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生了雙清俊挺秀的長眉, 眉下是一對點漆般的眼睛,瓊鼻秀挺, 唇如丹朱,雙耳如玉, 無一處不精緻, 無一處不妥帖, 嵌在那玉白的面上,更是渾如天工巧手造物, 叫人一眼驚豔。
那一頭糾結亂髮, 在水中浸過後便彷彿被施了魔法,順滑烏黑,長及腰臀, 如上好的緞子般筆直地垂下,令少年的姿容更盛。
他身上還帶著水珠,臉上發上, 都溼漉漉的, 只那雙眼睛,清冷地看著她, 裡頭沒有任何情緒,面容也是無情無緒的,彷彿一個精緻的麵人兒, 再如何精緻,也是無神的死物。
可即便如此,那容貌也足以叫人讚歎。
甄珠上下看了半晌, 眼中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來。
好在,她還沒被美色徹底迷住,欣賞片刻後,便扯過一旁準備的乾燥浴巾。
“快擦乾淨,一會兒要著涼了。”
浴巾落在少年的肩上。
他的眼珠微微轉動,落在那浴巾上,彷彿不知道該怎麼做般。
甄珠捂了捂鼻子。
——這是逼她犯罪麼!
心一橫,眼一閉,撈起浴巾就在少年身上狠狠地搓起來。
她已經盡量避免,然而指尖仍舊免不了觸碰少年的肌膚,那年輕的、健康的、充滿了柔韌性和爆發力的肌膚,在她指尖下起伏跳躍著,微微按下去又馬上反彈,彈在她指尖的皮膚上,那觸感透過皮膚,順著神經末梢傳入大腦,激起一陣陣顫慄般的漣漪。
以強大的自制力擦了少年上身,可下/身,甄珠是在下不去手了,只得再度把浴巾扔到少年身上。
“下面你自己擦吧,就像我剛才做的一樣。”
說罷,也不管少年聽沒聽懂,便急匆匆溜出浴室,站在門口默唸十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念到第十一遍,少年出來了。
他裹著她搭在浴桶旁的白色寢衣,只是因為開始時的一番掙扎,那寢衣也溼透了,現在也不過半乾,他胡亂地裹在身上,只堪堪遮擋住關鍵部位,頎秀的脖頸,修長的手臂,筆直的雙腿,都盡數露在外面,而便是遮住的部位,也因為寢衣半溼半乾,而隱約露出內裡的紋理和模樣來。
甄珠看了一眼,便覺得心肌梗塞快要犯了。
犯規啊!
匆匆跑到臥房,看到床上有疊放整齊的新衣,便立馬拿了過來,只是,衣裳一抖開,甄珠便發現,那赫然竟是一件婚服。
大紅的顏色,龍鳳的花紋,即便被少年歪七扭八地裹在身上,也愈發映襯地少年膚色如玉,叫人一看便覺得不會再有人更適合這大紅的顏色,叫人一看便想把這顏色扯下,露出其下那完整玉像——
“啪!”
甄珠猛地拍了一下腦袋。
少年的眼瀲灩地斜了過來,目光裡是純然純真的疑惑。
“嗯……剛剛有只蚊子。”甄珠假笑道。
少年似乎沒聽懂的樣子,目光仍舊疑惑懵懂,愈發顯得甄珠用心不良——腦袋裡在想著什麼糟糕的事情啊!
頭一揚,甄珠甩掉腦袋裡有顏色的畫面,拉著少年的衣角就走。
“好了,該吃晚飯了,吃過晚飯就回房!”
少年沒有說話,乖乖地任她拉著走,只是甄珠話一出口,頓時又覺得腦細胞瘋狂跳躍——回房什麼的,她絕對沒有想別的意思,絕對就只是單純的回房而已!
