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葉奚瑤起了一個大早。
葉奚沉穿著寬鬆的家居服, 頭髮亂糟糟，腳上踩著拖鞋, 揉著脖子打開門，然後看見了蹲在門口的妹妹。
眼裡露出疑惑，還有幾分驚悚, “你幹嘛, 一大早在我房門口。”
葉奚瑤站起來，使勁朝她哥眨眼睛，暗示意味濃厚。
葉奚沉揉著脖子，想起來了，“那個啊, 就看你今天的表現。”
“哦。”葉奚瑤朝房門裡望了望。
葉奚沉皺了皺眉，側身擋了擋, “你看什麼，鬼鬼祟祟。”
“嘿嘿嘿, 沒啥，”葉奚瑤大眼睛撲閃撲閃，突然放低下聲，“那個什麼，哥，昨晚你沒和甜心一起睡覺覺？”
“啊喲喂，哥，你幹嘛, 一大早搞謀殺啊啊啊啊……”葉奚瑤鬼哭狼嚎。
葉奚沉拎著她走到樓梯口，放下，“想去項城？”
葉奚瑤可憐巴巴望著他，點點頭。
葉奚沉呵了一聲，轉身走。
留著葉奚瑤一個人委屈巴巴，低著頭磨鞋尖。
身後的門開了，林映潼走出來，拖沓著腳步，“瑤瑤。”
她看起來一臉沒睡醒的樣子，迷迷瞪瞪的，像是睡到中間起來上廁所的小朋友，頭髮鬆散，褲子和衣服很長，晃盪晃盪。
葉奚瑤看著她，歪過頭再瞅瞅不遠處她哥，這兩個人怎麼這麼搞笑，怎麼說也算半個公眾人物了，誰能想象他們一大早起來是這副鬼樣子。
一個睡在東，一個睡在西。
像一對形同陌路的夫妻？
想到這裡，葉奚瑤輕輕咳了一聲，對林映潼揮了揮爪子。
再看她哥，本來要回房間的人，這會兒看見林映潼出來，不僅房間不回了，人也走過來了。
咳咳，要不要這麼明顯。
葉奚瑤趁葉奚沉沒有過來，快速到林映潼跟前，指了指她身後，“甜心，你昨晚睡自己房間？”
“嗯。”林映潼點點頭。
葉奚瑤撈起梳子幫林映潼梳頭，看著鏡子裡那張嬌俏的臉蛋，嘆息一聲，“我哥真好福氣啊。”
林映潼慢吞吞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一大早葉詩人為什麼突然發出如此感慨。
不過，有件事還是要提醒她一句。
林映潼戳了戳葉奚瑤，“你哥在門口。”
葉奚瑤點點頭，“我知道啊，我就是說給他聽的。”
林映潼：“……”
葉奚沉站了會兒，見妹妹沒有走開的意思，想把她拎走。
轉念一想，還是算了，他要做一個溫柔的好哥哥。
攥了攥拳頭，嗯，溫柔的好哥哥。
碰上這樣的妹妹，怎麼可能溫柔的起來？
見哥哥站著沒動，葉奚瑤奇怪地看了眼他，“哥，你想偷聽對不對？”
“……”
“偷聽我和甜心講悄悄話，怕我說你壞話，把你小時候那些糗事都挖出來，讓你在甜心面前形象破滅。”
“……”葉奚沉忍了忍。
林映潼輕輕咳嗽一聲，餘光掃到葉奚沉的臉色，憋不住想笑。
瑤瑤比她厲害，隨時能把她哥搞到無語。
葉奚瑤繼續嘰嘰歪歪，“甜心，你平常怎麼受得了我這哥這種，又幼稚又無聊還愛懟人，對妹妹一點也不包容友愛，整天知道欺負人，這樣的哥哥，好想把他送給別人，哎，甜心，要不是我太喜歡你了……”
話還沒說完，葉奚瑤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叫聲，“啊啊啊啊啊葉老大，你是老大，我什麼也沒說，饒了我的小命吧嗚嗚嗚嗚嗚嗚……”
葉奚沉拎著她的脖子，低頭看她，“葉奚瑤，項城不想去了對吧？”
