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家明很少和女生發脾氣,更不要說芝芝。她年紀比她小, 就算只是幾個月, 那也是妹妹, 哪怕做錯了什麼事, 他也願意原諒她。
但這次不。他特別生氣。
氣到三天沒理她。
當然,也沒有如她所說,和寧玫“作伴”。寧奶奶只是扭到了腰,住院觀察兩天沒啥大事就安排出院了, 他們倆充其量也就寒暄了下, 其他也沒什麼。
又過了兩天, 莊爺爺也出院了。
和父親商量過後, 暫停了在家鍛鍊廚藝的計劃, 繼續去奶奶家吃飯打卡,以免莊爺爺有什麼事, 莊奶奶一個人搞不定。
這麼一來, 他的作息又迴歸正常, 每天晚上六點多回家。
坐在公交車上的時候, 他看著西邊漸漸暗下去的天色,紫中帶著橙, 很漂亮,路燈已經亮起來了,散發著淡淡的黃色暖光。
路邊有三三兩兩的家長拿著泳圈,牽著小孩子往前面走。
他恍然想起來,芝芝好像就在這個小區裡的游泳池兼職。現在六點多, 天色尚可,但七點多回家,肯定已經暗下來了,那豈不是要走夜路?
這麼一想,頓時坐立難安。
恰好這個小區門口設了公交車站,他想也不想就下了車,順著人流往裡走。
人很多,大部分是家長帶著小孩子,也有中學生和老年人,十分熱鬧。不寬的小路上擠滿了人,空氣裡散發著汗液的氣味。他跟著走進去,聽售票的阿姨說,下水要30塊,陪同不要錢,只是買了票的才有彩色的手環,誰沒戴手環就下水,要罰款50.
莊家明沒打算下水,徑直沿著通道走了進去。
一深一淺兩個泳池裡擠滿了白花花的身體,老人、小孩、家長擠在一起,像是一鍋煮熟的餃子。
池邊亮著路燈。
他在人群中尋找芝芝的身影。
找到了,在淺水池的邊沿,她正託著一個幼兒園的小朋友,教她踢水。小朋友胡亂使勁,兩條腿蹬得很有力,一不留神,踹到了糾正她動作的芝芝身上。
正中胸口。
他看到她的臉扭曲了下,飛快按住了胸前,但忍著不說,繼續掰小妹妹的腿:“蛙泳的腿不能這麼翻,我抓著你,你感覺一下。”
小朋友的媽媽就坐在一邊看著:“寶寶好好聽老師的話,認真學。”
莊家明沒有上前,安安靜靜看著。
芝芝教到六點半,天色已經非常昏暗。她精疲力竭,不想穿過叢叢人肉森林,爬著臺階上去,手撐著泳池邊緣,打算直接跳出來。
水有浮力,她一蹬,人就脫水而出,坐到了岸上。
莊家明也是才看清她的模樣。泳衣是新買的少女款,花色和造型都很普通,上身背心,下身短褲,但浸飽了水,十分貼身,露出了雪白的胳膊和渾圓的大腿。
背脊很瘦,胸前卻有弧度,甚至因為她不停地揉著胸口,形狀愈發明顯。
他突而面紅耳赤,踟躕老半天,方才慢吞吞走過去:“芝芝。”
“呀!”芝芝嚇了一跳,“你怎麼在這裡?”
他竭力保持鎮定,若無其事地說:“你不是說在這兒麼,我路過,就進來看看。”
芝芝長長“呃”了聲,有點感動——她覺得這是個示好的表現,代表他主動道歉,揭過了上次的爭執——猶豫了會兒,順坡下驢:“哦,這樣啊。”
“嗯,你要回去了嗎?”他問。
芝芝點點頭。
“我去外面等你。”
“好。”
莊家明在門口等了幾分鐘,她套上t恤出來了,裡面的泳衣沒脫,水漬洇溼了衣服。他奇怪地問:“幹什麼不換掉?”
“聽說前兩天有個變態。”芝芝露出嫌惡的表情,“這裡管得不是很嚴,我有點擔心,乾脆不換了,反正沒多遠,回家洗澡。”
莊家明大吃一驚:“你為什麼不早點和我說?”
“已經報警了,和你說幹什麼?”芝芝納悶。
他抿起嘴角:“我來接你,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芝芝擺擺手:“就十分鐘的路,我也不走小路,不會有事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前面卻傳來一個女聲的尖叫。他們抬頭看過去,才發現前面樹叢裡跳出了個看不清臉的男人,正對著個女學生脫褲子。
“我日!”芝芝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劈頭蓋臉地罵人,“神經病啊!有唧唧了不起啊!滾開!”
