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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西部蒼狼

家裡居然沒有聶衛國。

而且,陳麗娜一回家, 就見自家的信箱都快給塞爆了。

她把一封封的信抽出來, 有從上海音樂學院來的, 還有從瀋陽音樂學院, 中央音樂學院來的。

搓了搓雙手,陳麗娜回頭跟聶工說:“咱們一起看看,看這裡頭,有沒有音樂學院願意錄取他的?”

聶工也挺緊張的, 不過, 他說:“這些就算了, 讓他來年繼續考軍藝吧, 我還是傾向於, 讓他做個軍旅歌手。”

三蛋搶先一步,已經開啟信封了。

“抱歉, 不予錄取!”

“抱歉, 不預錄取!”

好吧, 沒有一個音樂學院願意錄取聶衛國的。

陳麗娜不是聽說二蛋把家給造的不成樣子了嘛, 推開門,早已經準備好了頭痛一場, 再修理廚房呢。

結果廚房裡乾乾淨淨,有新的蜂窩煤爐子,廚櫃的門子也是安好的,廚櫃裡還有一套新的碗筷,而且是特別漂亮的那種骨瓷。案板上還有一套新的刀具呢。

好吧, 二蛋的審美,那是一直都線上的啊。

桌上還有一封信呢,是聶衛國留的。

聶工撿起來一看:爸,媽,對不起,我要出去追尋我的音樂夢想了,你們就甭找我啦,書我是不會再讀了,真的。告訴衛星,哥哥永遠愛她。

好吧,又一個兒子離家出走了。

這不正好甜甜下班回來,陳麗娜就問甜甜:“甜甜,你這幾天見過衛國沒有,他是還在礦區的酒吧裡唱歌呢,還是去別的地兒啦?”

甜甜隔牆說:“局長,我正好得跟你說這事兒呢,衛國前天晚上跑來跟我說了半天,意思是,他真的讀書讀夠了,也完全沒有讀書的心思,現在吧,一門心思就想唱歌,他也知道您肯定不答應,所以他說,等自己唱出名堂了,肯定會回來的。”

“你就沒勸勸他,才十六的孩子,他懂什麼啊?”陳麗娜說。

甜甜低聲說:“我豈止勸過他呢,但他不聽啊,而且,他說他對不起您一直以來那麼辛苦的接送他上學放學,給他買琴,請老師教他音樂,他是覺得沒臉見您,才跑出去的。”

甜甜臉挺紅的,小聲說:“我因為第二天要去成都出差,沒當回事兒,結果第二天一早起來,就發現他把院門子一鎖,走了。”

事實上,聶衛國還很害羞的問甜甜,等自己闖出名堂來了,賺了錢,有沒有資格取她。

陳甜甜當時說的挺現實,當然也理智,她說:“首先,你是我弟,我嫁誰也不會嫁你,再者,咱們雖然是鄰居,但家庭成份差的太遠了,你家是幹部,我家是平頭百姓,門第之差不是鬧著玩兒的,而且吧,我是個銷售員,一年四季天南海北的跑,你呢,又喜歡唱歌,也是個定不下來的,聶衛國,王繁和錢狗蛋說想娶我,我覺得正常,你說這話,咱們還能做姐弟嗎?”

可憐的二蛋,悄悄喜歡了甜甜好多年,鼓起勇氣告白了一回,結果甜甜跟哈媽媽似的,訓了他一通。

這不一則考試不行,二則把家拆了,三則還給甜甜拒絕了,大受打擊,背上吉它就跑了嘛。

“他才十六,追的什麼音樂夢想,爸,聶衛國這麼小的跑出去,別跟不該混的人混到一塊去了吧?”聶衛民說。

三蛋接過信紙看了一會兒,說:“問小呂和大蒙,他們肯定知道哥去哪兒了。”

陳麗娜轉身,就給毛紡廠掛了個電話。

結果,小呂和大蒙也在到處找他們的大哥呢,因為大哥呀,好幾天都沒到礦區,石油廣場一到傍晚就聚一群人,大家都在等聶衛國來唱歌,結果聶衛國就,憑空失蹤了。

“這孩子是真跑了,咋辦?”陳麗娜問聶工。

聶工一拳砸在書桌上:“他學習差,我沒嫌棄過,他要唱要跳,我也從沒管過,這孩子是欠抽吧,好好的家不呆著,跑啥跑,是一回號子還沒蹲夠嗎?”

“也不盡然,你不覺得是衛疆和衛民太優秀了,衛國一直以來,都有點兒自卑,覺得不配做他們的兄弟的原因嗎?”

