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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足夠

出了客棧, 計玄就策馬狂奔起來。

雖然甄珠沒有說,他卻隱約猜到了那灰衣人的身份。

跟蹤他, 旋即又去找了甄珠,這就說明那灰衣人對他和甄珠的行跡都十分清楚, 而這人定然不會是義父手下的人, 那麼, 剩下的就只剩一個可能。

那是朝廷,或者說是崔相的人。

雖然不明白崔相為何要殺甄珠,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意味著崔相很可能已經掌握了義父的行蹤,甚至, 很可能所謂的“抓捕叛徒計朗”,也只是一出誘敵之計。

想到這裡,計玄的心臟便猛地跳動起來。

“駕!”他狠狠抽著馬鞭, 夜色下如流星疾馳而去。

從京城敗退後, 計都率領著幾千屬下且戰且藏,最後便只剩下一千來人, 其中幾百人被計都分散派去其餘各地聯絡以往的勢力,跟隨計都的就只剩下三四百人而已。

計玄離開時,計都的臨時據點就在距京城不到五十裡的一個村莊, 卡在一個山坳裡,位置十分隱蔽,若無人帶領便很難找到, 但這當然不是計都的唯一據點,計都在京城根基不深,在民間卻經營了許久,強盜出身的他有許多匪巢,所謂狡兔三窟,據點不斷變換,晚一些便可能人走屋空,所以崔相等人才找了那麼久都沒有將計都抓到。

但這也意味著,若是被派出的自己人回來晚了,很可能也會再也聯絡不上大部隊的情況。

再加上心裡對於崔相的揣測,計玄手裡的馬鞭揮地更加密集。

天色方白時,馬兒才終於來到那處山坳。

然而還未到山坳,計玄便猛一勒馬。

伴隨著馬兒的長嘶,他一個翻滾躍下馬背,跌入路旁的草叢,隨即彎腰躬身,如兔子般在草叢裡狂奔。

身後傳來甲冑刀兵相撞之聲。

“人呢?”

“一定還在附近,搜!”

身著官兵服飾的人頃刻間便遍佈了道路兩側,螞蟻般飛快地搜尋著附近。

計玄心中狂跳,看著前方不遠處的山坳,咬著牙,仍舊在草木灌叢中穿梭著靠近。

越靠近,血腥味便越重。

正是這濃重到幾百米外都燻人欲嘔的血腥味才讓他察覺到不對。

計玄沒有再走路,只在山間穿梭著,小心繞開士兵守衛,最後爬到山坳一側的山頂上,才看清了山坳裡的景象。

山坳裡原本是個小村子,或者說是個匪窩,被計都佔下後,裡面的人不是投誠便是被殺,房屋全部被佔,白日的時候村子外面便有人巡邏,一有風吹草動便會報知給計玄和計都知曉。

但此時,山坳裡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

不,有人,只是全是死人。

鮮紅的血將泥土和牆壁都染紅,打扮成尋常村民的禁衛軍以及貼身護衛們像是秋天時田地裡被砍倒的莊稼,一個一個地堆疊著,滿眼看過去,盡是屍山血海。

計玄眼前一暗。

身後又傳來追兵搜查的聲音。

不,義父一定沒死,不然崔相不會還留那麼多人在此守株待兔,義父準備了那麼多後路,不可能那麼輕易就被捉住。

計玄嘴唇咬出了血,反身飛快跑走。

***

甄珠這一等,就直等到太陽落山,客棧關上了門,而計玄卻還沒回來。

用過晚飯,客棧的客房大都熄了燈,甄珠卻依舊坐在窗前,定定地望著窗外的沉沉夜色。

直到突然有輕微卻又略顯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她猛地站起,隨即窗前顯出一片黑影,濃郁的血腥氣從黑影身上傳來。

甄珠驚訝的聲音還卡在喉嚨裡,黑影便從視窗一躍而進,落在甄珠身前,旋即緊緊地抱住她。

“我回來了……”

只來得及用沙啞的聲音說出這一句,男人便倒在了甄珠的身上。

“計玄!”

