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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衣飛石(204)

摺子送到太極殿,皇帝卻和衣飛石去了長信宮, 陪太后聽說書。

長信宮偏殿暖閣裡, 日夜燒著地龍夾牆, 外間擺著早春才盛放的花盆, 早早催至了花期, 花團錦簇湊了滿屋子,裡間燒得溫熱的地板覆上綿軟保暖的毯子, 才兩歲的保保就坐在地上,小腦袋一點點的打瞌睡。

謝團兒坐在一邊陪著兒子,漫不經心地聽著謝綿綿抱怨。

“老王爺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稀裡糊塗就上了那麼個本子來!我阿爹是攔都攔不住。”

“我一個出嫁女, 家中萬事不知的。倒是我家那個聽了風聲,問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才曉得!嚇得我一個倒仰,差點沒厥過去。”

“團兒, 多謝你邀我今日入宮。這人呀,真是患難見真情。我這樣了你還肯想著我,要拉我一把,我阿爹阿孃全家上下都承你的情。”

“唉,先進宮時遞了牌子,我還怕娘娘一怒之下, 都不許我進來了呢。”

“阿彌陀佛……”

謝綿綿湊近謝團兒耳畔, 輕聲問道:“你可有信兒了?”

近日前朝不太平, 太后判吳氏休夫的懿旨剛放出來, 京城就炸了。

這其中覺得最難受的,並非是出了古往今來第一個被休丈夫的陳家,而是謝氏宗室。

——太后可是謝家的媳婦。

皇帝沒有親生骨肉,所立皇嗣乃是謝氏旁支,難免就不如親兒子那麼穩固。

太后如此離經叛道,萬一有點什麼想法,蠱惑著皇帝另立林氏血裔,那就是謀朝篡國,直接奪了謝氏江山!這未嘗不可能啊!皇帝也不是什麼正經人,正經人能二十年空置後宮?就算那方面真不行了,生不出來兒子,裝樣子也得立後納妃立起一家宗廟吧?皇帝就不!

如今皇帝沒有親兒子,不管立誰都不是他自家骨血,未必肯為了幾個隔房的侄兒跟太后吵翻。

這判的是區區一個首輔長孫媳婦休夫案?不是。

這是太后在探路啊!

宗室王爺們很清楚,必須把太后這點兒試探瘋狂地按下去!不能讓太后有一丁點兒妄想。

第一個上摺子彈劾太后的,就是宗正義老王爺。

這位老王爺前幾年垂垂老朽管不了事了,太后懿旨剛佈告天下,他掙扎著熬了一宿,第二天就讓世子謝長英遞了摺子。說聖人道德,說祖宗禮法,口吻很客氣卻堅定地駁斥了太后的“婦人之見、婦人之仁”,以宗正的名義,要求太后收回懿旨,讓京兆府衙門重新判決吳氏案。

義老王爺是文帝僅存的兄弟之一,當了幾十年宗正,從來沒站錯過隊,一向很受敬重。

當初孝帝駕崩,太后拿出文帝那一道其實見不得光的遺旨,義老王爺與老相王領頭,預設了兄終弟及之事。這其中固然有太后掌握羽林衛把持大局的原由,但若沒有這兩位宗室老前輩帶頭承認,謝茂登基也不可能那麼毫無波瀾。

念著這一份功勞,謝茂登基之後,對義王府一脈也非常看重。

被他挑入宮中撫養的三位郡主中,真淳郡主謝綿綿就是義老王爺的小孫女。

在謝茂心目中,義老王爺是位極其識時務的宗室大長輩。

義老王爺能容忍孝帝殘殺文帝子嗣,也能容忍謝茂登基之初大肆殺戮宗室,然而,他也有底線。

哪怕皇帝立一個血脈極遠的宗室旁支為嗣,他也不會倚老賣老指手畫腳。但是,他絕不能容忍太后染指謝氏江山。太后竟然指使婦人與丈夫爭嗣權,爭產權,這是想幹什麼?

