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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失信

“姐姐不會不在!”他倔強地重複著, 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她,握住她的手也收得更緊。

往常一提起這個話題, 葉妙往往都是順著他說下去, 說姐姐不會不在啊,會陪著他啊。

但如今,她知道, 如果做不到,那還不如不要承諾,給了人希望後又讓人絕望, 這樣太過殘忍。就像奶奶說的, 會永遠陪著她, 但還在離開了她。

如果她做不到永遠陪著小時嶼,還不如不要承諾。

她比誰都知道,承諾之後的失信,是最讓人無奈又悲傷的。

當時奶奶說會陪著她,會看著她考上大學的時候, 一定也是出於真心的, 真心的想陪著她,想看著她考上大學,可是後面的失信也確實出於無奈, 天災人禍誰能阻止呢。

此刻, 面對小時嶼,葉妙把他輕輕抱在懷裡,希望自己接下來說的可以讓他別產生這麼大的拒絕心理。

“小時嶼, 姐姐也很想就這樣陪著你啊,但是有些事情,是人力不能阻止的,就像奶奶一樣……”她說到這裡略有停頓,又繼續說,“但姐姐會盡自己最大努力,留在小時嶼身邊的。”

無論未來如何,她都會盡力去抵抗書中原有情節的出現。

小時嶼的頭緊緊埋在她的懷中,聲音裡帶了點泣意:“我不要姐姐盡最大努力,我只要姐姐在我身邊。”

葉妙嘆了一口氣,她也想留在小時嶼身邊啊,但是這是她可以決定的嗎?

葉妙不說話,黑暗的房間中一片沉默,小時嶼的啜泣聲漸大,自從他上了小學,便很少哭了,奶奶去世是一次,現在又是一次。

葉妙聽到他的哭聲有些慌亂,手摸上他的臉頰,只觸碰到一手的溼潤,他小身子窩在她懷裡,小小的顫抖,他的手緊緊揪住她胸前的衣服,不願放開。

她心中難受,但卻不願意改口,如果今天妥協了,如果以後她真的離開小時嶼,對他是一種更大的傷害。

還不如讓他早點做好心理準備,這樣,即使在將來的某一天,她消失了,小時嶼也不會這麼害怕,這麼悲傷,這麼恐慌。

他向來是早熟的,如果有足夠的物質條件,他也能很好的照顧自己。

畢竟在原書中,奶奶去世後,葉妙消失了,沒有給他留下一分錢,他依然靠自己的能力讀了大學,最後還一手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這樣的人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當然,可能也有作者開的金手指在,但他自己也是經過努力奮鬥的。讀者往往看見的只是一句簡單的話,但書中人物為了這一句簡單的話付出過多少努力卻是讀者看不見的。

葉妙不想他以後過得這麼辛苦,所以才會在自己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時候,努力為了以後的生活打下一點物質基礎,她緩緩說道:“所以,小時嶼,這就是姐姐要努力賺錢的原因。”

“我不要錢,我只要姐姐。”姐姐說的話,他都明白,但姐姐還那麼年輕,姐姐怎麼會忽然消失。

他心裡湧上一個不好的想法,是不是奶奶的去世給姐姐帶來了太大打擊,才會讓姐姐萌生出這樣的想法,但是……

“姐姐,奶奶去世後,你還有我啊。”他聲音沙啞,哭得不成樣子。

他以為他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兩個親人,但他們好像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他是可以被捨棄的。

在奶奶去世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傷心,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奶奶更喜歡姐姐。這無可厚非,姐姐是奶奶唯一的親孫女,他不過是一個“拖油瓶”罷了。

但姐姐不一樣啊,姐姐對他這麼好,他以為自己在姐姐心中也是無可取代的。原來……

可是姐姐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他根本沒法想象沒有姐姐的生活,姐姐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對他說出這種話,就像在交代後事一樣... ...

