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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衣飛石(193)

“小衣,人存於世未必非黑即白, 心裡過不去, 就別硬撐著過去。”

謝茂很輕鬆就將衣飛石摟在了懷裡, 也不見衣飛石硬著脖子擺出人前尊敬的模樣, 心裡竟有些吃醋。朕想抱著你時, 你覺得自己“年高德劭”不能嬉戲,如今為了外人傷心, 就往朕懷裡扎。

你對朕的愛,居然還比不過你對衣長安的心疼?

罷了。看你蔫嗒嗒的模樣,不與你計較。過些日子再問你!

【這是一點點又】

謝茂摟著衣飛石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下,聲音中都是膩愛:“朕與你富有四海, 權傾天下。為何不能快活?”

夫夫相處二十年,彼此身體上熟悉得都似左手摸右手, 皇帝喜歡這麼耍流氓,衣飛石也習慣了, 他挨在謝茂身邊,說:“臣多想家中子弟個個聰慧本事。臣也明白,世人終是頑愚者多。求不得聰慧本事,只求本分安然……”

“何謂本分?”謝茂不以為然。

“文死諫,武死戰,耕者忠於地, 漁者忠於水, 守心不妄動, 便是本分。”衣飛石答道。

皇帝當然最喜歡衣飛石描繪中的“本分人”, 可耕者、漁者若非囿於自身能力所限,只怕早就奔著仕途財路去了,只會忠於權,忠於錢:“你這是頑話。世上再沒有這樣的人。種地的想做地主,當了地主還想當官,當了官就想當大官。你還記得二十年前麼?朕還在信王府時,被先帝圈在府中——看著你家被欺負,朕就想當皇帝。”

“陛下說的也是頑話!您豈可將自己與臣家中不賢不肖之人相比?”衣飛石不樂意了。

“朕只是想讓你想想從前。咱們一路走來也不容易。個個都想欺負咱們……”謝茂伸手抱住他,腿也騎了上去,心癢難耐之處壓住衣飛石,“如今輪到咱們欺負人了,你還把自己弄得處處都不痛快,這日子就沒過對。”

衣飛石覺得自己和皇帝沒法兒溝通了,這和欺負被欺負有關係嗎?

家中子弟不肖,神仙都沒轍!

衣飛石只管埋頭在皇帝懷中,什麼都不願多想。

他押了衣長安回京,直接就送回了長公主府。

衣長安見了衣尚予就流淚認罪,說自己知錯了。衣飛石說他的罪狀,他咬死不肯認,只說一時狂妄,起了奪嫡之念。至於弒君,那是萬萬不敢,火|藥只能聽個響,毒|藥只能叫人中風不起,他可沒想殺皇帝……

衣尚予瞭解自己的二兒子。衣飛石能對外人使詐用計,絕不可能誣陷自家子弟。

衣飛石說衣長安以弒君之罪自汙,用以牽扯襄國公府、鎮國公府下水報復,衣尚予信了。衣飛石說衣長安先安排妾室褚氏上京告狀,後殺褚氏滅口,衣尚予也信了。

無論衣飛石說什麼,衣尚予都相信。

衣長安卻不服氣,抱著衣尚予的大腿哭死去的父親,哭得衣飛石都虎目含淚。

——衣尚予卻絲毫不為所動。

衣飛石親眼看著父親一掌劈在侄兒頭頂,沒有直接劈死,留著一條命苟活著,卻永遠不能再睜開眼,不能說話,不能動作,就似一具活著的死屍。

這且不算,衣尚予吩咐下人:“照顧半年。此後不必再給飲食。”

半年之後,衣長安就會在記憶中屬於他的鎮國公府的一團富貴錦繡中,被活活餓死。

衣尚予一生中只愛過長子、次子,琥珀降生之時,他對馬氏心生厭惡,連帶著三子、么子也受了連累,很少被他看顧。周氏賣國禍家,累死了他最心愛的長子,他就對安寧兄弟也不大愛見。

如今家中幾個後輩,他唯一最愛的只剩下衣飛石。

最讓衣尚予遺憾的是,他小石頭的心已不在家中了,去了宮中,去了皇帝身邊。

衣飛石是帶著衣家平穩交出西北兵權的功臣,儘管他也將衣家帶入了另一個涉及儲位之爭的深淵,衣尚予卻依然將他視為衣家的下一任家主。就此時而言,衣飛石等同於衣家,衣家也等同於衣飛石。衣長安如此瘋狂地痛恨著衣飛石,衣尚予就不會容許他再活下去。

何況,衣長安還確確實實地為了報復衣飛石,不惜將衣家一同毀滅。

長子長孫貴重在於家族傳承,而非血脈。如今衣長安想要掘了衣家的根,衣尚予哪裡還容得下他?為禍家族的血脈,有不如無。

衣長安總以為京中的祖父能夠庇護自己,卻想不到衣尚予殺他毫不動情。

回了一趟家,就把侄兒送上了黃泉路——衣長安此時雖沒死透,也與死無異了。

衣飛石的心情不可能好得起來。

【這是又】

長公主府。

自從梨馥長公主臥病之後,府上無人主持中饋,衣尚予就過上了內外一把抓的日子。

衣飛珀與謝團兒成親之初,謝團兒也管過兩年家。後來夫妻兩個關係不好了,衣飛珀見天惹事找茬兒,謝團兒本就不稀罕管家的權柄,一次衣飛珀找茬說要查賬,被謝團兒砸了一臉賬本對牌,從此以後就撒手不管了。

老父在堂,大房侄兒、侄媳在家,當家世子居然要查自己老婆的賬,這不是個傻逼是什麼玩意兒?

