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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幻想曲》

維也納音樂廳,算是每一個音樂發燒友心中的聖殿。元霄十來歲的時候,也做過鋼琴家的夢,夢想著在這裡開一場屬於自己的獨奏會,夢想著夾道歡呼和掌聲舞臺。不過很快,他就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其實不是鋼琴家的料。

可這並不妨礙他的熱愛。

白問霖對樂團的藝術總監介紹他的時候說:“這是我弟弟,肖恩。”

總監眼睛微微睜大,看向元霄那完全東方的面孔,似乎很困惑老羅伊斯一個日耳曼人,怎麼會生出一個亞洲人來。元霄在網上見過他的介紹,很激動,伸出手去,說“nicemeet you”。

總監是個上年紀的奧地利老頭,頭髮銀白,笑眯眯地跟他握手。

白問霖冷漠地掃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

他話很少,說要帶著弟弟進去,沒說他是旁聽,只說弟弟要等他,總監就同意了。

白問霖到奧地利的時候,樂團和指揮已經配合了許多天了,裡卡爾多曾多次指揮維也納愛樂樂團,他們非常默契,也跟羅伊斯合作過。裡卡爾多對他印象一般般,只能說羅伊斯不太聽話,以自我為中心,可他的確是當之無愧的天才——生平所見。而樂團也曾和羅伊斯合奏,不過,三方卻是初次同臺。

遠遠地,元霄就看見了排練廳裡,正在大吼的裡卡爾多。指揮都是肢體語言豐富的人,說話時總是帶著動作,以至於總會顯得情緒激昂。元霄看見他正在教訓銅管,說重來一遍。

樂團奏樂,是一首施特勞斯的快速波爾卡。元霄忍不住抓住了白問霖的胳膊。

“怎麼了?”他回過頭。

“我……不敢進去。”

“不是要跟裡卡爾多要簽名嗎?”

元霄:“……我不敢了。”

“他可怕嗎?”

元霄搖頭:“他不可怕,我就是……怕。”這種畏懼感不難解釋,見到遙望中的偶像時,很多人都會畏懼。

白問霖低頭看了眼他紅透的臉,又轉頭去看發福的義大利指揮家。

“那你坐過來,等著我排練結束,我讓他給你籤一張名。”他摸了摸元霄的頭髮。

這再好不過了,元霄重重地松了口氣。

白問霖讓元霄坐在離鋼琴不遠的一張椅子上,還叮囑排練廳的工作人員,讓他們看著元霄。那語氣就好像一位家長,讓旁人幫忙看著自家小孩不要亂跑。

元霄坐在一旁,看見白問霖受到了樂團的熱烈歡迎,但他們或許都知道羅伊斯的冷淡性格,那種熱烈的目光裡含著一絲敬畏,這很奇怪,因為在整個樂團裡,三十歲以下的樂手屈指可數,白問霖可以說是在場最年輕的音樂家,但他受到的尊敬,卻是和年邁的指揮一樣多。

裡卡爾多顯然也明白羅伊斯那不討人喜歡的性格,活躍氛圍道:“現在羅伊斯來了,我輕鬆了,我把總譜交給他,你們誰要是出錯,就得受著羅伊斯的死亡瞪視。你們不怕我,總該怕他吧?”

眾人笑了,結果反觀羅伊斯,一點不買賬,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正在看裡卡爾多給他配的鋼琴譜。在這種大型圓舞曲演奏中,他鋼琴的部分其實一點也不重要,但裡卡爾多還是給羅伊斯配了很大段的獨奏——因為知道這傢伙的受歡迎程度,和他討人厭的臭脾氣是等同的。

元霄就在旁邊不遠,他看起來年紀很小,受到了特殊照顧,有人給他端來一杯果汁,問他要不要甜點,他拒絕了,音樂會不允許帶食物,哪怕只是排練,元霄也不想在旁邊吃東西。

樂團先後排練了約翰·斯特勞斯的幾首不同的圓舞曲,他們幾乎沒有出錯,但裡卡爾多總能找到不滿意的地方,哪裡輕了、哪裡重了,哪裡情感沒有到位,一丁點的差距都會使他大發脾氣。

他是個吹毛求疵的指揮。

樂團排練得入迷,元霄也聽得入迷,音樂太奇妙了,哪怕裡卡爾多偶爾冒出一句聽不懂的意大利語,但音樂卻是他能聽懂的語言,他能聽懂這位大師的指揮語言,太動人了,彷彿心底有什麼東西被喚醒了般,元霄有種深切的感動,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特別想手底下也有一架鋼琴讓他彈。

白問霖不時分心看他一眼,卻發現元霄的目光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很快,大半天的時間過去,排練時間結束,元霄看見白問霖在跟裡卡爾多說話,還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過了會兒,白問霖拿著一份總譜回來,遞給元霄:“你要的簽名。”

元霄:“……”

