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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權傾

琅琊王府的下人連著幾天戰戰兢兢, 大氣不敢出。自從那天從宮裡回來後,郡王和王妃不知道怎麼了,陷入莫名的冷戰中。虞清嘉和慕容簷成婚以來蜜裡調油,慕容簷又是那樣的性格,兩人連冷臉都不曾。沒想到兩人婚後第一次危機,突如其來地爆發了。

其實說是冷戰也不像, 虞清嘉照常做自己的事情, 慕容簷亦早出晚歸, 整天忙得不見人影, 倆人誰都不像扭捏鬧脾氣的人。可是, 全府的人都知道, 郡王這幾天的心情非常之差, 想要命的話最好不要往上湊,偏偏王妃還是一副從容冷靜的樣子,近身服侍的人夾在中間, 真是苦不堪言。

於是朝中的人發現, 慕容簷心情好了僅僅一天, 突然急轉而下, 暴戾非常。宮裡的人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死活想不通哪裡得罪了琅琊王,最後只能歸結於慕容簷喜怒無常,捉摸不定。

廣平王尚有一子在世的訊息很快流傳出去,而這個嬰兒即將登基為帝的事也不再是秘密。之前京中本來就盛傳先帝欲立廣平王為太子,雖然後來廣平王戰亡, 皇帝病重,立太子的事不了了之,可是從禮法上講,廣平王依然是最正統的繼承人。如今先帝駕崩,眾王凋零,立廣平王的兒子為帝,任何人都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禮部已經飛快趕製登基大典的事。與此同時,新皇帝剛剛滿月,不能理政,慕容簷理所應當成了攝政王。

慕容簷成了攝政王後明顯變忙,有時候好幾天才能見到一面。白字開頭的幾個丫鬟看著,個個心急如焚。白蓉畢竟是慕容簷身邊的人,這種時候不好開口,白芷陪伴虞清嘉最久,情分最深厚,這時候就成了最好的說客。

因為國喪,新年也不能大辦,許多府邸都打算自己家吃頓團圓飯就算了,琅琊王府人丁少,這種時候就更顯寥落。虞清嘉倚在窗邊看書,白芷給虞清嘉抱來一件披風,又給她塞了一個手爐,一邊整理披風,一邊試探地對虞清嘉說:“王妃,你最近……和殿下是怎麼了?”

虞清嘉沒有回答,翻了頁書,淡淡問:“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白芷嘆氣,索性和虞清嘉說了實話:“王妃,你不要嫌奴婢多事,但奴婢是真的看著心急。殿下對你絕對真心實意,這幾日因為王妃冷淡,殿下也成天冷著臉,那邊伺候的人都快嚇死了。王妃,殿下畢竟年輕,現在又成了攝政王,輩分比皇帝高了一輩,身份地位也水漲船高,和曾經大不一樣了。奴婢知道王妃從小就是心有成算的,必不會無緣無故鬧脾氣,但是嫁人和做姑娘不一樣,若是王妃冷著殿下時間長了,難免不會被其他狐狸精趁虛而入,勾引走殿下。到時候,王妃和殿下就真的生分了。”

虞清嘉一直靜靜聽著,神情看不出波動,但是到後面,不知道她聽到了哪個詞,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白芷莫名其妙,不解地看著虞清嘉。

虞清嘉笑著說:“你這個狐狸精罵得好。”

“什麼?”白芷更加迷惑,虞清嘉咳了一聲,收斂起嬉鬧之色,說:“我明白你是為了我好,但能被勾引走的,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要是另外找到了新歡,那我絕不說二話,就此一拍兩散。”

“哎呦娘子!”白芷連忙去捂虞清嘉的嘴,她和虞清嘉相伴多年,彼此早就如親人一般。白芷不知不覺間換回了在孃家時的稱呼,對虞清嘉說:“娘子,奴婢知道你看著脾氣好,愛說愛笑,其實很難讓別人進入你的世界。這次你和殿下鬧脾氣,實在把奴婢驚到了。娘子,這正是因為你在意殿下,才會鬧脾氣較真啊,要不然,你只會禮貌得體地維持面子情。”

“誰和他鬧脾氣?”虞清嘉冷著臉辯駁,“我都多大人了,怎麼會做這麼幼稚的事情。”