他已風燭殘年,就算擋不住太后與皇帝胡鬧,這一簇燃在謝氏骨血中的火氣也要摔滅在宗廟之中。否則,他如何對得起文帝?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皇父仁皇帝?

義王府一本子砸了上去,京中各宗室紛紛有本上奏。

相王府當家的是世子謝浩,他親爹謝瑩是個腦子極其不清楚的二貨。

老相王去世之後,謝瑩就被皇帝架空了軟禁在相王府裡,扶了相王府世子謝浩當家理事。

當初謝瑩偏愛庶子,皇帝在老相王在世時直接立了謝浩做世孫,按說對謝浩是有恩的——然而,謝浩腦子軸,涉及謝氏血脈傳承,江山萬代,他擼起袖子就跟義老王爺並肩子上了。

義王府當先,相王府緊隨其後,類似於思行王這樣心思大又不會藏尾巴的,馬上就跟上了。

義王府與相王府都是為了謝氏宗室,思行王卻是因為他親兒子謝沃過繼給了謝茂,乃是如今十分得寵的皇三子。幾個宗室王爺裡,就思行王跳得最歡,他不敢懟太后,連龍幼株和黎簪雲都不大敢惹,上竄下跳遞了摺子,嚷嚷要把吳氏處死,正經是柿子撿軟的捏。

沒人知道皇帝的打算,也沒人知道太后的真正意圖。

如今宗室擔心的是太后對謝氏江山有想法,欲糾纏皇帝立林家骨血為儲,所以謝綿綿才有此一問。

謝團兒看著打瞌睡的兒子,往隔間看了一眼。

謝綿綿連忙循著她目光望去,她們倆各自帶著孩子在這邊玩兒,另一邊,皇帝、太后、襄國公、沭陽公、靖屏伯老夫人林氏、靖屏伯李念慈,都坐在一起“聽說書”。

皇帝、襄國公陪著太后,這不奇怪。沭陽公是太后心腹,陪在這裡也不奇怪。

特殊之處,就在於靖屏伯府的祖孫兩個。靖屏伯老夫人林氏是太后的侄女兒,當年丈雪城李家內亂之後,林質冰帶著李大郎的遺孤回了京城,如今已有二十年了,當年的李氏小兒也已長大成人,繼承了祖父留下的爵位。

皇帝後宮無人,太后召見外男也沒什麼顧忌,只是林質冰這些年都鮮少進宮,她的孫兒李念慈也只在承爵後來宮中向皇帝謝恩時,順道給太后磕過頭。

林氏與李念慈出現在長信宮,本身就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靖屏伯祖上就是邊境督軍事,邊鎮一方,極有威名。靖屏伯十四歲蔭封入羽林衛,皇父有心歷練他,讓他去衛戍軍充作兵尉,一步步慢慢升起來。去年黎太傅入上書房之前,他就進了中軍衙門,掌軍五千,任校尉。”謝團兒道。

皇帝並不是毫無準備就讓黎簪雲進上書房給皇孫授課,他的每一步棋都是有條不紊往局中放落。

他不可能一開始就讓衣家衝鋒陷陣。多的是人願意替他賣命。

“你覺得,娘娘今日叫他們進來,是專聽說書的?”謝團兒問。

謝綿綿以為自己明白了謝團兒的暗示,苦惱地說:“這可怎麼好?我也勸不住我祖父呀!”

謝團兒笑了笑,將趴在地上打瞌睡的兒子抱起來,說道:“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年紀大了,有時候難免就會鬧脾氣。保保生來體弱,夏天我屋子裡擱著冰山,他貪涼就愛往我那兒跑——我就許他待著不走了麼?便是他抱著我的小腿哭,要冰冰,我也得把他抱出去。”

謝綿綿看著規規矩矩坐在太后下首,身高體長英氣勃發的靖屏伯李念慈,心裡就有些害怕。

太后在她的心目中,可不僅僅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當初謝團兒離家出走,宮中服侍謝團兒的下人一個不漏全部被太后殺乾淨了,給謝綿綿心中留下了極大的陰影。