***

甄珠費盡了力氣,才將計玄拖到了床上,而此時,她身上也已經沾滿了鮮血。

她的心顫抖著,又竭力鎮定,就著昏黃的油燈解開他的衣衫,然後便被他身上不斷流血的傷口嚇了一跳。

他的腰腹位置有一道長長的刀傷,此刻正汩汩地流著血,而身上其餘部位也還有著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沒有經過任何處理,有些地方明顯有二次撕裂。

甄珠看得腦袋“突突”地疼,“騰”地起身,就要出去找大夫。

“別……”衣角卻被抓住。

甄珠轉身,就見計玄微閉著眼睛,一手抓著她的衣角,一手指著自己胸前。

“……這裡,有金創、咳,金創藥,不要……找大夫。”

艱難地說完一句,他睜開眼,吃力地彎了彎嘴角看她,“拜、拜託了,還、有,委、委屈你了……”

甄珠從他胸前找出了藥,聞言一哽,“我委屈什麼!”

計玄一笑,臉頰上騰起兩朵紅雲。

甄珠忙著看他的傷勢,並沒有看到。

甄珠自然沒有察覺到他的那些許不自在,確認了他身上的幾處傷口雖深,卻好在未傷及內臟後才松了一口氣,沒再堅持要去找大夫,轉身出去問小二要了乾淨的熱水和布巾,回來便專心地開始扒計玄的衣服。

昏黃的燈光下,被鮮血浸的溼淋淋的衣物被小心翼翼地扒下,男人健碩的軀體一點點顯露出來。

健壯的胸膛,堅硬的腹肌,還有寬闊而結實的肩膀以及有力的背脊……若是在平時,甄珠說不定還會有些別的心思,然而此時,她眼裡卻只有那健壯軀體上大大小小的傷痕。

哪怕脫了褲子,她也目不斜視地只看著傷口,雖然不熟練,卻也愈發冷靜地擦拭,然後上藥。

渾然沒有一點女兒家看見男人裸/體應有的羞澀,彷彿一個真正的大夫一般。

反倒是計玄臉上的紅雲盤旋了許久,直到看到她這樣冷靜的反應,那紅雲才漸漸地消退了,化作他眼裡的一道暖意,讓他撐著疲累的身體,不捨得閉眼地看著她。

“好了!”

扔掉染滿血的布巾,甄珠長舒了一口氣,不敢再給他穿上衣服,怕弄裂了好不容易包紮好的傷口,只輕輕將薄被蓋在他身上,然後皺著眉道:“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去醫館再那些藥,只這樣包紮還是太草率了,萬一發炎就糟糕了。”

計玄定定地看著她。

甄珠這才發現他的目光,奇怪地摸了下臉:“我臉上有什麼嗎?”

原本白皙無暇的臉隨著她的動作染上了一抹鮮紅。是他的血。

計玄的目光移到那抹紅上,定定地看了一會兒,也沒有提醒她,片刻後才開口。

“……你不問我為何這樣回來麼?不問——阿朗怎樣了麼”

甄珠一愣,手中的布巾不自覺地握緊。

計玄嘆了一口氣,費力地伸出手,用力握緊。

“放心。”他說道,“阿朗沒有死。”

甄珠的雙眼陡然亮起來。

然而他的下一句,卻又讓她驟然呼吸發緊,“我翻遍了所有的屍首,都沒發現阿朗的,當然——也沒有發現義父的。”

計玄看向她,聲音仍舊鎮定著,眼裡卻有些掩不住的茫然,彷彿一個貪玩很晚才回家,卻發現家已經不在原處的孩子。

“義父的據點被襲擊了,是官府,或者說是崔相的人幹的。”

“據點原本留守有三百五十人左右,我等到天黑,一一去數去找,最後只找到三百三十具屍體,沒有義父,也沒有阿朗。”

“可也沒有任何記號。以往義父要從據點撤離時,總會留下一些只有我和少數幾人知曉的記號,哪怕再匆忙也不會落下。但是這次沒有。我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沒找到任何記號,也沒找到義父的蹤跡。”

“要麼是當時太匆忙,義父根本來不及留下記號;要麼是……”下一句,他哽住了沒有說出口。

要麼是,計都覺得他已經不值得信任,所以沒有留下記號。

想到這裡,計玄便胸口一痛,下意識地略過了這個可能,繼續講述道:

“然後我又找到了官兵的營地,幾番打探,甚至劫持了官兵首領,才終於知道,義父的確是昨夜遇襲,襲擊的官兵——”他低著頭,眼裡有揮不去的悔恨,“就是崔相派了尾隨你和阿朗的人引來的……”

甄珠一怔。

“義父為人最容不得背叛,更何況……當初阿朗還帶走了你,因此深恨阿朗,只是之前一直忙於躲藏,並未特意去尋你和阿朗,直到前幾天,義父收到訊息,得知了你和阿朗的蹤跡,當時我勸他不要理會,怕節外生枝,他當時沒說什麼,沒想到……其實我早該想到的!”