衛民上的學,讓聶工不止在礦區,在整個邊疆都受人尊重,說起衛民,誰不翹大拇指。而衛疆呢,雖然語文差一點,才初二,就報名了今年的數學競賽,初試過了,很快就要去北京考全國賽了。

有這麼優秀倆兄弟,那怕家人不歧視,聶衛國自己也受不了那種落差啊。

畢竟走在礦區,人人都會說:“喲,咱衛國跟他舅舅大寶似的,光有嗓門沒腦子,估計也就只能是吼兩嗓子餬口啦。”

聶工也著急找兒子啊,打了個電話給洪進步:“進步,趕緊找人查一下,看我家衛國跑哪去了,才十六的孩子,居然給我玩離家出走。”

洪進步在公安廳,就幫聶工打問這事兒去了。

結果呢,過了兩天,一點訊息都沒有。

火車,汽車,飛機,他總得坐一樣兒吧,但是,排查過了,誰也沒見過他,彷彿一出礦區,他就憑空消失了一樣。

好吧,連著等了兩天,聶工都急的,在實驗室裡幾番出錯,從來沒請過假的他,居然請假一天,在家裡休息著呢。

正好今天發大暴雨,衛民正在搗鼓著,給自家新建的排房裡鋪電路。

電路鋪好了,聶衛疆一看電燈離自己很遠,就生氣了:“哥,搞一個懶人開關嘛,比如說,能不能像科幻小說裡那樣,我只要喊一聲,燈就會自己亮,我不喊,他就關了呢?”

聶衛民一想,說:“這個需要音訊放大器,還需要延時電路,還得需要一個話筒,但並不難,要不你等著?”

聶工看外面爆雨如注的,一直看著窗外。

為人父母嘛,孩子跑出去,這麼大的雨天,首先要想的,就是孩子有沒有地兒躲雨啊,有沒有地兒吃東西啊,總之,那怕明明二蛋壯的跟頭熊似的,還得擔心有沒有給人揍過。

電視裡正在播的,是領導人們關於香港回歸方案的研討辦法。

聶工聽了半天,再給洪進步掛了個電話:“進步,還是找不到嗎,如果你們實在找不到我兒子的音訊,我考慮明天開始休假,然後自己出去找他。”

洪進步當然是勸聶工不要著急,而且說,自己正在往下施壓,讓各個區和縣的公安部門四處找呢。

但聶工越想越找急,眼看雨越來越大,突然就想起仨兄弟給自己揍過,別的倆都氣哼哼的吃桔子呢,就唯有二蛋,站在書房的門上,怯生生的問他吃不吃桔子的樣子。

明知道爸爸討厭自己,但還是會靠過來的二蛋啊,怎麼就那麼想不開的,跑了呢。

“衛民,衛疆,甭忙別的了,跟我一起,找衛國走。”聶工再也忍不住,打起傘來就說。

結果,正好就在這時候,陳麗娜帶著妹妹,倆人打著傘就進門了。

“我以為你心裡沒你家老二呢,看你急的樣子,你這是真打算打著燈籠,挨家挨戶去找嗎。”陳麗娜把妹妹抱扔到臺階上了,就跑到水池子邊兒上,去洗自己的涼鞋了。

大雨天的,為防妹妹弄髒,抱了一路,她的涼鞋裡全是水和沙子。

“怎麼,你找到衛國啦?”聶工一看陳麗娜臉上不是前兩天那麼著急的樣子,明白了,她應該是打問到二蛋的下落了。

陳麗娜還沒說話呢,妹妹扭著自己的小裙裙說:“二哥現在是大明星嘍,真的哦,不過爸爸,我媽媽準備要去抓我二哥呢,怎麼辦啊。”

聶工一聽懵圈兒了,衛民和衛疆也懵圈兒了,幾父子全在雨裡站著呢。

陳麗娜提著菜進了屋子,在廚房裡剁巴呢,撿起一顆蘿蔔,當著聶工父親的面一刀剁開:“這是蘇向東,嘍,他死了。”再切一枚,他又說:“這是聶衛國,他也死了。”

聶工一看陳麗娜氣成這樣兒,估計著,怕是兒子在外沒捱餓沒受凍,還惹禍了。好吧,老父親剛才那肝腸寸斷的憐憫心,又變成騰騰怒火了:“你這意思,是衛國和蘇向東搞一塊兒了?”

妹妹擺著手說:“爸爸,是我發現的哦,獎勵我吧。”

陳麗娜特無奈的,就說開事情的原委了。

蘇向東是汽車廠的總工,而他呢,自打前妻之後,胡素和陳麗娜,以及安娜三大邊疆的知心大姐輪番給他介紹物件,你甭看他長的帥,皮笑肉不笑的,介紹一姑娘,給他罵跑一個,再介紹一姑娘,又給他趕跑一個,總之,兩年了,他就沒安家。

但人汽車領域搞的好啊,不說他能打通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之間的壁壘,但總歸,他讓國產汽車的效能變強大起來了,這是勿庸置疑的。

而且,他給從磕頭機到輸油管,再到煉油廠研發的防盜裝置,可以說是,讓整個石油業都受益匪淺。

而這人呢,唯一願意來往一下的,也就陳麗娜和聶衛星了。

沒錯,他是個工作狂人,週末偶爾休息一天,就挺喜歡帶衛星和小鋒鋒去他的單身宿舍做客,跟倆小屁孩兒吹吹牛,講講故事啥的。

結果呢,衛星今天去蘇向東家做客,就發現他家多了好些傳單。

甭看聶衛星才五歲,還在上幼兒院,打小兒有四個哥哥教呢,認識的字可多著呢。

那不,她發現蘇向東的桌子上有一張小卡片,上面還寫著:西部蒼狼,騷包天王,情歌王子,票價五元,烏魯明園,不見不散。

小衛星多賊的人啊,聽見電話響,就悄悄兒躲著聽呢,結果,她就聽見,蘇向東在電話裡說:“衛國,不要怕,屬於你的時代,屬於搖滾的時代,很快就要來啦。”

所以,那個騷包天王,肯定就是聶衛國嘛。

說實話,聶工沒見過二蛋在臺上耍流氓,也沒聽過他現在吼的歌,但是吧,一看蒼狼二字他就顫抖了:“明園,那不是咱們礦區在自治區的辦事處?”

