洗手了。
安澤沒跟著來,沒人伺候他,所以便是打水,也得他親自來。
——可是沒辦法,他想更加近距離的貼近拂清,必須得丟掉架子才行。
很快,寧王殿下便淨好了手,也盤腿坐到了炕頭,他身量高,便是坐著,也比別人高出一截,頭頂的玉冠瑩潤,令樸實的炕頭一下蓬蓽生輝起來。
相對於包,擀皮顯然更需要技巧,短時間內恐怕練不出來,拂清便教著他捏餃子,一張圓皮放在手心,舀一些餡兒,再摺合一捏,一個餃子就完成了,寧王殿下看得仔細,但真正做起來,竟發現不是那麼容易。
直到一連包壞了五六個,才終於像模像樣起來,他正得意,卻聽拂清調侃,“這些捏壞的怎麼辦……阿冬,等會兒煮出來,記得放到王爺碗裡啊,誰的作品,誰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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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冬“啊”了一聲,極度不可思議,叫王爺包餃子就算了,還叫他吃包壞了的!
姐姐這樣“欺負”人家,真的好嗎?
蕭鈞卻渾不在意,還十分痛快的應了聲好,“沒問題。”
面上笑的朗月清風。
小少年見狀,默默咽了下口水,頓時覺得,自己先前有些多慮了。
這二人在一起,誰欺負誰,還真不一定。
~~
有了王爺的親自下場幫忙,餃子很快就包好了,阿冬負責煮,拂清又準備了幾樣小菜,天才黑,飯菜便擺上了桌,一家人的年夜飯開始了。
蕭鈞沒帶侍從,屋裡四個人一起上了桌。
畢竟身為王爺,開吃前,蕭鈞發話道,“我等於此地相聚,共吃這段飯,其間歷經多少波折,實為來之不易!願諸位,往後皆安好無虞。”
語畢,率先飲下了一杯酒。
是的,回想過去的這一年,他們當中愛人相遇,親人重逢,實在不易,其中既有天意庇佑,也是人為的努力的結果。
而聽他一番話,眾人俱都心生感慨,也紛紛跟著飲下了酒。
阿冬勤快,自覺執起酒壺,又給眾人滿上。
而後便該舉筷了,卻見衛離又端起酒杯,對拂清道,“月兒,我……”
胸中明明堆積千言萬語,但所欠的東西太多,待說時,又實在不知從何開口了。
百感交集的情緒,落在別人目中,只剩下那杯中在微微盪漾的美酒。
見此情景,蕭鈞與阿冬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拂清,卻見她一時沉默了。
蕭鈞不再輕易開口,相較於初識之時,他現在已經足夠瞭解她,也理解她。
倒是阿冬,目光中明顯帶著殷切的期望。
須臾過後,或許是看到了弟弟的期許,卻見拂清也端起了酒杯,道,“不必多說了,如果我娘在天上看到這一幕,應該會開心的。”
面上雖沒什麼笑意,但語畢,卻仰頭將酒喝了下去。
此情此景,最高興的當屬她身邊的小少年了,阿冬忙又提起酒壺,要給她來斟酒,面上掛滿了笑意,動作也無比輕快。
誰料被她伸手一擋,說,“我酒量不好,不能再喝了,否則又要讓你們看笑話。”
此話一出,阿冬老老實實應了聲好,又把酒壺擱了下來。
倒是某人面上一頓,趕緊給她夾菜,道,“來,多吃一些。”目光很是殷勤。
拂清瞥他一眼,雖未說什麼,但唇角卻翹了起來。
城中已經陸續響起了爆竹聲,更加增添了年節的氣氛,房中炭火燒的旺,餃子也吃得香,沒過多久,盤中菜已經所剩無幾。
趁著興致,阿冬與蕭鈞也去了院中放花炮,拂清跟著出去,眼見著花炮在空中朵朵綻開,心間也由衷覺得高興。
這彷彿是阿孃離去之後,她過得最為舒心的一個除夕了。
真希望,歲月就此溫柔起來,以後每個年節都能快快樂樂的。
……
花炮放完,夜色已深。
外頭實在是冷,拂清叫阿冬回屋去暖和,她自己則告了別,往住處行去。
至於蕭鈞,也該回自己的主院去了。
耳邊還有遠處隱隱約約的爆竹聲,今年朝廷打了大勝仗,城中百姓也是格外高興,而身為此次的“大功臣”,拂清倒顯得平靜得多。
只是沒走幾步,面上忽然撲來些細碎的涼意,她停步仰頭,才發現是下雪了。
“下雪了……”
身邊沒人,所以她這一生喟嘆,只能算是自言自語了。
哪知話音才落,頭頂卻忽然伸來一把傘,她一愣,順著望去,果然見到了蕭鈞。
未等她開口,他便主動道,“我送你回去。”
拂清沒有反對,笑了笑,與他同往房中走去。
進了屋,點亮燈火,拂清又去端來炭盆,房中漸漸暖和了起來,而蕭鈞則順勢坐了下來,很明顯沒打算離開。
拂清有些奇怪,道,“這麼晚了,你不去睡嗎?”
他抬眼看她,說,“除夕需守歲,哪兒能這麼早睡?咱們說說話吧。”
她嗯了一聲,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道,“你想說什麼?”
他卻微微一頓,原本一肚子話,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了。
卻聽她道,“我倒是有一件事,想同你說一下。”
他立刻點頭,“你說。”
一副無所不應的樣子。
她面色稍稍嚴謹了些,道,“我想帶你去見我師父,你可願意?”
話音落下,蕭鈞不禁一愣,須臾反應了過來,立刻應了聲好,心間十分欣喜。
他知道,師父是拂清很重要的人,從前他曾有意去問,她卻絲毫不肯透露自己師父的下落,而現在,她主動提出要帶他回去,顯然是已經完全接受了他。
而拂清也正是這樣想的,此時見他答應的痛快,也彎起唇角,笑了起來。
蕭鈞備受鼓舞,立時又問道,“那咱們什麼時候啟程?”
拂清想了想,說,“等天暖和一些吧,現在那裡也是大雪封山,上不去的。還有……”
她微微頓了下,又叮囑道,“我師父十分忌諱與朝廷有什麼牽扯,所以,我希望你到時不要帶什麼閒雜人等,也最好放下現在的身份。”
蕭鈞立刻又點頭應好,心間只想著,那般世外高人,不喜朝廷紛擾自是正常的,並未多想。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日常求個營養液,麼麼啾。
下一更可能要很晚了,可以明天再看,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