計玄忽然一拳揮向床板,手臂包紮的白布因而瞬間浸出血來。

“你小心點!”甄珠急得叫了出來,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動。

計玄頭顱後仰,閉眼低喃。

“我早該想到的……義父向來不屑鬼蜮伎倆,又不善隱忍,有恩便償,有仇便報,尤其阿朗……崔相是料準了以義父的性格必不會隱而不發,才刻意用阿朗做餌引蛇出洞。”

甄珠一言不發。

計玄又睜開了眼,眼裡彷彿閃耀著火光。

“不過好在,崔相便是再怎麼謀算,義父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這一次沒能抓住,崔相再想捉住義父,便更是難上加難。”

義父擁有的力量可不僅僅是跟隨在身邊的這幾百人,洛城,江南,乃至漠北,都有義父曾經經營許久的力量,狡兔尚有三窟,義父更不止是三窟。

想到這裡,計玄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說完這些,他才又看向甄珠。

甄珠也安靜地看著他。

意識到他已經全部說完,甄珠的眼睫輕輕扇動了一下。

“……也就是說,出了你義父和阿朗,只有至多二十人逃了出去?既然如此,你義父為何不放了阿朗——或者乾脆殺了阿朗?只剩二十人還要帶一個‘叛徒’,這樣會大大降低逃跑成功的機率吧?”

甄珠眼裡有著實實在在的困惑。

“為什麼呢?”

計玄也愣住了。

***

“為什麼呢?”

崔相也在如是問著,只不過他眼前的人顯然無法回答他,只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地,渾身大汗淋漓,彷彿落水的鵪鶉。

崔相嘆了一口氣。

“三千兵馬直搗人老巢,卻壓不住對方區區三百人,最後還是叫人給逃了。”

他搖著頭,嘖嘖嘆息,似乎很是失望的樣子。

跪在下手的武將“砰砰”地叩頭,“屬下無能!屬下願親自緝拿計賊,請相爺再給屬下一個機會!”

崔相又嘆了一聲,目光淡漠地看向地上的人:“你就只有這些可說的麼?”

武將愣了一下,不善言辭的粗人絞盡腦汁,憋的臉紅脖子粗,突然眼睛一亮。

“對、對了!”他猛地大喊,“相爺,屬下發現一個蹊蹺之處!”

“哦?”崔相揚眉一問。

武將不住地點頭。

“是!屬下帶人追捕計賊時,那計賊以一敵數,壓著將士們不能近身,其餘反賊亦是負隅頑抗,可當時,有幾人竟然護著一個不能行動的少年,就在那計賊身後,回想起來,計賊竟是拼死護著那少年的模樣。”

崔相的眉眼漸漸蹙了起來。

“那少年是——”

武將急急地道:“雖然不曾親眼見過,但屬下後來想了想,那少年的形容,分明就是相爺的‘誘餌’,那個背叛了計賊的計朗!“

崔相眯起眼,嗤了一聲:“確定沒有看錯?所以你是說,計都拼死護著一個背叛了他的人?”

武將猶疑了片刻,旋即又狠狠點頭。

“沒錯。屬下雖未見過那計朗,卻知道他臉上有疤,那少年臉上亦是有數道疤痕,正與計朗形容相符。雖說計賊護著他與常理不符,但這正是蹊蹺之處不是麼?”

說罷,武將略帶忐忑地看著崔相。

崔相笑了起來。

“沒錯。”他拍了拍手。

“這確是蹊蹺之處,若用好了,或許便是突破之處。”

武將陡然松了一口氣。

崔相已經又問起另一件事。

“對了,之前說順手能殺就殺的那女子——怎麼樣了?”

聞言,武將的臉色瞬間又變得慘白。

看他這樣,崔相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笑吟吟道:“所以,又沒辦成?”