“好好好,沒有。”白芷哄道,她轉而變得嚴肅,說,“娘子,緣分是最難得的東西,兩個人相遇相戀難,能走到成婚這一步的,更是少之又少。娘子最清楚你和殿下走到這一步有多不容易。你可不能因為一時之氣,錯過了喜歡的人啊。”

虞清嘉放下書卷,長嘆道:“我知道。但是這次我和他,遠不止是鬧脾氣的事。他的一些做法讓我覺得,我於他只是一件擺設,或者,一件戰利品。”

白芷聽到這句話狠狠一怔,她沒有想到虞清嘉的想法竟然這樣嚴重。白芷臉色立刻變了:“娘子,你怎麼會這樣想?郡王對你乃是百依百順,無有不應,怎麼會是……”

“這是兩碼事。”虞清嘉搖頭,剩下的不肯再說。白芷見這次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範疇,不好再勸,嘆了口氣出去了。

虞清嘉獨自坐在窗前,看著屋外一片蒼茫的雪景,良久未動。自從那天談話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變了。虞清嘉對慕容簷態度絕對說不上冷淡惡劣,但也不會再像曾經那樣親暱。包括床笫之事,她也以國喪期間不能懷孕為由,拒絕了。虞清嘉也才發現,只要她說拒絕,慕容簷確實一丁點都不會勉強她。

虞清嘉需要好好想一想他們這段感情,在雙方想清楚之前,還是先保持距離,免得口不擇言,互相傷害。

虞清嘉有時候真的懷疑,她對慕容簷來說,到底是什麼呢?一個美麗的瓷器,一個呼之即來的物件,還是和戰馬、寶刀一樣的戰利品?西楚霸王戰亡前斬烏騅,殺虞姬,虞姬豈不是就和寶劍、烏騅馬一樣,只是個物件。榮耀時不離左右,一旦出事,當然要毀掉,談何生而為人的尊嚴和意志?

而慕容簷也說,如果他死了,第一件事就是殺了她。

虞清嘉自認對待感情堅定,在婚姻中小心呵護兩人的感情,可是慕容簷總是信不過她,偏執,多疑,猜忌,即使她一遍遍地說了,慕容簷也不肯踏實信她,一定要將一切都攥到自己手中。彷彿她是他的屬下,或者對手,需要全權把控,日夜監視。

虞清嘉嘆氣,她對他而言,究竟是什麼呢?

虞清嘉坐了一會,天色漸暗。白蓉站在隔間外,輕輕敲了敲屏風架:“王妃。”

“進來吧。”

“天色晚了,您可要點燈?”

虞清嘉點頭,屋內很快亮起來。白蓉將一盞宮燈拿到虞清嘉身前,低聲問:“王妃,新帝登基,虞側妃該怎麼辦?”

虞清雅啊,這個問題倒讓虞清嘉沉默了。新帝到底是九五之尊,即便他只是一個沒斷奶的嬰兒,一個衣冠傀儡,明面上,皇帝也依舊是君。

眾所周知宋王妃不能生育,而虞清雅有孕的事又鬧得不小,皇帝的生母理應封太后,就算虞清嘉只是個側妃,現在也不好隨意了事。

虞清嘉拿起桌子上的書卷,隨意攤開一頁:“我們是外人,不好插手陛下的家事,還是將虞側妃送到宋王妃安置吧。”

白蓉錯愕,顯然不懂虞清嘉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心裡想,這樣做,豈不是太便宜虞清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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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主子的話就是命令,尤其坐在她眼前的是王妃,就算忤逆攝政王殿下,白蓉也不敢忤逆虞清嘉。她領命後退,才走了兩步,聽到虞清嘉淡淡說:“正值年節,替我向宋王妃捎一句話。春寒料峭,請宋王妃務必保重身體,畢竟,太后只能有一個。”

白蓉愣了一下,可是虞清嘉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不再說了。白蓉仔細琢磨了一會,如夢初醒,頓時對虞清嘉心服口服:“王妃聰慧,奴婢受教了。”

十二月二十四,登基儀式匆匆舉辦,慕容爍的嫡母宋王妃也跟著受封太后。宋王妃是正妻,慕容爍的母親,榮升太后名正言順,虞清雅這個生母被壓的一點水花都沒有,更不用提太后的尊位。

