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手叫前來給夏秋瀲擦拭身子的青鴛綠阮退下, 燕挽亭拿著乾淨柔軟的帕子, 在銅盆裡沾溼。
然後半跪在床榻邊, 解開了夏秋瀲身上雪白的中衣, 溼潤的帕子輕輕的擦拭過夏秋瀲雪白柔軟的肌膚。
燕挽亭動作輕柔小心翼翼的將夏秋瀲的身子擦拭乾淨。
這事雖然看著輕鬆, 但卻是個繁瑣細緻的事, 以往她不在時, 青鴛和綠阮每日都要幫夏秋瀲擦拭身子。
但只要她在宮中她便要親自動手,不勞煩她人, 等幫夏秋瀲把身子擦拭乾淨後,燕挽亭額頭都冒出了一層汗。
叫人把帕子銅盆都收拾了下去,燕挽亭便爬上了床榻。
此時正巧是午時, 以往燕挽亭都要在景翎宮或是自己府上小憩一會。
燕挽亭撐著額角側躺在夏秋瀲身旁,她的雙眼彷彿黏在夏秋瀲面上,目光痴纏的掃過她每一寸面容。
夏秋瀲白皙精緻的面容上比起以前病態的蒼白多了些血色,呼吸平緩綿長, 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微微的顫抖。
彷彿只是在熟睡中,未曾醒來。
燕挽亭忍不住伸手,指尖輕輕的撫上她的臉頰,撫過她的眉眼她的鼻尖然後落在她的唇上。
“我今日來, 是與你辭行。”
輕嘆一聲,燕挽亭摩挲著夏秋瀲略顯蒼白的薄唇, 眼神有些恍惚。
“我心中念著想著,明日一走待再回來時,便能看到你醒, 能看到你坐在殿前撫琴,能看到你夜了也要點燈在書房看書,能看到你獨身坐在棋盤前沉思。能看到你...在等我回來。”
“我知這不過是我的妄想罷了,若你當真醒了,若我當真回了,你怕不是恨的想要舉劍殺了我。”
燕挽亭苦笑一聲,而後繼續道。
“也許你會覺得我狼子野心,如今所作所為與江詢言當初別無兩樣。可不知為何,上了一次戰場我就變了許多,我親眼見到了屍山血海,親眼見到了流離失所的百姓,親眼見到無家可歸走投無路的婦孺帶著孩童跳江自盡,親眼見到一座昨日還繁華的城一夜之間便被火燒作斷瓦殘垣。”
“一旦戰事起,誰人都逃脫不了。瀲兒,你可知這天下從不像我們想的那般太平,燕國和姜國每年在邊疆大大小小都要打上幾次,死傷的士兵且不說,那些被牽連的百姓亦不在少數。”
燕挽亭原本輕柔的聲音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而後雙眸愈發堅定。
“陳國周國這些年從未停過戰,為了疆土為了所謂的舊仇,還有那些數不清的邊陲小國,國號君王換了一個又一個。這天下大大小小的戰事,何曾停過,受苦的百姓又何曾少過。”
越是說著,燕挽亭的眸子就越亮起來,如同是剛剛落在枯草上的一粒火星,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連她的聲音都不經意的提高了一些,是她自己沒有聽出的狂熱和顫抖。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維持著這明面上的太平,為何不破而後立呢。打破這些假太平,亂便讓它徹底的亂。這天下本就需要一統,瀲兒你想想,以後沒有什麼燕國人姜國人之分,統一語言統一貨幣統一度量單位,天下人都為一國人。”
這些天一直憋在心裡的話突然說出口,讓燕挽亭如同重生了一般,以往對江詢言的憎恨厭惡,彷彿也因此消減了一些。
或者當初的江詢言便是如同現在的燕挽亭這般想的,所以才那麼做,原本他該成功了的。
可是上天眷顧燕挽亭,給了她機會重活一次,不僅打亂了他的計劃,還給了他一大堆爛攤子收拾,現在更是要重演重生前,姜國對燕國做的事。
燕挽亭言罷,漆黑的雙眸那炙熱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她看著夏秋瀲垂頭埋入她頸間,嗅著她身上的清香,輕嘆息一聲,悶悶道。
“瀲兒,這些話我說與你聽,我只願你能聽到我所言,日後...日後我們再相對,就算恨我,你也能少恨一些。”
只可以躺著的人似乎絲毫也察覺不到她此時複雜的心思,只是面容恬靜一動不動的沉睡著。