葉奚瑤這才想起來，呸呸呸，她這破嘴都說的什麼玩意兒，要知道她哥這人最愛記仇了，一件小事他能記上好幾十年，完了完了完了。
葉奚沉收回手，輕輕吐出兩個字：“讓開。”
葉奚瑤沒回過神來，這人……變臉的速度讓人詫異。仰著腦袋，滿臉困惑猶豫。
下意識問，“幹嘛？”
葉奚沉理都不理她，抬腳走進去。站林映潼旁邊，側頭看了眼，撈起牙刷擠上牙膏。
“……”
好吧，一大早的，葉瑤瑤，你就說你是不是存心找虐？
葉奚瑤灰溜溜滾了。
林映潼看樂了，醒了神，和葉奚沉一起站在鏡子前刷牙。
好久沒這樣了。
這個好久，應該是好幾年了吧。
她和葉奚沉真正在這幢房子裡共處的時間，要說真的算起來，也就她讀小學初中那幾年。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和葉奚沉，林映潼彷彿回到了兒時。那時候早上老是在衛生間門口碰到，兩人一起刷牙，一起玩鬧，然後一起吃早飯，一起出門上學，在門口的時候才分道揚鑣，去往各自不同的學校。
那時候，不知道路的盡頭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迎接他們的又是誰，相互陪伴成長的經歷總讓人不捨，埋在心裡的小小種子早就生根發芽。
電動牙刷在嘴裡滋滋的響，葉奚沉側頭看她，“想什麼呢？”
“還記得那個遊戲嗎？”林映潼嘴裡塞著牙刷，眯著眼睛笑。
她的眼睛好看，出奇的黑亮，像月光下掬氣一捧水。
葉奚沉笑了笑。
然後兩人同時對著鏡子吹了一口白色的牙膏沫，星星點點的，玩嗨了，對著對方臉上使勁吹。
林映潼抹著臉，笑得直不起腰，“葉奚沉，我們好幼稚啊。”
葉奚沉捧起一把水，拿過毛巾搓了把臉，心裡還在回味著剛剛的快樂。
那時候好愛這樣玩，樂此不彼。
她洗臉的樣子，莫名讓他想起了，在網上看過的一個影片，小兔子舔舔爪子，再往臉上揉揉，舔一下，揉一下，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他靠在牆壁上，微微躬下身子，看著林映潼，和腦海中的畫面結合起來，忍不住彎唇笑。
“洗乾淨了嗎？”林映潼閉著眼睛，腦袋微仰，露出一張素淨潔白的臉。
沒等葉奚沉回答，她摸了摸t字部位，好像挺乾淨的，沒有滑膩膩的感覺，那就是洗乾淨了，她睜開了眼睛，緊接著啊——了一聲，眼睛一陣刺痛。
“……”
“哎喲，沒洗乾淨，你怎麼沒告訴我。”她閉著眼，到處亂摸，那模樣可愛死了。
葉奚沉剋制住讓自己別笑，把洗臉巾遞進她手裡，引著她的手，放在出水龍頭，溫暖水流淌過她的手指。
洗完臉，林映潼睜開眼睛，重見光明。
看見葉奚沉正垂頭看她，楞了楞神。
氣氛一下子靜止。
林映潼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我幫你刮鬍子？”
葉奚沉閉了閉眼，表示預設。想了想，問：“知道怎麼刮？”
忽然想到上一次幫他刮鬍子的經歷，林映潼得意抿起唇角，“你教過我，我還記得。”
葉奚沉笑了笑，坐下來，拉過她的手抱坐在腿上，下巴蹭著她，另一只手去撈洗手檯上的工具。
林映潼坐在他腿上，耐心幫他刮著。
