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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一鍋端

對於陳麗娜來說, 只是把劉解放趕下場長的位置就行了嗎?

當然不行,在沒有翻查賬本,沒有聽知青們訴苦之前,她還沒有那麼的憤怒,直到知青們訴起苦來,她才知道,不僅僅是劉解放,還有王富生, 甚至於,礦區個別不三不四的人,給知青們受過的迫害,真的是數都數不盡。

“陪著些不三不四的人跳舞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那個王富生, 每次下來檢查工作, 都要伸手揩油, 我最討厭他了。”一個知青女孩子說。

另一個說:“要不跳舞也行啊,像安娜一樣,被派去挖排鹼溝,或者就是派挑大糞的活兒, 臭死咱們。再不濟,還有年年的回城探親呢,我們一年就只有一次回城探親的機會,只要他們不願意,我們就沒有辦法回家, 就為著這些,大家敢怒,敢言嗎?”

“你們現在要是願意檢舉和揭發劉解放和王富生,他們就都可以坐牢。”讓所有知青們都敬愛的陳場長握著她們的手說。

但是,知青們全都猶豫了。就連思想最開化,最解放的安娜都說:“陳場長,我們要真的去檢舉和揭發他們,他們是能下監獄,但我們的名聲也就毀了。”

這要是個男性領導,肯定會想辦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讓這些女孩子們張嘴,站到公眾面前,去揭法劉解放和王富生這類渣滓。

但陳麗娜是個女人,尤其,她還是個上輩子也受過不公的女人。

無論何時,名聲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那實在是再重要不過。

她不能為了打倒一個敗類,就賠上一群小女孩的名聲。

想了想,她說:“好了,這倆人我非送進監獄不可,我得叫你們知道,正義或者會遲到,但永遠都不會缺席,你們把這些話全藏到心裡,保護自己的名譽要緊,至於那兩個人渣,我來處理。”

於是,走馬上任好幾天了,陳場長就沒有再找過孫家的麻煩。

簡直是,黃花菜裝慫,陳麗娜忙工作,彼此相安的不正常。

直到有一天,王富生悄悄到了農場,這事兒啊,它就又要起波瀾了。

老孫家全家人圍在一處,又是悽風苦雨啊。

自打到了邊疆,橫行了七八年,一朝輸了個底朝天,而且還輸的這麼徹底,一敗塗地,黃花菜大手一揮,當然是召開緊急會議啊。

“富生你說,那個陳麗娜咋辦,這農場不歸咱們了也行,反正俺家如今也富足了,大寶後半輩子的花銷是有了,俺也不怕啥,俺們回老家就成了,但是,俺不能叫那陳麗娜好過。”黃花菜就說。

“對啊三姐夫,現在咱們是不成了,就看你的了。”劉解放垂頭喪氣的說。

“這樣吧,王總工那人好酒,我明天去趟基地,跟王總工喝頓酒,等他喝醉了,我想辦法偷到陳麗娜的檔案,咱們知道她是個臭老九嘛,到時候我跟礦區反應,再聯絡一下正在邊疆串聯的小-衛兵們,給她上點顏色,你們看怎麼樣?”

王富生也沒啥文化,當初還是因為孫轉男的面子,就娶了孫愛男,誰知這孫愛男她竟是個石女。

不過石女就石女吧,反正作了手術能人道,也就行了。

而他呢,醉心於官職,只致力於往上爬,對於孫家其實也沒啥感情。

但是,架不住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啊。

這王富生有個妹妹,紅專畢業,人也長的漂亮,他一直想介紹給聶博釗認識呢,到時候,等把妹妹介紹給聶博釗,倆家親上加親,再把三蛋兒給過繼過來,豈不完美哉?

所以,他現在想的是,灌罪王總工,拿到檔案,直接就引小衛兵們進駐礦區,把陳麗娜直接給鬥翻在地,還踏上一萬只腳。

其心,不可謂是又惡又毒了。

黃花菜和孫多餘幾個一看王富生吐口了,哎喲喂,頓時陰霾一掃而空。

“行了,解放,趕緊整倆菜,今晚先陪你三姐夫喝兩盅啊。”黃花菜就說。

劉解放說:“媽喲,現在家裡窮的都揭不開鍋了,哪還有酒啊。”

“你沒有,我有啊。”黃花菜說著,抹了把臉就去翻自己家的酒了。原本,酒都是給孫大寶備的,老太太今兒出回血,就給三女婿喝一回。

現在的王富生不是三女婿,可是他們全家的救世主了啊他。

喝完了酒,王富生就出了門,準備在這農場裡轉上一圈兒,當然了,他是礦區的幹部,到了下面,那屬於是領導視察工作,當然要劉解放陪同著。

“工人文化館今天咋沒開門啊解放,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呀。”走到一處破破爛爛的場館門前,王富生就停下了。

劉解放說:“這不我的場長也卸任了,怕新場長來了要整頓風氣,我就把那些婦女們全給趕回去了嘛。”

“那怎麼行啊,我今晚還想跟安娜姑娘跳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了。趕緊把知青都召集來,把文化館開開,咱們來個聯誼會。”喝完了酒,那想送人頭的心他就按捺不住啊咋辦。

“要不,我給你另外找幾個吧,安娜腿瘸了,跳舞不好看。”

要知道,上級領導們一來檢查工作,都喜歡點名叫安娜出場陪他們跳舞。

領導也不是一味的全都是又紅又專心中只有領袖嘛,在工作之餘有個女同志陪著談談心,談談人生理想那還是很浪漫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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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生不過摸過兩把安娜的腰,暗示她,為自己獻身,就是為共和國獻身,還沒上手了,嗨,給她搧了一耳光,完了。

有點遺憾啊!