宋太后恍恍惚惚的,跟做夢一樣搬到宮裡,坐到了天下女子能達到的最高位置,皇太后。宋太后在政治上不靈敏,對內宅鬥爭倒敏銳的很,她很快就意識到,皇帝畢竟不是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有虞清雅這個親孃在,自己的地位難免會受到威脅。宋太后治理情敵小妾很有一套,她馬上就將虞清雅扣在王府裡,不讓虞清雅進宮,免得接觸到皇帝。宋太后還專程選了好幾個手上有功夫的嬤嬤,日夜不停地盯著虞清雅,給她吃些暗虧,皮肉上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新帝登基後,年號亦改成熙元。慕容簷絲毫不留情面,即使僅剩六天還是換了新的年號,撤掉了武平帝在位時的一切痕跡。轉眼間到了熙元二年,京城中禁宴飲,倒也安分了一段時間,等到了二月底,眼看皇帝要滿百日,人心也浮動起來。

最後是宋太后下定懿旨,給先帝守制雖然重要,可皇帝的百日宴也不能馬虎,故而特赦,為皇帝熱熱鬧鬧操辦百日宴。

宮裡,宋太后換了一身奢華衣服,宋家姐妹圍繞在她身邊,變著法哄宋太后開心。

宋家五娘說:“我就知道大姐姐是個有福的,祖母總是教導我們要和大姐姐學,說我們若有要大姐姐一半的聰慧,就能提攜家族,替父兄爭光。現在看來,別說一半,我有大姐十分之一的福氣就管夠了。”

另一個姐妹接話道:“可不是麼,託了大姐姐的福,宋家跟著水漲船高,連著父親在外遇到同僚,同僚也恭敬了許多。人人都說,大姐姐成為太后,母儀天下,要恩及家族,耀及三代呢。”

宋太后被捧得通體順暢,她身體不好,自從出嫁後更是糟心事一堆,誰都能拿她不能生育這一點上來踩一腳,婆母更是幾次三番表達不喜,最後乾脆給廣平王納了個側妃。宋太后本來以為自己喪夫無子,這一輩子已經完了,誰知道峰迴路轉,竟然當上了太后。宋太后心裡不無得意,她那個婆母不可一世,指手畫腳,最後到死也只是皇后,她卻一躍坐到了後宮最高的寶座上。

宋家姐妹說著說著,就漸漸說到官職上。宋太后的父親去年入獄,後面雖然放了出來,但是仕途和從前大不能比,其他幾個叔伯堂兄還沒有職事呢。宋太后現在可是堂堂皇太后啊,太后的兄弟叔伯,怎麼能是個閒人呢?當然要在朝中擔幾個要職。

宋太后逐漸意動,父兄都是高官要職,她臉面上也有光,宋太后真打量起給宋家人升官的念頭。宋太后和幾個姐妹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說的熱火朝天,和樂融融。氣氛正濃的時候,殿外太監高唱:“琅琊王妃到。”

殿內聲音頓時一滯,所有人都站起身來,斂衽給虞清嘉行禮:“參見王妃。”

虞清嘉走進武德殿,她穿著一身銀硃色斜襟襦裙,下面百褶裙上繡著大團扶桑花。這一身素淡,但出現在皇帝百日宴上也不違和,虞清嘉走近,所有人都站起來給虞清嘉讓位。虞清嘉沒發話之前,根本沒人敢起來。

方才宋家姊妹圍在宋太后身邊撒嬌,現在虞清嘉進來,宮人早就把宋氏姐妹的繡墊拿下,給虞清嘉搬了精緻的坐塌上來。虞清嘉自然而然地落座,眼睛從殿中掃過,說:“諸位夫人娘子都起來吧。”

“謝王妃。”一陣簌簌的聲音響起,宋家姐妹站起來,發現一件極其尷尬的事情。她們,沒有座位了。

宋家姑娘倒是有心和虞清嘉搶座次,但是她們無知者無懼,武德殿裡伺候的宮人可不敢。有攝政王妃在場的地方,區區宋家算什麼,就算她們是太后的妹妹也不成。

宋家姐妹尷尬了片刻,很快就被伶俐的宮女領下去,重新安置座位。按道理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給尊者讓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殿中誰也不是閒的,誰會記得這些雞毛蒜皮。但是對於宋太后來說,這就是落了她的面子。

宋太后臉色掛下來,宋家七娘看到,立馬說道:“琅琊王妃來的可真晚,竟然讓這麼多人等你一個。”

“哦?”虞清嘉眼睛眯起,輕輕笑了笑,“原來諸位等久了?”

