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見獨眼這樣焦急，李呦呦、阿丙等人不由得都緊張起來, 秦寒七每次外出, 都由獨眼做“代基地長”, 他儼然是副基地長一般的存在了, 管理經驗老道，威信也足夠服眾，連他都處理不好的事情，恐怕十分棘手。
而思及此，李呦呦心裡卻也隱隱有了猜測, 令獨眼為難的，恐怕不是“人禍”, 而是“天災”。
秦寒七倒是穩得住：“進去慢慢說, 不要急。”
獨眼這才注意到，蔣城也跟著回來了, 而隊伍裡還多了一位熟面孔，“這不是小趙嗎？”
他用僅剩的一隻眼睛打量趙明明, “都成大姑娘了, 差點沒認出來。”
在老熟人面前, 趙明明絲毫沒有“伊甸園”副城主的城府，依舊古靈精怪的，向獨眼問了好，便向秦寒七告辭：“七爺，那你們說正事兒，我不打擾, 先去找我哥了。”
秦寒七點頭：“去吧。”
而獨眼顯然也不適合當著蔣城這個外人的面，把基地內部遇到的難題說出來，因此，安頓好了“客人”，及至進了會議室，幾位“高層”都聚齊了，獨眼才匯報工作，道：“最近水源受到汙染…………”
“不能吧？連咱們這兒也受汙染了？？？？”光頭粗著嗓門打斷。
金剛從見到光頭起，就摩拳擦掌，等著懟他，此刻立即抓.住機會：“能不能讓人把話說完？跟著七爺出去一趟什麼見識都沒長，還這麼毛毛躁躁的。”
光頭：“你奶奶個腿.兒自己這b樣還好意思說我毛毛躁躁？？金剛你還要臉嗎？？？”
秦寒七輕咳一聲，目光掃過，兩個壯漢都乖乖閉了嘴，可李呦呦發誓，自己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們眼中的……滿足？？？？？
…………這倆貨不會是把鬥嘴當樂趣了吧，這麼久沒有碰到一起吵架，好像還怪想念對方的？
光頭清清嗓子，粗著嗓門道：“七爺，我說的可不是廢話啊，咱們一路過來，都見過多少水汙染了。”
這倒是實話，李呦呦等人從“伊甸園”的方向，一路走走停停，速度慢了不少，也是因為水源汙染，換取食物困難。
最後，一行人乾脆放棄了換取食物，一次性換取足夠的乾糧，盡數放進李呦呦的空間裡，而後用秦寒七和獸醫兩人利用水系異能而過濾的清水食用，才堅持回了落日——換句話說，這一路上，他們已經對落日也遭遇水汙染有了心理準備。
獸醫嚴肅地推推眼鏡：“如果是大面積變異，那麼，有沒有可能……這是末世的進化方向？”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李呦呦卻是陷入了沉思，她對水汙染完全沒有印象，《橫行末世》這本書，是本殘卷，末世初期的時間線和事件都對得上，而在人類大批量進化之後，書中的關鍵事件結點，便開始錯亂，導致有些事情李呦呦清楚地瞭解起因經過結果，而有些事情，卻是一頭霧水，就比如這次大規模的“水汙染”。
“七爺，先說說咱們落日的情況吧，”獨眼彙報道，“咱們算是方圓幾百裡內狀況最好的基地了，因為‘本部’的人工湖與外界不流通，因而還沒有受到汙染，不但能支撐整個基地的水源供應，還可以兼顧‘新區’的農作物，只是，長此以往，農作物的產量仍然會受到影響，因為人工湖只出不進，也堅持不了太久。”
秦寒七點點頭，“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算是“天災”，減產是必然的，只是減產，而非斷糧，就是好消息了。
“現在，還兩件事，需要七爺您下決斷。”獨眼道，“第一，耀陽基地都向咱們提出了援助請求，希望可以借一些‘本部’的水源度過難關，第二，有一個剛成立不久的小基地“極樂”，他們也請求咱們幫忙，使者現在就在咱們落日的會客室裡呢。”
秦寒七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守望呢？他們情況怎麼樣，怎麼沒有派人過來求助？”
陸導沒忍住插嘴，有些幸災樂禍，“據我說知，守望比咱們要倒黴得多，他們基地裡可沒有什麼人工湖，已經渴得眼睛冒綠光了，聽說他們都開始獵殺變異動物喝血了，嘖嘖，野蠻。”
