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隋在這一瞬間驚詫萬分,他試著解了下自己身上的陣法, 卻毫無作用。
寧隋便知是自己之前太過冒險, 紫山秘境內展示出的天地大陣包羅萬象是何等精妙, 他能僥倖破陣已屬不易,暫時被這陣法反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寧隋到底是從散修到歸元宗外門弟子再到內門弟子,他經歷過許多, 心態也就如山般平穩,很快就鎮定下來,全力面對面前的情況——
紫山秘境內的幻影實力太強,連歸元宗宗主都不是他對手。面前這些人也有不俗的修為傍身,尤其是這名老者,修為應該不在歸元宗長老級別之下。
若是他們知道自己不是那位主君, 定然以為他是什麼歹人,可不會聽他解釋什麼。
寧隋現在便只能順勢裝下去,尋著合適的機會離開去找師兄。
他根據那名老者的話, 再想想秘境裡的幻影性格, 負手沉聲道:“你們退下。”
那列美人聞言,雖然想貼上去, 但也怕他身上散發出的龍威, 柔柔齊齊地應了聲喏,再從廊下退走。
田壽一眼都沒看那些美人,繼續道:“君上可要現在去看少君?”
唉,少君這次回來時身上帶了一堆傷,也不要人醫治, 將自己一個人關進寢宮。田壽是看著林星夜長大的,少君哪裡都好,就是性子太傲,要知道人這一生哪有全是贏的,輸一次還是幾次其實都不打緊。
少君就是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些,城中那些殿主都說君上不屬意少君繼承大統,也猜測少君性子孤傲,不討君上喜歡。只有田壽知道,這對父子之前的關係有多麼好,完全看不出龍族親情淡薄。
即使後面主君又有了好些兒子,少君也是主君的長子,那等父子情誼豈是說散就散?
現在少君受了委屈回城,主君定然知道了這個訊息,田壽才揣測上意,主動搭橋給主君,讓他去看少君。
“少君離家多年,想必也想主君得緊,主君若要修繕父子關系,現在便是最好的時機。”
寧隋一個冒牌貨,怎麼敢去見別人的兒子,他端足姿態:“不必,他既受了傷,便養養再說。”
田壽一頓,難道志燮的死真的讓主君惱少君到這個地步?
也對,畢竟志燮是主君的子嗣,屍體都被寄到主君跟前,當時主君便大發雷霆,混沌帝龍的威壓一起,差點毀了一座宮殿。
田壽是蒼敖的管家,順從的本該是蒼敖的意思,可他擔憂蒼敖後悔,還是忍不住冒著被罰的風險勸道:“主君,志燮殿主之死並不能全怪少君,少君只是雷厲風行了些。志燮殿主雖是主君血脈,可只有少君才是正統,主君,望您三思。”
田壽也只敢在少君的事情上勸勸主君,要是其他的事,主君做了決定後別人再置喙,他是一點也不會聽的。
唯有少君的事是例外,為著這點例外,田壽才敢斗膽多說。
寧隋從田壽的三言兩語中大致猜了猜:好像是這張臉的主人生了至少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地位高些的兒子殺了另一個兒子。
這般子嗣相殘的事情,試問天下哪個父親忍得了?寧隋便道:“你不必多說,也不用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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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壽便不在此事上多言,在主君的諸多兒子中,田壽無疑是喜歡林星夜的。
少君小時候雖然也總愛學大人繃著臉,但是每次主君忙不過來,田壽去比武場接他去主君殿內用飯時,少君都會帶著一額頭的汗,冷著臉,實際開口就軟:“壽叔叔。”
少君是最可愛的龍了,主君之後的那些兒子,一個個的只會逞兇鬥狠,嘴上說出來的話也氣人,生生將少君氣離不夜城。
田壽有分寸,不會在主君明顯有氣時為林星夜說話,免得起了反作用。
他恭敬道:“那主君現在是要?”
寧隋什麼都不瞭解,淡淡道:“同往日一樣。”
田壽便懂了,同時又有些為難,主君以往這時候都會去少君的宮殿處理政務,但是現在少君在宮殿啊。
少君在宮殿養傷,主君卻要佔他的宮殿處理政務……田壽總覺得今日要出大事,現在又不能多說話,只能沉默地跟在寧隋後邊。
一路上穿花越柳,步伐極快,田壽終究眼皮跳得太快,道:“主君,夜裡寒涼,老奴去為你拿件披風。”
龍族都好享受,實力再高都一樣。
寧隋也不會反駁田壽,應允後狀似看向田壽的背影,實則在暗暗觀察此地。他要記在心裡,尋機會趕緊離開。
寧隋忽而,在一面氣派的大鼓上發現一個漆黑的圖騰,龍爪飛揚,威嚴煊赫,旁邊書了二字:不夜。
主君、少君……這裡是不夜城?