武將冷汗涔涔而下:“相、相爺,當時兩個探子一個尾隨餘孽而去,一個跟在追那女子的追兵後面,最後不知怎的,去到了附近鎮上一里正家裡,據那裡正所講,探子本是詢問過後便要動手的,結果——不知從哪裡來了個功夫高強的男人,那探子只有一人,裡正也是尋常人,阻之不及,便、便叫那男人,將、將人救走了……”

說到後面,武將的聲音越發小了。

雖說有外人插手,但相爺交代的事沒辦好,且還只是順手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這種小事,這讓武將著實有些無地自容,甚至比放跑了計都更難堪。

然而,待他說完,崔相卻沒有訓斥也沒有生氣。

相反,他聽到崔相口中有些如釋重負般的嘆息。

“幸好。”崔相的聲音裡也帶著笑意,“也是她命不該絕。不過,這樣更好。”

武將茫然地抬頭,卻見崔相含著笑飲了一口茶。

***

甄珠的疑問自然沒有得到解答,計玄想了半晌也想不出緣由,他自認瞭解計都,深知在那種情況下,計都最有可能做的事,便是先把阿朗給殺了,或者若是來不及,便是直接放棄阿朗,保住自己要緊。計都雖然睚眥必報,卻也不會明知生死關頭還非得出那一口氣。

但山坳裡的確沒有阿朗的屍體,而他夜探官兵營地後,也未查探出任何有關阿朗的訊息。

所以,要麼阿朗在官兵襲擊山坳之前便逃跑了——這個可能性幾乎等於無。

要麼,阿朗跟著計都一起逃了——這樣一來,計都的行為卻完全說不通了。

起碼甄珠和計玄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

但,只要沒有找到阿朗的屍體,那就是好消息。

所以,想不清楚的兩人也沒有再多糾結,整整兩日兩夜不眠不休,身上又受了那麼多傷,計玄的身體早就疲累不堪,甄珠也是撐到現在沒睡,因此包紮好傷口後,兩人有志一同地決定先休息。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身體不好什麼都做不好。

然而,就在休息時,甄珠又有些犯難。

只有一間房,一張床。

“我睡下面。”計玄說道,因為傷勢和疲憊,聲音已經喑啞不堪。

看著這樣的他,甄珠自然不會同意他自虐似的請求,哪怕他再怎麼斬釘截鐵。

“不可以!”甄珠瞪他,明光燦燦的桃花眼難得的帶上了一絲兇悍之氣,口中更是霸道地做了決定,“病號就要有病號的覺悟,睡地上傷勢再加重了,最後累的還不是我?”

說罷,便不管計玄如何苦笑要求,徑直去抱被子就要打地鋪。

反正計玄也不可能下床打她。

甄珠這樣想著,剛抱起被子,計玄的聲音卻又傳來。

“……你若不介意,就也睡在床上吧。”

甄珠抬頭。

計玄俊朗的臉繃地緊緊的,只差舉手發誓道:“你放心,我不會亂動,不會……”

後面的字他沒有再說出來,但想也知道是什麼內容。

甄珠愣了一下。

“真的,我不會動,不會——”

“好啊。”

“不會——啊?”計玄猛地抬頭。

甄珠微笑著看著他,又說了一遍:“好啊。”

因為他私心地沒有提醒,燈光下,她柔美白皙的臉龐上還沾染著一絲他的血跡,頭髮也因為方才的忙活而有些凌亂,然而,這一瞬間,計玄卻感覺到胸膛中那顆跳動不休的心猛地一停,然後又驟然更加用力地鼓譟跳躍起來。

“好……”他啞著嗓子道,聲音小地幾不可聞。

他那隱蔽的、陰溝裡的老屬般不可見人的心願,竟然也有實現的一天麼?

***

油燈熄滅,甄珠和計玄雙雙躺在了床榻上。

躺上來後,計玄果然如他所言,老實地一動不動,躺在床的最外側,給甄珠留出好大一片空。,客棧的床還算寬敞,計玄挨著床邊躺,裡頭看起來便足足還能躺三個甄珠的樣子。

四周都靜默下來,只能聽到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甄珠看著計玄恨不得掛在床邊的身體,嘆了一口氣,拉了拉他的手——他仍舊沒穿上衣服,身上只蓋著一層薄被,自然無衣服可拉,被子一拉就走光,於是只能拉手。

“靠進來一點。”甄珠小聲說道,“不然半夜掉下去了怎麼辦?”

手甫一被拉住,計玄的身子便僵硬了,聽到她的話,輕聲“嗯”了下,然後身體艱難地向裡挪了一點。

真的只有一點,不過半指的距離。

不過好在不再像是掛在床邊上了。

甄珠雖然還有些擔心,卻也沒再說了,閉上眼準備睡。

忽然,她又猛地睜開了眼:“不行!我睡著時若是不老實,碰到你的傷口怎麼辦?”

