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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三章

劉藻終歸是讓步了。謝漪卻並不覺得輕鬆, 反倒愈加沉重, 愈加愧疚, 彷彿虧欠了劉藻良多, 卻還不起她。

劉藻見她尤無笑意,暗自責備自己疏忽, 她疏離了六月有餘, 忽然間又退讓了,謝相恐怕不相信她這想一出是一出。

她便坦陳心境,望著謝漪,細細說道:“半年來, 我時常陷於沉思, 不知白天黑夜。有時思索能否有兩全之法, 有時又想為何你能如此理智,我在你心中究竟佔了幾分,有時又怨自己不夠沉穩聽話, 你總是為我好的,本就已足夠為難了,我怎能再使你添愁緒。偶爾你來見我, 我便很想與你談一談,不與你置氣了。可我心中總存了一個疙瘩,憑什麼總是我低頭, 為何你就不能為我服軟一回呢?”

“直到昨日,我入椒房殿,在妝臺的妝匣中發現了一枚你遺落的玉釵。應當是成親那回落下的。我想起那一陣我們成親、出遊, 時常相見,耳鬢廝磨,忽然間便害怕起來。若是你當真離開了,我該如何是好?你不想我立後,我不立就是。你陪著我,我能照顧你,你說什麼,我都能答應。我不任性,也不惹你生氣,你別對我失望,我能當個好皇帝。”

“我不離開。”謝漪說道,“從今往後,我也絕不會再與你提這二字。”她還欲保證得更多些,好讓劉藻更加安心,然而不論她怎麼想,都想不出除卻陪伴她還能許她什麼承諾。

劉藻便笑了一下,那笑意間帶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苦澀。謝相不明白,她說的離開,非但有生離,還有死別。她們相差十四歲,謝相必然會走在她前頭,她們還能有多少歲月來相守,何必將光陰虛擲於置氣之上。

與相守相較,什麼都不重要了。

六月疏離,一朝冰釋,可二人都不覺得欣喜。劉藻明白,既然答應了謝相,那麼她們能在一處的,也只有心了。親近溫存,怕是極少有了。

謝漪只覺得對她的愧疚越來越深,她也反思,為何總要陛下低頭,為何她就不能服一回軟,也讓她開心。

為何總是如此身不由己。

劉藻見說開了,反倒相顧無言,微微地嘆了口氣,正要說今日祭典,丞相也受累了,暫且回去吧,殿門驟然敲響。

門外胡敖不等殿中應答,便高聲喊道:“邊城急報,匈奴犯邊!”

劉藻猛地站了起來,與謝漪對視了一眼,急聲道:“快進來!”

殿門自外推開,胡敖領著一甲士飛快入殿。

那甲士髮髻散亂,臉上沾著血跡淤泥,他身上甲冑都是凝固的鮮血,驚慌失措地跪地稟道:“匈奴犯邊,我軍無防備,損三千人,失一城,主將陷於亂軍,已殉國了。”

丟城失地,邊民遭戮,主將殉國,眼下邊城,必是亂成一片。匈奴殘暴,定會趁勢劫掠,屠我邊民。

謝漪側身,朝劉藻道:“陛下!”

劉藻當即下令:“召眾臣議事!”

大臣們才離去不久,有些還未到家中,半道聞得噩耗,馬不停蹄地趕入宮來。

武帝時,虜匈奴王,逐匈奴單于於漠北,使漠南再無匈奴王庭。之後近五十年,大漢邊境無戰事,邊民安居樂業,中原與西域的往來行商也愈發頻繁,邊城不再荒涼危險,幾處出關要塞,反倒日益繁華。

不料今日,被趕到漠北的匈奴又回來了。

即便武帝朝時,那般狠狠地打過,許多大臣仍舊聞匈奴而色變,欲派人和談。

李聞怒道:“武帝之前,大漢與匈奴之戰,從無獲勝,依靠和親,方得片刻安寧。然化外之人無信義,撕毀盟約是常有的事,一面娶了公主,一面還來劫掠我邊民,我漢室君臣因懼匈奴之兇悍,皆忍了。武帝在那般情形下,尚敢傾舉國之力,與匈奴一戰。而今匈奴主力早已覆滅於五十年前,今番再來,也不過些殘兵敗將,何以諸君卻要俯首示弱,毫無血性!”

話語一出,立即便有大臣反駁:“武帝時取勝,是因朝中有衛青之輩,天生將才,戰無不克。而今朝中可有人能與衛大將軍媲美?何況武帝縱使勝了,也是傾了一國之力,使得國中民不聊生,到了晚年不得不下詔罪己。”

謝漪道:“臣贊同廷尉所言,懇請一戰。”

李聞看了她一眼,趁勢跪下,口道:“懇請一戰!”

劉藻也想打這一場仗,她登基至今,文治尚過得去,沒惹出什麼亂子,且因數度輕徭役,薄賦稅,百姓的日子過得要比武帝、昭帝時都好上許多。她還缺一場大勝,來彪炳武功。與匈奴之戰,一旦得勝,她的威嚴勢必更進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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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藻見謝漪與李聞皆主戰,他二人佔了朝中大半勢力,可穩定朝局,便拍案道:“戰!”