光頭：“那咋不跟咱們求助？”
金剛：“說得好像求助了咱們就給似的，這也算他們有自知之明，換成咱們落日落難，他們說不定要放鞭炮呢。”
獨眼清清喉嚨，“先說正事，七爺，那小基地的使者還在咱們會客廳沒走呢，我推說自己做不了主，所以……耀陽也說隔幾天再來拜會，一定要等到七爺。”
秦寒七：“耀陽已經做了咱們的‘附屬基地’，幫幫他們也在情理之中……那個剛成立不久的小基地，和咱們又沒有交情。”他皺了眉：“獨眼，你留下他們做什麼？”
不是秦寒七摳門，現在，自家基地都自顧不暇，哪有餘力去幫助毫不相干的小基地呢？
獨眼：“七爺，像這樣的小基地，我已經打發走許多了，可他們的情況不一樣，他們不是來求水源的。”
秦寒七倒是引起了些興趣：“那是？”
“他們基地的遭遇特別奇特。”獨眼也不可置信似的，“你們相信天上能掉餡餅嗎？”
阿丙忍不住道：“獨眼哥，您就別打啞謎了。”
獨眼：“說出來你們一定不相信，他們的基地會莫名其妙出現牛的內臟。”
眾人：“？？？？？？還有這種好事？？？？？這有什麼好求助的？？？”這可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上掉餡餅兒”啊，別的基地求都求不來的。
獨眼一臉的“我就知道你們不相信”，“那使者現在就在會客室等著呢，具體情況你們可以親自問問。”
金剛解釋道：“那人已經等了三天了，說不見到七爺就不走，看著挺可憐的，咱們就給留下了。”
秦寒七掐掐太陽穴：“罷了，事情要一件一件做，先叫他等著吧，先去新區看看。”
事分輕重緩急，總要先擺平自家事，才能“兼濟天下”。
“長途跋涉，你們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不用跟我去新區了。”秦寒七倒是體恤下屬，可李呦呦卻沒有“領情”，“七哥，我一直在棉花糖背上睡覺，也不覺得累，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秦寒七知道李呦呦是心疼自己，可他也捨不得她太勞累，仍是不準，李呦呦才使出了“殺手鐧”，“‘息壤’還在我這裡呢，還要給‘生命樹’施肥呢。”
秦寒七拗不過李呦呦，這才帶上了她。
在一行人去“地下城”尋找息壤的這段時間裡，落日也在發展，比如他們乘坐的通往‘新區’的電瓶車，便是太陽能電池作為能源，獨眼親自開車，陸導和老耿作陪，這車雖然充電效率不算高，速度也不快，卻剛好適合“視察”。
沿途的麥田、高粱，青菜，都鬱鬱蔥蔥，只是，水稻田已經快乾涸了，而在地裡勞作的新區“農民”們，則一根根地往外拔水稻。
秦寒七不由得叫住那些農民，詢問這是做什麼，“農民”中就有李呦呦的老熟人，李師傅，他從前負責落日本部的食堂，是手藝最好的大師傅，同樣也擅長侍弄莊稼，新區建成，便主動申請，調到這邊來了。
李師傅見是七爺回來，又是激動，又是感嘆，忙不迭把手裡拔掉的“水稻”遞給秦寒七看，“七爺，這些水稻都變異了，如果不儘快拔除，會影響其他水稻，進而影響收成的。”
秦寒七聞言，不由得皺起了眉，“這還在‘生命樹’輻射的範圍內，怎麼會出現變異？”
“可說是呢。”李師傅並農民都唉聲嘆氣。
陸導道：“這種情況是從水汙染氾濫開始的。”
老耿也附和：“是啊，不過，七爺，貓姐放心，如果不拿出去售賣，咱們今年的糧食還是能夠咱們自給自足的。”
“說起‘生命樹’，自從大面積水汙染開始，生命樹也有些枯萎了，經常出現黃葉……”
“那不是因為給生命樹澆灌的水源也受到汙染了麼？新區的水井和山泉都不能用了。”
“誰說的？”陸導反駁，“後來從本部運來湖水澆灌之後，生命樹也還是繼續萎.縮，它就是受到大環境的影響了，我覺得獸醫說得有道理，很有可能這也是一種進化方向。”
“這算什麼進化，”老耿也堅持自己的觀點，“退化還差不多，現在這水汙染的情形，和當初末世初期，那些被汙染的水源有什麼不同？咱們精心淨化出來的乾淨水源，還是‘返祖’了。”