這是《桃金娘花冠圓舞曲》的管絃總譜,上面囊括了各個管弦樂器、不同聲部的譜子,有十幾頁厚,甚至還有裡卡爾多的標註字跡、英文、意大利語。元霄壓根不敢接:“怎麼把總譜給我了?那排練怎麼辦……”

白問霖:“他那兒還有幾份,我說你是他的粉絲,想要你的簽名,他就大方地籤在了總譜上,他還想跟你說話,我拒絕了。”裡卡爾多聽聞是他的弟弟,非常想見一面,因為他認為羅伊斯的弟弟,定然也是一位不差的天才。

元霄:“……”他立刻去張望裡卡爾多的背影。

白問霖略一彎身,抓著他的手把他拉起來:“不是害羞嗎?”

元霄赧然:“是啊……”

白問霖拉著他的手從排練廳出去,樂團裡的樂手齊齊看著他們。

上了車,元霄還在說:“裡卡爾多太厲害了,他簡直……”

白問霖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吹噓別人。

元霄難掩激動:“我剛才覺得我的耳朵好像能聽見了一樣。”

白問霖這才扭頭看他。

元霄說:“就是你們排練的時候,我的耳朵很清晰的感覺,等我反應過來就失去了那種、那種……說不出來。”他頓了頓,看向白問霖,眼睛有些亮,“我一直相信音樂療法是存在的,可是當它真正在我身上起作用的時候,我才知道那有多神奇。”

他剛才甚至不覺得聽力衰弱是多麼痛苦的事,他在聆聽音樂的那幾個小時裡,彷彿能看見十歲習琴的自己,心中有著最偉大的夢想,音樂提供了另一種現實,幫助他忍受住不得不忍受的東西。

白問霖聞言,伸手將他摟入懷中,也不去計較他剛才不看自己的事了。

元霄不想靠在他身上,正要起來,白問霖就按住他:“元霄,乖,別動。”

元霄想讓他別這麼說話,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白問霖把手伸到他面前,元霄看著他,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白問霖暗示道:“我今天彈了八個小時。”

元霄似懂非懂,但還是有些懵,不是每天至少八小時的嗎。

白問霖臉有些冷,過了幾秒,他把手放在元霄的手背上。他的手很大,雖然都是學鋼琴的,但是先天就有區別,他的手完全罩住了元霄的手掌。白問霖記得,阿爾每次把手伸過去,不必說一個字,元霄馬上就能理解他的意思,幫他輕輕地按摩放鬆手指。但是阿爾有的待遇,他卻沒有。

雖然沒有理解到他的意思,元霄卻也是對他的手掌很感興趣的,白問霖的手指很有力,骨節分明、修長,指腹有粗繭,他有時候練琴會把指尖練出血來,可哪怕滲出了血,他也不會停止。

元霄有點心疼,抬頭看了他一眼,很小心地捏了捏他的食指,按揉了幾下:“練琴這麼久、這麼辛苦,為什麼不適當休息呢?”

“休息不了。”白問霖低垂眉眼,“停不下來。”他有段時間拿音樂當做麻醉藥,當做迴避這個世界上所有苦難的唯一方式,但後來他又意識到,音樂不是麻醉藥,而是救助。然後他就找到了酒和雪茄,替代音樂的麻醉藥作用。

元霄自然不會懂得他的意思:“偶爾也要休息的,不然以後怎麼辦?”

在排練廳圍觀了一週,元霄對音樂有了完全不一樣的全新感受,他不再喪氣,彷彿找回了最初學音樂的理由,白天看他們練習,晚上他就用白問霖的鋼琴試著編曲、尋找靈感,捕捉稍縱即逝的樂句。

不過白問霖這裡只有鋼琴和小提琴兩樣樂器,元霄給《光年》插曲配器,打算用鋼琴外加提琴三重奏。

但是他的錄音裝備全都不在,元霄只好先用overture和windows自帶的鋼琴音源做了個最初級的版本。他做出來後,第一個給白問霖聽,白問霖倒是不提意見,免得打消他充沛的熱情和喜悅,因為在他聽來,瑕疵真的不少。倘若換個人站在這裡,折磨他的耳朵,他早該生氣了。

第二天,元霄就把用電腦製作的插曲發給了《愛你一億光年》的導演袁皓。其實編曲不難,用軟體一個小時就能做出來,難的是製作出合心意的、完美的成品。

袁導給他打了個微信電話,說:“比上次提交的版本好,有溫暖向陽的感覺,就是細節上……”

元霄說:“抱歉啊袁導,我人在國外,什麼裝置都沒有,用windows鋼琴音源製作的,可能有些粗糙。”

袁導說:“沒關係,聽個大概就行了。不過啊,問題還是老問題,電影是愛情電影,你編曲的這個,缺少一種浪漫,怎麼,還是沒有找個女朋友?”

