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天羽士兵在空中發起了一波絕命反擊, 他們腳下布匹上的織繪也隨之動了起來。
那看起來,就像另有幾萬名士兵,解衣卸甲,留下一切可以留下的裝備,隨時衝上來自殺式襲擊。
斷天門弟子在他們的領隊帶領下紛紛後撤,漫天狂舞的都是各式各樣的刀槍劍戟。
最高的雲頭上。
張子才一揮手:“撤!”
仙靈宮的領隊方璇藝卻尤不甘心:“他們不可能一夜之間調來百萬大軍!就算是民兵扮的, 裝備哪裡搞來?”
如今整個崑崙飛得最好的空中斥候, 寧孤鸞蹲在雲頭, 忽然開口:“我下去看看。”
張子才:“你只是快, 並不是抗揍,下去?”
寧孤鸞指了指下方, 亮閃閃一片天羽大軍,護衛著新港城:“我總覺得那裡有些怪,太安靜了。”
話音方落, 張子才根本來不及攔他, 寧孤鸞便一晃身跳下雲頭, 化為了一道鉛灰色的閃電。
張子才:“操!”
調度室裡,雲想閒面前的雙面鏡裡,幾乎是立刻閃出了楊夕的臉:“攔住它!”
雲想閒立刻調兵:“天羽箭陣, 十連發!”
寧孤鸞作為一個空中斥候, 飛得是真好。
又快又疾,靈巧如電。
眼看著數十萬羽箭迎頭飛過來,箭頭的密度幾乎讓人生出恐怖症,他卻在穿梭在這號稱不破的箭陣裡一路下行, 同時張狂的叫囂:“哈!下這麼大力氣封殺一個斥候,他們的地面軍隊絕對有問題!”
高空中,方璇藝問張子才:“現在怎麼辦?”
張子才被寧孤鸞那麼一耽誤,就沒來得及下達撤退命令。
此時,他忽然眯了眯眼,指著地面上的某處:“那是什麼,我看錯了嗎?”
此時雙方僵持了已經有一段時間,東方的天邊漸漸泛起了一點點細微的晨光。
對戰雙方的發頂,都漸漸被渡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
新港城的調度室裡。
雲想閒:“ 不好,水面反光,太陽剛升起來的時候,高度角很低。那些織出來的士兵,透明了。”
眾人定睛去看,透過雙面鏡裡雲頭哨上傳過來的視角,果然見到那一地的數百萬天羽大軍,正在泛出粼粼的水光。
“怎麼辦?”有人當場就慌了,他們付出了巨大代價才堅持到這一步,難道天時不在我方這邊?
“涼拌!”
那面聯通雲頭哨的雙面鏡陡然翻轉了視角,似乎是被人一腳踢上了高空。令人目眩眼花的翻轉中,畫面定格在一個身中數箭的年輕斥候,被人從背後一刀割喉。
鮮血從喉管中狂噴出來,小斥候呆愣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望著雙面鏡中天羽眾人的方向,直直的跌下了雲頭。
雙面鏡似乎被一隻手接住了,張子才握著帶血的匕首,擦一把臉上濺到的血跡。
對著鏡面,露出了一個幾乎可以稱之為血腥的笑容:
“空城計是吧?我就說,這小崽子,蹲這兒照來照去到底是幹什麼。鬧了半天,你們在地上,根本看不見戰場,是不是?楚疙瘩沒辦明白的活計,差點讓我背了鍋。”張子才用帶血的刀尖兒,點了點雙面鏡的畫面,緩緩的道,“跟我玩兒這手?好得很!”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畫面徹底的黑了。
天羽眾人一時被張子才剛剛的所為驚在了原地,鴉雀無聲中,只有雲想閒一人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命令:“下一個!”
間不容髮的時間裡,另一只雙面鏡亮起來。
一個頭髮斑白的老頭子,坐在高空雪白的雲海上,吧嗒吧嗒抽著寒煙。
“喲,這麼快到我了?”
