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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番外之帝后

四月二十, 鄴城一派草長鶯飛。

昨日顯陽殿忙了個夠嗆,眾人雖然都累,可是今天一大早,一個個還是滿面笑意。

王妃的封后大典,即便是累死人,也是開心的。

當然, 現在已經不能叫王妃了, 眾侍婢都要改口稱皇后殿下。

今年二月份的時候, 南朝皇帝被齊朝軍隊從井裡撈出來, 隨後這位有史以來被活捉的最不體面的皇帝, 和數千官員大臣、王孫國戚, 一起被押送鄴城。慕容簷在熙元二年連破三城, 攻入北周京城,滅亡北周,又在今年活捉了南朝皇帝, 至此, 除了邊疆星星點點的割據勢力, 中原腹地真正實現大一統。

自漢亡之後, 三百年來中原動盪不堪,戰亂頻發,流民遍野,天下人口銳減至十分之一。數不盡的英豪都做過統一天下的夢,然而今日,終於在一位年僅十九歲的少年手中實現了。

慕容簷帶領大軍歸朝後,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小皇帝該給皇叔攝政王讓位了。這時候再沒人敢指點慕容簷來歷不正,謀權篡位。北周是他打下來的,南朝是他收復的,就是慕容簷自己不說,百姓也覺得皇位該由攝政王坐。

一個剛滿一歲的奶娃娃,有什麼資格坐擁天下,做一統之主?

四月份時,慕容爍順理成章提出禪位,這回朝臣根本沒人反對,恭恭敬敬地迎接慕容簷稱帝。至於一個話都不會說的小孩子如何“主動”提出禪位……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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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九,含元殿舉行登基大典,慕容簷正式登基。同時,虞清嘉的封后大典亦同時進行。

今天是四月二十,宮裡為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忙了一整天,所有人都累得說不出話來。可是無論身體怎麼累,心裡總是開心的。三百年了,他們好容易等來四海歸一,內戰平息,接下來只要中央朝廷不出亂子,休生養息,減賦免稅,等人口緩過這口氣,百姓期待已久的太平盛世就該來了。

顯陽殿裡,白芷又累又開心,她激動的一夜都沒睡,今日一大清早,就來殿裡伺候虞清嘉。沒想到白芷來的時候,白蓉已經在了。白蓉正在說宮裡的事:“……安樂侯昨天不肯睡,一直哭。直到二更,哭累了才睡著。她的乳孃一大早來給宮裡遞了話,說……”

“說什麼?”

“說可能是換了新的環境,安樂侯害怕,所以才不肯睡覺不肯吃飯。乳孃想懇請皇后去看看安樂侯,或許安樂侯看到了皇后,心裡安心,就能好好睡覺了。”

虞清嘉嘆氣:“一個大人換了環境都要適應一段時間,他才多大,突然被抱到宮外,不哭才怪了。讓乳孃好生照顧著安樂侯,下午我騰出空來,讓乳孃抱著安樂侯進宮。”

“是。”白蓉應下,嘴唇動了動,又停住了。虞清嘉看了睨她:“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吞吞吐吐的做給誰看?”

白蓉笑了,說道:“皇后,陛下走時特意說了,午時會過來用膳,下午估計就要留在顯陽殿了。皇后將安樂侯抱過來,陛下,樂意嗎?”

“他愛樂意不樂意。”虞清嘉哼了一聲,完全不想理這個人的模樣,“多大人了,沒輕沒重,連孩子的醋都吃。”

白蓉心裡啊了一聲,默默閉嘴。昨天她們伺候虞清嘉沐浴時還好好的,今天早上就生氣了,想必是昨天晚上,陛下又惹到皇后了吧。白蓉識趣地閉上嘴,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虞清嘉內室的裝飾品損耗極大,瓶瓶罐罐經常說摔碎了就摔碎了。當然了,陛下不缺這點錢,掉到地上摔碎了,再換新的就是。但是由此可以窺見,帝后閨房中的活動多麼劇烈。

白蓉領命退下,去安排下午安樂侯進宮的事。白芷見白蓉出去了才進來,她拿過一旁的鏡子,伺候虞清嘉戴髮飾。虞清嘉頭髮盤成高髻,上面戴上一頂金冠,金冠纖細明亮,正面鑲嵌著龍眼大的藍田玉,玉質剔透細膩,價值連城。金冠兩側還支出柔韌的金枝,下面墜著各種寶石、玉珠,虞清嘉輕輕一動,環翠叮噹,美不勝收。

虞清嘉換好衣服,坐到另一邊。白芷跪坐在虞清嘉下首,一邊說話,手上的活計還不停:“皇后,安樂侯誰都認不出來,唯獨親近您,以後他該怎麼辦?”