定下了要戰,餘下的便是派兵遣將,調撥糧草,還得詔示諸侯王,一方面讓他們也出力,另一方面也是要朝他們在朝廷用兵之際,安分些。

邊城危急,自然耽擱不得。

劉藻留著大臣們議事,一道道詔令不間斷地頒佈下去,許多細務上,大臣們爭論不休,劉藻對戰事並不熟悉,一面聽他們爭論,一面還要從他們的話語中尋得蛛絲馬跡,當場學習。

這一議,直到初步做了決斷,決定調哪一處的兵,何人為主將,何人為先鋒,派幾路軍,都大致定下,接下去便是作戰方略了。

時辰早已過了子時。大臣們起身告退。

劉藻看了眼黑漆漆地夜,這時出宮,回府歇不了兩個時辰,又得起身,太過奔波了。她脫口道:“謝相……”

謝漪止住,抬袖做聆聽狀:“陛下。”

劉藻忙了一夜,方才脫口留人,這時謝漪出聲,她方想起她們不好太古親近的。劉藻便改口道:“諸君留步。”

大臣們便都停了下來,回過身,面朝皇帝,劉藻道:“時候不早,為免諸卿奔波勞碌,不妨在宮中留一宿。”

眾臣自然感沐聖恩,齊聲道:“多謝陛下。”

劉藻便笑了一下,令胡敖領著眾臣下去安置。

直到眾臣都轉過身,背對著她的時候,劉藻方將目光全部注視在謝漪身上,靜靜地目送謝漪出殿。

她也未曾回溫室殿,就在宣室,回憶方才所議之事,又細細地在腦海中蒐羅,有沒有可用之才,能往邊境立功勞的。

想了約莫半個時辰,胡敖回來了。

劉藻目光還在竹簡上,口中問道:“謝相安置於何處?”

胡敖回道:“就在景明殿。”

劉藻唔了一聲,沒再出聲。

她在燈下看了一卷又一卷的竹簡,將至寅時,方往後殿歇下。胡敖告退之時,劉藻終是道了一句:“再有下回,安置謝相於東明殿。”

胡敖一怔,道了聲諾。

東明殿是一處閣,原作皇帝臨時休憩之用。雖小卻甚精緻,更要緊的是,它在諸殿之中,距宣室殿最近。

與匈奴一戰還算順利,除起初吃了些虧,之後便是屢屢得勝,奪回失地,將匈奴拒於關外。

捷報入京,已是深秋。

劉藻大悅,封賞將士不說,還大赦天下,賜民爵。這是皇帝即位,或是立皇太子方有的,故而普天之下,無人不知皇帝之喜。

大漢民風質樸,甚為剽悍,與匈奴一戰告捷,百姓無不欣悅,連投軍之人都比往年多。

可惜的是,塞外地形複雜險惡,漢軍陌生,匈奴卻熟悉得很,故而雖勝,匈奴大軍卻多半逃走,隱沒於荒漠。

劉藻便想,乾脆趁機再狠狠地打上一仗。五十年過去,匈奴既然捲土重來,說明他們休養生息,恢復元氣了。這回讓他們跑了,倘若今後又時常來犯,也煩人得很。

只是此事,她且放在心中,並未與人傾吐。

而這期間,劉藻召大臣議事數十回,卻再未私下見過謝漪一面,也未多看過她一眼,彷彿她真的只是一個尋常的大臣,與滿朝公卿並無差別。

她還是愛她,只要一見她整個人都不一樣,再累再困都能瞬間打起精神。她還是愛她,思念侵入骨髓時,也會想謝相能抱抱她想得整宿難眠。她還是愛她,即便要裝作君臣,也想為她做些事,故而覺得她渴,她便賜眾臣飲水,覺得她餓,便賜眾臣酒食,甚至冬日將近,她怕謝相忙於政務,顧不上添衣,還賜群臣綢緞錦帛,令內造新衣,謝漪的那幾身衣衫,是她親自挑選的樣式。

這樣一來,大臣們倒是越來越感激主上體貼仁愛,只是劉藻卻只在意謝漪是否安好。

謝相懂得她的用心,她賜新衣,她穿得最多,她賜酒食,她會格外多用一些,讓她放心。她會將政務儘量處理妥當,好讓她多些時候歇息,每逢太醫令入宣室請脈,她總會格外多問一句,陛下聖體安否?

劉藻想,她們大約會這般過下去,相互關懷,卻隔著距離,直至某一日,謝相年邁,離她而去。哪怕如今她們再無親近,她還是怕極了那一日到來。

來年春蒐,劉藻下詔,檢閱軍士。

這一場檢閱,既是鼓舞軍心,也是親自領略士氣。劉藻小時候就對武皇帝徵匈奴的事蹟很感興趣,自然知曉許多將才都是武帝在微末時提拔的。她也欲看一看,軍中可有什麼可造之材,遭受埋沒。

春蒐便在上林苑中,前五日檢閱軍士,演練操練,後七日行獵,總共十五日。

這一回春蒐,非但劉藻重視,大臣們也看得甚重,與匈奴之戰的大捷,將大臣們的膽魄一點點壯大,匈奴也不過聽著可怕而已,並非不可戰勝。

劉藻著戎裝,騎著高頭大馬,眾臣也皆騎馬,攬著韁繩,緊隨皇帝之後。

軍士從三處調來,一是羽林軍,二是城外西柳營,三則是擊敗匈奴的邊軍。

三處大軍,光看場面,羽林軍最為軍貌齊整,然而從精氣神上看,邊軍顯然與另外兩支隊伍不同。他們一個個,眼神銳利,面容果毅,拔刀之時,帶著一股肅殺之氣,戎裝之下裹挾的是邊城荒漠萬里煙沙。

在戰場上廝殺過的血氣自然與眾不同,非尋常將士可比擬。

君臣皆驚歎,劉藻檢閱過,回到大營,將入營門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馬長嘶,她轉頭,便見謝漪所騎之馬烈性大發,嘶叫奔騰,不住地揚起前蹄,往前疾衝,欲將人甩下來。

劉藻大驚,什麼都顧不上,策馬衝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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