陸導：“也不盡然，這次的水汙染要比末世初期嚴重得多，不但喝了有異變成喪屍的風險，還具有腐蝕性，這可是從前沒發生過的，‘生命樹’再厲害也是顆樹，怎麼扛得住哦。”
秦寒七和李呦呦都安靜聽這兩人爭辯，具是面色凝重一言不發，老耿和陸導終於意識到這點，便都小心地閉了嘴，老耿瞪了陸導一眼，意思非常明確：七爺剛回來，連個囫圇覺都沒睡呢，你就在這裡危言聳聽，給他壓力。
陸導撓撓頭：“七爺，你別發愁，這只是我們瞎猜的，應該也沒那麼嚴重。”
秦寒七卻道：“沒事，如果真如你們所說，問題的癥結在於‘生命樹’，那或許不用擔心。”
李呦呦默契地同秦寒七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輕鬆，他們這幾個月風塵僕僕地在路上奔波，不就是為了給“生命樹”找更加肥沃的土壤，叫它成長得更加茂盛，能力也更進一步嗎？
陸導、獨眼、老耿三人面面相覷，也偷偷交換了眼神：難不成七爺已經有辦法了？
困擾了他們這麼久的事情，七爺剛回來不到半天就想出辦法了？真不愧為大名鼎鼎的七爺，他們落日實至名歸的大哥。
秦寒七沉浸在對息壤的期待中，朝著“生命樹”的方向目不斜視，李呦呦卻是餘光瞥見那三人炙熱的目光，忍不住向秦寒七身邊挪了挪屁.股——他們看得她毛毛的，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麼。
而抵達了目的地“生命樹”下之後，李呦呦才明白，那炙熱的目光只是個開始，她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成為了獨眼、陸導、老耿的偶像，自己很快就要收穫三位“大齡迷弟”。
秦寒七在“生命樹”前負手而立，“呦呦，開始吧。”
李呦呦點點頭，“‘息壤’體積比較大，請各位稍稍後移一些，騰出空間。”眾人自然沒有不配合的。
於是，在獨眼，陸導和老耿，以及新區聞訊趕來確認七爺是否真回來的普通群眾們的注視下，李呦呦釋放出空間中的“息壤”。
李呦呦現在對升級後的空間使用已經非常熟練，那“息壤”如一條棕色長龍，從她的掌心激射而去，騰空而起，遇到生命樹時，更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棕色長龍彷彿見到老朋友一般，圍繞著生命樹盤旋飛舞，而生命樹也給出了回應，它柔軟的紅色樹枝隨著息壤的盤旋而擺動，像是在配它跳一支舞。
這奇景幾乎引起了整個新區的注意，片刻間就吸引了更多人前來圍觀，離這裡較遠的新區人，也放下手裡的農活，駐足觀看。
那“棕色長龍”不知盤旋了多久，緩緩落下，直奔生命樹所在的位置，它高高地向下俯衝，氣勢如虹，鑽入泥土中、包裹住生命樹的樹根時，卻十分溫柔，數丈長的息壤，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鑽進了泥土裡。
而下一刻，生命樹上那些泛黃的枝葉，竟奇跡般地先變綠，再泛紅，最後定格成漂亮的桃粉色，像極了健康的血管。
更神奇的是，栽進新區近一年也沒有再長大的生命樹，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高、生長。
它根系旁的土壤也隨著它的生長而生長，漸漸擠破了周遭用水泥砌好的“花壇”，引得樹下的一群“平頭哥”們也不得不四散奔逃，免得被那碎裂的水泥砸到，看來，這裡的景觀急需重新修造了。
可沒人因為這項工程而煩惱，反倒樂見其成。
——“水稻！變異水稻恢復了！它們活了！！”
遠處傳來李師傅興奮的喊聲，不止是他，農民們漸漸都跟著歡呼起來。
“快快快！去看看新區的井水和山泉怎麼樣，恢復了沒有？”陸導反應最快，抓.住一個新區的小弟，便吩咐道。
那小弟忙不迭跑了出去，在等待核實的功夫，親眼見到這一幕的新區小弟們，以及陸導、獨眼、老耿三人，看李呦呦的眼神，都彷彿在看一位救苦救難的菩薩，把李呦呦看得渾身發毛，忙不迭解釋：“這就是我們這次任務找回來的息壤，我只是負責運輸。”
“果然！”陸導道，“七爺，貓姐，你們一直都是咱們落日的主心骨，難怪您那麼堅定要走這一趟呢，原來這麼有先見之明！”