雲想閒道:“辛苦,下降到一萬五千丈。我們要看地面。”
他身後的天羽軍官卻懷疑起來:“這也是斥候?這……這有點……老啊。”
老頭子動作利落的扔了煙桿,毫不吝惜的樣子,大咧咧一笑:“老的活兒好哇!”
“我怎麼覺得他說的葷段子……”
“噓。”
“不是,你不覺得……”
“噓!”
老的果然是活兒好,忽悠一聲整個雲頭幾乎是毫不減速的從高空掉下去,並且是越墜越快,前一個小斥候一盞茶的時間才降下的距離,到了他這裡,只用了區區兩個彈指。
“報告最高指揮官,情況有點不妙。”
雲想閒的腦門兒上幾乎是立刻蹦出了三道青筋:“我們可以自己看。”
老斥候哈哈一笑:“指揮官大人,我怕你們看不懂啊,還是我給你們先彙報一下吧。地面上我軍的偽裝已經完全變形,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幾乎是一片慘不忍睹的寫意。另外我們的三千真的軍士,已經被崑崙和斷天門的劍修砍得不到兩千了……唔,一千八,矢志立功的偽裝部隊看起來仍然沒有什麼作為,一副打算裝死到底的樣……噫?有作為了!”
那一瞬間,整個新港城的天空好像忽然又暗了下來,戰場上雙方的人不約而同的向那光線消失的方向撩起眼睛。
調度室裡一片驚呼:“那是什麼?”
高空中的張子才一刀抹掉了一個準備自爆的天羽士兵:“一片黑夜?”
空港的航道上,楊夕身邊的聚靈陣,靈光大閃。
被“連偶術”操控的八十一名天羽士兵,八十一雙手上下翻飛,幾乎帶起了一片殘影。
事先備好,堆在他們身邊的數十箱黑晶,正在瘋狂的被消耗。
與此同時,天空中,從太陽升起的正東方,一片如夜般的漆黑漸漸升起,如同要遮蔽天空的黑夜,悄然降臨。
許多人仰視著那片壓抑的,彷彿要兜頭照下來的黑。
“這這這……這是?”調度室裡有人驚疑不定,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自鴻蒙初始,光明就一直為人所嚮往,黑暗就一直被人恐懼。這是人類的天性,無關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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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就是翰墨緞吧……閒王爺,你這回似乎真的用對人了。”
“翰墨緞?前陣子新出的,做夜行衣的那個翰墨緞?”有人不自覺的問出聲,問完了才發現點醒眾人的居然那個自稱“活兒好”的老斥候。
“夜行衣,半點光亮也不透不反。那翰墨緞的發明者,本就是想織出一片黑夜吧……”
雲想閒忽然出聲:“你在幹什麼?”
眾人聞言紛紛把目光從天空收回來,落回雙面鏡上。
“你把雙面鏡別在哪了這是,為什麼你的臉是倒著的?你難道是別在褲……”最後一個字被那心直口快的軍官咽了回去。
雙面鏡裡倒著的半張老臉笑笑:
“閒王爺,雲頭哨只剩下四個,耗不起了。就這麼一會兒老頭子背上挨了兩劍,只要我還在這雲上,他們早晚給我砍成兩半,這一個哨也就沒了。你們不是會自己看麼?”
雲想閒控制不住的出聲:“等等!”