雲深宮內,葉詔音正怏怏的趴在寢宮前院子擺著的軟塌上,手持一把畫著仕女圖的團扇,有一下每一下的扇著風,身旁服侍她的貼身宮女翠柳正捧著一碗冰鎮酸梅汁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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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了眼手中那酸甜解暑的冰鎮酸梅汁,翠柳嘆了口氣,這冰鎮酸梅湯都快不冰了還不喝,她家娘娘以前暑日裡可最愛和冰鎮酸梅汁了,若不是有時她攔著,娘娘怕不是能喝多了受了涼氣腹痛。
翠柳彎下身子輕聲細語的哄著葉詔音。
“娘娘,這冰鎮酸梅湯您再不喝,可都要變成溫酸梅湯了。”
葉詔音一張俏臉有氣無力的,絲毫沒了以往的生龍活虎,就連說出口的話都帶著懶散。
“本宮哪還有心思喝這,明日出征姜國的軍隊都快動身了。”
翠柳聽葉詔音語氣中的不滿,連忙機靈的四處看了看,見四周沒人這才松了口氣,輕聲勸慰道。
“娘娘,您別想那麼多了,如今這宮裡啊多少雙眼睛盯著您呢。”
持在手中的團扇往軟塌上一拍,葉詔音皺起眉頭正想發怒,可想起了什麼只得忍著心中的怒氣,不忿道。
“盯著就盯著,且讓她們都到本宮身前來光明正大的盯著。”
只因她是姜國人,平日裡那些本就看她不順眼的人便成日派人在她宮門口盯梢,生怕錯過她因氣憤隨口說出的一句話,轉而去揭發她。
翠柳跟葉詔音說話的語氣,像極了哄小孩。
“娘娘,您消消氣,您都已經在宮裡了自己活得快活不就成了,這可是您以前說的,外頭的事咱們也管不了嘛。”
葉詔音自然知道自己不僅什麼都管不了,如今這時候還得謹言慎行免得讓人抓住把柄,可她心底還是不快憤恨。
“管不了自然是管不了,可本宮心底慌的很,姜國怎麼說都是本宮的母國。”
長嘆一口氣後,葉詔音撐著額角在軟塌上動了動,自覺得渾身上下都舒適,所幸站起來一把接過翠柳手中的酸梅湯,豪氣的一飲而盡。
“娘娘您慢些喝,這模樣若是讓別人瞧見了...”
葉詔音牛飲似的喝完酸梅湯,只覺得心底的火氣似乎澆熄了一些,把空了的白玉碗丟回了翠柳。
“行了行了,本宮現在正不痛快著呢,還裝什麼斯文,瞧見了就瞧見了,難不成本宮喝個湯不文雅她們也要非議?”
葉詔音正在鬧著脾氣,殿門外走進了一個相貌清秀的小宮女,她手上捧著一匹雲絲布,一邊走著一邊回頭往外看去。
葉詔音眼角餘光瞥見她,眉頭一皺不滿道。
“翠竹,你做什麼張張望望的,門外那些人你懶得去理,由她們在。”
翠竹捧著布匹走過來,嘟著嘴還不住的回頭看。
“不是啊娘娘,門外的李副統領在呢。”
葉詔音眉尖輕輕一挑,丟下手中的團扇,語氣冷了些。
“李鳳遊,她在外面做什麼。難不成她也是來盯著本宮的,看看本宮是不是細作?”
翠竹搖搖頭,抱著雲絲布走到葉詔音身旁,一臉的無奈。
“娘娘,您如今可是看誰都是壞人,我今日出門去御絲坊領雲絲時,就瞧見了李副統領正站在門外不遠的假山邊,一動不動的也不知在做什麼,隔了一個時辰再回來她還在哪,她許是想見娘娘了。”
葉詔音哼了一聲。
“想見不會進來嗎?杵在門口做什麼?”
翠竹翠柳對視了一眼,皆是有些無奈,她們是葉詔音最信任的貼身宮女,葉詔音一進宮她們便在身側照顧著,榮辱早便系在一起。
葉詔音又是個好性子從不像別的主子一樣不把伺候的奴婢不是人,非打即罵,反而對她們二人照顧有加,她們二人自是真心為葉詔音好。
知道葉詔音一向對李副統領在意,如今只不過是生著悶氣硬著嘴,只需給她找個竿子她定會往上爬。
翠柳對翠竹使了個眼色,翠竹立馬心領神會,一臉擔憂的搖了搖頭。
“娘娘,您也知道現在正是酷暑,這大太陽就如同火爐一般,奴婢在外頭就走了那麼一會都熱的渾身發軟。可李副統領站在沒有樹蔭的地方,一站就是一個時辰,也不知會不會中暑。”
果然翠竹這麼一說,葉詔音就有些坐不住了,雖然面上依舊掛著一幅冷意,可眼神語氣已是軟了一些。
“那家夥當真就這站在大太陽下,她是不是傻啊。”
翠竹趁熱打鐵道。
“奴婢哪敢揣測大人物的想法,不若您出門去瞧瞧吧。”
葉詔音咬著唇,心底明明擔憂著,可就是抹不開面,躊蹴了好一會才哼了一聲,傲嬌道。
“也好,本宮倒是要看看,這李副統領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午時在大太陽底下傻站著。”
瞧見葉詔音腳步急促的往外走,翠竹翠柳捂唇偷偷笑了笑,兩人對視間滿是戲謔。
娘娘這性子,果真是可愛的緊。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點還有一更,略略略,愛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