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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打倒她

“哈工, 哈工你在嗎,快來看,騙子到咱們基地啦!“

“狗蛋兒,狗蛋兒,快去叫你爸,就說有騙子到咱們基地啦,趕緊的,給我來狠狠的打。”

不就是能搞革命嗎, 藉著革命的名義,一個無業遊民在紅巖混的風聲水起嗎?

這種王八蛋,上輩子陳麗娜經歷的太多太多了。

拿根雞毛當令箭,拿個成份當殺人的砍刀,叫他們逼的跳河的, 上吊的, 拿刀片兒割脈的屈死鬼們, 那可是不勝枚舉啊。

陳麗娜手中提著掃帚,直接照著那個拿著小喇叭的,胖乎乎的小馬就摟開了:“我把你們這群騙子,騙完了礦區還敢來騙我們基地, 哈工,快來,給我狠狠的打這幫騙子。”

正好兒,今天哈工在家了,熱情好客而又悍猛的哈族人, 一看陳麗娜都打上了,提了根大鐵管子直接就出來了:“哪裡,哪裡有騙子?”

“這就是騙子,給我狠狠的打,打出咱們基地。”

“陳麗娜,我勸你不要矇騙群眾,你就是個臭老九,我是代表組織來審查你的。”

“阿呸,你要說你是組織來的,那我問你,工作證了,你把工作證拿出來我瞧瞧。”

革命小組,自認就是天地間的一股正氣,以氣服人,哪來的什麼工作證?

“哦,沒有工作證是吧,我這個場長十九品的官兒,我都有個介紹信了,那你可不就是個騙子?”

“我,我有,我們有檔案。”這個工作小組總共三個人,龔紅星是小組長,下面一個小馬,一個小尤。小馬給掃把已經打懵圈兒了,還是小尤機靈,說著就開始掏檔案了。

誰知道他手才一伸,後面也不知道是誰直接哐啷一聲,他頭暈眼花,就躺倒在地上了。

好嘛,狗蛋兒媽最恨的就是騙子了:“小陳,我問你,是不是拿黨參充人參的騙子,騙到你家門上了?”

關鍵時刻聶衛民最管用,小家夥原本在牆上,這會兒溜下來了,連蹦帶跳跑了過來,還說:“叔叔,你沒事吧,叔叔,要不要我扶你起來?”

“這位小同志,謝謝你,這裡的人怎麼全不講理啊,快,快扶我起來。”

哎,扶到一半兒,小家夥跑了。

陳麗娜看在眼中,提起掃帚,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的砸:“錢嫂子,這可不是騙人幾根黨參的小騙子,她是專門拿成份來唬人的大騙子,你看看,這東西齊全不,小喇叭都備著呢,但是,你問她要介紹信,我敢保證她拿不出來。”

到這會兒,龔紅星才算清醒過來了,對呀,介紹信啊。

她轉身就問小尤:“介紹信,把介紹信給這個反/動派拿出來,給她看。”

小尤夾著個公文包的,往包裡一摸,還手戳著陳麗娜:“你,你給我等著。”

一摸,沒有,再摸,還是沒有,掀開公文包一看,就兩張皮兒,裡面的東西早都沒影兒了。

要知道,從紅巖女子大學調的檔案,陳麗娜的戶籍遷移記錄,以及她和安河山來往時的信函,那些東西可全在公文包裡呢。

“不對,不對,就是那小子,剛才說要扶我起來,就是他把我們的介紹信搶走啦。”小尤說著,袖子一擼,就準備要進院子去揍聶衛民。

“你,你給我站住,你不準碰我兒子。”陳麗娜本來是在打小馬的,剛想上前,龔紅星把她給攔住了:“對,剛才就是那個小壞分子在小尤眼前,小尤,搜他的家,抄他的家,這小子看來是從小就壞透了。”

“哈叔叔,哈叔叔。”聶衛民小嘴撇著,站在那兒,本來就瘦,委屈的差著雙手,在小尤猙獰的笑聲中,一步步的往後退著。

哈工生平最恨,就是別人欺負小孩子。

偏偏這時候,陳麗娜又是一聲吼:“哈工,這個團伙聽說在礦區還拐賣過別人家的孩子,你看那女的,多胖多莽,你看她們是不是專門盯著孩子,可不能叫他們碰衛民啊。”

