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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 9 章

熟悉的話語,音調, 連同那唇邊挑起的弧度都與某些過往如出一轍。

然而怔愣不過一瞬, 郭嘉剛下馬,曹操立刻快步走到人前, 神色竟不是歡喜反帶些薄怒:“不是說要養半年嗎?身體不好騎馬還穿那麼少!華佗人呢!”

心心念念的久別重逢開口就是這個, 郭嘉完美無缺的笑容僵了僵,沒忍住掃了個白眼:“華大夫說的是少則三月, 多則半年”“多”字咬的極重,“現下都已是五月份了,嘉可是久經沙場的人, 身體養的可快了,現下已然全好了。”

曹操也是頭一次知道, “久經沙場”這詞還能這麼用在郭嘉身上,而且的確還找不出個錯。藉著月色細細打量郭嘉的面色,的確不帶一絲病態,這才略放下心。又拍拍郭嘉的肩膀:“不錯,是比走時壯了些。”至少骨頭不再咯得他手疼心疼。

但顯然, 這並不足以讓曹操徹底放心, 拉著郭嘉入了帳, 他立刻又派人叫來軍醫, 直到軍醫言之鑿鑿的回答“餘毒已清,郭祭酒身體確已無大礙”才終於舒口氣,與人久別重逢的喜悅才開始壓過擔憂在心頭蔓延開。

他們已經四個月十八天未見了。自打郭嘉來到曹營,莫說這麼久, 就是隔一日未見,曹操都會將那隔著的一日記得清清楚楚。

“華佗不愧是神醫,讓奉孝如此短的時間就恢復身體,操欠他個大人情。”

郭嘉聽到曹操的感慨,心下不由也想起什麼。其實,這麼短的時間就去了五石散和之前中的毒,甚至連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病都去了七八成,這讓當時把脈的華佗都難以置信。推到風水,推到休養,都不足以解釋,這就彷彿有一冥冥之力,在用近乎難以反抗的力量,將一切推上既定的規則。

當然,華佗的驚異郭嘉不會和曹操說,又想到那若有若無的感覺,和著曹操的話笑道:“許是天意如此吧。上天待嘉素來不薄,所以明公的每一場大捷,嘉註定都不會錯過。”

此時已是深夜,曹操不由分說的直接命令郭嘉去睡覺。可是郭嘉此時實是半分睡意都沒有,在自家明公淫威下霸佔了帳中唯一一張塌屈服著躺了半個時辰,仍是雙目清明,毫無睏意。曹操也是無法,嘆了口氣,點點頭,郭嘉立刻笑著坐起身。長夜漫漫,兩人聊著聊著,最後還是回到了眼前這場袁曹之戰。

聽到那白馬之役的具體細節,郭嘉笑的眉眼彎彎:“郭文則這可真是輕敵了,明知道公達在軍中還不知道勸袁本初謀定而後動,這顏良文丑的命,真可謂是白送的大禮。”又翻了翻這些天的戰報,更是打趣大笑,“明明早就打算以官渡為據守之所,明公卻以攻代守,步步緊逼,分毫不讓,不愧是發小的交情。”之所以只是打趣,是因為他清楚,曹操的行為可不是因為和發小反目成仇,相愛相殺。論兵力,論糧草,論治下百姓,己方處於劣勢,能倚仗的東西本就不多,更不可因此而畏戰後退。贏的契機,多半還在錙銖必較奪彼士氣之上。

“操與本初本也是自小相識,意氣相投,雒陽城的好風光盡是看了個遍。最後卻走到今日,他視操為眼中釘,操當他為肉中刺,生死相搏,兵戎相見,當真是世事難料。”曹操嗟嘆道,“亦或者,此便是世人口中之天命吧。”

“明公信天命一說?”

“不願信,有時卻不敢不信。”曹操道,“莫非奉孝不信?”

“哈哈,這得分情況。”郭嘉笑道,眉眼間透著狡黠,“若天命在曹孟德,嘉必是深信不疑。若不是,那嘉只能嗤老天沒眼光,折點壽逆天而為了。”

曹操聽著不禁也笑了。他素是阿諛奉承的話,更不喜阿諛奉承的人,偏偏只有郭嘉能把這話說的這般清新脫俗,聽的他又順耳,又隱隱得意,聽了這麼多遍還覺得心中熨帖。

但曹操還是不忘道:“若天命不在孤,這天意就由孤來逆。以後莫老說這種胡話。”

郭嘉笑笑,未置可否。

“奉孝此去江東,見那?兒如何?”曹操轉了話題問道。

許是說了會兒話,郭嘉終於開始有些睏意,打了個哈欠,側靠著曹操,坐的愈發沒了樣子:“孫策的死訊明公早就收到了吧。棋盤外的廢子,管他作何。”