元霄說沒有。

“你不去體驗,怎麼把愛情寫進歌裡呢?”袁導唉聲嘆氣,“這麼帥氣個大小夥,單身,不談戀愛簡直是浪費社會資源。”

他又說:“沒有初戀、也沒有暗戀過誰,你是不是gay?”

元霄趕緊否認。

“我開個玩笑,”袁導笑,“你在哪個國家?”

元霄說維也納。

“聽音樂會呢?是不是新年音樂會?”

元霄嗯了一聲。

“我也準備去聽,就是沒搶到票。”袁導有些羨慕,“那這樣,你來米蘭,我們正在拍男女主重新邂逅的戲,你就過來,看著咱們拍戲,回頭再改改,肯定就成了。”其實元霄現在這個版本,已經非常好了,雖然粗糙但是卻不乏讓人耳目一新的動人,比他找的很多工作室做的都讓人滿意。但駱元霄的效率太低了,而且……比起他之前花五萬買的、由駱元霄和“威廉”製作那個主題曲,還有一定的差距。

這個差距,他琢磨了下,問題恐怕就是出在那個“威廉”身上了。

元霄一聽要去米蘭,愣了幾秒,隨即應了:“那我現在買票去,明天就來。”

掛了電話,他查了下票,一千多點往返,一個小時就到了,非常近。

他買了票,才給白問霖說:“我買了去程,返程到時候再買,一月一號前我肯定趕上。”

“明天是二十四號。”白問霖說。

“平安夜?我知道的,沒事,聖誕節不過也行,你想要聖誕禮物的話,我去米蘭的時候給你買回來。”

白問霖說不用,他微微皺眉,似乎在煩惱自己為什麼走不開。

雖然他的性格不討人喜歡,可對於工作,他一向是負責的,從不出差池。他開演奏會從來都很準時,這也是為什麼他性格這麼差還能博得這麼多尊敬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萬無一失,指揮根本不用擔心他的臨場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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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會兒,他敲定:“菲利普跟著你去。”

“我一個人又……”

“我知道你走不掉,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坐飛機。”

元霄就沉默了,說實話他自己也怕。

第二天的時候,元霄和白問霖的司機菲利普坐著私人飛機飛往米蘭,下飛機後,菲利普從另一個胸口別著羅伊斯家徽章的人手裡接過車鑰匙,把元霄送到了《光年》片場。

《光年》在米蘭實地取景,今晚更是一場重頭戲——因為今晚是平安夜,原著裡男女主兩人就是在一個浪漫的平安夜裡再次相遇的。

這種並非刻意佈景的節日氛圍,能給影片增色不少。

劇組正在街頭拍戲,菲利普開著車,緩緩停在了街道旁。

元霄還沒下車,菲利普就繞到後座,給他開啟了車門,手扶著車門上框:“駱少爺,您小心。”

“菲利普,其實你不用這麼叫我的……”元霄說,“叫我名字吧,sean。”

菲利普頓了頓,順應地叫他肖恩少爺。

元霄嘴角一抽,這時,副導演發現了他,一幕戲也正好拍完,在休息,他立刻高聲喚道:“小駱。”

元霄走了過去,副導演說:“你從奧地利過來的?”

他點頭,副導演又驚奇地看向跟著他的帥哥:“這位是……威廉?”

元霄正想說不是,袁導人就過來了:“小駱啊,來來來,你終於來了,等會兒晚上拍的那幕戲,你也得看著,你的插曲就在這兒第一次出現。”說著,他看見了穿一身雙排扣蘇格蘭紋狩獵西裝的菲利普,眼睛一下亮了。

副導演低聲說:“這個好像是威廉。”

袁導:“!”

袁導上下打量了一下,立刻就分辨出,這個“威廉”非常有錢,一身少說幾十萬。他伸出手去,要跟菲利普握手,同時轉向元霄:“你怎麼不早說威廉要來呢?”元霄正想說這不是威廉,袁導又說:“你怎麼不告訴我,威廉居然長得像布拉德·皮特呢……”

菲利普友好地跟他握了握手,袁導低頭就看見了他的手錶——勞力士迪通拿。他心裡一驚,估摸著這起碼得是身價上億的富二代吧,他笑著說:“威廉你好你好,慕名已久,我是導演袁皓。”

元霄尷尬地解釋:“袁導,那個……”

“什麼?”

元霄小聲:“他不是威廉。”

袁導:“……”

“他叫菲利普。”

袁導:“剃鬚刀?”

元霄說:“不是那個飛利浦……唉、不過拼寫都一樣,總之他不是威廉。”

袁導心說我說呢,這麼有錢來寫歌,才賣我五萬塊,有錢人玩兒我呢?他重新跟菲利普打招呼:“菲利普你好你好,我是導演袁皓哈哈哈。”

菲利普相當紳士禮貌,微微頷首,金髮擋住灰綠色的眼眸:“您好,我是駱少爺的司機。”

袁導看向駱元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