“沒有沒有,王妃這是說什麼話。”作陪的國公夫人連忙堆笑,她笑容有些僵硬,隱晦又不悅地看了宋七娘一眼。

虞清嘉笑了笑,並不追問,而是慢悠悠說:“我進門時聽眾位笑的歡暢,不知太后和夫人們正在說什麼?”

一個侯夫人悄悄瞥了宋太后一眼,笑道:“太后和宋家娘子正在說領軍府的事情呢。”

“哦,領軍府?”虞清嘉說,“如果我沒記錯,宋公便在領軍府罷?”

宋太后的父親宋況曾經在領軍府擔任要職,然而現在雖然名頭還在,但是權力早被新人架空了。雖有名無實,但因為宋況是太后的父親,皇帝名義上的外祖父,外人還是對其尊稱一聲宋公。

“沒錯。”宋家五娘見太后不發話,便壯著膽子說道,“大伯父確實在領軍府任職。但是如今領軍府革新,人事調動頻繁,伯父不及以前繁忙,故而時常待在家中,指點幾位兄長的才學。伯父常說五兄才學出眾,君子端方,足以去戶部做清官郎中呢。”

郎中這個官可不小,可謂既有清名,又有實權,還能時常接觸到中樞五省的宰輔,可謂登堂入相預備跳板。虞清嘉輕笑,宋家的胃口可真不小,一張口就敢要這種官職。

虞清嘉說:“郎中乃是京官正六品,身擔要職,貴府五郎一介白身就想做尚書省郎中,恐怕不妥。”

武德殿裡陷入詭異的安靜,宋家眼巴巴說了官名,結果琅琊王妃客套話都不編,直接就拒絕了。這也……太尷尬了吧。

宋太后抿唇,之後虛弱地對著虞清嘉笑:“王妃說的是,五娘她一個小娘子,哪裡懂朝堂上的事情。小孩子隨便說說,王妃權當聽來一樂就好。”

虞清嘉點頭,說:“好。”

這一句“好”說的宋太后臉頰都開始抽搐,她可是太后,還身虛體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虞清嘉竟然敢拒絕她?

宋太后沒臉極了,但是她又不敢給虞清嘉擺臉色,只好勉強笑一笑,說:“許久不見琅琊王,這幾日郡王可好?”

“殿下說周朝近來愈加不老實,邊境摩擦越來越多。先帝便是被周朝細作刺殺而死,此等國辱不可忘卻,殿下這幾日忙著整兵,準備不日對周朝開戰,故而分不出身來見皇上和太后。”

眾人聽到又靜了靜,朝廷馬上要和北周打仗了,有能耐和北周較量的兵力都集中在兩支隊伍裡,一支是駐守潼關的耿家軍,一支就是慕容簷的六鎮舊兵。不說耿笛已經年老,只說鄴城事變時耿家對慕容簷全力支持的態度,就知道這一仗全在慕容簷手中。

在場一眾國夫人、侯夫人彷彿感受到對方無情地碾壓,皇帝是慕容簷一手冊立的,政權掌握在慕容簷手中,就連打仗也得靠慕容簷,她們還哪有說話的份?宋太后臉上也很不好看,她被吹捧久了,慢慢自己也覺得自家權勢滔天,顯赫非凡,然而一見到虞清嘉,宋太后臉上的巴掌一個接一個,直打的她原形畢露。

眾人看虞清嘉,見她一身銀硃清貴低調,光華流轉,人漂亮的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就連頭上的髮簪也好看的不得了,世面上根本沒有見過這種的樣式。宋太后心裡不是滋味,虞清嘉從頭到腳都精緻美麗,坐在這裡彷彿和普通人隔了一層壁,尤其要命的是,虞清嘉坐在自己身邊。

宋太后簡直糟心透了。

虞清嘉沒心情陪宋太后寒暄,今日是皇帝的百日宴,要不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她才懶得進宮見宋太后。虞清嘉掃了一眼,問:“陛下呢?”