***
出來時正是晚飯時分,不待甄珠喚人,便有宮侍布了膳。出乎甄珠意料,晚餐意外地十分豐盛,且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引得人食指大動,讓原本以為會吃苦頭的甄珠愣了一下。
不過,再看看佈置成婚房模樣的臥室,這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理解了。
雖然沒名沒分,但太后似乎鐵了心要把今天當成她“成親”的日子了,沒有名分,但實際上一應物事卻均是按照成親的步驟來辦的。
成親之日,自然要有一頓好飯菜。
當然,普通人婚宴的好飯菜應該是招待客人的,只是甄珠和狗兒這“婚宴”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客人,所以這飯菜便招待了他倆。
甄珠也是餓了,將這些念頭在腦中轉了幾圈便不再多想,看著菜餚豐盛,便準備先好好吃飯。
而“狗兒”則更加兇猛——他顯然極少能吃到這樣豐盛的飯菜,因此一見了滿桌菜餚,不待甄珠反應過來,身旁忽然掠過一陣風,再一看,身前的飯桌上便多了一個人。
“狗兒”雙手雙腳撐在飯桌上,腦袋直接埋進一隻盤子裡,也不用手,直接就著盤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他黑長的發原本乖順地披散在後背,因為這低頭進食的動作,那漂亮的頭髮便盡數從脊背落了下來,落到碗盤裡,瞬間沾染上油膩的湯菜汁,變成一團汙糟。
他恍然不覺,依舊埋頭吃著。
旁邊侍立著五六個太監,見狀也紋絲不動,顯然早已習慣了,甚至還有人捂了嘴,彷彿看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
甄珠卻不能習慣。
她眼睜睜看著那鍾靈毓秀得盡上天寵愛的少年,轉眼就四肢著地,不用手不用筷,趴在飯桌上,沒有一絲為人的模樣,反而真的像一條狗一樣吃著飯。
不該是這樣的。
她蹙起眉頭,卻沒有喊叫,只是走上前,站在他身後,然後從他雙肋下伸出手,抱小孩子一樣抱住了他。
“狗兒,下來吃飯。”她說道。
少年埋頭進食的動作一頓,愣愣地轉身。
他白淨的臉上赫然已經沾滿了菜汁,半點不見方才那驚豔的模樣。
甄珠嘆了一口氣,使力將他拉了下來。
他愣愣地,似乎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因此也就乖乖地任甄珠將他拉下來,然後又按在椅子上。
甄珠拿出一方手帕,小心地擦拭著他臉上的菜汁。
她低著頭,柔軟的手帕帶著她的力道拂過他臉上每一個角落,擦過之處,那些汙糟的油膩菜汁便盡數被抹去。飯菜的味道被抹去後,近在咫尺的她的味道便在鼻間蔓延開來,是淺淡的、微微有些溫暖的味道。
***
這一頓飯,最後還是在甄珠的餵食和狗兒的手抓中過去。
狗兒不會用筷子,甄珠便將所有飯菜都撿了一些放在一個盤子裡,讓他用手抓著吃,有些不方便抓的,就由甄珠喂他吃。
因為忙著照顧他,甄珠倒沒吃多少,最後看著他已經髒汙的頭髮,和哪怕用手帕擦過仍舊還留有汙痕的臉,甄珠也沒心思吃了,拉著他便又要去浴室,想要給他洗頭。
然而,恰在這時,永安宮忽然又熱鬧起來,一群穿著喜慶的人湧了進來,領頭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
“奴婢是太后娘娘派來,特地為姑娘主持婚禮的。”
婦人言笑晏晏,向著甄珠行禮。
她臉盤圓圓,很有福氣的樣子,身後還跟著幾個宮女,宮女手裡託著蓋著紅綢的托盤,裡面放著桿秤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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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甄珠要給狗兒洗澡,便道:“姑娘,你今天可是新娘子,別的事就由奴婢們來做,新娘子只要在新房等著就行了。”