再聯想到田壽說的,少君剛剛回來,豈不是對應了紫山秘境中發生的事情?
他的師兄,正在這裡被那位少君折磨嗎?寧隋的雙眼暗得不像話,心臟一下就被撕裂開,還好蒼敖本來就威嚴不多話,他這樣反而更符合了久居上位的主君模樣。
田壽則拿著披風不快不慢地出來,他想能拖一時是一時,等少君多休息會兒,心情稍稍好些,一會兒父子倆才不至於鬧得太難看。
主君的其他兒子,確實都會小意奉承主君。唯有少君,倔強、冷傲,在手中第一道權柄被分化時,沒有去奉承主君,讓主君收回成命,反而從此離主君更遠,父子不像父子,倒像是公事公辦的君臣。
誰都能看出來,少君在遠著主君。
這種情況下主君跑去佔少君的宮殿,兩條龍豈不得打起來?主君隨便佔誰的宮殿也不能去佔唯一不買他帳的少君啊。
田壽操碎了心。
等他走過去時,赫然發現剛才還心情平靜的主君面色沉沉,威嚴俊美的臉上一派冷肅。
田壽心中一咯噔,寧隋便壓抑著聲音:“你說,志燮是我愛子,他怎可做那樣的事情?”
田壽聽這話鋒不對,駭然:“主君……”
他擔憂起殿內的少君,若主君真要向少君問責,少君還不如不回來。
寧隋此時恨不能殺了不夜城少君,將他受苦的師兄救出來。那麼,不夜城主君的身份就是他目前最有利的武器。
“你帶路。”寧隋語意中暗含風暴,氣勢昭昭,即使忽略他身上被幻陣偽裝出來的龍威,田壽他們也不會懷疑主君換了一個人。
田壽憂心忡忡,仍是畢恭畢敬道:“是。”
寧隋步伐極快,田壽也不敢刻意拖延時間。很快,就到了那個淫.棍少君的住所。
寧隋現在對不夜城的印象極差,覺得那少君無惡不作,真是枉為修者。
光從外表看,這座宮殿氣勢恢宏,碧瓦飛簷,構思精巧。從外邊也能看到殿中院子裡種了棵生海潮樹,生海潮樹葉子翠綠,直衝雲霄,在修真界,一棵生海潮樹的幼苗都有價無市,即使千辛萬苦找到一株,養活它也不容易。
生海潮樹能生靈氣、平心靜氣,香氣悠然,被譽為聖樹。
看樣子,這個少君住的地方,比那位主君住的地方都要難得得多。
田壽道:“主君,老奴去稟報少君出來迎接。”
寧隋可等不及,他覺得多拖一刻,他師兄都會下場不知,便道:“不必通報。”
田壽心中嘆氣,寧隋繼續道:“他偌大的宮殿,半個活著的人都沒有?不過是沒把本座放在眼中。”
寧隋大步,走了進去。
他進了殿才知外面看到的都是鳳毛麟角,這位少君宮中,當真是白玉為地,月色為光,拋開一眾珍稀花草不談,除了月光石做燈,發出淺淡的光暈,大殿四周還有夜明珠,鑲嵌成一扇巨大的山水屏風,以夜明珠做桂樹點綴,上邊的圓月不知是什麼做的,更是靈氣十足。
寧隋對這些都沒興趣,他只想找師兄,就見裡側月光紗內,多了一個朦朦朧朧的人影。
月光紗雖薄,但隔絕視線的效果極好,寧隋只能看到那人身量高挑,寬肩窄腰……
寧隋便越想師兄,越恨不得食這少君皮肉。
直到那人的手撩開簾子,他穿的是雪白的寬袍廣袖,撩月光紗間,手臂上的衣袖也往手腕處滑落,露出一截細如霜雪的藕臂。
月光紗在他的手面前,黯然失色。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唇色淡薄,眼如冰雪,腰間佩了把碧空劍,周身劍意凌然。不是他師兄還是誰?
寧隋再和師兄重逢,衝上去的心都有。
師兄受苦了,他雖然看著沒什麼外傷,但是步履比平時要慢,腰也比平時多了弱不禁風之感,不知師兄遭了什麼罪。
師兄實在太堅強,這個樣子了都還面不改色。
寧隋今日一定要將師兄帶走,林星夜則看著他久違的父君,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但混沌帝龍的龍威絕不可能被仿造,林星夜便冷聲開口:“父君。”
師兄是在朝我說話嗎?他每一次,最先看到的都是我……寧隋覺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師兄厚愛。
他正要回答,忽然覺得不對,師兄叫他父君?