衣尚予都懶得抽衣飛珀了,也沒好意思去找謝團兒,自己重新出山開始管家。

所幸他在樞機處就是掛個名,平時都懶得管事,頂多是有事了他帶著章去蓋個印兒,沒事兒就窩在家裡,管管那一幫子下人,做做飯,曬曬書,理一理花園子,翻一翻府上的庫房……有時候看著庫裡的戰利品,還能跟老部下聊聊當年。

他是個挺沒趣兒的老頭兒,沒什麼風雅的愛好,也不喜歡出門交際,就窩在府上自己玩兒。

不過,儘管他活得不大像個正經公府的老爺,基本的規矩他還是懂的。

當公公的,沒事兒不能和兒媳婦見面,孫媳婦也一樣。

“她有何事?”

衣尚予在演武場打拳,自己府上訊息捂得嚴實,他每天也會有一個時辰“不斷腿”,舒展打磨筋骨。他出拳很慢,卻似擎著千鈞,每一拳落下彷彿都能石破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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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少了半個耳朵的粗壯僕婦躬身站著,回稟道:“大奶奶說,想去照顧大少爺。”

衣尚予聽得分明,轉身又走了兩個式,穩穩地提著一口氣,氣定神閒地問:“她不知道衣長安只有半年命了?”

僕婦道:“大奶奶說,睿小主子還請公爺費心。”

衣明睿是衣長安與陸氏的獨子,虛歲也才四歲大。陸氏之所以請求去照顧活死人衣長安,甚至有殉死之意,就是希望衣家能保全她的兒子——不要因父母之事,遷怒這個孩子。

衣尚予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鬼運道?衣家媳婦個個都比子弟聰明。

他這會兒想起來的顯然是謝團兒。不過,轉念想起馬氏與周氏,再加上衣長寧家的謝嫻,頓時又覺得吧,自家這媳婦兒運也委實不大好。蠢的讓人頭疼,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更讓人頭疼。

“叫她去吧。”

衣尚予原本也打算把衣明睿養在身邊,只是陸氏沒有上衣家族譜,他也不好強奪人子。

如今陸氏有心託付兒子,他也不是涼薄之人,“告訴她,我年紀大了,夜裡睡不好,怕孩子吵。她白天去照顧安兒,可以把睿兒送來我替她看著,晚上再把睿兒接回去。”

照顧衣長安,是夫妻之義。不過,衣家沒有叫媳婦兒殉葬的規矩。待衣長安死了,衣家照樣承認陸氏是鎮國公府的長房大少奶奶。挑個良辰吉日,必然就要開祠堂,給陸氏和衣明睿上族譜了。

僕婦得了訊息,照著衣尚予的話,對陸氏一五一十地說了。

陸氏回頭看著整興致勃勃玩九連環的兒子,明豔的臉上綻出一絲歡欣:“睿兒,來,快來!”

衣明睿很乖地放下手裡的玩具,屁顛屁顛走過來:“母親,何事需兒相助?”

“太|祖父答應接你去住了,這是來替太|祖父傳話的阿嬤,你快給她磕頭,請她帶給太|祖父。”陸氏愛憐地摸摸兒子的腦袋。

衣明睿知道太|祖父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大英雄大將軍,老早就盼著來見太|祖父了,聞言就給那耳朵少了一半的僕婦磕頭,半點不害怕那僕婦臉上的刀疤。

磕完了頭,他居然挑剔地說:“母親,兒有一事,需母親相助。”

陸氏不解:“何事?”

“兒如今不想跟太|祖父住了。”

陸氏恨不得捂他的嘴,卻始終沒有這麼粗暴地對待孩子,而是問道:“為何?”

衣明睿眼底浮起淡淡的羞澀和小星星:“兒想跟二祖父住。二祖父會——飛——”

他口中的二祖父,就是一路上押著衣長安回京的衣飛石。

陸氏與衣明睿被帶到榮繼珍府上時,衣明睿哭鬧不休,險些從馬背上跌多,被衣飛石眼疾手快拎了起來,難免帶著小孩兒在半空騰挪數次。

從那以後,衣明睿就纏上了他,經常抱住大腿求飛飛。

衣飛石不喜歡小孩兒,卻從不輕易拒絕小輩。何況衣明睿抱不住他的大腿,有時候還會不管不顧地抱他所騎的馬腿,前途未卜的陸氏也不管孩子,故意任憑衣明睿去糾纏衣飛石。

“太|祖父也會飛,睿兒跟太|祖父學會了飛飛,就可以帶母親了。”陸氏哄道。

她不會傻到讓孩子去仇恨衣飛石,一個衣長安死於自作孽已經夠了,悲劇不能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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