說著便要起身的樣子。

然而,手剛一抬起,便被一雙有力的手按下,隨即那手繞過她的後背,整個攬住了她的腰。

她的身體被他圈禁在雙臂形成的圓圈裡。

“我睡覺很老實。”他閉著眼說著,“這樣你就動不了了。”

“好了,睡吧。”

他說著,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睜開。

甄珠愣住,扭頭看了看攬在腰間的手臂,和即便月色朦朧也掩蓋不住的男人臉上的顫抖和羞意。

她咬了咬唇,倚在男人的手臂上,閉上了眼睛。

到底是累了,頃刻之後,甄珠便睡了過去,鼻息間發出綿長的喘息,月光從視窗灑進來,淡淡地落在她的臉上,沉靜地叫人不忍心打擾。

計玄睜開眼,就著月光看著她的臉,一刻也不捨得移開。

忽然,懷中的人輕“哼”一聲,綿軟的身子扭了扭,便滾到他懷裡。

身體相觸的一瞬間,傷口處傳來清晰的痛感。

然而他沒有將她推出去,反而更圈緊了手中的包圍圈,將她牢牢鎖在懷裡。

隔著一層衣物,他清晰地感受著她。

身體不可避免地起了反應,哪怕傷口的疼痛也無法壓抑下去那股躁動。

然而他選擇視而不見,只是低下頭,看著那月光下仍舊顯然的紅唇,低下頭,輕輕地、輕輕地印了上去。

一觸即分。

“謝謝。”他喑啞著說著,更加收攏了手臂,旋即壓抑著身體的躁動,沉沉睡去。

這樣就足夠了。

第二天醒來,甄珠便發現自己完全滾到了計玄的懷裡。

即便身經百戰,她也忍不住臉一紅,匆忙從男人懷裡掙扎出來,卻又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計玄痛呼了一聲醒來,一時間四目相對,兵荒馬亂。

好在甄珠的衣裳還完整著,避免了再進一步的尷尬。

晨間的一頓慌亂後,甄珠讓小二將早飯送到房間,兩人一起吃了早飯。

“真的不用再讓大夫看看麼?不然還是叫個大夫來吧。”吃完飯,甄珠有些擔憂地看著計玄的身體。她對自己的包紮和處理技術十分不自信。

計玄卻搖了搖頭,“沒關係的。都是皮肉傷,養幾天就好了。”

他看向甄珠,目光有些晦澀難言。

甄珠被他看得一愣,不由問道:“……怎麼了?”

計玄握了握拳,還是說出了口:“我……要走了。”

甄珠瞬間瞪大了眼:“什麼?可你的傷——”

計玄搖搖頭:“我的傷真的沒事,忍忍就好了。”

“怎麼可能沒事!”甄珠氣急,伸出食指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當自己是銅頭鐵臂啊!”

計玄嘴角綻開一抹笑。

伸出手,握住了她伸出的那只纖細白皙的食指。

“我很開心。”他仰著頭,看著她,眼裡是毫不掩飾的、坦率的笑意。

甄珠愣住,連被他捉住的手指都忘了抽出。

計玄溫柔地摩挲著手中那纖細手指的溫熱指腹。

“但是,我必須要走了。”他低下了頭,“義父需要我。而且,昨天夜探官兵營地,已經叫人發現了我,我繼續留下來,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他的聲音帶上了苦澀,“不然,我也想……”

也想留下來啊。

起碼安頓了她再走。

可現在,他怕自己多待一刻都會給她帶來災難。

能夠有昨夜的經歷,已經足夠了。

他眼裡露出溫柔的笑意。

“我去幫義父,你還留在這裡,等我回來好不好。我、我想——”他頓了頓,終究還是沒說出那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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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對你負責。

不管怎麼說,昨夜他們同睡一張床上,甚至他還對她裸/裎相見了。

即便她不在意,或者不需要他負責,他卻也想提出來,至於她會不會拒絕他的負責——那是提出之後的事了。更甚至若是找到義父,要怎麼處理她和他還有義父,甚至和阿朗的關係,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現在他不想多想,只想保有著這個能夠有機會“對她負責”的期望。

懷著這個期望,就彷彿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了一樣。

“好不好?”他望著她,雙眼晶亮地問道。

看著那雙眼,甄珠無法拒絕。

“好。”

她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相當於兩更的二更=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