“孤初時收到訊息時,以為奉孝會留些情面。”

“哈哈,嘉的確留了。”郭嘉輕笑兩聲,卻沒能因此擊退聲中倦意,“嘉在江東的一舉一動明公應該都知道。嘉多留一份情,孫伯符那笨蛋就偏偏要多進一步探個究竟。他是真不知道陳登在和許貢的舊部聯絡?還是真不知道那馬的蹊蹺?亦或者是真的想打廣陵而不是以此為偷襲許都作掩飾?虛虛實實,自古功業皆建於必死之局,有的人賭贏了封侯拜相,有的人賭輸了身死名裂,他運氣不好而已。雖然這運氣不好,恐怕也是註定的。”

因為,他的舉動又未嘗不是吃準了孫伯符的性格。看似心懷不忍,實際上呢?

後面一句,郭嘉沒說,曹操卻聽的清楚。只是,曹操也清楚,這種難得遇到一欣賞之人,卻必須要你死我活的心情。就像孫堅,他當年敬之為漢家忠臣,為當世英雄,可如果孫堅活到如今,將江東穩穩控制在手中,面對袁曹對峙的局面,也未嘗不會同樣想坐收漁翁之利,由當年的拳拳漢臣,變為今日割據亂臣。每每想到這,曹操突然就覺得,有些人,死在建功立業的盛年,留下彌天的遺憾,或許也並非是件壞事。

“既然你回來了,?蛸孤交還予你。奉孝來管這?蛸,孤才能放心。”回過神,曹操轉了話題,從袖中拿出?蛸的令牌遞給郭嘉,一轉頭才發現,郭嘉已經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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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曹操只得笑嘆了口氣,把令牌又放回袖中,輕手輕腳的把郭嘉扶起來,抱到榻上給他,再給他蓋好被子。又想了想,將令牌重新拿出來,放到郭嘉枕邊。

他仍舊擔心郭嘉的身體。但現下局面,?蛸,必須握在他在軍中百分之百相信的人手裡。

最合適的人,只有郭嘉。

郭嘉孤騎入營,卻非孤身而歸。荊州劉表的頻頻蠢蠢欲動、青徐大族待價而沽隨時準備倒戈一擊、北面袁紹大軍頻頻試探虎視眈眈……這些讓曹軍愈發不利的情報,初見時沒第一時間煞風景的談起,然而等到第二日晨起天亮,還是只能一堆人聚在一起皺著眉商量應對之策。

但如果有人仔細觀察,就會輕而易舉的發現,雖然危機四伏,但此時的曹操明顯沒了前些日子的焦慮,反倒開始顯得胸有成竹起來。正當眾人疑惑曹操的信心從何而來時,關中先來了訊息:

司隸校尉鍾繇遣士卒送來兩千戰馬,以充軍資。

建安四年十一月鍾繇離開許都前往弘農,謁者僕射亦與之隨行。自此,開始由朝廷管控關中鹽鐵販賣,又以農具耕牛吸引流民安家落戶於破亂已久的關中。如今,雖還不滿一年,但這顆在最初毫不起眼的落子,已然開始初顯成效。

許是這千里送來的戰馬給大軍帶來了好運,不出半月,前線又有捷報傳來:樂進率軍至獲嘉,縱騎與於禁軍夾擊破袁紹別軍,又沿延津河西南,焚袁紹軍堡聚三十餘屯,斬首獲生數千,收降紹將二十餘人。

逮至七月,汝南黃巾叛,袁紹無將可用之下不得以遣劉備南下相助,又偽拜陽安都尉李通為徵南大將軍,誘其叛曹,以期擾亂曹軍後方達成前後夾擊的目的。得到訊息曹操立刻派曹仁率輕騎前往汝南,擊破劉備,收復叛亂諸縣。歸營途中,又於雞鳴山擊破袁紹派來相助汝南的騎將韓荀,勝利而歸。

九月初一,有陰所乘,日有食之。

“日食者,陰勝陽之兆,兵家大不利之象。公則與諶在這裡磨嘴皮,不如勸主公早做防備,以防曹操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又如何?我軍百倍勝於曹軍,來也是以卵擊石。”郭圖輕嗤一聲,繼續疾言厲色對案後不疾不徐老神在在飲茶的荀諶冷聲道,“但就怕有些人打錯了主意,明知道那是火坑,還執迷不悟。”

“隨曹操來官渡的將士,多半是隨他出生入死的老將,想要說服他們叛降,的確不容易。”荀諶道,“不過能者多勞,為主分憂,公則當不會覺得辛苦。”

在軍中,荀諶一貫是這溫和內斂的性子,可此時這一如往常沒有起伏的話,偏偏讓郭圖聽的諷刺無比:“荀友若,明人不說暗話,為何那些棄暗投明之人一夜之間都沒了訊息,你當比圖清楚!”若非袁紹佔有絕對優勢,他根本不可能勸降那些曹操的老將。可即便如此,他也是費了極大的心血才成功。結果這一夜之間,這些人都悄無聲息的消失,探取曹營的資訊渠道全部被切斷,若非有內鬼,這怎麼可能做到?!