就在這時，那檢查泉水的小弟又匆匆折返回來，他氣喘吁吁道：“七、七爺！貓、貓姐，獨……”
獨眼打斷他：“你他媽快說吧！”
小弟咽了咽因奔跑而乾澀的喉嚨，興奮道：“水、水沒有灼燒感了！”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一片歡呼，尤其是日日在這裡勞作，卻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種出的糧食漸漸枯萎的農民們，都喜極而泣，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最後只匯成一句“謝謝貓姐！謝謝七爺！”
李呦呦被他們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秦寒七倒是大大方方回應，並有條不紊地安排人去做系統檢查——畢竟，只是沒有灼燒感，還不能完全斷定這水恢復了正常，可以喝亦或是用來澆水。
然而，其他人顯然已經先一步認定了結果，獨眼激動道：“七爺自不必說了，貓姐，我獨眼這輩子從來佩服過誰，貓姐，你——我服了！”獨眼這一陣子被“水汙染”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因而，這話說得格外發自肺腑。
老耿也比了個大拇指：“貓姐，你絕對是這個！我老耿也服氣！以後，咱們基地裡誰要是敢說您一個不字，我老耿跟他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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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呦呦：“………謝謝。”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幾位的言行像極了超齡追星男孩，違和感有些強。
…………
三天過去，生命樹依舊在生長，只是相較於第一天，生長速度放緩了不少，那水也被證實，的確和眾人當時猜想的別無二致，完全被清除了汙染。
只是，清潔的水源依舊只在“生命樹”的輻射範圍之內，新區之外現在還沒有發現無汙染的活水。
好消息是，生命樹的關照範圍，也隨著它不斷的生長而慢慢擴大，按著這種勢頭，新區或許還可以擴建一次。
這些訊息都是李呦呦躺在竹林的躺椅上聽到的，竹林還是老樣子，只是多了一把竹子製成的躺椅，躺椅旁的空地上還多放了一塊太陽能電池板，連著一臺小巧的熱水器，同樣竹子製成的小茶几上，一壺香茗，茶香四溢。
大熊貓秦富貴同學正“咔擦咔擦咔擦”地啃竹子，而老虎進寶和獅子發財則在李呦呦和趙明明的精湛擼貓手法下，動作統一地四腳朝天，發出“呼嚕呼嚕”的舒爽聲音。
李呦呦呷了口茶，“決定什麼時候啟程了嗎？”
還沒等趙明明回答，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們：“有茶喝？貓姐太偏心了，怎麼不叫上我們？”
原來是阿丙和獸醫，兩人三兩步小跑過來，李呦呦勾起唇角，佯怒：“有吃的你們腿腳就這麼快！”
阿丙不客氣地從茶几上選了一塊蜂蜜桂花糕，囫圇塞進嘴裡，含糊不清道：“哪兒是我們嘴饞，趕著過來，實在是不願意陪客人，怕被七爺抓壯丁，這才跑過來，嘿嘿嘿，沒想到，還真有口福。”
李呦呦漫不經心道：“……哪個客人那麼招人煩哦，把你們都嚇跑了？”
獸醫也塞了個雪媚.娘在嘴裡，“不就是耀陽的遲衛，他們不知從哪兒得來的風聲，聽說七爺回來，他就馬不停蹄地親自過來了。”
趙明明忽然坐直身子：“是那個負心漢？”
獸醫推推眼鏡：“對了，明明，你決定什麼時候啟程了嗎？”
趙明明摸.摸進寶油光水滑的毛，眼中精光一閃：“可能要等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