一說起這個宋太后腰桿都硬了:“皇帝剛剛睡著了,現在正在後殿睡覺呢。皇帝自從來了哀家這裡,平日裡不哭不鬧,聽話的很。”

宋太后覺得自己將皇帝養得非常好,話音裡頗以此為豪。虞清嘉沒有接話,站起來說:“我去看看陛下。”

那個老太醫是慕容簷的人,早就被封口,所以皇帝先天不足的事情,除了慕容簷、虞清嘉,大概就只有虞清雅自己清楚了。嬰兒清醒的時間少,一兩歲之前看不出差別,慕容簷身為既得利益者,沒有必要提醒別人。宋太后等人不知道皇帝天生反應遲鈍,他不哭不鬧未必是真的舒服,慕容簷漠不關心,虞清嘉卻做不到真的置之不理。

宋太后自認為自己這個嫡母簡直能上女史典範,而虞清嘉卻要親自去看皇帝。宋太后心裡不太舒坦,虞清嘉這樣做,豈不是故意不給她面子?宋太后臉色不好,虞清嘉理都不理,徑直朝後殿走去。

虞清嘉走到後殿,發現偌大的宮殿裡連個守門的宮女都沒有。她暗暗皺眉,快步走到裡面,看見一個乳孃模樣的人正和幾個宮人糾纏。乳孃想過去看孩子,資歷較老的嬤嬤一臉嫌棄,推著她讓她出去。

她們幾人在地上推搡,皇帝就孤零零地躺在木床上,旁邊連著遮擋的欄杆都沒有。虞清嘉臉色冷下來,白芷看到也暗暗罵,這麼多大人,竟然把一個三個月大的孩子獨自放在床邊,也不怕孩子一翻身摔下去。內侍清了清嗓子,故意喊道:“琅琊王妃到。”

正在推搡的幾個宮人嚇了一跳,一回頭看到一個宮裝美人站在殿門口,身後簇擁著眾多宮女太監。她們嚇得腿都軟了,立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參見王妃!”

虞清嘉不發一言,從宮女嬤嬤的發頂穿過,完全沒有叫她們起來的意思。嬤嬤只覺得頭頂飄過一陣香風,琅琊王妃美得像雲端的神仙,她只是偷偷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虞清嘉走到木床邊,看到慕容爍眯著眼睛,臉頰通紅,似睡非睡,呼吸細弱的有一陣沒一陣。虞清嘉冷冷掃了地上的宮奴一眼,問:“陛下燒的這樣厲害,你們為何不上報?”

“啊?”資歷最老的那個嬤嬤叫了一聲,慌忙道,“不可能啊,皇帝沒有哭也沒有鬧,怎麼可能發熱了?”

乳孃一直焦灼不安,聽到這話可算鼓起勇氣插嘴:“回王妃,皇上從昨天晚上就不舒服,吃了奶就吐,晚上也睡不安生,奴家想給皇上抓藥,但是被嬤嬤罵了一頓,還說奴婢從宮外來,身上汙濁,不許奴靠近皇上……”

嬤嬤狠狠瞪乳孃,虞清嘉理都不想理這群昏才,對白芷說:“抱著陛下,立刻宣太醫來。”

白芷趕緊應了一聲。宋太后讓人扶著從外面進來,剛好看到虞清嘉的人接手皇帝,宋太后眉毛頓時揚起來:“琅琊王妃,你這是做什麼?”

“這話,太后還是問你自己的人吧。”虞清嘉懶得和宋太后多費口舌,帶著侍從就要往外走。宋太后以為虞清嘉是來搶皇帝的,臉色都變了,她尖聲道:“青天白日的,你們竟敢搶人?來人,還不快把他們攔下來!”

王府的侍女立即上前一步護在虞清嘉身前,斥道:“誰敢?”

虞清嘉冷冷地掃了對面一眼,眾多宮女太監沒一個敢上前。宋太后看著簡直要氣死,她連連咳嗽,嘶聲道:“放肆,哀家是太后,你們連哀家的話也不聽了?”

眾人還是躑躅,虞清嘉款款而行,宮女太監如潮水般給虞清嘉讓開一條路,低著頭不敢直視。宋太后眼睜睜看著虞清嘉在她面前抱著皇帝離開,氣得咳嗽不止,只恨自己身體不爭氣,不能親手將虞清嘉扯下來。等咳嗽終於緩和了,宋太后氣得直摔東西:“一群廢物!”

