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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十七

上午的這場期末考,到底是在一個半小時後徹底落下帷幕。

早上十點半,走廊上擠滿了各種剛結束考試,興沖沖下樓跑去食堂和小賣部的孩子。

考場裡,監考老師這邊還沒有完全離開,另一頭,這幫知道已經徹底解放了的毛孩子就紛紛衝到樓下了。

他們邊跑邊大吼大叫,快活的笑聲響徹走廊,有幾個好動些的孩子更是把校服一脫,直接扎在腰上就從樓梯邊往下蹦了。

也因此,一眼望去,只見亂糟糟的走廊此刻滿地都是遺留下來的考場垃圾。

卷子上撕下來的裝訂針,一張張廢棄的草稿紙,還有沒水了的藍色筆芯一時都被人興奮又隨便丟在地上,四周圍也是充滿了考試結束後,歡快無比的氣氛。

“哦哦!終於可以考完放假了!誒,你爸這次帶你去哪兒啊?是坐火車嗎?我長到這麼大還沒坐過火車呢,聽我叔叔說火車上有免費的開水喝,還有泡麵吃,晚上能睡臥鋪,一路上一定特別好玩……”

伴著一陣嘈雜的笑鬧聲,身邊跑過幾個別班的同學。

耳朵裡聽著他們在熱烈地討論著什麼寒假的安排,人也從考場出來的小梁聲正好聽到了一句,之後倒也沒留神聽。

他正在找掃帚和簸箕,一般教室門口拐角處都會放著,而他拿手揣著的校服褲袋裡則依稀塞著一大團自己用過的廢棄筆芯和草稿紙。

因為不想把考試垃圾都丟在考場裡,增加人家班級裡值日生的麻煩,所以他剛剛都給隨身帶了出來。

等到了門口的時候,他先是把草稿紙之類的都給一股腦扔到旁邊的簸箕裡。

接著看看四周圍沒人,一整場考試都繃著的小梁聲這才緩緩松考的都快麻了的神經,又和其他表現的很興奮的孩子完全不同的,對著無人的走廊就默默松了口氣。

複習了那麼多天,今天總算是解放了,之前擔驚受怕了那麼久的期末考也好歹是圓滿結束了。

論心情,這會兒他肯定也是十分興奮的。

交卷的那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在把這一學期最重要的答卷都人老師交了出去。

當下內心既想和走廊上的其他開心的要命的同學一樣瘋喊瘋叫一下,或是用力地朝著外面喊幾聲,但最終,明白自己在拿到成績單之前都得先沉得住氣的小梁聲還是壓下心頭的躁動不安,一時也沒有太外露。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這場考試,他確實發揮的還算不錯。

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浪費一分一秒,而是將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眼前的這場時間格外緊張的考試上,堪稱是投入了全部的腦細胞。

此前,他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調動起全身心投入到一場考試中。

以至於第一次感受這種大腦和身體步調絕對一致,思維和知識碰撞出刺目火花的感覺,他都有點難以相信,這是他個人能發揮出的真正實力。

或許也因為這樣,今天反覆檢查過卷面的他算是比較晚才站起來交卷的。

那兩個考場裡的監考老師為此還稍微等了他和另外幾個孩子一下,直到最後一次打鈴提醒驟然響起,反應過來的小梁聲才飛快地和其他人一起站起來交卷。

而似是注意到坐在考場後排的小梁聲在最後一道圖形題上明顯花費了比較多的時間。

等到他交完卷子又準備走的時候,那位姜黃色西裝的男老師先是掃了眼他胸前的學生證,接著又有點出人意料地叫住了他。

“誒,等等,同學,問個問題,今天的試卷感覺難不難?”

這面相陌生,語氣卻很親和的男老師如此笑眯眯地問他,像是對這張卷子的內容和梁聲口中的評價還挺感興趣的。

“……還,挺好的,前面的題型老師都有講……但最後的大題很有難度。”

大概是沒想到這位監考老師會這麼問他這樣一個問題,表情頓了頓的小梁聲轉頭想了想也如實回答了。

“哦?所以前面難度對你來說不大?不過,我好像看你最後一題寫了很久?最後做出來了嗎?”