“還有更年青,更漂亮的妹子沒,最好是文工團下來的那種,漂亮熱情又大方,而且有著為共和國奉獻的精神的那種,趕緊找幾個來,陪我跳舞。”王富生於是又說,畢竟年青的小妹子們更好哄騙嘛,他說一點邊疆歷鬥的經歷,再賣點苦,有些還是會跟他上床的。

“也沒有,我給你介紹幾個經驗老道的吧,是我的老物件們,三妹夫啊,我現在卸任了啊,調動不了知青們啦。”

沒有文工團的妹子,安娜也不來,王富生其實挺不高興的。

但是,老的也有老的好,這農場裡,頗有幾個風騷妖豔的老妓/女呢,於是,工人文化館的門一開啟,他就進去先等著去了。

大晚上的,老聶家。

“媽,媽。”

“咋了三蛋兒?”

陳麗娜正在給聶衛民制字卡,見三蛋兒總是盤在她膝頭不肯走開,就問:“是不是剛才飯沒吃飽?”

“沒有,哥哥今天打我。”

“二蛋,衛民,你們打三蛋兒了?”

“胡說,我們兄弟從來不打架,三蛋兒是在撒謊。”聶衛民說。

歪著腦袋,他一把把三蛋兒給抱了起來,掙的嘣出一個小屁來,把三蛋兒放炕上就開始撓他癢癢了:“小壞分子,哥哥問你,哥哥啥時候打你了,嗯?”

三蛋兒給撓的哈哈直笑,指著二蛋就說:“二蛋打我。”

“不可能,我們賽跑的時候,我回回跑第一,二蛋跑的慢就是因為他非得要揹著你,兄弟一起拿第一,他更不會打你。”

“你們有沒有發現,三蛋兒的鼻子好像高了很多?”陳麗娜停了手,也爬到了炕上,仨人頭湊頭,一起研究穿的跟個小棉狍子似的三蛋兒的鼻子。

二蛋傻乎乎的:“沒有啊,他就是個塌鼻子。”

聶衛民最精,就說:“我也覺得三蛋兒的鼻子突然之間長了很多。”

“媽問你,二蛋真打你了?”陳麗娜於是又問三蛋。

小家夥一臉認真:“打了。”

二蛋氣的翻跟頭:“沒有,沒有,我只打錢狗蛋和小金寶,從來不打他。”

“完了,三蛋的鼻子又長了很多,據說呀,撒謊的孩子,只要撒一次謊,鼻子就會長一點,媽媽敢確定,這事兒二蛋沒錯,是三蛋在撒謊。”

二蛋簡直:“對嘛,媽媽什麼都知道,就是三蛋在撒謊。”

他指著三蛋的鼻子說:“咦,果然長了,又長長了很多呀。要再長,會不會頂到房梁上去?”

三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真以為會長到房梁上,一想那該有多醜啊,哇的一聲就哭開了。

陳麗娜連忙把他抱了起來:“好啦,媽媽知道,咱們蛋兒只是捨不得離開媽媽是不是?從明天起,只要你想跟著媽媽,媽媽就帶你一起去上班,好不好?只要你肯認錯,鼻子就會回去的 。”

小家夥摸了摸鼻子:“媽媽,我錯了。”

摟著這孩子,陳麗娜心說:哎喲喂,這些天真的小家夥們,可真是容易哄騙啊,要有個心思不正的人帶著他們,誤入岐途真是必然的。

外面哐哐哐有人砸大鐵門,三個蛋齊齊豎耳朵:“爸爸回來了。”

當然不是爸爸,陳麗娜一人屁股上拍了一把:“穿大棉襖,今晚呀,媽媽得帶你們出去一趟。”

“媽,咱們去哪兒呀。”聽說要出門,三個蛋可興奮了。

“媽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就跟你們爸爸的一樣重要。”陳麗娜說。

外面,等著她的其實是治安隊長秦勝,上了車,陳麗娜問說:“佩槍了嗎?”

“佩了,不過陳場長,究竟怎麼回事啊,咱們和木蘭農場是平級,我們的人直接進木蘭農場工作,怕不好吧。”

“你放心,在任何時候,風化,紀律這件事情沒有平級,或者越級之分,我要走馬上任,當然第一是抓農場的風紀,而你呢,基地的職工幹部們總是週末往農場跑,你自己擔了多大的責任,又有多擔心,怕萬一給上級領導們視察的時候捉住,職位要掉,也一直懸心吧,今天,咱們就徹底剿了農場這股不正之風,好不好?”

