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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新叔叔

龔紅星, 革命工作小組的小組長,皮膚呈小麥色,一頭劉胡蘭式的短髮,個頭很高,也很胖。

這個年代,人人面黃肌瘦,胖姑娘可不多,所以, 她奶大屁股大,可是紅巖軍區一支花啊。

在礦區進行了幾天的工作,但是毫無進展,今天,她終於找到吳瓊吳團長家了。

吳團長給她襯的又瘦又小, 坐在她身邊, 認真的就問:“你真的確定, 陳麗娜是個臭老九,還是蘇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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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年代,能做到文工團副團長,吳瓊的能力當然不能被小覷, 而且,她也是個很謹慎的人。

鬥人者,終被人鬥,沒有十足的把握,吳瓊可不想捲入革命之中。

“她的檔案給人從女子師範大學提走了, 確定是到了你們烏瑪依礦區,但是,我到礦區五天了,農場裡那些老教授們的檔案,陳麗娜的檔案,我什麼都沒拿到。阿書記說讓我找高區長,高區長說他辦公室起火,檔案全燒了,這個你信嗎?”

吳瓊和賀蘭山是好朋友,要說高峰的辦公室起火,她不會不知道啊。

“這其中有詐吧,這整個礦區,擺明的了就是在消極抵抗,不配合我們紅巖革命工作小組的工作。”龔紅星手拍在了大腿上。

吳瓊想了想,謹慎其間,就說:“行了,一會兒我外甥來了,你跟他問情況吧,他在聶工的實驗室裡工作,應該說,知道的會比我們多。”

小朱來二姨家做客,沒啥好禮物帶嘛,提著一隻兔子就進門了。

武裝部可不像別的單位,都擠在小樓房裡,他們徵用的,是當初這地方的大地主熱巴老爺家的大院子,敞亮著呢。

吳團長住後院,高部長住前院。

“呵,好傢伙,海亮,這是你自己獵的兔子嗎?”高大勇早上才起來,正在門外刷牙,見朱海亮手中那只肥肥的兔子,就豎起了大拇指來。

“不是,是我老師打的。”朱海亮說。

“老聶這槍法是越發的好了,散砂彈啊,他居然能只擊中咽喉,砂彈都不散,這個老工程師每天都在練射擊吧?”高大勇捧著兔子就研究了起來。

“二姨父,我們是搞實驗的,對於結果的衡量,小數點後面還要加三位數,看圖片是一相素一相素的看,跟你們不一樣的。”

所以,聶工的槍法瞄的準,他的肉眼就能細微到相素上,別人能比嗎?

“怎麼樣,海亮,你是來幹啥的,大週末的為啥不去農場勞動?”高大勇揩了把嘴邊的牙膏沫子。

“那不,二姨說紅巖來的工作小組,想瞭解點兒關於我老師,師母的情況嗎?”朱海亮才說完,高大勇的臉色就變了。

“領導,你在家嗎?”他於是帶著小朱,就進了後院。

“哎,老高,你居然還沒走啊?”吳瓊還有點害怕呢。

再一看龔紅星也在,他的臉就垮下來了,領導也不叫了:“吳瓊,家裡來了客人,你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

龔紅星站了起來,跟高部長握手:“高大勇同志,你們烏瑪依礦區的革命工作,一直以來都是最不積極的,我這幾天走訪了一下,非但每個人都在迴避革命不說,還叫陳麗娜是什麼?阿瓦爾古麗。你知道阿瓦爾古麗是什麼意思嗎,在維語中,這是純潔的鮮花的意思,當然,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瓦爾古麗唱的,可是一個軍人和維族姑娘之間的愛情故事,無論阿瓦爾古麗,還是那個軍人,他們都是又紅又專的革命後代,陳麗娜一個被退學的臭老九,怎麼能和紅專後代相提並論?”

“狗屁,阿瓦爾古麗的傳說起自明朝,知道明朝是什麼嗎,那是封建君主□□,要打倒在地還踩上一萬只腳的年代,龔紅星你思想有問題,居然在這兒跟我說封建專治是又紅又專。”高大勇直接就說。

“那你們叫她是阿瓦爾古麗,就是封建餘孽。”

“放娘你的臭狗屁,純潔的鮮花,那是十一國慶節要擺在天/安門上獻給英雄的,你要說鮮花是封建餘孽,你怎麼不在閱兵的時候,把天/安門,人民英雄紀念碑前的鮮花全給踩了,踏了啊?”

“我們調查走訪了一下,你們整個礦區的人都不敬愛領袖,居然把陳麗娜捧到了一個更高的位置,你們這樣的思想要傳到北京,那可是大大的反動,是不敬愛領袖。”

“你要能一年實現農場的量產,明年你就是我的阿瓦爾古麗,我的阿詩瑪,我夢中的情人,要我給你唱首歌嗎?”