動作很小心，眼睫垂著，微微顫動，指腹在皮膚上觸碰，傳來親密細膩的觸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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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有說話，空氣很安靜，呼吸交纏在一起。
葉奚沉閉著眼睛，享受此刻。
葉母穿著拖鞋的腳步聲，悄無聲息，停在門口。
門虛掩著，能敞開的門縫裡看到裡面的畫面。
安謐和諧，美好的像一幅畫，讓人呼吸都不由自主停下來，不忍打破這份動人。
林映潼坐在葉奚沉腿上刮鬍子，葉奚沉微微仰著下巴，雙手環抱著她，任由她擺弄。
兒子在甜心面前，真像個乖寶寶，太可愛了。葉母笑眯了眼，捂著嘴巴，開開心心下樓去了。
到客廳，看到葉奚瑤無精打采坐在沙發上，拋著橘子玩。嗨，這死小孩，又怎麼了？
走過去問，“怎麼不去上班？”
葉奚瑤沉重嘆了口氣，“請假了。”
葉母坐下來，關心道：“生病了？”
葉奚瑤有氣無力搖搖頭，“沒生病。”
“那幹嘛請假？”葉母費解。
“哥哥和甜心要去項城玩。”葉奚瑤隨手剝開橘子，“他們不帶我去。”
葉母：“他們夫妻倆出去玩，帶著你個電燈泡幹什麼。”
“……”
葉奚瑤心被堵實了，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媽，我是不是充話費送的啊？”
葉母伸手過來探她額頭，“你這孩子今天怎麼了，是不是發燒了，盡說胡話，你怎麼是充話費送的了？”
葉奚瑤眼睛一亮，坐直起身，“那一定是我哥，他是你們撿來的吧？”
“……”葉母站起來，嘆了口氣，“我看你病的不輕，有病要吃藥啊。”
媽媽走了，葉奚瑤感覺心更痛了。
葉奚沉到底還是耐不住妹妹的纏，萬般無奈下，帶著這個拖油瓶去項城赴約。
一路上，葉奚瑤簡直不要開心，哼著小歌，拿著相機沿路拍攝風景。
連本來坐在副駕位的林映潼，也被這個寶貝妹妹拉到後面坐著了，於是她們後面充滿了歡聲笑語，前排安安靜靜。
獨自開著車的小葉總黯然神傷。
到中途，葉奚沉靠路邊停了車，讓林映潼坐前面去。
葉奚瑤不依，抱著林映潼，“你一個開車的，有那麼多要求嗎，你以為你是古代的君王，還要美人伴身側，我呸……”
後面的呸字還沒落音，葉奚沉打斷：“你以為你現在坐在誰的車上？”
言下之意就是，小心我把你扔在半路上，哭都哭不出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葉奚瑤慫了，“那、那甜心先借你一會兒。”
借？
葉奚沉嘴角譏誚一掀，“你一個電燈泡，好意思？”
“……”葉奚瑤心臟受到巨創，半天緩不過氣來。
按著胸口，有氣無力道：“我就知道，自從甜心跟了你之後，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
葉奚沉冷笑了聲：“你知道就好。”
車子啟動。
空氣裡安靜了一瞬。
林映潼呆不住了，回頭看了眼葉奚瑤。小妮子撇著頭，鬱鬱寡歡。再看看葉奚沉，側臉對著她，看不出表情。
不過氣氛明顯低了不少。
“噯，”林映潼趁等紅燈的時候，朝他那邊湊近了些，眼神示意了下後面妹妹，“你就不能讓著點兒？”
葉奚沉輕笑了聲，“我要不讓她，我早就把她扔下去了。”
“……”林映潼閉了嘴。
大概沒聽見她回應，葉奚沉側頭看過來，“噯。”
林映潼下意識回應了聲，“嗯？”
葉奚沉朝後面看了眼，“生氣了？”