那老師又好奇地笑著問他。

“嗯,做出來了。”

小梁聲回。

“做出幾種解法了?”

“兩,兩種半,第三種沒寫完。”

“兩種半?那是不錯哈哈,這題一般人可做不出多種解法,不過今天時間是還挺緊張,那最後來得及檢查試卷了嗎?”

“嗯,檢查了,檢查了兩遍,老師和我說,交卷前一定要檢查,五十九分和六十分,九十九分和一百分就是這麼區分開的,所以一定要檢查。”

“……這話有道理,以後不管什麼大考小考都要好好檢查,別緊張,不會的也沒關係,說不定大夥也都不會,把不該丟的分丟了就可惜了,行,你也快去找同學吃飯吧,坐在這兒考試一上午肯定都餓了,祝你這次能最終考出好成績,不辜負你的努力,下次有機會再和你討論討論這數學題……”

說話很幽默,人也很和氣的姜黃色西裝男老師這麼說著就和身旁的女老師對視著笑了一下。

那位聞言也跟著笑了一下的女老師從頭到尾看著他倆在那兒交流也沒插嘴。

只順勢把那些已經裝訂好名字的試卷裝入牛皮紙袋徹底封起來,這才站起身和那位似乎比較關注梁聲的男老師一起離開了。

因為這個小插曲,小梁聲這才慢了其他人一步才走出考場。

他並不知道這位監考老師具體是誰,更沒有注意到這次這場一中數學卷a卷的總出卷人之一就赫然寫著薛峰兩個字。

而等此刻還未預見未來將會發生什麼的他今天終於交完卷子從裡頭出來時,遠遠地並沒有看到和他提前約好的小林侗站在考場外等他。

見狀,小梁聲的第一反應是想起來林侗說會先去食堂門口等他,接著從校服褲兜裡往外掏了掏自己的飯票,又準備往樓下食堂去找人。

結果他這邊才一抬起腳,身後就又冒出來個小女生的聲音扯著嗓子地叫住他,一轉頭,卻見另一邊考場門口依稀站著個有點眼熟的馬尾辮小姑娘。

待他再仔細想想,便記起這好像是林侗之前指給他看過的那個隔壁班的課代表程什麼玉,而另一邊,那小姑娘見他也不理自己,倒是自己小跑過來就不大開心地開了口。

“誒,隔壁班的梁聲是嗎?我剛剛叫你,你怎麼都不回我一句!我媽媽剛在辦公室裡讓我帶話給你,你考完試趕緊回家去,今天別在學校吃飯了。”

“你媽媽?你媽媽是誰?我認識你媽媽?”

一聽到這沒頭沒尾的人物關係,一時沒聽懂的小梁聲也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他平時和林侗可不同,除了埋頭讀書考試基本很少和外班人打交道,也不太參加學校裡的課外活動,自然不明白自己怎麼好好地就認識這女生的媽媽了。

結果這脾氣不太好的小姑娘一聽更氣了,插著腰就站在走廊上瞪著他大聲道,

“哎,你怎麼這麼啊笨,你們萬老師就是我媽媽,我媽媽就是你們班主任!她剛剛去市場買菜了!說你哥哥好像從外地回家了!所以讓你趕緊回家吃飯!”

“我,我哥回家了?這是真的?萬老師真的親眼看見了?”

“對啊,到底還要我重複多少遍,你考試考傻了,你哥哥回家了,還撞見我媽媽了,所以我媽媽讓我來告訴你,聽懂了沒有,快點回家,你們班的男生怎麼都和那個林侗一樣笨啊……”

“……”