虞清嘉嘆氣,說道:“我能看顧他一陣,不能看顧他一輩子。以他的身份和心智,讓他多接觸宮廷才是害他。依我看,等他在鄴城長到能理事,就給他劃一塊封地,讓他在封地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輩子,便是最好不過了。”

白芷點頭,覺得此話有理。慕容爍是個痴的,而他曾經是少帝,他的這重身份註定他無法和慕容簷和平共處。他如果長久留在京城,不免會被有心人利用,到時候,慕容簷就是不想,也必須殺他了。

相反,讓他成年後去封地,遠離京城裡的勾心鬥角,見不到朝中的人,反而能無憂無慮地活到老死。慕容爍生來不足,這輩子都會是小孩子的心智,慕容簷不會擔憂他在封地密謀造反,慕容爍也不必受京城的困擾,這樣對兩方都好。

白芷想到慕容爍,不免又想到虞清雅,她問:“王妃,前些日子宋家又鬧了,您看……”

“宋家。”虞清嘉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皺眉,宋太后被虞清雅所殺,雖然是宋太后自作孽,可是誰讓弱者有理,宋家平白沒了一個太后,哭天搶地,不依不饒地扯著虞家要說法。虞清雅早在自甘做妾的時候就被虞家掃地出戶,然而這是虞家內部的事情,對於外人來說,虞清雅終究姓虞。出了事,他們當然揪著虞家不放。

虞清嘉輕輕笑了一聲,雖然在笑,可是白芷莫名覺得冷意陣陣:“宋家哪裡是和虞家要說法,他們分明,是和我要說法。”

去年虞清雅垂死掙扎,殺死了宋太后,還劈裂了佛像,毀了半座山。如今永寧寺接到朝廷的補償,陸續在廢墟上重建,而虞清雅鬧出來的事情,也被慕容簷強令封鎖了。

雖然慕容簷下了死命令,可是永寧寺佛像坍塌、地裂成縫是沒辦法隱藏的,慕容簷這個死不要臉的,硬是掰成佛祖顯靈,震天裂地。

虞清嘉在重陽節那天抱著皇帝去給受難百姓祈福,這件事傳的眾人皆知,佛像顯靈,豈不正好說明虞清嘉誠心感動上天,以致佛祖現身。慕容簷後來亦趕到現場,而佛像坍塌、地動天搖正好在這個時候,慕容簷只需要稍微發揮一下,民間就流傳起攝政王慕容簷乃是天命所歸,是上天選定來結束這亂世的天命之子。

百姓篤行佛教甚眾,這樣的說法很快就傳遍大江南北。打仗最重要的就軍心,齊兵士氣大振,慕容簷藉著這個勢頭南征,果然一路勢如破竹。慕容簷靠著運作封建迷信大掙一筆,事故另一方永寧寺亦對這個說法樂見其成。這才多久,永寧寺香火大盛,已經成為鄴城第一大寺。

虞清雅鬧出來的動靜被說成天道顯靈,而她本人的存在,卻被無聲無息地抹去。外界的輿論平息,可是唯一的受害人宋家卻不肯罷休。他們揪住這個把柄,鬧死鬧活要說法。看宋家老夫人的意思,宋家之意隱隱指向後宮。

死了一個雞肋的太后,換一個新帝貴妃,當然不虧。

虞清嘉渾不在意,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利字蒙了心,我們卻不必陪著他們鬧笑話。宋家氣數已盡,再鬧騰也不過是跳樑小醜,你一會傳話給父親和叔公們,不必搭理他們。”

“是。”白芷應下,又有些猶豫,“皇后,您如今畢竟是中宮之主,陛下大位初定,六宮空懸,全天下都盯著您呢。這時候如果您對宋家不假辭色,其他家族會不會說長道短?恐怕郎主和族老們就是因為這一點,才不敢對宋家放硬話。”

“有什麼不敢的,我又不活在那些人的嘴裡,隨便他們說什麼。讓父親和叔公們儘管放心,不必顧忌我,該給冷臉就給冷臉,該閉門不見就閉門不見。越是眾人盯著,越要擺出氣勢來,真當我人人可欺不成?”

白芷恍然大悟,連忙道:“皇后說的對,我們乃是皇后孃家,我們越硬氣,外人才越不敢惹。再說,陛下對皇后百依百順,就更不必受這種冤枉氣了。”

聽到慕容簷的名字,虞清嘉沒有搭話。白芷沒有發現,她繼續問道:“皇后,您說宋家究竟想幹什麼?”

“去年年中,宋家野心勃勃,想要效仿前朝,趁著皇帝年幼,殺掉皇帝的生母,由太后及孃家把持朝政。宋家想當國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沒想到宋太后卻突然死了,還是被他們一直看不上眼的虞清雅殺死的。宋家美夢成空,當然不會干休,他們現在死揪著虞家不放,分明是想透過虞家施壓,逼我給他們補償。”

“什麼補償?”