“啪”的一聲,荀諶猛地把杯子往案上一放,溫和的面上終於多了絲怒容:“郭公則,諶無心與你計較,你莫要欺人太甚。”

郭圖也沒想到平日裡連個眉都沒皺過的荀諶竟這麼幾句就生了氣,但他只當荀諶這是被點破惱羞成怒,不懼更怒:“荀文若、荀仲豫、荀公達,皆是曹操重臣,尤其是荀公達現在正在曹操軍中。你前些日子前往許都,難道就沒有與你好弟弟、好侄子謀劃謀劃?!”

“怎了怎了?毗剛離開片刻你們就這麼劍拔弩張的。”恰好此時辛毗掀簾走入帳中,見連荀諶都生了怒色,不由驚訝。不過他更記著正事,對郭圖道:“公則,曹操率兵襲營,主公叫你趕快過去。”

郭圖一愣,看了荀諶一眼,權衡片刻,重重“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這些天能收到的曹營的情報越來越少,就連今日曹操偷襲我們也是此刻才知道,也難怪公則心急了。”辛毗輕嘆口氣,走到荀諶側案坐下,“兄長那裡他也去吵過,友若千萬別放在心上,兩軍陣前,大事為重。”

荀諶的怒色早就在郭圖離開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笑容溫和而無奈:“諶哪會生這番氣。不過,這話是你想出來的,還是你兄長讓你來說的?這不似你的性子。”

“哈,還是友若懂毗。毗看這郭公則不爽許多日了,偏偏主公偏袒他……”辛毗又小聲道,“若說關係,他族弟還在曹操軍中呢,誰知道是不是他賊喊捉賊。”

“公則和奉孝的關係你也知道,水火不容,相比之下,的確諶的嫌疑更大些。”

“也就友若你好脾氣。”辛毗長嘆口氣,“大家族同進同退,在家族利益面前,什麼私人恩怨過不去。”

荀諶笑笑,未再說以郭嘉的性子,眼裡哪會有什麼家族利益。畢竟這回的事,郭嘉的確一點都不無辜。當然,他亦然。

帳中安靜下來,辛毗不知在想什麼事,荀諶則繼續看案上的書簡。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兵士來報,曹軍已被擊退。

“兵力太過懸殊,就算出其不意,又能有什麼用呢。”辛毗嘆道,這結果早在意料之中,所以聽聞曹軍偷襲,全軍上下都沒有多麼驚慌。

荀諶見兵士來在帳中沒有退下去,問道:“可還有什麼事?”

“主公下令,明日一早拔營前往官渡,還請先生們早做準備。”

“主公本來念著舊情還想手下留情,看來這回是被曹操惹惱了。曹操這可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兵士離開,辛毗又感慨道。

“又要南下了啊……”荀諶也感慨道,卻和辛毗感慨的原因毫無相同之處。

曹軍和袁軍的最大差距,一在兵力,二在糧草。

前者,即便曹操帶領的是精兵,但面對巨大的懸殊也無濟於事,所能爭的,只有毫釐之間的士氣。

後者,論積蓄儲備,曹操更是遠遜於袁紹。但因為兵力之懸殊,袁軍每日消耗的軍糧也是曹軍幾倍之多。原本,以四州之盛足以支撐,但是決戰之地,偏偏在官渡……

千里饋糧,士有飢色。越往南,糧線可就拉的越長……

想到前半年曹軍四面出擊,用盡辦法將這一路南下經過諸城的糧草輜重能帶走就帶走,能燒就燒,荀諶的笑容不禁更加無奈。他們當時只以為曹操家小業小,所以才錙銖必較,卻不知比起正面交戰,這才是真正無聲無息之間布好的棋子,不知不覺的將敵方的優勢蠶食殆盡。

劍不必染血,甚至連劍鞘都不必出,卻可將死局反敗為勝。這,才是自己那位好侄子最擅長的謀略。

“毗先回去收拾了。”辛毗起身道,又見荀諶也站起身,面上微露出一絲疑惑。

荀諶將那自許都尚書臺送來的書簡反扣到案上,理理衣襬從案後走出:“諶略有些小事,去與子遠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