特意過來跑腿的萬老師女兒這麼小聲嘀咕著,還一臉嫌棄地對著梁聲這個一無是處的臭男生撇撇嘴。

這年頭初中小女生和小男生之間大多處於彼此看不順眼的關係,因為性別對立意識剛剛萌發,所以這小姑娘一時也是把對林小二同學的鄙視情緒帶到了小梁聲身上。

而才一出考場,就從別人得知了這麼個天大的好消息。

萬沒有想到自己等了那麼久的人會在這時候回家,小梁聲一時都顧不上其他,整個人一回神,再反應過來時也顧不得回答女孩,轉身著急地邁開雙腳飛快往樓下跑。

他跑的飛快,就和人還在魂兒已經不在了的似的,兩條腿一邁開就和艘火箭似的就一下子竄了出去。

而那個他們班主任‘萬嬤嬤’的家的女兒見這麼個悶葫蘆似的小男生忽然轉身給她跑了也是一驚,生氣地喊了句‘梁聲突然跑這麼快幹什麼連句謝謝都不說’。

可沒等她從樓梯口探出頭去責怪人,從樓底下就對著她的人扔上來兩張飯票,隨之小梁聲邊跑邊大喊的氣人聲音才遠遠地響了起來。

“……謝謝你!也幫我謝謝萬老師!我先回家了!麻煩你去和林侗說一聲,他在食堂等我!我先回家了!再見!麻煩你了!”

……

“什,什麼!又讓我幫忙帶話!我才不要去和討厭的林侗講話!梁聲!你這個壞蛋!你給我回來!快回來!”

……

梁聲一路從學校趕回家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菜市場門口停著的那輛拉風的國產轎車。

那車擋風玻璃上依稀掛著新上好的牌照,車門邊上掛著串紅布條,雨刷和輪胎上看樣子是從外地著急回來的,因此不可避免都沾了不少雨水泥點。

可就是這樣,卻依舊難以掩蓋這是輛這個年代少見,並非每個家庭都供得起汽油的小轎車的事實。

梁聲以前只是在電視上看過這樣氣派的小轎車。

據說一般只有那種外國人還有大城市裡的人才開得起,掛牌照和油錢就不少,他們這種小地方總是不多見的。

所以頭一次,這輛小轎車也帶給了他很大的驚奇,以至於他一瞬間都被嚇住了,心裡也升起了這樣疑惑不已的想法。

這是誰家的小轎車?怎麼會停在金阿姨家門口?

難道我哥這次真在外面掙大錢了?所以大老闆也開車送他回家了?

小孩這麼滿腹天真地想著,顯然還沒有從心底接受自家親哥已經從菜市場踩三輪車的泥腿子小混混轉變為一名地方小富的事實。

而伴著些周圍的不少議論,金萍家連帶著這不大的農貿市場也圍著不少人,遠遠看著都些是菜市場裡四面看熱鬧,對著這車嘖嘖稱奇的街坊四鄰。

見狀,揹著書包的小梁聲氣喘吁吁地停下撐著膝蓋在門口才歇了會兒,就聽著不少人都在討論曹叔叔和他哥回家的事。

人堆裡更是因此隱隱約約傳出某個青年站在家門口那輛車子旁邊,邊搬東西邊提高聲音回答周圍人一個個問題的談笑聲。

“王哥!誒,對!剛回家呢!上個月去省城了,這車?對,這車新買的,這趟順便開回來了哈哈……”

“做買賣?對,和我老哥一塊去的,買賣還不錯,順道帶了些白酒香菸回家,您要不待會兒也拿兩條煙回去抽唄,都是這趟一塊帶回來的,別客氣別客氣都是熟人了哈哈……”

這口氣,一聽就知道是他那個總愛和人油腔滑調開玩笑的親哥沒別人了,加上這懶洋洋,卻給人很舒服感覺的成熟嗓音,他怎麼聽也不可能聽錯。

而剛剛撒腿跑回家,校服裡捂著一身汗的小梁聲一時臉上堆滿了激動和喜悅,漲紅著小臉彎腰從人群裡飛快地鑽出來,又準確無比地跳出來,對著那日思夜想的人撲過去大喊了一句。

“……哥!哥!你回來了!”