他現在的臉是不夜城主君的臉,師兄在不夜城少君的宮殿裡,叫他父君?
師兄不是歸元宗的正道劍修嗎?
怎麼反而像是被眾人汙衊的不夜城少君?
寧隋覺得他師兄身上充滿了迷霧,引人探尋,更有魅力。但是,他同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該怎麼向師兄解釋,他頂著師兄父親的臉來了不夜城?而且,師兄一看就是潛伏進歸元宗的,要是知道他發現了他的秘密,會不會以後就再也不去歸元宗了……師兄那麼好,身為不夜城少君,進歸元宗也從不做壞事,事事為了歸元宗著想,他又怎能拿其餘人的正邪偏見去看師兄。
寧隋不笨,知道不能露餡,只能硬撐下去,之後假裝此事沒發生過,偷偷離開不夜城。
他只能頓了一下,強行忍住心裡的詭異感,他怎麼能答應師兄叫他富君……可是不答應,又實在不行。
寧隋騎虎難下,只能撐著威嚴:“嗯。”
他還是有理智,沒見了師兄就忘了一切,想著師兄和他父君似乎關係不睦,言語便十分生疏。
田壽聽著更覺得怎麼得了,主君可從來沒用過這種語氣對少君說話。
田壽不忍見林星夜待會被責罰,索性想先發制人,讓林星夜先道歉,他道:“少君,主君來是要問你志燮殿主一事的細節,你可要細細回答。”
志燮?林星夜一愣,明白了他父君這是來興師問罪。
林星夜是一路被雷劈著,哭著回的不夜城,他被雷劈得神智昏沉時也想過要是父君能向小時候一樣安慰他就好了,即使清醒了,也不免抱著期待。
結果等來的,卻是問責。
正常,他殺了志燮,他父君怎能不怪罪他?
林星夜自己做的事,自己能承擔,他眼色一下子更涼,聲如落雪寒潭:“志燮冒犯於我,被我殺了。”
他語氣中也是半點不讓,抬眼直直撞進寧隋眼裡:“志燮的屍體,父君難道沒收到嗎?”
寧隋滿腦子都是志燮冒犯他師兄,他恨不得把師兄摟在懷裡,讓他不要傷心,但他現在是那個被殺的志燮的父親,寧隋為了不被懷疑,臉上便做出了沉怒的模樣。
他在思考,怎麼才能看似對師兄發怒實際又不會真的傷害到師兄。
正巧,殿內有一方長几,長幾上擺著筆墨紙硯,寧隋滿臉都是怒氣,袍袖一掀,就將長几上的東西全部掀在地。
說實話,這是他第一次對師兄做這種事,雖然頂著的不是他的臉,但他也覺得內心惴惴,怕傷了師兄的心,師兄從此就不理他了。
寧隋繼續演,沉聲痛斥:“他是你兄弟,你怎能如此!”
田壽在一旁,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主君……主君居然吼了少君?還砸少君的東西。
寧隋想的是,摔完東西趕緊走人,免得等會兒沒法子收場。
林星夜卻在東西被拂到地面那一瞬完全愣住,心裡的難受和震驚快要溢位來,志燮是他兄弟,處處想殺他,他先殺了志燮又怎麼了?
志燮和他爭權奪利,他為了自己的利益,殺了志燮怎麼了?
他父君不想手足相殘,何苦生那麼多兒子?要麼別生他,要麼別生其餘那些龍,否則爭權時哪有不見血的?
不過是父君更看重志燮罷了。
林星夜長那麼大,第一次被他父君吼,還是因為那些“義子”被吼,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種種委屈都溢上來了。
林星夜握緊碧空劍,冷著臉看了寧隋一眼,寧隋看師兄眼角都紅了,差點想立刻道歉。
結果,就見他師兄一言不發,拔出碧空劍一揮——
殿內響起一聲劍嘯,伴隨著恐怖的劍意,一切美如畫的陳設全被破壞,壁上留了道深深的劍痕。
寧隋摔了套筆墨紙硯,換來的就是眼前的光景,並且毫無父君尊嚴。
他詭異地生出了一種吾兒叛逆,傷透吾心的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更遲了嗷嗚,太困了,下班後睡了幾個小時。喵喵喵,筆芯給你們。師兄暫時聽不到寧隋的心聲,因為那個陣很厲害,但是現在不能寫。因為涉及之後的劇情。
話說我參加了一個活動,晉江的,叫做錦鯉來襲,我的參賽理由是攻比較錦鯉,從追妻火葬場到這輩子受主動接近他,從不會表達到受能自動聽到他心聲,錦鯉本鯉。參賽好像是一個營養液算一票,大家可以投喂我喵,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