“對了王爺,我先前說錯了話。剛剛那哨上的孩子,不是死得太快,而是撐得實在太特麼久了……大概因為他最崇拜你的緣故吧。老頭子不崇拜你,就不死扛著了。”
說著,毫無預兆從雙面鏡前一躍而下,微微佝僂的身軀,從空中墜向了雙方交戰的中心。
但是那一隻雙面鏡,被好好的藏在了雲頭之下,固定在一萬五千丈的空中,對準了下方的戰場。
沒有人再來攻擊這朵失了主人的法器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以至於眾人沒有覺得感動,只是覺得震撼。
雲想閒想要抬手敬個禮,又覺得實在太輕了。
楊夕織出來的那一片黑夜,幾乎是以魔域降臨般的速度,迅速的籠罩了半邊天空。
並不是每一個人的身體,都足以支援這等強度的靈力和神識的透支。
區區一錯眼的時間,聚靈陣中的天羽士兵就倒下了八個。
楊夕擦了一把嘴角流出來的血。
八名後備的士兵走上前去,把倒下的人推開,解下他們脖子上的靈絲,纏上自己的身體,原地坐下。
被籠罩了半邊兒的天空中。
張子才眼看著迅速收攏的黑夜,終於急了:“總攻!所有門派聽令,以崑崙劍修為前鋒,一炷香的時間推平新港城!不要管天上的東西!”
轟然一聲應諾,整個內陸修士軍團,如暴風驟雨一般狂撲下來,像蒼龍過境,又似猛虎下山。
僅剩的千來名天羽軍士,完全不是對手。
寧孤鸞這個不聽調遣的斥候,因為不聽“人”話,每每氣得張子才只想“操”他。
在內陸大軍全線反撲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竟然逆著刀光劍影,反身飛向了那片漆黑的“夜”。
“媽的,鳥爺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空港上的楊夕,仗著離火眸一眼就看到了那一“點點”灰不溜秋的不和諧。
“射殺他!”
楊夕一聲斷喝。
地面上,七千士兵組成的天羽箭陣,數不清法術羽箭,後發先至,緊隨寧孤鸞而去。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這位鳥爺實在是太能飛了,各色羽箭中左右穿梭,躲過一波又一波的攻擊,活生生一隻暴風雨中的海燕!
還是雲想閒當機立斷:“再出三千敢死隊,現在就上天。”
調度室內的天羽軍官,只有限的愣了一愣,便有五六人沉默的抱拳領命。
“不用那麼多,以後有的是你們死的時候。”雲想閒的雙唇微不可查的顫了一顫,聲音卻還是穩的:“軍銜低的先上吧……”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之後,便有三千新的天羽軍士,在一名督衛的帶領下升空。
“天羽的兒郎們,衝啊!”
於是寧孤鸞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驚險,原本自爆個沒完的千來名老敢死隊,新升空的三千名新敢死隊,竟然齊刷刷都把攻擊往他身上招呼。
那些天羽的瘋子,全不顧內陸聯軍的攻擊瘋狂的向他們傾瀉,只管能發一招是一招,就想把他從天上射下來。
於是空中的情景幾乎成了一場扭曲的小花,寧孤鸞一個細小的灰點在前面躲著攻擊,左衝右突,數千天羽敢死隊緊隨其後死咬不放。內陸聯軍追在這些敢死隊的身後,鯨吞蠶食。
整個戰場膠著著絞成了一條翻滾著的,五光十色的巨龍。
漸漸的,隨著時間的一點一滴累積,勝利的天平終於開始緩緩傾斜,而局勢也愈發的明朗起來。
雲想閒在調度室裡,繃緊了蒼白的下巴。
天羽敢死隊沒能咬住左衝右突的寧孤鸞。
內陸聯軍壓著所有天羽士兵,漸漸的逼向了地面。
而這時候,天羽敢死隊所剩不足兩千人。
內陸聯軍損傷不到一千。
人工織造出來的漆黑夜幕,也終於在地平線的西方,漸漸合圍了。
寧孤鸞孤膽而行,甩開最後一道緊咬不放的法術羽箭,灰色的閃電猛的一個擺尾,終於衝破了“夜幕”的束縛。
漆黑夜幕被他撕開了一個弧形的裂口,整個從地面上看去,外面熹微亮著的天空,好像一輪淺藍的殘月。
內陸聯軍飛得最好的斥候寧孤鸞,幾番作死也沒有被抓住,一頭撞進了真實的天空,直衝雲霄。
然而已經晚了。