“不管怎樣,現在我們還是在一起。”面對小時嶼的不配合,葉妙心中也是一片酸澀,她寧願自己不要想那麼多,不要去猜想書中情節是否會實現,至少他們現在還是快樂的。

但自從她意識到了這一點後,後來做的每一件事都彷彿是在給自己消失以後,給小時嶼做的鋪墊,他會好好長大,希望一定不要成為書裡那樣的人。

她希望他是有感情的,會微笑的,有溫度的。

他會遇上自己喜歡的人,之後會恩愛到老。這就是在她想象中,小時嶼最好的結局了。

小時嶼仍然搖頭,他的眼淚掉了好多好多,浸溼了她胸前的衣服,連帶著葉妙的心裡也是一片潮溼,憋悶得讓人難受。

“姐姐……”他叫著她的名字,除此之外,好像不會說其他話了。

葉妙也難受,但她不得不說:“所以,小時嶼,你要堅強一點。”

他仍是搖頭。

“小時嶼不是經常說,自己想要快快長大嗎?”她溫柔詢問。

小時嶼不說話,他是想快快長大,可是姐姐究竟知不知道,他想快快長大,是想好好照顧她,如果他長大後姐姐不在了,他寧願自己一輩子都不要長大。

“姐姐,我現在不想長大了。”是不是他一直不長大,姐姐就會放不下他,也不會想著離開。

葉妙笑了一聲,摸著他的小腦袋:“人總是要長大的啊。”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那時候住在孤兒院裡,他們孤兒院算氣氛好的,沒有那種私下打架鬥毆的情況出現,但大家都想著快點長大,院長媽媽好辛苦,他們要快點長大,可以自己掙錢,一定要拿很多錢給院長媽媽。

後來,他們一個個都長大了,才知道生活的艱辛,掙錢的不易。

成年後,他們有的在為生活打拼,有的在繼續上學,在大城市,能夠自己養活自己就很不容易了,要再拿錢捐給孤兒院更是困難。

即便如此,葉妙仍然是一邊上著大學,一邊勤工儉學,剩下的錢全部捐給了孤兒院。

他們小時候在孤兒院一去生活的夥伴,還會時不時約出來聚一聚,大家都感嘆,小時候真好啊,在孤兒院的小時候都很好,但人總是要長大的,要負擔起自己的責任。

察覺到她的走神,小時嶼扯了扯她胸前的衣服,聲音柔柔地喊道:“姐姐,你在想什麼?”

“姐姐在想姐姐的小時候啊。”她只說了這一句便什麼都沒說了,關於她的小時候,而不是關於葉妙的小時候。她不想讓小時嶼知道自己的來歷,在他心中,她一直是那個疼愛他的繼姐就好。

“姐姐小時候是怎樣的呢?”他問道,姐姐小時候也是像他這樣嗎?他也好想看見姐姐小時候是什麼樣子,可是姐姐比他大幾歲,他恐怕是這一生都無法看見姐姐小時候是什麼樣子了。

“姐姐小時候呀,也像小時嶼這樣。”小時嶼三歲半時失去了父母,她自打記事開始,便是在孤兒院長大。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比小時嶼更幸運一點吧,孤兒院裡沒有很好的物質基礎,甚至在她小時候,還經常吃不飽穿不暖,但孤兒院裡的人都挺好的,她的童年也算幸福。

但在孤兒院的事卻不可以告訴小時嶼。

“姐姐,你不要離開好嗎?”他窩在她懷裡,小聲祈求,聲音柔得像剛出生的小貓,十分惹人憐愛,“我只有姐姐了,姐姐也只有我。”

所以,姐姐不要離開他啊。

“小時嶼看過很多書,應該知道有些事是人力不可以阻止的,姐姐也很喜歡小時嶼啊。”她採取懷柔政策,小時嶼是個懂事的孩子,她說的話他應該都明白。

的確,她說的話小時嶼都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雖然早熟,但畢竟還只是一個孩子,思維方式都還只是孩子的,姐姐會說這句話,說明姐姐已經做好了打算,準備離開他,他想不到葉妙是已經猜測到了自己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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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嶼心裡十分絕望,黑色的眸中一片寂靜,姐姐怎麼會這麼狠心呢,總是想著離開他,而他只有姐姐啊。

小時嶼原本揪住她衣服的手鬆開了,甚至還往反方向推了一把。

雖然他用的力氣很小,就像在賭氣一般,想推開她,又捨不得,只能裝模作樣輕輕推一把,但卻把頭轉了一邊,小小的身子縮在一起,用後腦勺對著她。

葉妙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心酸,只希望書中情節葉妙消失那天可以晚點到來,她可以給小時嶼多準備一些東西,讓他以後的生活更有保障。