“老高你這是胡攪蠻纏,你完全沒了一個國際共產主義者該有的高尚情操和素質。我聽說,你為了能跟陳麗娜跳舞,還四處跟人掰手腕,你墮落,你糜爛,你就不配做一個國際共產主義者。”

“不,我們尊敬的是勞動者,我們崇尚勞動最光榮,今年我們礦區的勞動標兵可是賀蘭山,而不是陳麗娜,老子還摟著賀蘭山跳的八支舞了,你怎麼不說這個。你分明就是別有用心來破壞我們工作的。”啪一聲,高大勇直接把槍拍到桌子上了:“龔紅星,你要再敢胡來,老子一槍嘣了你。”

“行了紅星,快走吧,我家老高脾氣大,發起脾氣來我都受不了的。”

“吳姐,我,我就不相信,我從礦區找不到一個真正的革命戰士。”龔紅星給罵了個灰溜溜,轉身就走了。

“海亮,你還不去勞動?”

“就去就去,我立馬就走。”朱海亮也不知道自己招誰惹誰了,轉身就跑。

農場裡,最先來給陳麗娜傳達龔紅星革命小組訊息的,是肖琛。

這傢伙最近因為革命小組來了,怕風頭要波及到自己,吉普少年也不敢開了,來回跑礦區,開的都是拖拉機。

“小陳,高部長說了,誰要敢在礦區搞革命,最後走路的時候都貼著牆根走。”

“為啥?”

“因為他手提板磚,只要聽到風聲,就一板磚拍死誰。”肖琛說。

“你是不是快走了?”陳麗娜反問肖琛。

他是家裡的獨子,他爸為了能讓他回上海,不惜給自己辦了個病退。而現在正值73年,在總理不懈的爭取努力下,摘帽子工程已經開始進行了。

肖琛這時候回上海,名正言順,而且很有可能一回去,就能在上海汽車場工作,那可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好單位啊。

“原來,我一直想辦法幫安娜摘了帽子,讓她和我一起回上海,但我現在更擔心你啊小陳,革命工作小組似乎不那麼在意老教授們了,他們的目光轉移到了你身上,你現在很危險。”

“不,肖琛同志,事情不能這麼看。當龔紅星的工作小組想要對付一大幫人的時候,我難免左右不顧,但她們要對準我一個人,那我得說,農場是安全的,老教授們是安全的,而我,我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陳麗那說著,上了拖拉機,就準備要去田裡參加春種了。

回頭,見聶衛民坐在拖拉機上,她問:“為啥不去跟孩子們一起玩?”

“他們太小了,沒意思。”

“那你應該跟著聶國柱啊,他不是去白楊河畔開耕種機了?”

“我現在明白了,他壓根就沒有智商,只要跟著我爸一段時間,就會明白我爸工作的意義,不戰而屈,你真正的敵人還沒來了。”

“小子,你還懂得什麼叫不戰而屈啊?”陳麗娜簡直了:“那你說,要真正的敵人來了,我該怎麼辦?”

上了拖拉機,往陳麗娜懷裡一坐,老媽駕駛著拖拉機,突突突的在農場裡走著,簡直風光的不要不要的。

“不知道。”他乾脆的說。

“小夥子,草船借箭聽過嗎,只等東風,我現在帶著你,咱們去借東風,成嗎?”

“這句話出自什麼地方?”

“《三國演義》,看過嗎?”

“我家原來有一本,我只認識三字的時候還在呢,後來,我外婆拿來給蛋蛋揩屁股,全撕完了,真可惜。”小聶同志氣的,拳頭都捏起來了。

遙想當年,聶博釗的書房裡什麼書沒有,可惜呀,黃花菜刺啦一本,刺啦一本,全用來揩屁股啦。

“不過,我記得高姐姐家有一本,改天到了礦區,找她要去。”

“小聶同志,我認真的問題你一個問題,你是覺得甜甜漂亮呢,還是我的小紅漂亮呢,還是高小冰更漂亮?”

聶衛民才不上當呢:“為啥劉小紅是你的,要真是你的,當初你為啥不領養?”

“因為呀,你跟別人都好好兒的,就跟她彆扭,我要領養了她,你會欺負死她的。”

聶衛民咬了咬嘴皮子,想了想,似乎是那麼回事兒。

甜甜也是妹妹吧,但他總覺得,哄乖就行啦,一起玩就好啦。

可劉小紅不是,只要看見她,只要她的眼睛不看著他,他就總想欺負她一下,怎麼說呢,大概就是想讓她看看自己唄。

“她命運不好,家庭條件也不好,很自卑的。要真的到了咱們家,會給你欺負死的。而且,小夥子,懂得什麼叫距離產生美嗎,她需要慢慢的成長,建立自信。你也需要收斂你的壞脾氣,不要從小就傷了她的心。”

“你這問題是個坑,你是在欺負我,你不能給小孩子教這種東西。”聶衛民氣急敗壞:“我不理你了。”

“看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啦?”陳麗娜哈哈大笑。

“小夥子,我可沒有鼓動著你,讓你小小年紀就談戀愛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想去高姐姐家借書可以,沒問題,不過,高區長兩口子很看好你做他的女婿。你要有那個心,就沒關係,但要沒有,可千萬別在這種事情上,讓咱倆家傷了和氣。”

否則的話,像高峰那麼圓滑的人。

《銀河帝國》那種資本主義的□□,會讓閨女借給聶衛民這麼個孩子看?