寧孤鸞擺尾回頭,一眼看清了那夜幕和偽裝之外真實的大地,慘烈的喊了出來:“不要——”
張子才沒來得及聽見,他最好的斥候的示警。
“轟轟轟轟轟轟轟!”天羽士兵早在雲想閒的示意下,捨生忘死的墜向了地面。
或者說,不是地面,而是海面。
無妄海的海面。
更準確的說,是無妄海上,那一片被花紹棠一劍冰封的,極寒劍域的海面。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極寒劍域的邊界,尚在距海面相當遠的高空,近萬內陸聯軍,毫無預兆的在空中撞進了一片粘稠近乎凝固的空間。
少數那麼幾百個反應過來不對,想要反身拉昇的,也被最後飛起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四千天羽軍士,隔著漆黑的夜幕往下一壓。
便幾乎反抗之力的,步了同僚們的後塵。
夜幕斂起,兩千多名天羽敢死隊,與近萬名內陸連軍一起,被永遠的冰封在了極寒劍域之中。保持著他們戰鬥中的姿態。凝固在被封印的殺神身邊。
原本遮蔽了海面的“天羽大軍”也被一同收回。
連同地面上的雲想閒等人都不曾察覺到,戰場什麼時候被乾坤大挪移到了極寒劍域的上空。
輔助楊夕施展幻術的一百名天羽士兵,其中三十二人直接神識透支,識海崩裂,死在了聚靈陣裡。另有二十九人識海永久性損傷,終生難以進階化神。
楊夕枯坐鎮中,許久,噗的噴出一口鮮血。
雙膝以下幾乎完全化成一片青藤模樣,深深扎進了空港的地面,雙眼空洞,喃喃出聲:“翡翠……”
連她自己也不明了,為什麼會對這個名字如此的耿耿於懷。
“一萬內陸聯軍,有來無回。她做到了……”
天羽只付出了六千軍士的代價,這可以說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然而不知為何,連同最心直口快的將軍在內,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雲想閒帶著人登上空港高臺的時候,百里歡歌已經被從人偶術中釋放了出來。
一眼看到楊夕在一夜之間半身化木,甚至幾乎瘦得脫了相,雲想閒彷彿被定在了原地,眼看著百里歡歌搶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要倒下來的楊夕。
百里歡歌脫下外袍,一把包住了昏迷的楊夕,連個鼻尖兒都不給雲想閒露出來。他背對著雲想閒道:“楊夕的事情,後面就不勞你操心了。你想操心估計也沒臉,以後南疆十六州歸我,天羽皇朝歸你。閒王爺,江湖不見吧!”
直到雲想閒把楊夕兩條生滿了荊條根鬚的大腿,從空港開裂的地面上小心翼翼的□□,再叫了雲中子以及其他多寶閣員工一起上來,把人給抱走,雲想閒都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也沒有動過。
“王爺……”
“王爺?”身後的軍官,忍不住有些心慌的拍了拍雲想閒的肩膀,“王爺,你媳婦好像被百里閣主給抱走了……”
雲想閒半晌才回過神來:“啊,我還,沒有把路引給他們。”
“王爺,那是百里閣主哎,哪兒差一張路引。”一名屬官忍不住提醒道。
雲想閒怔了一怔,低笑一聲:“是啊,用不著我的……”
“王爺!我們抓到了一個俘虜!”一名低階軍官匆匆來報。
雲想閒閉了閉眼,終於振作起日常的幹練來:“帶到地牢裡吧。”
內陸一萬聯軍,由來無回,全部冰封進了極寒劍域的深處。
不聽話的斥候,是唯一剩下的俘虜。
捆仙索加身,雙手被反剪,寧孤鸞跪在地牢裡,看著面前的雲想閒:“如果我想跑,你們是抓不住我的。”
雲想閒低的笑了一下:“我知道。”
寧孤鸞揚眉看著他,卻顯然是不相信這個白衣羽紋的雲家人。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鳥崽子最討厭的那一種人類的味道。
“崑崙雛鳳,崑崙最好的斥候,他們都說你是崑崙全派,最有希望承花紹棠衣缽的妖修。我卻覺得你天賦或許未夠。”
雲想閒撩起自己額前流海,露出那一半被灼傷得焦黑如同厲鬼的半張臉,“你還記得自己是如何一戰成名的嗎?”