“哼！”葉奚瑤撇著頭。
葉奚沉笑了笑，“小孩就是小孩。”
葉奚瑤來勁了，“你才小孩，你全家都是小孩！”
“瑤瑤，”林映潼輕輕咳嗽了聲，提醒道，“你也是他家一分子。”
葉奚瑤抽了抽鼻子，要哭不哭的樣子，“我才不是，不對，他才不是，我媽說，他是充話費送的！”
“……”林映潼剋制笑意，側頭看葉奚沉，他似乎也在強忍著笑意。
誰都知道，葉奚瑤小的時候，老是懷疑她哥不是親哥哥，然後葉阿姨就開玩笑說，葉奚瑤是充話費送的，哥哥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那你就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林映潼接話道。
“甜心。”葉奚瑤氣糾糾的，“你以前都會幫我懟他。”
“哦，”林映潼心虛摸了摸鼻子，笑道，“今日不同往日。”
葉奚沉也跟著輕笑了聲，“現在是三對一。”
“哼！你們！不理你們了！”葉奚瑤氣死了。可是這還能有什麼法子呢，罵又罵不過，說也說不過，只能噘著嘴氣呼呼的在心裡把哥哥罵一頓，這才解氣了一點。
從s市到項城，走高速不到三個小時。
中途在服務站用了午飯。
到項城下午一點半。
下榻的酒店是郡悅大酒店，國際頂級酒店，梁家的金字招牌。要說梁家在項城的地位，堪比葉家在s市。
葉奚瑤下了車，理都不理葉奚沉，扭頭就走。走了沒幾步，折回來了。
梁佑齊站在門口，而且顯然已經看見了他們，微笑著朝這裡走來。
啊啊啊啊佑齊哥哥。
葉奚瑤雙眼放光。
不不不，女孩子要矜持。
趕緊低下頭，轉頭就走。
“怎麼回來了？你佑齊哥哥不是在那裡嗎，你不去牽他的手反而朝哥哥跑，這麼害羞的嗎？”葉奚沉彎下腰，在妹妹耳畔耳語兩句。
葉奚瑤頓時臉都紅透了，梗著脖子，恨聲道：“要你管！”
“嘖嘖嘖，這麼兇，嘴巴不要翹，能掛兩個醬油壺了，一會兒讓你佑齊哥哥看到笑話。”葉奚沉繼續調侃妹妹。
葉奚瑤冒火了，但不能發作，抿著嘴唇，仰著腦袋，對哥哥露出一個很假的笑容，暗地裡卻做了一個比中指的動作。
葉奚沉直起身子，手插進兜裡，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對走近的梁佑齊笑道：“我妹妹剛剛暈車，身體不太舒服，你找個房間安頓一下她，我們先去哪裡玩？”
葉奚瑤：？？？
她想說我沒有！
梁佑齊俯下身來，話語中透露著關切，“暈車嗎？我讓人買藥回來，妹妹先去房間休息一下？”
呼吸很近，男性荷爾蒙撲過來，葉奚瑤有點把持不住了，也沒時間生哥哥的氣了，腳步往後挪了一小步，一秒鐘做回了淑女，低著頭小聲說：“還好還好，不用不用。”
手心裡都是汗，完全沒想到梁佑齊會突然俯下身，還距離她這麼近。
梁佑齊沒說什麼話，走去旁邊打了個電話，大概是叫人買暈車藥片回來。
葉奚瑤偷偷抹了把頭，媽呀，一腦門子汗，什麼出息！
再抬頭，視線不露痕跡朝梁佑齊看去。
他側對著她，眉目間溫潤色澤，身姿挺拔，啊，好爽心悅目一男人。比她哥帥一千倍一萬倍一億倍，葉奚沉最醜，全天下最醜！
發洩完了，葉奚瑤餘光一掃旁邊。
葉奚沉正摟著林映潼，看好戲似的，邊聊邊笑，朝她和梁佑齊看著。
葉奚瑤臉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