她說著,論起手裡的泳鏡就砸。
變態提上褲子,掉頭就跑。
莊家明萬臉懵逼,他既沒有見過這種變態,也沒想到芝芝居然會說出這種話,徹底驚呆了。
芝芝轉頭安慰女生:“別哭了,我把人罵跑了,沒事的。”
女生啜泣不止。
莊家明回過神來,快步上前:“沒事了,你家在哪裡,我們送你回去。”
大概是男生看起來更有安全感,她不哭了,指了指前面的小區。芝芝就拉著她的胳膊,帶著她往前走:“沒事了,這種人就是變態,說不定還陽-痿,一般正常的人誰會那麼無聊——你以後別一個人走這條路了,找個人陪你吧。”
女生紅著眼睛點頭。
芝芝和莊家明就一路送她回了小區,看著保安送她上樓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芝芝忍不住瘋狂吐槽:“我們這裡居然還有這種變態,我從來不知道,嘔,真是太噁心了。”她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變態,一想到對方或許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渾身起雞皮疙瘩。
“現在知道怕了?剛才衝那麼快幹什麼?”莊家明緊繃著臉,“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這種事就是要一鼓作氣,嚇跑他才行。”芝芝沒經驗,但有理論知識,“而且我知道你在,咱們三個人,他不敢怎麼樣的。”
“關知之!”他拔高聲音。
芝芝瞪回去:“幹什麼?!”
他又氣又難受,好一會兒,聲音緩和下來:“沒什麼,對不起。我不是想吼你,但是太危險了,你該讓我去的。”
芝芝想,讓你去個屁,你才幾歲,我又幾歲了,口中卻安慰:“誰去都一樣,我去難道你會丟下我不管嗎?沒事的,我這不是沒什麼事麼。”
莊家明不想和她吵架,只是說:“我明天來接你。”
雖然路上人不少,可凡事都怕個萬一。芝芝想想,沒拒絕:“好,我七點左右結束,你在門口等我就行了。”
“那說定了,你不能反悔。”
“嗯嗯,那你也要答應我,這事別和我爸媽說。”芝芝叮囑道,“咱們就說聽別人說的,讓他們知道我碰見了,肯定會很擔心。”
莊家明同意了這筆交易。
回到家後,芝芝趕緊洗了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頭髮溼漉漉的,她也不想用吹風機,就在陽臺上乘涼等幹。
莊家明在自家的陽臺上看見,想她一個人在家,或許會害怕,便敲敲窗戶:“看不看電影?”
芝芝舉手:“看。”
“過來。”
她就帶上冰牛奶和荔枝過去了。
“看什麼片?”
“我看有人說《戀空》很好看,你要看嗎?”
芝芝應該看過,但劇情基本上忘了,只記得主演是新垣結衣:“看吧。”
《戀空》的劇情狗血到無以復加,強-暴、懷孕、不治之症,中國的學生看了會懷疑人生——同樣是高中生,他們的青春裡有這種東西嗎?
但鏡頭很唯美,新垣結衣很漂亮,打發時間也不錯。
芝芝捧著碗,裡面是滿滿一袋的碎冰,藏著一顆顆冰凍後的荔枝。這是她對夏天最基本的敬意,蟬鳴聒噪,空調呼呼,再來幾顆冰荔枝,人生就非常圓滿啦。
莊家明看她辛辛苦苦剝殼,問:“冰箱裡有西瓜,吃嗎?”
“糖分太高,不吃。”芝芝遞了荔枝給他,“吃這個吧,凍得正好。”
荔枝放在冰箱裡冰凍過後,會有極其奇妙的口感,冰冰涼涼,酸酸甜甜,一顆下去,賽過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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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家明接過來,手指捏破殼,一瓣瓣剝下來。他突然想起來,有篇課文講得就是荔枝。
“殼如紅繒,膜如紫綃,瓤肉瑩白如冰雪,漿液甘酸如醴酪。”他還能背得出課文,“你還記不記得是哪篇課文裡的?”
芝芝驚恐地看著他:“你是魔鬼嗎?”看個電影還要考課文,神經病啊。
他道:“答不出來就算你輸了。”
芝芝鄙視他,好幼稚,嘴上乖乖回答:“《南州六月荔枝丹》,但這不是作者寫的,是他引用了白居易的《荔枝圖序》。”
哼,想考到她?別忘了,她一年前可是剛剛惡補過初中的課文,答上來毫無壓力。
她得意地看著小夥伴:“我贏了,咋的?”
“真乖,獎勵你。”他說著,把手上剝好的荔枝塞到了她嘴邊。
芝芝:“……”送到嘴邊不吃是不是看起來太刻意了?他會傷心的吧?糾結了下,小心翼翼地張嘴咬住。
莊家明看她吃了,心裡是壓制不住的歡喜。他努力扼制住揚起的嘴角,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看電影。
她髮間的水分漸漸蒸發,蒸出香噴噴的洗髮水的香氣,綿綿不絕地傳遞到他的鼻端。
幾個小時前,泳池邊的場景冷不丁躍入腦海,他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去瞥。她穿著普通的舊t恤和短褲當做家居服,剛洗過澡,裡面沒穿內衣,盛著荔枝的大碗擱在腿上,褲筒往上提,露出的大腿雪白光滑。
突然間,他心跳加速,渾身發熱,驚得趕緊收回目光,可是身體的異樣不能一時一刻消失,只好調整姿勢,免得被她看出端倪。
然而,芝芝早就看過電影,注意力原不在劇情上,自然瞅見了他的異常。她趕緊目不斜視,假裝全神貫注地看著電影,心裡吐槽:嘖嘖嘖,“老婆”的稱呼不是白叫的,男生果然都是喜歡新垣結衣這一款。
看來他今天晚上,要做點很不和諧的夢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好像不少讀者吐槽我話多,那今天不聊了,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