寧孤鸞一愣,顯然他認得出鳳凰明火灼燒過的傷痕,皺眉道:“你是……”
雲想閒道:“我是你成名那一戰唯一的倖存者,你燒死的所有人的指揮官。”
寧孤鸞看著他那半張鬼臉,皺了皺眉頭。
“你是最好的斥候,你忠於你的責任。我想,你或許打算著,橫豎豁出一身剮,打探一點訊息,回頭崑崙想跟我贖回人質,我不敢不給。你就可以把訊息帶回去了……”
雲想閒笑著搖頭,那嘴唇都燒沒了的半張臉上,卻像是咬牙切齒,“但是你打錯了算盤,只有你這個人質,我不換。”
寧孤鸞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這種踩狗屎一樣機率的栽坑,他除了認還能如何。
雲想閒卻又道:“但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相應的,你也要回答我的問題。”
寧孤鸞的脾氣,可不會先衡量一下對方的問題自己答不答得出來。在崑崙黑街打夜戰的時候,他賴釋少陽的賬,賴得還少嗎?
“把我們坑到極寒劍域裡的人,到底是誰?”
雲想閒笑了:“難道不是我的士兵,豁出性命,把你們帶進去的麼?”
寧孤鸞道:“布幻陣的人是誰,定計策的人是誰,算好天時利用日出的人又是誰?”
雲想閒看著他,半晌,忽然猛的當胸踹了寧孤鸞一腳。
“注意你說話的方式,俘虜先生。至於布幻陣的那個人……”雲想閒恰到好處的頓了一頓,輕笑,“你們也許不知道,你們崑崙的開派座師之中,有一個號稱殺出天下太平的邪修人偶師,她姓雲。”
寧孤鸞卻怔在那:“不,我知道。”
他不但知道,他還日日曾經日日負責打掃那個女人偶師的雕像上百年,那麼美的一個女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同邪修聯絡在一起。
寧孤鸞甚至在這一瞬間,還想起了雲想遊,他上百年的崑崙弟子生涯中,幾乎唯一的朋友。
他的師門一脈,似乎就是和雲氏,有些扯不斷的淵源。
“所以,這場坑殺的主使,是她的後人麼?”
雲想閒盯了他片刻,最終開口:“不,那不是坑殺,是封印。內陸的那一萬修士,天羽的三千士兵,都沒有死。只是終你一生,終我一世,肯定是見不到他們了。”
寧孤鸞忽的一挑眉:“你肯定是見不著了,但我是妖!”
雲想閒居高臨下的看著寧孤鸞,忽然伸出手,搭在寧孤鸞的頭頂,故作慈和的微笑:“我說過,你照花紹棠的天賦,還差得遠呢。”
寧孤鸞一身畜生習性,張口就要咬過去。雲想閒卻即使抽回了手:“俘虜先生,你已經得到了你的答案。那麼,該輪到我問了。”
雲想閒收起調笑的神態,斂容坐回了主位的藤椅上,“如今你們崑崙已經是第一道派,天下座師了。那麼,五代墓葬對於你們來說,還重要麼?”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五代守墓人,對於你們來說,還重要麼……
但是他不能。
寧孤鸞本不是個對敵人守信之人,但是這個問題,卻是沒有什麼不能答的:“五代墓葬,對於崑崙已經無所謂了,除了兩件別人本來就拿不走的東西,其他東西,邢師兄是打算均分天下的。”
“均分天下啊……”雲想閒微不可查的嘆了一息,那就是,五代守墓人已經不重要了……
……
崑崙無色峰。
閉關中的花紹棠忽然睜開了雙眼:“嗯?”
