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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思春

翌日,方朝清將畫送到金谷園,那計大當家的果然已經不在洛城了,只一個管事的接待他,管事的看了圖,露出滿意的神色,最後每幅圖又多給了一兩。

收了圖,管事便揮揮手,讓方朝清去了。

方朝清跟著引路的僕人,慢慢走出金谷園。

金谷園乃西晉權臣石崇所建,石崇富甲天下,曾與皇帝的舅舅王愷鬥富,這金谷園便是石崇為與王愷鬥富而在洛城修建的別墅。金谷園建時因山形,隨水勢,園內樓閣相望,清溪瀠洄,鳥鳴魚躍,花紅柳蔭,春日晴時,其景更勝,“金谷春晴”也是洛城八景之一,百年來頗有盛名。

如今石崇早已作古,金谷園歷經數朝煙雨,主人幾經易改,沒想到如今到了那計大當家手上。如今的金谷園雖早已不是石崇時那奢靡絕倫的模樣,亭臺樓閣倒塌,假山溪石不見,但畢竟名聲和底子在那兒,若想買下這塊兒地方,非豪富不能為。

不過想想那計大當家出手的氣派,有這手筆也不奇怪。

只是,名為計都,可是與石崇一樣的兇星?

旋即又失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與他這個廢人何干。

方朝清搖搖頭,大踏步地走出這金谷園。

回了悅心堂,便遣了個夥計,將甄珠應分得的六兩銀子又送到柳樹衚衕去。

看著夥計走了,他又坐在櫃檯後看書,只是思緒半天難以集中,索性站起來整理書架,然而心裡卻還在兜兜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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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了這些銀子,應該會許久不再來了吧。

如此,也好。

柳樹衚衕這邊,還真叫方朝清猜對了,一次入賬六十六兩,自覺闊綽起來的甄珠頓時又犯起了懶,況且兜裡有錢,以前一些逛不了的地方可以去了,吃不了的美食也可以吃了,甄珠便整日帶著阿朗在洛城遊逛,且首先便是去那洛水岸邊的酒樓裡吃了回水席,補全了初來洛城時錢包空空鬧出的尷尬遺憾。

水席其名,其一是因席以湯水見長,其二是上菜順序如行雲流水,故得名“水席”。

洛水岸邊這家酒樓的水席分兩個檔位,十八兩銀子和八兩銀子,甄珠從不是為省錢而委屈自己的人,要吃便吃最好的,直接要了十八兩銀子一席的。

結果菜一道道地上來,八冷盤、四壓桌、八大件、四掃尾,整整二十四道湯湯菜菜,甄珠和阿朗兩人敞開了肚子吃,吃地肚子滾瓜溜圓,也只不過吃了一小部分而已,偏偏水席便是大多是湯湯水水的,還沒法打包,看地甄珠直嘆失策。

這樣的大席面,合該再找幾個人一會兒吃的。

不過一想,她在這古代也沒幾個認識有交情的人,若找那不怎麼熟悉的,比如衚衕的鄰居鄭大娘子,亦或者小清新一把,大街上找幾個年老或年幼的乞丐請他們飽餐一頓,結果會發生什麼還不知道呢。

歸根結底,還是交際圈太窄,認識的人太少啊。

甄珠感嘆了一番,卻也沒太在意。

交朋友這事,看緣分。

吃完了水席,兩人又抱著肚子走在銅駝大街上,如初來洛城時在那小面館裡吃完酸湯麵般,只是那時心裡多少還有些對這陌生城市以及未來的彷徨,如今卻總算安定了一般。

走在路上,甄珠擺出一副哲學家的模樣跟阿朗談人生談理想。

“人呢,總是要有夢想的,我家鄉一位名人說過:人如果沒有夢想,就跟鹹魚沒有區別。鹹魚你知道吧?就是死掉了用鹽醃漬的魚,完全不可能再翻身的魚。所以你看,沒夢想是件很可怕的事。”

“小時候我夢想拯救世界,後來發現動畫片——呃,書裡都是騙人的。”

“後來我學畫畫,就夢想著成為大畫家,夢想我的作品能一代代流傳下去,千百年後還能有人欣賞我的畫。”

“後來遇到一些事,我差點放棄畫畫,許多人也都以為我放棄了,但是,我沒有放棄啊,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畫畫而已。既然是夢想,怎麼可能那麼輕易放棄。”

“所以,你的夢想是什麼?”

一雙白玉似的手忽然伸到眼前,阿朗呆住,漆黑的眸子有些迷茫,半晌道:“什麼……是夢想?”

