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其實是個比較能適應環境的人。
對於周遭環境的改變能夠隨遇而安地接受, 並且擅長苦中作樂,即便是平凡或枯燥的日常, 也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不會因為長久的沮喪和抱怨變得怨天尤人。
但是, 這是確定了周遭環境的確無法再改變的前提下——比如穿越。面對穿越這種已經完全不是努力能夠解決的情況, 她通常會選擇隨遇而安, 儘量讓自己在新環境同樣過地舒適自在。
再比如現在。
她當然不想按照太后所說那樣,當一個完全沒有自由的宮廷畫師, 餘生都在皇宮度過, 雖然如果真的那樣了,她相信自己也會調整心態,努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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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 還不到那種地步。
即便目前看來,皇宮對她來說彷彿就是一座完全無法掙脫的牢籠,但沒有試過所有的辦法, 她又怎麼可能會放棄。
畢竟, 即便再怎麼善於調整心態,完全失去自由, 一眼望到的生活,也是想想就讓人覺得絕望啊。
所以,在太后明確地告訴她沒有出宮的可能後, 甄珠反而停住了毫無意義的焦躁煩悶,轉而開始冷靜地試圖尋找破局的方法。
自那之後,太后便沒有再來冷泉宮, 這也正常,畢竟沒有誰是要天天畫像的,況且太后並不是個閒人。
而太后不來,甄珠便完全閒了下來。
雖然太后不來,但或許是有過吩咐,因此甄珠的待遇未變,宮女太監沒有因此而慢待她,只是當她試圖向他們打探更多訊息,或者進行更深一步的接觸時,就會毫無例外地碰壁。
幾次試探後,甄珠便打消了在宮女太監身上動腦筋的念頭。
在發現身處的環境完全接觸不到外人,也即是無法寄希望於向外界求助的辦法,而唯一能夠接觸到的宮女太監又完全無法幫助破局後,她轉換了思路,開始從所有能接觸的環境和人入手。
她向冷泉宮的掌事太監打聽了所有她能夠活動的地點,以及周邊宮室的佈局,據此手繪了一張活動範圍圖,然後按照方向,將整個內廷等分為八個方位,又按照英文字母順序,將所有區域分為二十六塊。
之後,就是有計劃地,一步步探索能夠去到的所有地點。
探索第一天,一無所獲。
對這個結果早有準備的甄珠對此並不灰心。
想的好一點,或許也不能說一無所獲,畢竟起碼熟悉了地形。每次探索過後,她都會將探索過後的具體宮殿佈局在紙上重演一遍,牢記在心,然後將圖紙燒掉。
雖然不知道這對她目前的處境有什麼幫助,但總比什麼都不做都強。
說不定哪天叛軍攻破皇宮,她就能憑藉熟悉地形的優勢躲過一劫呢?
單調反覆的探索過程中,甄珠苦中作樂地想。
只是,因為不想被人看出她有意探索的意圖,因此甄珠的探索並不是每天都在進行,探索的區域也並非掃蕩式的,而是彷彿憋悶之下自然而然產生的閒逛行為,每次所去的地點都是隨心所欲一般。
如此,無論是冷泉宮的宮女太監,還是時時掌控她動向的太后,都沒有發現她有意識的探索行為。
日子就在這樣的探索中一天天過去。
還未探索的區域,眼看已經所剩無幾,而除了對地形的熟悉外,甄珠一無所獲。目之所見的還是只有宮女、太監,以及內廷與外朝之間的宮廷侍衛,所有的宮室都是空蕩蕩的,甚至連一個養老的太妃都沒看到。
日子單調重複地讓人簡直想發狂。
這樣看似無意義的探索,一直持續到被困皇宮的第四十天,終於出現了一點點變化。
第四十天,按照計劃,甄珠來到被她標記為h的區域。
h是一所不大不小的宮殿,叫做永安宮,在冷泉宮的東南方位——也即是與太后寢宮在同一方位。
事實上,永安宮就在太后寢宮的後方,不到十分鐘腳程的距離,正是因為靠近太后寢宮,甄珠才將其放在比較靠後的順序才探索。
但當她遊玩似的走到永安宮附近便發現,這裡的宮女太監,乃至守衛,明顯比其他空置的宮殿多了許多。
甄珠圍著永安宮繞了一圈,便發現除了大門,沒有別的地方可以進去,整個永安宮都被高高的圍牆遮擋起來。
再次繞回大門處,甄珠試圖往前走。
守門的侍衛立刻喝聲:“站住!什麼人?”