就在剛剛,他忽然感覺到,有大量鮮活的生命進到了他的“域”裡,幾乎就要催生成界。
而那並不是他希望發生的事情。
“叫邢銘過來。”花紹棠對著黑暗中的房梁上吩咐。
半晌,房梁上傳來一隻小鬼支支吾吾的聲音:“天羽邊境上,出了大事情,首座趕去無妄海了,嗚,掌門不要打!”小鬼捂著頭蹲下了。
花紹棠:“誰打你了?你夠我一下打的麼?高勝寒呢?”
小鬼於是又怕怕的道:“堂主趕去主持五代墓葬的開山事宜了,九薇湖仙子她,好像懷孕了。”
花紹棠冷眼:“你個沒成型的鬼,別人懷孕了你一臉色相,好像你能做什麼似的!”
小鬼立刻變得哭唧唧的。
花紹棠想了一想,又道:“天羽邊境出什麼大事了,邢銘撂下家不管,要親自跑過去?”
小鬼傻傻的道:“就是跟天羽開戰,沒有打過。”
花紹棠一愣,隨機當場拍桌:“開戰?什麼時候開的戰?”
小鬼嚇得把兩隻手全部塞進了嘴裡,牙關打鬥的說:“昨……昨晚……”
花紹棠一道劍意破開虛空就要往裡邁,結果腦袋撞了個包,又被彈了出來。
“靠!禁空,老子都忘了!邢銘怎麼去的?”
小鬼兩手兩腳指著同一個方向:“先傳送到大行王朝。”
花紹棠又一道劍意破開到達大行王朝的空間,破開虛空前不忘囑咐:“去告訴大師兄,讓他看好家,別一個兩個有點事兒就往外跑!”
消失不見了……
小鬼哭唧唧的抱著房梁:“掌門不要……不要去……大長老又在煉丹……嚶嚶嚶……”
據傳聞,崑崙大長老蘇蘭舟研習煉丹多年,丹藥效果沒什麼長進,但是很神奇的煉出了鬼修也可以吃的丹藥。
真是,鬼門不幸。
……
新港城,楊夕一副半人半樹的模樣,躺在百里歡歌懷裡,覺得自己好像曾經很期待這樣一個懷抱。
馬車的顛簸中,楊夕虛弱的抓了一把百里歡歌寬大袍子。
百里立刻低下頭來:“醒了?要不要喝水?”
楊夕搖搖頭,虛弱的開口:“沒有……”
百里歡歌聽不太清,於是不理解的低下頭去:“沒有什麼?”
“沒有……沒有死一個平民……”
百里歡歌猛攥緊了裹著楊夕的毯子。
在剛剛被雲想閒給予了那樣一番決裂的打擊之後,百里聽到這句話的感覺,幾乎要兩眼熱得發燙。平民這個詞,實實在在是楊夕只可能從他這裡聽來的。
“好孩子,我知道那是你能想到的,死人最少的辦法了……我知道的……”
楊夕很輕很輕的笑了一下,又在這個瘦弱卻溫暖的懷抱裡,沉沉的睡去。
而就在多寶閣整個車隊出城的時候,一隊黑衣執刀的凡人,隱蔽在城門口的驛道兩邊。
“看到了嗎?主犯被雲想閒送出城了。”
“是我們的疏漏,導致的這一場崑崙戰敗,兄弟們……”
“不用說了,血債血償。咱們的腦袋,早在刺殺第一個修士的時候,就已經別在褲腰上了。”
“邢首座那邊怎麼說?”
“斬草除根!”
作者有話要說: 噫,好像還要下一章想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