“哈叔叔,救我。”天啦,小聶同志簡直是這個星球上最好的演員。

“有什麼事找大人,我看你敢抓孩子。”憤怒中的哈工一鋼管抽過去,只聽哐啷一聲響,小馬回過頭來,不可置信的望著陳麗娜。

要知道,給人身上潑糞水,栽贓帽子,張嘴反/革命,閉嘴反/動派,可是他們的強項啊,他們在紅巖就是靠這一招走遍天下無敵的。

多少幹了一輩子革命的老前輩,吃了一輩子的拌湯,他們非得說人解放前是地主,於是乎,打倒吧,踩上一萬只腳吧。

還有那家裡藏著書的,藏著古玩的,哎喲喂,踩碎,打倒,統統打倒。

反正就是看什麼不順眼就踩兩腳,踩慣了,人見人怕鬼見閃腰,孫悟空見了他們都得翻個跟斗躲遠點兒,沒想到今天居然叫人一鋼管,就把頭給砸破了。

“麗娜,這人給我打趴了,這女的呢,扭起來,咱喊秦勝來處理吧。”哈工說。

龔紅星抽空就來了一句:“陳麗娜,你完蛋了,對抗組織審查還訴諸暴力,你死定了。”

她滿院子轉著,突然,就看見自己的介紹信在屋子裡頭的玻璃上,而那玻璃窗子是關著的,狠推了兩把,推不開,於是她轉身進屋,狠搡了兩把聶博釗書房的門。

這門上著鎖,想砸也砸不開,於是,她出門就撿了塊磚頭,直接朝著玻璃窗砸過去了。

她得砸開窗戶,把自己的介紹信從裡面取出來,才能以組織的命義,狠狠收拾陳麗娜不是。

眼看著她提起磚頭來了,陳麗娜轉頭,對哈工說:“哈工,她真是革命組的組長,咱們打了人,咱們這下要完蛋了。”

哈工手裡還拎著鋼管呢,一看另外那個小尤轉頭就跑,也是急了:“小陳,你早知道他們真是工作組,為啥還要打?”

這下可好,他覺得自己給基地惹禍了。

“因為,不打他們就要妨礙我們的工作,哈叔叔,我媽想說的是,您還得再來一鐵管。你知道我爸實驗室的意義,就該知道他的書房也是閒人免進的,現在她在砸書房,你得給她一鋼管。”

“打死人犯罪。”

“我沒叫你打死人,以及,我得告訴你的是,你有特殊的保護政策。”因為他是哈族人。

“打她的腿,腿腕子,傷筋動骨一百天。”聶衛民果決的說。

這時候龔紅星提著磚頭已經在砸玻璃了,三蛋抱著自己的小內褲埋頭在劉小紅的懷裡,二蛋氣勢洶洶的跑出來了,還想上前阻止,龔紅星直接就生踹了他一腳。

畢竟孩子嘛,二蛋本來就胖,啪的一下就給她踹趴在地上了。

孩子還要抱她的腿了:“你不能砸我爸爸的玻璃,那是我們家僅有的玻璃窗戶。”

哈工緊了緊手中的鋼管,但他怯了,就算有民族保護政策,他也怯了,關鍵時刻,陳麗娜奪過他手中的鋼管,橫拎著照準了龔紅星的腿腕,小跑著上前,彎腰一掃,一鋼管就砸了過去。

但龔紅星也砸碎了玻璃。

聶衛民比她跑的可快多了,搶過介紹信,進廚房,點燃扔進大灶裡還拉了幾把風箱,好嘛,什麼狗p的介紹信,紅頭文件,一火而焚,沒了,消失不見了。

從廚房出來,聶衛民攤了攤雙手,看著從門外湧進來的治安隊的人,說:“秦叔叔,這個女人砸壞了我爸爸的窗戶。”

“聶工的工作,可關係著我們邊疆油田的安全生產,他的書房可是連我都不能進的,這個女人蓄意砸壞了他的窗子,顯然是想偷他的情報,秦隊長,我剛才打了她,萬一鬧到公安那兒,你可得替我們作證,是她先砸壞了聶工的窗戶,我才動的手。”

“對,她先動的手,動手打了我弟,砸了窗戶,我媽才動的手。”聶衛民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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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的照相聲響起,一直在基地閒逛的郭記者和靳師憑著媒體人的嗅覺,第一時間到達戰場,正在給砸壞的窗戶,那個犯罪現場照相了。

“這個,麗娜,這是個工作組,人家有介紹信的。”

“我問了,她沒掏給我。”

“龔組長,您的介紹信了?”