此刻,葉妙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賭氣了,她在這個世界的日子不知道還有多少,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樣的事情上,她悄悄伸出手臂,攬過他的肩,把他擁在懷中,聲音溫柔。

“小時嶼,別生氣了,早點睡吧。”她口中哼著曲子,那是前世時著名的安眠曲,她此刻用它來哄小時嶼睡覺。

小時嶼依然是用後腦勺對著她,但整個人身上已經少了一兩分抗拒,他像一隻喜歡挨在人身邊的貓,有著自己的小脾氣小倔強,卻無法抗拒她的接近。

如果姐姐真的想離開,他也不會允許,他要對姐姐更好,讓姐姐捨不得離開他,那樣,姐姐就會真心實意想留下了。

而現在,他睡在姐姐懷中,感受到從姐姐身上傳來的溫暖溫度,外面雨聲叮叮咚咚,他好想讓這一刻永遠停留。

第二天早上,葉妙醒來時,發現小時嶼已經不在床上了,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眶,昨天晚上和小時嶼的一番談話讓她不自覺也流了些眼淚,現在她自己都能感覺出來,眼皮有點腫。

昨晚和小時嶼一起睡覺,睡得也有一點沉,導致今天早上小時嶼起床她都沒有發現。想起來,這是奶奶去世後,她第一次睡這麼熟了。

葉妙揉了揉脖子,昨天晚上她是半擁著小時嶼睡覺的,導致今天早上起床肩頸有些痠疼。

她換好衣服,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裡面的女孩,一時之間精神恍然。

葉妙想起自己剛穿來這個世界的那天,她也是這樣,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的陌生女孩,門外傳來奶奶的聲音,叫她起床了。

如今,物是人非,她看鏡子裡面的女孩也有了一些面熟,但心裡卻湧起一陣奇怪的感覺,鏡子裡面的人隨她眉頭皺起而輕皺,她彎了彎嘴角,鏡子裡面的人也露出一個微笑。

這是她啊,她現在是葉妙。

穿來這個世界這麼多錢,她差點忘了自己本來的面目。如果她死了,會穿回自己的世界嗎?雖然她只是一個孤兒,但她也有孤兒院的朋友,有大學同學,有愛孤兒院裡所有孩子的院長媽媽。

她穿來這個世界幾年,不知自己遺留在另一個世界的身體可好,另一個世界過了多長時間呢?

“姐姐,吃飯了!”門外,熟悉的聲音響起,語氣不像昨天晚上,聲音故意高昂,聽起來便活潑了許多。

是小時嶼在喊她吃飯,葉妙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走出房間,才發現小時嶼已經把早飯做好了,他正坐在沙發上,朝她微笑。

“姐姐,你總算起床啦,再不吃飯早飯都要冷了。”

葉妙一愣,她已經好久沒聽到小時嶼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了,奶奶的去世,不僅是對葉妙傷害很大,小時嶼也受了很大影響。

他情緒低落,連笑都很少了。

這是自奶奶去世後,葉妙第一次看見小時嶼露出這個活潑的神色。

她臉上也出現了笑容:“姐姐起晚了,小時嶼今天早上做的什麼呢?”

葉妙走進飯桌一看,才發現他做的真豐富,一人一個水煮蛋,還有一碗蔬菜粥,他還去買了餃子,她最喜歡的白菜豬肉陷。

葉妙心中十分感動,摸了摸小時嶼的頭髮,表揚道:“小時嶼真乖。”

“但是以後這樣的事就交給姐姐吧。”他還那麼小,葉妙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只想在她還在的時候,對小時嶼好點再好點。

這樣,以後他一個人生活,也有著這些甜美的回憶,也會比較好度過。

小時嶼羞澀的笑了笑:“我說了,要好好照顧姐姐。”

要好好照顧姐姐,讓姐姐不想離開。他沒有別的想法,只想出了這一個笨拙的方法。

“好。”葉妙也隨他去,他覺得怎樣更好就怎樣更好吧,她只想寵著他。

但很快葉妙就發現,好像不是自己寵著小時嶼,是小時嶼寵著自己。

有一次,下午放學之後,葉妙在學校和陳朵吃飯的時候,小時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