虞清嘉對著後宮的方向指了一下,白芷馬上明白了。白芷又驚訝又生氣,矢口罵道:“真是不識好歹!宋家人的眼睛都白長了不成,怎麼就看不清局勢呢。即便宋太后不死,如今少帝都禪位了,哪還有她這個掛名太后什麼事?陛下沒有清算他們家,他們已經該暗暗燒香了,怎麼還敢來皇后這裡討嫌?還當后妃,呸,想的倒美。南朝宮廷跟來了那麼多內廷宮眷、皇室公主,陛下眼角掃都不掃,直接指配給未成婚的將軍士兵。宋家那幾個娘子有多大臉,還能美過南朝的公主皇妃嗎?”

白芷說完感覺不對勁,連忙補救道:“皇后,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天底下論美人,誰能比得上皇后?再說,陛下亦是天下聞名的美男子,那些庸脂俗粉怎麼能入得了陛下的眼。陛下看她們,還不如鏡子裡看自己。”

虞清嘉挑了挑眉,故意說:“那不是庸脂俗粉呢?”

白芷輕輕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討饒道:“皇后奴婢錯了,您可繞了奴婢罷!”

“什麼庸脂俗粉?”

兩邊的人都停住,跪下:“陛下。”

慕容簷走進來,自然而然地坐到虞清嘉身邊,看向白芷:“你們方才在說什麼,什麼庸脂俗粉?”

白芷一臉尷尬,虞清嘉使了個眼色,說:“你先下去吧。”

白芷大大松了口氣,逃命般出去了。

等白芷走了,慕容簷似笑非笑地看向虞清嘉:“庸脂俗粉?後宮空懸?”

虞清嘉掃了慕容簷一眼,說:“難道不是嗎?陛下長成這副樣子,哪個少女不春心萌動?”

慕容簷忍俊不禁,他最煩別人拿他的容貌說事,別人提一嘴就差點被他射死,但是虞清嘉無論怎麼開玩笑都沒事,甚至私下裡叫他狐狸精,慕容簷也欣然接受。雙標雙到慕容簷這個地步,也是難得。

慕容簷絲毫不生氣,說:“那你呢,為夫可有勾到皇后春心?”

虞清嘉白了他一眼,慕容簷笑:“還在生氣?”

說起這個虞清嘉就氣不打一處來:“你昨天睡前答應我什麼了,結果你還那樣……”

“是我不對。”慕容簷很順暢地認了錯,他眼睛都不眨,說,“但是我可不改,保證還有下次。”

“你!”虞清嘉氣得不輕,她瞪了慕容簷一會,恨恨道,“不想理你,我出去了。”

慕容簷默默看著,卻在虞清嘉剛剛站起來的時候伸手,將她拉回來。虞清嘉控制不及,直接跌坐回他懷裡。虞清嘉的發冠碰撞,發出叮鈴鈴的聲音,慕容簷十分享受投懷送抱的過程,他一手攬住虞清嘉腰肢,另一手撓了撓虞清嘉下巴:“你還欠我一百九十四次呢。”

虞清嘉臉倏地變紅,話都說不利索了:“你……我根本沒答應你,你這是霸王條款。”

去年慕容簷在北周打仗時,剛剛攻破京城,還沒來得及清算戰況,就接到京城暗衛密信,報告了虞清雅的事情。慕容簷接到信後豈能放心將虞清嘉留在鄴城,他將何廣等人留在北周處理殘局,自己帶著最精簡的人馬,飛速趕往鄴城。好在他趕在重陽節那天到京,及時阻止了虞清雅。慕容簷對虞清嘉以身作餌的行為非常生氣,所以強行和虞清嘉簽訂了不平等條約,讓她在床笫上補償回來。

慕容簷抱住虞清嘉,兩人鼻樑相碰,眼睛裡只看到彼此:“前年冷戰兩個月,去年出征五個月,我心疼你,給你算最低的,按一天一次,你看看該是多少次了?”

“但是你……”

“哦對了,忘了說,現在每天一次是正常數額,不算在你的債務裡面。你自己算算,你還差我多少。你要是再不努力點,你連利息都還不上。”

虞清嘉簡直出奇憤怒:“什麼利息?我根本沒有同意!”

“那我不管。”慕容簷理直氣壯,手漸漸不老實了,“昨天勉強算三次,那還有一百九十一次,加上今天,你至少得答應我兩回。兩回可不算多吧?”

“我不要,這根本沒有道理!”

慕容簷從來不和人講道理,他一般都是直接動手的。虞清嘉眼看要擦槍走火,只能趕快按住慕容簷的手,說:“等等,我宣了安樂侯的乳孃,她今天下午會抱著孩子進宮來。”

慕容簷生生停住,眼睛眯起:“你說什麼?”

虞清嘉也覺得很對不住他,可是,誰讓安樂侯的事在前呢。虞清嘉去推慕容簷,說:“你快起來,你這樣只會越來越難受。”

慕容簷幽幽看了虞清嘉一眼,心裡已經打定主意,明天他就下旨把慕容爍扔到藩地去。虞清嘉感受到他的存在,心漸漸軟了,低聲附在他耳邊說:“今天晚上好不好?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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