“那個小反/革命給燒了,就燒在他家的灶火裡了,這一家都是反/革命,我要求你們基地嚴肅的懲處他們。”

龔紅星的腿斷了沒有她自己並不知道,但是給鐵管擊中腿腕後那種鈍痛,已經持續而來的疼痛,足以干擾她的工作。

她還想站起來了,但是兩條腿腕都使喚不上勁兒,太疼了,火辣辣的,又麻又痛,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提著鞭子給那些老革命前輩,老知識分子們疼痛,比這更甚。

她本來是個特別堅強的人,十三年的革命工作沒有打趴了她,擠著火車走遍天南海北沒有打趴了她,可她居然叫一根鋼管給打趴了。

當然,也是到了此刻,龔紅星才發現,自己也是血肉之軀,也會痛。

“行了,龔組長,你工作的熱情是不可否認的,但工作總得有個流程,您得先亮介紹信,沒有介紹信,聶工的家屬就有權阻止你,畢竟咱們基地最防的,就是蘇修。”

“陳麗娜就是蘇修。”龔紅星疼的直飈淚:“她會俄語,她寫過的俄語信件至少有一大沓,我帶著的,給那小兔崽子燒了。”

“離著蘇國不遠,我們大家都會幾句俄語,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龔組長,您的介紹信我是看過,但是聶工的家屬沒見過啊,您就掏出來給她看看,我叫她給您道謙,成嗎?”秦勝耐心的開解,並且,主動的提起小馬的小檔案包來,分明不過兩張皮,還在裡面不停的摸著。

“我明白了,你們這個基地沆瀣一氣,全是反/革命。”龔紅星說:“我現在要求使用電話,打電話給紅巖,讓他們調更多的工作人員來協助我們的工作,這地方是個堡壘,非炸/藥包不能突破。”

“行行行,咱們先去醫務室包紮一下,您看成嗎?”秦勝說著,招呼過治安隊的同志們,連抬帶哄的,就把龔紅星給抬走了。

“媽,她要打了電話,真的會來更多人嗎?”聶工民很擔心。

畢竟介紹信能燒一時,陳麗娜的罪證能燒掉,但革命工作組的熱情不可小覷啊,這就跟滅火似的,你幾把啪啪啪,把大火源給滅了,可火星子給帶到別的地方,風一吹,星火燎原咋辦?

“聶衛民,哦,還有陳場長,也許對於你們來說,是第一次經受這種鬥爭,但是我非常有經驗,我得告訴你的是,她從敲門,再到砸窗戶開始,全都是違規操作的,而且我也拍下來了,你不要害怕,我和靳師會全程跟蹤,並保護你們的,好嗎?”

“哎呀,大災大難,大屈大辱面前,該相信的還是記者同志,好吧,那我就順勢邀請郭記者多住幾天,並且,也請您持續關注這場所謂的鬥爭,好嗎?”陳麗娜說著,看了聶衛民一眼。

這小夥子真是太賊了。

為了留下郭記者,烤田鼠他都敢烤,還有什麼是他不能幹的。

但是,郭記者的出現,真的就是雪中送炭啊。

靳師年齡大,是個不怎麼敢惹事兒的,就說:“小郭,不行咱們還是回吧,畢竟革命這種事情,全國都在發生,我們只是來採訪的,沒必要淌混水。”

郭記者卻不這麼認為:“不不不,靳師,龔紅星,可是上面一再表揚的革命小能手,我覺得全程觀注這麼一場鬥爭很有意義,你要想走,你走,我必須留下來。”

說著,他直接就拿過了靳師手中的相機,畢竟就是照個相嘛,他也會,是不是?

聶衛民看了陳麗娜一眼,悄悄於後面拽了拽她的手。

好嘛,有記者關注,他們就不怕龔紅星會屈意抹黑啦。

“怎麼,我瞧你們今天都不高興似的?”王紅兵來接閨女了,抱她上了腳踏車前坐,就說。

他為了閨女,專門在腳踏車的前面焊了個坐位,這位就不用擔心劉小紅坐在後面,腳會拐到腳踏車的輔條裡去啦。

“姐夫,沒事兒,你快帶著小紅回去吧,不過,這是啥,你幹嘛又給我提魚啊,給我姐吃多好?”陳麗娜一看姐夫提的魚,就不高興了。

“你姐現在除了羊頭,別的不吃,快生了還不停歇,我真不知道她這麼著是準備要幹啥。”

劉小紅要走了,又折了回來:“小姨,你瞧我這個漂亮嗎?”