宋家幾個姐妹看到這一幕都咋舌,她們尚未出閣,對攝政王的理解遠不如宮廷中人來的深刻,直到今日親眼看到堂堂太后在虞清嘉面前接連吃癟,才知道皇叔琅琊王究竟有多麼強勢。

也不怪宮裡侍女太監陰奉陽違,畢竟宋太后這個嫡母,也是琅琊王一手冊立的。誰是花架子誰是真正的老虎,底層討生活的人最明白不過。

宋太后氣歸氣,真計較起來也不敢對虞清嘉怎麼樣。她只能趁人走了,在背後狠狠地罵一句:“夫妻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去年虞清嘉進宮的時候,宋太后尚能肆無忌憚指點虞清嘉的婚事。那時候虞清嘉就不是個好對付的,可是至少還會笑,露出一副溫柔無害的模樣,以棉化針。沒想到才過了半年,虞清嘉連假象都懶得裝,直接當著眾人,輕飄飄地說“不行”。

宋太后曾經是廣平王妃時毫無說話權,她認了,可是為什麼她都成了太后,還是在虞清嘉面前毫無尊嚴?宋太后一臉病弱,臉上漸漸瀰漫上一層陰鬱來。來日方長,我們等著瞧。

宋家五娘窺著宋太后的臉色,試探地提點:“太后,那五兄的官職……”

宋太后陰沉沉瞥了宋五娘一眼,道:“沒聽到那位說什麼了嗎?此事作罷,不必再提了。”

虞清嘉到顯仁殿時,太醫已經早早候著了。看到虞清嘉來,殿裡呼啦啦跪下一大群人。虞清嘉揮揮手,說:“免禮,先給陛下診脈。”

太醫署給慕容爍看了病,又留下一張方子。慕容爍喝藥之後,果然安分許多。

虞清嘉看著呆呆躺在襁褓裡的慕容爍,心裡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他天生反應遲緩,餓了不知道哭,痛了也不知道叫,就連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他也一無所知,依然安靜地看著正前方,呆呆木木的。虞清嘉嘆氣,她掃了一旁的乳孃一眼,乳孃連忙跪下:“王妃。”

“這次你做的對,該賞。”虞清嘉揮手,示意白芷遞賞錢,“皇帝省心,你們這些伺候的人就要更加警醒,時刻注意著皇帝的身體,知道嗎?”

“奴遵命。”

虞清嘉又教訓了顯仁殿宮人幾句,就叫他們起來。她吩咐道:“太后是皇帝的嫡母,按理伺候的人該由太后安排。但是太后精力有限,那些老奴憊懶,險些害皇上生了病。以後,皇上就留在顯仁殿照顧,不必勞煩太后了。皇帝若是有任何三長兩短,我唯你們是問。”

宮女太監很快聽懂虞清嘉的意思。虞清嘉收回了太后照顧新帝的資格,以後若是他們敢放太后的人進來,項上人頭不保。宮人心驚膽戰,齊聲應諾:“謹遵王妃之命。”

虞清嘉敲打完這些宮人,就打算出宮了。慕容爍畢竟不是她的孩子,而且和琅琊王府關係微妙,她做到這裡,已經盡了情分。她袖子剛動了動,一直呆呆看著前方的慕容爍破天荒轉過頭來,他愣愣看了虞清嘉一會,突然對虞清嘉咧出一個笑。

虞清嘉心裡湧上一股又酸又澀的感覺,白芷看到這一幕,默默轉過頭,心中長長嘆息。

虞清嘉回府,在回房路上,白蓉將這段時間王府的事一一稟報給虞清嘉。

“王妃,虞側妃已經被宋太后的人看押,庵堂也被遣散了。李氏和柳流蘇無處可去,您看,這兩人如何處置?”

“李氏畢竟是虞家的大夫人,論理是我的長輩。若是我動手,恐怕父親顏面上也不好看。送回兗州虞家吧,她的女兒對虞老君做下那種事情,她該如何處置,讓叔祖父們決議罷。無論後果如何,我都不過問。”

“是。那柳氏呢?”

“柳流蘇?她又不是虞家人,之後還成了廣平王的姬妾,她去向如何,都與我們無關。不必管她,她原來帶來的東西虞家一樣不留,但是多餘的財物也是沒有的。之後無論她去哪兒,如何婚嫁,全看她自己的本事。”

白蓉應諾。

說話間虞清嘉的院落已經到了,虞清嘉一邊進門,一邊和白蓉吩咐一些日常瑣事。她走了一段,發現有些不對勁。銀珠束手束腳站在一邊,壓低聲音對虞清嘉說:“王妃,攝政王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