甄珠站住了腳步。
——永安宮守門的是侍衛。
即便此時的後宮沒有宮妃,但甄珠這些天探索下來,早就發現所見的所有宮室,守門的也都是太監,帶把兒的侍衛只會出現在內廷和外朝的交界處,行動範圍是被嚴格限制在特定區域的。
“這是什麼地方?不能進去麼?”甄珠問一旁跟著她的宮女。
雖然甄珠可以四處逛,但每次出來,都必有兩個宮女隨行。
只是隨行的宮女早習慣了她這些天的瞎逛,發現她的確只是逛逛,並不會做別的事後,便一直聽之任之了,跟隨甄珠也變得走形式似的,甚至時常走神。
此時聽到侍衛喝斥和甄珠的詢問,兩個宮女才抬頭看眼前宮殿的匾額。
一個年紀小的還有些茫然,另一個二十來歲的,卻是剛看到永安宮三個字,便愣了一下。
然後來不及回答甄珠的問話,便匆匆走上前,跟那喝斥的侍衛說了幾聲話,又拿出證明身份的宮牌,似乎是解釋甄珠的身份。
那侍衛擰著眉,望了甄珠一眼。
然後便揮了揮手。
宮女走回來,對甄珠道:“甄畫師,咱們回去吧。”
甄珠再次問:“那侍衛說了什麼?這裡不能進?這裡——有人?“
宮女勉強笑了笑,含混地道:“有人……這個奴婢也不清楚,不過的確不方便進,畫師以後要散心,還是不要來這裡了,左右也沒什麼好景緻。”
甄珠看了看那高高宮牆阻擋的永安宮,臉色不變,微笑著點了點頭。
轉身作勢要走。
然而,轉身的一剎那,忽然一聲狗叫從永安宮傳出。
甄珠腳步立時停下,向大門看去。
便見那守門的四個侍衛陡然皺起了眉,其中兩個迅速地跑進大門裡面,另外兩個則屹立不動。
“這裡有人養狗麼?”甄珠好奇似地笑著問道,“我也挺喜歡貓貓狗狗的。”
剎那間,那年紀稍大些的宮女的臉色便古怪起來。
“這個、這個……奴婢也不清楚。”
甄珠斂了眉,沒再問了。
第二天,甄珠照原定計劃去了別的地區探索。
直到將所有區域探索完,仍舊一無所獲後,甄珠的目光再度轉向永安宮。
第一次去到永安宮後,她便有意識地注意永安宮相關的訊息,結果可以說毫不意外地一無所獲:日常生活中,沒有太監宮女會主動提起永安宮的話題。
所以,她只能主動出擊,向太監宮女套話。
然而,得到的答案幾乎與那日隨同的宮女相同。
要麼一無所知,要麼明顯知道什麼卻含糊其辭,臉上帶著有些古怪的神情。
甄珠不解,心裡的好奇便愈加濃厚。
那日永安宮聽到的狗叫,讓她想起之前在太后寢殿時,竹林裡的狗叫。
永安宮可是就在太后寢殿的後方,這其中會有什麼聯絡麼?
她猜不透,也不準備再猜。
不管永安宮裡有什麼秘密,起碼,那是目前她唯一能找到的不確定因素。
而不確定,就意味著變化。
而要打破她目前一潭死水般的處境,就必須要變化。
甄珠開始間斷地出現在永安宮周圍。
她並不直接出現在永安宮門口,而是在永安宮的周邊打轉,用寫生當幌子。因為她不停打轉,也不直接出現在永安宮門口,跟隨的宮女便沒有意識到不妥,也一直未加阻攔。
被困皇宮的第五十天。
甄珠再次來到永安宮後面,一處溪流假山與茂密修竹掩映的亭臺。
她展開畫架,準備寫生。
然而,開啟顏料盒,她臉上便露出驚訝和懊惱的神色。
“哎呀,忘記添石青了!“
用木塊隔成小方格的顏料盒裡,石青只剩一點點殘渣,顯然是不夠了。
甄珠對一個宮女道:“薔薇,幫我回冷泉宮取一些石青來,我記得是放在書房書架上了。“
薔薇便是那日年紀稍大些的宮女,聞言,她微微皺了皺眉,剛想說讓另一個宮女去,便見甄珠笑吟吟地道,“別讓小桃去了,她年紀小,毛手毛腳的,我怕她弄亂了我的書房呢,還是你細心,叫人放心。“
薔薇臉上便有了些笑意,點頭道:“這倒也是,我也不放心她,那畫師且等等。”
說罷,便邁著碎步急忙往冷泉宮趕。
薔薇走後,剩下的小桃瞪大了眼睛看著甄珠,有些不服氣。
她才十四歲,是冷泉宮裡年紀最小的宮女,大概是因為年紀小,冷泉宮又沒什麼紛爭,倒是挺受照顧,因此性格還有些天真爛漫,平日甄珠也喜歡逗她玩兒,又因為她年紀小貪吃,便經常把自己的吃食悄悄給她一些。
此時見她眼睛鼓鼓地像青蛙,甄珠便笑道:“怎麼,小桃生氣了?”
小桃癟癟嘴,很委屈:“我哪裡毛手毛腳了……”
甄珠笑笑,袖子在她跟前晃了晃,忽然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
開啟荷包,裡頭露出一顆顆晶瑩的蜜餞來。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呶,這個給你賠罪行不行?”
小桃的眼睛立時亮了,接過荷包,正要拿裡頭的蜜餞吃,忽然又遲疑了。
“這個……小桃早上已經吃了很多東西了,薔薇姐姐說午飯之前都不許小桃再吃東西了。”
甄珠狀似無奈地搖搖頭,作勢要收回荷包。
小桃跺跺腳,一把捏緊了荷包,“算了算了,我偷偷吃一顆,薔薇姐姐不會知道的!”
說罷,便喜滋滋地捏著一顆蜜餞填進肚裡。
說是只吃一顆,然而,不一會兒,荷包便空空的了。
小桃一臉懊惱:“呀!又不小心吃光了……”
甄珠笑著摸摸她的頭,“沒事,下次我再留著,還給你。”
小桃便笑眯了眼。
然而,不到一刻鍾,小桃便欲哭無淚地抱著肚子,焦急地說想如廁。
甄珠安慰她,讓她只管去。
小桃抱著肚子,便跑到最近的宮室去了。
然而,最近的能讓她如廁的宮室,往返起碼也要十分鐘。
更何況,小桃恐怕並不會一次就回。
看著小桃急匆匆的背影,甄珠眼裡有些歉意。
然而,目光看向永安宮,這份歉意便又變成了堅定。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你們不止有點兒甜,腦洞還很大……為什麼會猜崔相是男主xd
不說他年紀能當女主的爹了……
他連名字都沒有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