他這和眼巴巴見著親人的跳起來,揮手又高聲一喊。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一時都給弄得自動散開了,附近做買賣買菜的人家一看見小梁聲放學了更是跟著笑著起鬨著說道,

“哎喲快看是你家小高材生回家啦?這麼懂事自己放學都不用接就回家了啊。”

而原本正在後車座裡彎腰搬出那一整箱一整箱的箱白酒,想著要空出座位待會兒開車去學校接人的梁生聽到這聲音也一驚。

等嘴裡那支香菸匆忙一掉地,又瞬間眉開眼笑地丟了手上的東西,一身熬夜趕回家,所以略有些皺的休閒卡灰色西裝,毛襯裡外加耐克球鞋的他這才蹲下張開手臂同樣大喊了一句。

“哎喲哎喲!我們高材生居然這麼早回家了!快來讓我來抱抱!這一路上真是想我人了!還說待會兒開車去學校接你,你怎麼自己跑這麼快……”

“……”

“嚯,真都一個月沒見著人了!這趟可千萬別怪你哥啊,哥這次有特別驚喜!專門帶回來給咱們高材生的!可不許生氣!饒了哥……”

嘴上這麼扯下臉使勁哄著自己小孩,笑的眼不見牙的大梁生同志也把自己懷裡的小梁聲給雙手舉了起來。

和個傻小子似的小梁聲一聽這話,頓時什麼氣,什麼憂都沒了,就滿心滿眼地看著他哥和看著蜜罐子裡的糖似的。

再一聽有驚喜,剛結束期末考還沒緩過神的他頓時用力點點頭,就歡歡喜喜地回抱住自己哥哥的脖子,接著頭頂著頭蹭了對方一脖子的汗的兄弟倆頓時又在車旁邊打鬧了起來。

而在裡頭遠遠聽到吵鬧的動靜,趕緊端著塑膠菜籃出來,腰上還扎著大圍裙,在拿手收拾一籃子野冬筍的金萍見著人也是哦喲了一聲,接著才無奈嘆氣道,

“呀,聲聲回家了?多虧萬老師剛剛來菜市場幫我帶話了,快,和你哥哥都先進來!我炒了兩個菜,你們湊活湊活先坐下趕緊吃了,張嫂王姐吃了沒?啊,別呀,今天家裡人多,這就都走了啊……”

一邊往裡趕人一邊抬頭看外面的金萍這麼站在門口一招呼。

其他菜市場裡的來專門看小轎車的人也不好多留,紛紛搖搖手客氣地笑著就回家去了。

兩個兄弟倆見狀也是一邊打鬧著一邊提著快掉下來的書包往家裡跑,惹得金萍無奈地跟在後邊追著喊了一句,快洗手快洗手別給我鬧了才跟著進去。

而再一轉頭,菜市場門口拉上的捲簾門,兩邊撐起的小飯桌。

腰上系著大圍裙的金萍急匆匆拿抹布擦乾淨手,又端著兩盤剛炒好的熱菜出來時,門口那輛先前徑直開到門口的小轎車已經在一邊停好,並蓋上擋灰的大紅布。

旁邊倉庫裡堆著十幾箱梁生和老曹從省城帶回來的茅臺酒,香菸和野山貨,都用紅色塑料袋緊緊扎著打著結,看樣子就知道這些東西透著價值不菲。

那些成箱的瓶裝茅臺酒上都有著顯眼的五星牌——這是茅臺酒廠自1975之後所有天價珍藏白酒的統一包裝。

一眼望去,包裝十分簡約大氣,看樣子知道是貴州聯合酒廠出的,只是不知道從省城那種寸土寸金高消費的大城市一次性批發這麼多回家,具體又得花多少錢。

至於面前小飯桌上依稀擺著幾大盆素炒飛龍菜,嗆茄子,野冬筍炒臘肉還有一大碗冬瓜蹄花。

那香噴噴的熱氣弄得好不容易回家,已經洗漱完刮好臉的老曹和梁生一時眼熱,和脫了校服,坐在小凳子上的小梁聲一塊守在桌子就狼吞虎嚥地先開吃了起來。

“嫂子!快別做菜了!咱們四個人這麼多個菜都夠吃了!您快過來吧!”