“是,蘇向東帶著你兒子,在辦事處後面的大地庫裡,組了一臺子,給你兒子化名叫什麼西部蒼狼,然後讓你兒子當野路子歌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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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本來就是個文藝盛行的地方,礦區還少,烏魯這種野路子歌手是特別多的,搞個圈子,起個有噱頭的名號,賣幾張票,聽起來在搞文藝,其實就跟古時候的草臺戲班子差不多。

“狗改不了吃屎,蘇向東這是不憑盜油賺錢,又把我兒子拉著當盤菜,給自己賺錢去了?”聶工給氣了個頭暈眼花。

而更重要的是,現在的意識形態還是管的很緊的,二蛋要唱了什麼來路不正的歌,給人報了案,那是要給抓起來的。

“你別想的那麼嚴重,既然知道孩子在哪兒了,咱把他勸回來就成了,趕緊,衛民燒火,衛疆來幫我搖壓面機,我給你們做著吃完飯了,咱往烏魯趕。”陳麗娜說。

其實吧,她是真心覺得二蛋颱風好,嗓音好,唱的確實不錯,但是,他缺非常紮實的功底,所以,讀軍藝,那是必不可少的。

還有就是,她越想越可笑的是,聶工要看到兒子在臺上大跳流氓舞,會給氣的暈過去嗎?

陳小姐是真不知道。

從上海前往地窩堡的飛機上,鄧淳不肯在自己座位上座,一直在扭屁股,左扭扭,右扭扭。開心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媽媽,你要喝水嗎?”他說。

季超群輕輕嘆了口氣:“我已經不是你媽了,以後不能再叫我媽媽的,明白嗎?”

“明白,天下阿姨多得是,但就沒一個是我媽。”鄧淳特無所謂的說。

最終,鄧東崖跟季超群還是扯了離婚證了。

趙小莉的事情,雖然在鄧東崖的推動下,判的很嚴厲,開除公職不說,還以尋恤騷擾滋事,並造成惡劣後果為由,判了五年,季超群還是吞不下這口氣啊。

扯完證以後,為防鄧東崖再找一個更不靠譜的,季超群就打算把鄧淳給送回礦區。

鄧東崖死皮賴臉的,非跟著。

於是,邊疆之行,就成了鄧東崖一家自蜜月之後唯一的一次全家出遊了。

在烏魯下了飛機,鄧東崖才讓上海方面跟自治區的人說起自己來的事兒。

高峰聽說老同學來了,驚的,親自開著車,就到飛機場來接人了。

“愛人挺年輕,聽說是華山醫院的主刀醫生,失敬失敬。”高峰笑著,跟季超群握手。

季超群也笑著說:“從去年開始手抖的厲害,已經握不了手術刀,所以我已經轉到行政上了。”

“這是咱們自治區現在最好的賓館,你們先住著,我把聶工夫妻喊來,在烏魯聚上一夜了,你們再去礦區,我這樣安排,沒問題吧?”高峰於是說。

“行,你來安排就好。”鄧東崖說。

不過,季超群一看得住套間,就猶豫了:“高峰同志,能給我們開兩間房嗎,我們不習慣住一塊兒的。“

“現在賓館房間是真緊張,沒別的房了,而且,你們一家人,有什麼不好在一起睡的呢?”高峰就奇了怪了。

本來吧,鄧超群覺得離婚了,就沒必要睡一塊兒。

但是呢,轉念一想,結婚七年都沒同床過,估計也是自己多想,遂就住下了。

你還甭說,這個世界上,壞人之間那是有心靈感應的,就在賓館門外,有人就塞了鄧淳一張小卡片。

鄧淳跟地下黨接頭似的,藏的好著呢,這會兒才敢掏出來。

什麼叫個西部狼王還騷包天王的,他心說,咦,今晚出去看看唄,演唱會呀,看有沒有我二哥唱的好。

“鄧汐,把床上媽媽的睡裙拿進來。”季超群在洗澡,洗完才發現沒拿睡衣進來,就喊閨女。

結果門一推,鄧東崖拿著件睡裙就進洗手間了:“是這件嗎?”

據人說,他是全市的形象,面子,當然了,長的帥氣嘛,四十多歲的人呢,溫文爾雅,一表人材。

不過,過日子不看外貌的,這男人再好,拿她當空氣呢。

季超群正在往身上撲乳液呢:“哦,放下就行了,出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聶衛國離這出走,當野路子歌手去了,哈哈。

所以,想看他的演唱會嗎?

鄧東崖:我不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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