“陳場長,我得說一句由衷的話。”

“秦隊長你說。”

“他想說,媽媽是基地第一家屬,開基地第一輛小汽車當之無愧。”聶衛民在後面搶著就說。

“好小子,你跟我說,你是不是偷聽我和你芳芳嬸吵架了?”秦勝轉頭就問。

聶衛民恨恨的:“誰敢說小陳阿姨的壞話,小心哦,我可都會聽見的。”

到了農場門口,治安隊一見是場長,當然直接就放進去了。後面一輛大卡車,上面全是1號基地治安隊的人,直奔文化館。

三更半夜的,農場大多數的人都睡了,陳麗娜停穩了車,一看仨孩子在後面豎著耳朵,全跟小狗似的,就問:“冷嗎?”

大的兩個齊齊搖頭,只有三蛋兒點頭:“冷。”他不敢撒謊,怕萬一撒謊,鼻子要變長。

陳麗娜把暖風又調大了兩格,反正基地多的是油,可勁兒的燒吧。

只見大卡上的治安隊員們下了車,再緊接著一陣譁啦啦的拉栓聲,仨孩子齊齊趴在玻璃窗上,就見工人文化館裡走出幾個人來。

“那個是我三姨父,媽媽,那個是我三姨父。”

陳麗娜笑了笑,說:“哎喲,還真是你三姨父,他不是礦區的幹部嗎,三更半夜的,咋在這兒給咱們基地治安隊的人捉住了,我們可是來捉基地的工人們的呀。”

“你就是來找我三姨父的。”聶衛民才不上當。

紅著小臉蛋兒,他說:“你要當場長,我外婆不幹,她倒沒啥,唯一能防礙你工作的只有我三姨父,因為他在礦區,管的是人事,他會給你調很多你不想要的人進來。”

“小家夥,你是個孩子啊,媽媽帶著你們出來,是因為不敢夜裡單獨留你們在家,你要再像個大人一樣,往後我可不帶你了。”

“媽媽只帶我一個。”三蛋兒特別理直氣壯:”因為我最愛媽媽了。”

“王科長,你說你是來交流工作的,那我問你,你聽的這是啥?《相思河畔》,這種磁帶屬於靡靡之音,是臺灣用來麻痺,腐蝕我們革命戰士的糖衣炮彈,你一個礦區幹部,居然在聽這種東西?”

王富生有話要說:“是那幾個婦女同志偷偷帶進來的,跟我可沒啥關係。我又紅又專,只不過喝了點酒,給她們栽贓了而已。”

“你們說,怎麼回事?”秦勝端著槍,披著大衣,啪噠一口煙,狹著眼縫就看那幾個老妓/女。

到了邊疆不知道辛勤勞動,出賣色相,腐化石油基地的工人們,有好幾個工人因為她們,都染上了髒病,說真的,她們才是整個礦區的毒瘤。

“俺們啥也不懂,這是王科長的,王科長還吹牛說,在他們家,這樣的磁帶於少十幾盤。”一個婦女立刻就說。

“你放屁,你個腐化妓/女,你賣-淫,秦隊長你聽我說,檢舉揭發,這幾個都是賣/淫的婦女,她們說的話不能信,而且,我現在命令你,把她們全關進牛棚。”

“你還說,一顆紅心兩手準備,抓錢撈官兩不誤,我賣/淫我吃的是自己,你撈錢貪官,你就是個走資派。”

互相扒皮,很有意思啊。

“行了,原來王科長不止帶著磁帶在農場聽,家裡還有寶藏。走,今晚我們要到礦區,突擊搜查王科長的家,他不是蘇修,他是個走資派,臺灣間諜。”秦勝直接把煙一掐,招呼上治安隊的人,卡車一開,拉著幾個腐化墮落的婦女和王富生,就直奔礦區去了。

“媽,咱們也去礦區嗎?”熱熱的暖氣車裡面,倆小的熬不住,呼呼大睡了,聶衛民還睜著眼睛呢。

跟著媽媽,開著小汽車,他覺得自己一晚上不睡都沒事兒。

“小屁孩兒,回家睡覺,我發現我真是把你帶野了我。”

陳麗娜說著,嘴裡哼著北京的金山上,一路往基地走,偶爾後視鏡裡一看,小聶衛民也在打盹兒,連忙就說:“哎哎,你可不能睡,你要睡著了,媽得一回抱仨個,多累啊,快醒來。”

“不要,困。”

“媽走之前烤了大紅薯,就問你要不要陪媽一起吃。”

聶衛民眼睛一吧噠,好吧,徹底睡著了。

但是二蛋一個機靈就醒來了:“媽,吃,我現在要吃。”

無意識側瞥了一眼窗外,無處幽黯的雪山上星光閃閃,莫名的,叫她想起聶博釗笑時的眼睛。

孩他爸呀,她心說,等你回來,這裡就有一個蔬果累累,枝繁葉茂的農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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