“是啊,快來快來,你這個女人,咱們又不是不回家了,一高興就燒這麼多菜幹什麼,阿生和小聲都是自家人……“

“行行行,知道了!我來了,你們開瓶白酒,我給聲聲去小賣部拿瓶雪碧來……”

聽見吃的一臉香的自家老曹和梁生都在招手趕緊讓自己坐下吃飯。

這一個中午自打他們回家,就忙的腳不沾地的金萍也是難掩喜悅地忙應了一聲,與此同時,嘴角帶笑的她這懸了有快一個月的心到此也終於是落下了。

真好啊,這一家人可算是都回來了。

人都說出門在外,家裡人也跟著擔心受怕,這一個多月睡不了踏實覺,今晚好歹是能安心睡下了,真好啊,真好。

心裡越發這麼寬慰地想著,跑出去先就近在小賣部拿了瓶一升裝雪碧回家的金萍也是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喜悅笑容。

再等她踏著門檻跑回家拉上門,快有二十多天沒在一張飯桌上吃過飯的四人這才算是徹底團聚了。

不過話說回來,金萍剛剛乍一見到這兩人,看上去都是蓬頭垢面,估計是這兩天急著往家裡趕,牙沒刷臉也沒洗不說。

衣服褲子皺的也和人家鹹菜缸裡撈出來似的,還幽幽地朝外散發出一股幾宿沒換被迫悶了好些汗味的怪和酸。

明明出發去省城談投資的時候,這兩個出門做買賣的人還意戀南衲o瘢飠岫俜緋酒推偷匾豢楦系郊沂保捅涑閃蘇夥榫啊

只是說出去麼能誰也無法相信,他們倆這回原本是能好好的回家,到底在半路上遭遇了什麼事情。

“……什麼?12.4省城特大高速連環追尾事故?”

擺滿了杯子飯碗和雪碧的小飯桌前,金萍和小梁聲都用同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看著面前的梁生和老曹。

金萍和小梁聲本就因為梁生忽然掛掉電話的事,昨晚都在家擔心一宿,這會兒再聽到這其中的故事,更是覺得出人意料。

尤其是小梁聲,他本來就因為昨天考試前沒來得及和大梁生說上話而鬱悶了很久,一時間更是出於小孩對這類車禍事故畏懼的心裡就心急地追問了句。

“那哥……你們,你們最後都沒事吧?”

問這話時,小梁聲那還沒發育完全的聲帶都默默收緊了。

而坐在邊上,聞言拿筷子給自家小孩夾了塊蹄筋梁生這才心挺大笑著嘆了口氣,這才拍拍膝蓋又就著小杯子的那點白酒繼續往下道,

“別怕哈哈,你哥我命大著呢,而且啊這回咱們還幹了件好事,我們倆這回不是從省城出來不就上主幹道了嗎?昨晚開始想給你們打電話說回家吃晚飯的,正好也趕你考試,結果誰知道啊,還沒到昌平收費站,前面幾輛就連環事故,搞得我們還沒到地方的大巴車也跟著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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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先好像是一輛廣州中山市的醫療車和人對撞給翻了,有幾個不知道得了什麼病的病人要臨時轉移去河源市加護病房,車上醫務人員都帶著白口罩和防護員,玻璃碎了,病人的擔架也抬下來堵了一路,搞得後面的其他車也過不去,中山醫院臨時要聯絡河源的車來接這些病人,但是路況太差,所以整條道就因為這事故堵了一宿……”

“那後來了?”

一聽這話,彷彿已經看到公路上亂作一團情形的小梁聲越發緊張地蹲在小椅子盯著他哥。

“後來啊,還是我們臨時聯絡了老龐把轎車開到收費站外,這才提前趕回家了唄,掛掉電話那會兒,我們正幫那幾個醫護人員抬擔架呢,那幾個病人和醫生都撞得很嚴重,地上設上到處都是血,最後這事也不知道到底處理結果怎麼樣……話說老關,後來咱們和那個一直臭罵韓國佬踢球髒的老哥一塊走的時候,交警和河源市醫療車到底來沒來?”