甄珠摸摸他的頭,笑:“夢想就是你最想做的事,或者最想達到的一種生活狀態,或者一種執念……不論什麼,你心底裡最想最渴望的,就是你的夢想。”

阿朗呆愣了半天。

在被人牙子輾轉賣到各處,數次出逃又數次被抓回來時,他最想的事便是重回自由身,所以即便被打地遍體鱗傷,他還是一次又一次逃跑,直到最後被賣到妓院,被打地奄奄一息,若不是碰上甄珠,他肯定便死了。

但現在……

自從搬來洛城後,看他每天做活,甄珠便給他發起了月錢,不多,每月一百文,但她也說了,等到他再大一些,能做的事多了,月錢自然就漲了,而且她也不攔著他去外面找活計幹,只是他實在沒找到合適的,還不如待在家裡做活,現在他也學會做飯了,等到以後什麼時候她又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停地畫畫,或許他還可以給她做飯……

他欠了甄珠二十兩並五百文錢,看起來很多,但總有還完的一天。

他被賣給過好幾個主人,卻從沒見過她這樣的。

說是買了他,倒不如說是收養了他。

所以,即便那麼渴望撕了那張賣身契,即便他隱約覺著,只要他一開口,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把賣身契給他……但他一直沒有開口。

沒必要了。

事實上,他已經自由了。

那麼,他沒有夢想了麼?

不,不是的,他的夢想……

“所以,阿朗你的夢想到底是什麼?”甄珠又問了一遍,很是鍥而不捨。

“我想……找到我爹孃。”阿朗低著頭,輕聲說道。

這下輪到甄珠愣了。

她臉上的笑消失,看著低頭不語的小孩兒,沒忍住,又揉了揉他的頭。

她輕聲問道:“阿朗還記得爹孃叫什麼,長什麼樣子麼?”

阿朗搖頭:“不記得了……”

旋即摸了摸臉上的傷疤:“我只記得……家裡好像來了壞人,我娘讓我躲起來,但壞人還是找到我了,壞人拿著刀,朝我臉上砍了一刀,然後……就不記得了。”

那時候他還太小了,兩三歲,或者三四歲,不會更多,那樣小的他還完全不記事,不記得家在哪裡,也不記得爹孃姓甚名誰,連那一刀後家裡怎樣了,他又怎麼跟家人失散都不記得。

只記得冰冷的刀刃砍在臉上的痛楚。

甄珠低頭,看著他孤單迷茫的樣子,眼裡忽然一酸。

也是沒有父母的孩子啊。

她忽然伸手,將他抱在懷裡。

“那……阿朗要努力啊!”她乾巴巴地說著鼓勵的話,卻連句“你一定會找到的”都不敢說。

雖然有找到的希望,但這希望也幾乎等於沒有。

所以除了讓他努力外,也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甚至她自己都覺得,“努力”這個詞用在這裡,似乎有些搞笑。

但阿朗卻點了頭。

“嗯,我會努力的。”他嘴角露出淺淺的笑,雖然因為臉上的疤痕而略顯猙獰,雖然還太瘦,卻掩不住清秀的五官。

若不是這條疤痕,阿朗應該很好看吧。

甄珠又揉了揉他的頭。

回了柳樹衚衕,日子依舊如往常,只是談過人生談過夢想後,甄珠便想著讓阿朗學些什麼,總不能一直在家裡做家務吧,雖然這樣她挺舒服的。

現在她有錢了,便是供他讀書或者習武都是可以的,亦或者教他畫畫,將來便是做個普通畫匠,也是個謀生的手藝。

於是她便問阿朗意見。

“習武。”阿朗道,“你不是說要我保護你麼?”他看著甄珠,眼神認真。

甄珠笑了,“啪嘰”一下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阿朗愣了,摸摸額頭,樣子有點兒傻。

甄珠頓時又笑地樂不可支。

既然決定了要習武,甄珠便帶著阿朗滿城地找武館,最後在一個鏢局找了個鏢師,不走鏢時,阿朗便每日跟他去學拳腳。

除了練武外,甄珠也會抽空教阿朗識字,還將顏料畫紙也分了他一份,教他畫畫,只是阿朗在這上面實在沒什麼天分,看著他畫的螃蟹一樣的菊花,甄珠只得嘆嘆氣,打消了將他培養成一代畫師的想法。

搞定了阿朗的教育問題,甄珠又悠閒了下來,每日在洛城遊逛,去洛水岸邊寫生,只是如今她變瘦變美了,外出寫生便不再像以前那般清淨,總有些登徒子湊上來。

幾次之後,甄珠只得暫時放棄了這個愛好,想著除非等阿朗功夫煉好,不然堅決不自己在外面久待。

如此甄珠似乎只能到處賞景玩樂,但再美的景也會看厭,再好玩的東西也會玩膩,沒過多久,甄珠就懶得出門了。

乾脆又躲在了西廂房。

用“躲”字,自然是因為又要做少兒不宜的事。

無聊至極的甄珠想起交給方朝清的那套圖,當時還想留下自己私藏來著,如今自個兒有空了,何不畫了自己滿足自己?

於是甄珠躲在西廂房,愉快地畫起了小黃兔。

一連畫了十來天,看著滿滿的成果,甄珠心滿意足。

然而,欣賞了幾天後,她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她似乎……思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