聶衛民氣的,伸長了脖子,忽而就頂了陳麗娜一頭。

愛看書的孩子喲,正在想著,從哪兒找本三國來讀呢。

路過倉庫,劉小紅就在倉庫前,正在教二蛋怎麼辮麥草呢。

也不知道誰給她編的頭髮,滿頭小辮子,辮子裡還辮著花兒。聶衛民撇了撇嘴,心說這可真俗氣。

好吧,又俗氣又漂亮。

“怎麼,郭記者,昨天你就說自己一天也不想呆了,馬上要走,怎麼今天又要下地勞動,難道說,你也給我們這些社員們所感染了,還想繼續勞動?”

到了田老的地窩子前,拖拉機一關,陳麗娜下車了。

郭記者今天洗了個頭,又換了一件田老的燈芯條絨襯衫,好嘛,終於恢復他大記者的斯文樣兒了。

“不瞞陳場長說,夜裡聽著風聲像鬼哭狼嚎似的,地窩子裡又冷,又沒有電,我有一種當時就要狂奔著逃離這個地方的衝動。可是早晨起來,天那麼的藍,地平線上陽光那麼的熾烈,聽著孩子們清脆的歌聲,聽著鳥語聞著花香,我就不想走了。”

邊疆,一個夜裡就想逃離,早晨卻又流戀不捨的地方。

“那行,既然來了,你就索性多呆幾天,也陪我們多勞動勞動,也算是讓你這個首長家的兒子,體驗體驗生活,行嗎?我想,等你回到首都,你的思想會昇華,你的文章會更有深度,你整個人都會提升不少。”

“你知道我爸是誰?”郭記者有點好奇。同時,就斜靠到拖拉機上了,耍個帥。

陳麗娜笑了笑:“你能查我,我為啥不能查你?”

首長就那麼多,將來能做到《新青報》主編的,姓郭的也就那麼一個人,畢竟多活了一輩子,大致一猜,也能猜到他是誰家的公子哥兒。

“那行,你弟弟我抱著,我倆坐後面吧。”

“這是我媽,我是她兒子。”聶衛民很不滿的說,故意踮高了腳尖,以示自己的高度。

郭大記者再次目瞪口呆:“陳場長,你居然有這麼大的兒子?”

“對了,郭記者,你知道水星上有水嗎?”

“小夥子,你這個問題可坑不了我,水星是離太陽最近的行星,他已經給太陽烤乾了,上面不說沒有水,就連大氣層都給太陽剝離啦。”

“媽媽,北京來的叔叔懂得好多呀,他真的太博學多識了,讓他再多呆幾天吧,我覺得我們好有共同語言。”聶衛民極其認真的說。

郭濱也覺得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材:“你喜歡天文?告訴你,叔叔還戴著望遠鏡呢,四月,可是天琴座和武仙座流星雨最密集的月份,會下流星雨,今晚咱們一起看流星,咋樣?”

“叔叔,今晚,咱們一起睡吧。”

“好啊,只要你願意睡地窩子就行。”

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聶衛民聞過了,這個叔叔不臭,他打算犧牲自己,幫媽媽攻下這座堡壘。

北京來的,首長家的公子哥兒郭濱,正好就是能幫陳麗娜對付龔紅星的,那一場東風。

“聶衛民,你能稍微裝著一點嗎,我牙疼啊。”

“我是真的喜歡他,這個叔叔可比聶國柱有趣多啦。”

平坦的,耕了一遍又一遍,像天鵝絨一樣綿延起伏著的麥田裡,聶工單手叉腰,正在指揮聶國柱修理耕種機。

愛人遠遠拋了個媚眼過來,他輕咳兩聲,連忙就避開她熾熱的小眼神兒啦。

繁忙的春種開始了,需要大量的勞動力把新增的一百公傾麥田給種滿,還需要大量的人手來修理隨時會壞的耕種機,還得有人給耕種機加油,上油。

整個礦區,武裝部的車壞了,找聶工。

油井上的磕頭機壞了,找聶工。

甚至於煉油廠的機組執行出了問題,那當然是找聶工,找聶工。

繁忙的,恨不能生出八別只手來的聶工,最近又遇到了一項可怕的難題,那就是,農場裡的耕地機壞了,居然也是找聶工。

聶國柱在家除了吃閒飯,就是像監視敵人一樣的盯著他。

聶工在工作上倒不怕聶國柱那個二楞子挑刺兒,但是妒火中燒還師出無名,想打也打不起來啊。

這不,大週末的,他想來想去,就把聶國柱給帶到農場,幫農場修理大家夥,反正他不力氣多得是,用在這兒不是更好。

美麗的小公主,他的陳小姐,正在調集一切可利用的資源,打一場,漂亮的春種之戰。

和平年代,處處都是戰場,而他們一家人,註定是這場戰爭中,付出最多,也贏面最大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衛民:為了家庭幸福,為了媽媽的事業,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忍受腳臭,呼嚕,還得違心的誇叔叔們各種好,難啊,好難啊。

二蛋:我從來不覺得小紅俗氣喲。

龔紅星:好氣哦,我這反派也做的太沒營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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