抽著空兒,她給陳麗麗做了一條褲子,怎麼說呢,腹部特別的大,但是腿細,這在將來,叫孕婦裝,專門給孕婦穿的。

“行了,丫頭,要回就趕緊走,我也沒功夫留你啊。”

聶衛民還是很擔心嘛,送走了郭記者和靳師以後,就一直在大門口守著,等爸爸回來。

二蛋在廚房裡幫陳麗娜燒火了,最細心敏感的小三蛋兒,就一直在廚房門上站著。

“媽媽,今天這大青魚咋吃啊?”對於二蛋來說,那怕大敵當前,吃飯總是第一位的嘛。

媽媽砰砰兩下砸在魚頭上,摁著魚在菜園子裡剝鱗片,剝完了一刷子掃進簸箕裡:“二蛋去替咱們把這垃圾倒了,記得單獨放在草地上,野狗愛吃這個。”

“好吶媽媽。”

“媽媽,今天還是水煮魚片嗎?”他蹬蹬的跑回來,滿頭大汗。

“不是,今天這魚小,光吃它估計還不夠填你一人的牙縫縫,媽要拿土豆和幹豆角來燉它。”

去年沒吃完,曬乾了的豆角,灰出出的不起眼兒,就掛在小庫房的房梁上,四五月份沒吃的,那可是氣死老鼠的存在啊。

老鼠們蹦啊跳啊,想吃啊,就是夠不著它。

刺溜,二蛋的口水就流下來了。他可以想象到那種先煎過的土豆蘸上魚湯的鮮氣,一大口咬上去時的滿足感。

“媽媽,你真的不怕嗎?”三蛋兒小心翼翼的問說。

“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聶工回來了,居然肩頭還有雪:“3號基地那邊下雪了,可真冷,哎呀凍死我了。”

“爸爸,你又帶著花,是給媽媽吃的嗎?”二蛋現在知道啦,爸爸帶回來的花,自己不能吃。

聶博釗一直在笑,笑眯眯的,把雪蓮遞給了她。

“怎麼,為啥這樣子看著我,我做的不對嗎?”陳麗娜煎好了魚,放上水,再把幹豆角灑進鍋裡,燜上鍋就進客廳了。

撕一瓣吃一瓣,二蛋趴在膝蓋上看著,看他饞成那樣,嗯,給了一瓣兒。

“媽媽,甜,好甜,我能再吃一瓣嗎?”

“不行,這是我的藥,我靠這藥起死回生,續命呢。”陳麗娜說著,假裝喘了兩口氣。

“好了媽媽,我這瓣也不吃了,給你吃吧,你可千萬不能生病啊。”二蛋說著,口水叭叭的就把自己剛放進嘴裡的又掏出來了。

好吧,只有這時候,陳麗娜才覺得自己是個真公主,叫騎士們環繞著。

“好事兒,聶國柱陪著他愛人在醫務室了,今天晚上,估計是不會回咱們家蹭飯了。”聶工算是大松了一口氣。

“爸,爸,那個小革命組長能爬起來啦,叫聶國柱揹著,上基地辦公大樓,說是要去打電話,她還說,她要給中央打電話,調援兵。”

千里眼,順風耳的報信小衛兵聶衛民回來了,長嗅了一鼻子,說:“媽,真香。”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怎麼樣,小聶同志,爸還有一件事兒要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說著,聶工進了窗戶給砸爛的小書房,從書櫃裡搗騰出鉗子,扳手和改錐,還有個老式卡帶機來,若有思索的看著:“不對,我應該有很長兩大卷的銅線,怎麼少了很多?”

媽媽原來一直沒有笑的,看爸爸拿出銅線來,拈著朵花兒也就跳起來了:“小庫房裡找去,銅線全在小庫房了。”

她一笑,二蛋和三蛋懸提著的心才算是放下了,沒辦法,媽媽的心情,就是家庭的晴雨表嘛。

聶衛民有點兒感覺了,今天的事兒,爸爸能兜住,他嘻嘻笑著:“爸,趕晚飯前能回來嗎?”

“能,你媽燉了這麼香的魚,今晚又沒人跟咱們搶飯,必須趕回來吃。”

老聶帶著小聶,給倆小的揮了揮手,就又出發啦。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猜猜這事兒聶工打算怎麼兜,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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