甄珠一愣,狗兒便被幾個太監拉走了,而甄珠也被推進了“新房”。
幾個宮女半強硬地為她換上了一身紅色嫁衣。
大紅的顏色,龍鳳的繡紋,與狗兒那身是對應著的。
待蓋頭一遮,眼前陡然暗了下來,不多時,外頭便傳來推搡的聲音。
狗兒進來了。
即便看不到,甄珠也發現了這一事實。
因為那疑似喜娘的圓臉婦人已經引導著她和狗兒做著世俗夫妻成親要做的程式。
挑喜帕,吃餃子,交杯酒,一樣不落。
喜帕挑落後,甄珠便看到了眼前的人。
狗兒赫然已被裝扮一新。
仍是那身大紅的新郎服,只是不同於之前他自己胡亂裹上,而是被規規矩矩地穿著,袍袖寬大,束腰修身,腰間還配了玉,大紅的顏色映著他白皙的面孔,兩種俱是極明亮的顏色,碰撞在一起,白的便越發白,紅的則越發紅。
他的發也被洗過了,用一個玉冠攢在頭頂,露出全部的面孔來,越發顯得眉目清豔。
若不看他的眼,便儼然是個翩翩公子。
然而,看向他的眼睛,便能看到那雙眼裡滿是迷茫,裡頭空無一物。
他跟隨著喜娘的指令,被身旁兩個太監架著手臂,傀儡一般一步一步地做出喜娘要求的動作,直到他手中端起一杯酒,而甄珠手中也被塞了一杯。
喜娘說著吉慶的話兒,太監們依舊架著他的手臂,繞過甄珠的臂彎。
甄珠有些恍惚。
她原本全然沒將這當回事兒,可是這一步步做下來,哪怕省略了許多步驟,哪怕沒有賓客,沒有高堂,但不可否認地是,這確確實實是在成親,在結婚。
婚姻?
自成年後,這個詞就再也不存在甄珠對於自己的未來規劃中,她所想的未來的所有模樣,都不包含這個詞,自然也不包含這個詞所伴生的“另一半”。
然而,在現在這有些荒唐的情形下,她居然在與一個剛剛相識的人辦著婚禮。
這是她從未想過的場景。
她不準備踏入婚姻,但卻並非不尊重婚姻,婚姻是一種契約,而契約,就意味著一旦簽訂,就要履行其規定的義務,這是甄珠的原則。
甄珠不想履行婚姻的義務,也不覺得婚姻能帶給她什麼好處,所以她拒絕籤訂契約。
然而,現在,在這個有些荒唐場景裡,她要糊里糊塗地簽訂這個契約了麼?
簽訂的話,她需要履行義務麼?
“姑娘,快喝呀!”
喜娘的催促聲在耳邊響起,陡然將甄珠震醒。
她看向狗兒。
少年瀲灩的眉眼恰恰也看過來,撞上她的視線。
不過一瞬間,那眉眼便倏地移開,然而也只一瞬間,甄珠便看到那眼裡豁然不見了方才的迷茫無措,卻恍惚瞥見一抹幽深的暗芒,只是那暗芒閃過地太快太快,來不及捕捉便稍縱即逝。
喜娘和太監們顯然便沒看見他的眼神。
暗芒消失的一剎那,太監笑嘻嘻地架起他的手臂,那杯酒豁然傾倒入他的口中,因為太監動作粗魯,酒液傾灑出不少,順著他線條優美的下頷流下,流到白皙的脖頸,流到精緻的鎖骨,最後,隱沒於那大紅的衣衫之內。
這交杯酒,喝地急促又狼狽。
或許是因為喝的人並不甘願。
甄珠唇角忽然露出一抹笑,心中釋然,方才的糾結一掃而空。
不過是一場戲啊。
既然契約雙方都不過是演戲,那麼這契約自然也就不作數。
一股大力從手腕間拉扯著甄珠,將她的手臂舉起,手中的就被湊到了唇邊。
甄珠沒有抵抗,趁勢張開了口。
“姑娘,快喝啊!”喜娘再次催促了一聲,話聲方落,辛辣微苦的就便已經灌入甄珠的喉嚨。
“禮成!”
作者有話要說: 狗兒一出你們就移情別戀啦,一群渣渣,代表配角欄所有男人鄙視你們~
謝謝【寡人】、【19338341】、【張家小娘子】的地雷麼麼噠~
謝謝以下姑娘的營養液麼麼噠:“呆毛閃閃”,“千尋沫”,“喵大貓”,“isababy”,“”,“糖糖小盆友”,“紅鯉”,“狸貓的未微”,“任性的五花肉”,“沉吟至今”,“哈嘍哇擦擦”,“除暴安良又旺夫”,“總有刁民想害朕”,
讀者“阿樂”,“”,“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