這麼說著,回憶著昨晚他和老曹一塊在高速上和一幫熱心人救人抬擔架的畫面,已經回了家的梁生還是明顯有些記憶猶新。

畢竟活到這麼大,一直是個小混混的他可還沒和這麼多人一塊幹過這麼熱心腸到有點讓人胸膛發燙的好人好事。

深夜不見底的夜空,整條亮起車燈的公路上,大夥都在路邊或坐著或站著焦慮地等著省城交警過來疏通道路。

直到某一陣車燈點亮前方醫療車前痛苦哀嚎著的病人和一位一頭是血的護士,大夥才意識到在追尾發生的第一時,有一位年輕的護士為了保護自己的病人而頭部嚴重撞傷了。

“我是中山醫院……中山醫院的護士,請有手機的大家幫忙聯絡一下河源市120可以嗎!我的病人……我的病人也受了傷,目前身上還有未確診的疾病,我們必須協助轉移,也請大家不要貿貿然靠近……謝謝大家了,求大家幫個忙聯絡一下我們總醫院吧……”

額頭上都是血的女護士一邊臉色蒼白地伸出手,一邊還在從白色的口罩裡儘可能地提示大家注意自己安全,不要靠近攜帶疾病的病人。

事故是無心發生的,車禍和堵車中的人們所做的確實完全自發的。

憑藉人內心的一腔善意的,社會中不同職業組成的一群中年人,青年人就開始下來幫忙推車,救人。

那一串點亮的車燈照亮了夜色中的昌平收費站,也照亮了人的心。

擔架上的病人為此獲得了更快速的轉院和搶救時間,公路上的路況秩序也一直由過往的熱心司機幫忙維護。

旁邊開貨車,擋風玻璃上還掛著廣足聯賽冠軍旗幟的廣東籍司機還把後車廂的一項紅牛飲料搬下來送給了參與救人的大家夥。

明明大家夥都素不相識,但是這一晚,這公路上發生的一切還是讓人心生暖意,也難怪,曹茂才這會兒想起,也是既無奈又想笑地回答道,

“來了來了,那哥們還給咱倆留了他中山市的電話,不過人明明傷的那麼重的大夫和護士走之前還特意給咱們留了消毒液,說接觸了病人回家十二小時之內的記得消消毒,有事去打中山醫院電話什麼的……誒,說來也奇怪啊,那一車上的人到底都是什麼病啊?阿生你聽清楚沒?”

“不知道啊,我當時走在前面,沒聽清楚,但消毒液咱們不都在進家門前就按照那護士的提醒洗過手了麼,估計不是什麼大事吧,看那幫醫生護士的口氣也都還好,到時候晚上要不要看看新聞聯播?”

一向馬大哈的梁生這麼摸摸頭說著,似乎是真沒上心。

這一路上從省城回家,他又是為了趕上小梁聲的考試,又是趕上追尾事故救人,早沒有那個腦子去想這小小的一個醫療車背後的事情,自然也就沒有把這件事和未來即將發生的任何事聯絡起來。

反倒是金萍作為一個女人,到底還是有點不放心地看著這兩個男人,又搖搖頭無奈地責怪了一句道,

“哎,你們倆還是要當點心,這人家會這麼說也是好心,醫院裡有什麼病到底嚴不嚴重都不好說,這兩天我給你們多買點消毒液洗洗手,這有病菌啊估計洗一洗也沒了……不過這出門做好事肯定也是好的,老人們都說,菩薩們都是保佑好心人的,對不對,聲聲?”

“嗯嗯!對!見義勇為!我哥和曹叔叔都是活雷鋒!”

早已含著笑的小梁聲也一臉佩服地給他哥比了兩個大拇指。

“哈哈,說得對,行了行了,這事既然過去了,大家快吃快吃,祝賀聲聲考試結束,也祝賀咱們家的另外兩位成員,咱們這一家人啊終於團聚了——”

伴著這一句話,菜市場前的小店面裡頭也是爆發出一陣笑聲,一時憂愁,離別,煩惱都被拋在腦後。

無憂無慮,生活美好,家人能夠回家團聚,真是件開心的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