“你說的是!”謝綿綿拿定主意,她是不能說服祖父,可她能說服父親。

如今義老王爺都老朽得掌不動筆了,府上諸事都是她父親世子謝長英做主,給義老王爺報個病,在家養著,她親爹再老實點寫個謝罪摺子,這事就能了結。

——倘若真想對義王府動手,太后今日不會准許謝綿綿進宮來。

謝綿綿從謝團兒這邊兒得了信兒,放下心頭大石,這才有心思看自己兒子。孔彰端端正正坐在一邊,正在看一盆孤生搖曳的蘭草,不是真花,而是玉石雕飾而成。

“你若喜歡,去求娘娘送給你。”謝綿綿支使兒子去賣萌。

孔彰卻一本正經地搖頭,說:“我喜歡,娘娘也喜歡。君子不奪人所好。”

“你多大了就是君子了。”謝綿綿無奈,卻也不曾催著兒子去諂媚討好,見謝團兒抱著保保要睡覺,她腆著臉說道,“保保睡著啦?叫褓母照顧著,咱們去服侍娘娘聽說書?”

謝團兒就將兒子交給宮人照顧,準備和謝綿綿一起去外邊陪太后說話。

謝綿綿感激地說:“你才是好姐妹呢!”

二人帶著孔彰出來施禮,太后與皇帝各據一席共尊上位,衣飛石就坐在皇帝身邊,沭陽公坐在太后背後側位,那是個心腹內衛的位置。林氏與李念慈都坐在殿下,隔著一個君臣之距。

太后身邊還空著一個位置。與對面皇帝身側衣飛石的位置遙遙相對。

謝團兒與謝綿綿都能坐在這裡,通常是謝團兒靠著太后,謝綿綿得讓一步。

這回敘禮之後,謝團兒不著痕跡地旁站一步,讓謝綿綿在太后身邊的位置坐下了。謝綿綿也極其懂眼色,連忙服侍太后斟茶切果子,因在聽說書,她也不好開口,就守在太后身邊溫文安嫻地服侍著。

然後,謝綿綿發現,皇帝居然也經常給太后剝果子。

這不,皇帝又認真精準地使玉錘子砸了個核桃,挑了一瓣完整地送來,太后就笑眯眯的吃了。

天家母慈子孝,感情好著呢。這還能指望皇帝幫著收拾太后?謝綿綿越發堅定了回家就讓親爹把親爺爺關起來的決心。

這邊一個義僕救主、孝子報恩的故事說完,也到了午膳的時候。

太后要開宴,長信宮上下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宮外一個穿著聽事司衣裳的女臣進來,在秦箏耳邊說了幾句,秦箏面上不動聲色,湊近皇帝跟前,低聲道:“回聖人,聽事司來報,思行王帶人堵了吳祭酒府上大門,吳大人當場氣死了。”

謝茂不禁皺眉。他這一朝,國子監祭酒似乎都命不好。

前頭王夢珍被西河學子鬧事時推搡摔下去磕死了,如今這個吳琳居然是被氣死的。

義老王爺是他唯一在世的叔父,對他也算關照,謝茂並不打算對義老王爺暴力鎮壓。他本是打算拿相王府開刀。他自問對謝浩極其恩遇,事到臨頭謝浩就跟著義王府上摺子和他作對,這是撞槍口了。

哪曉得思行王先蹦達了出來。去堵吳氏孃家的大門,把國子監祭酒氣死當場,真是想得出來。

衣飛石就在他身邊聽了個一清二楚,低聲道:“臣去辦吧。”

當初皇帝杖斃御史,給左都御史蔡振灌下□□,差遣的也都是羽林衛。

謝茂對此很驚訝。衣飛石一向反對他立嗣女的計劃,這會兒緘默不語就不錯了,居然主動請差事?

“殺雞焉用牛刀?”謝茂將面前剝好的半碟子核桃推了推,秦箏立刻奉旨放賞到衣飛石席上,“差事都交你辦了,年輕人怎麼出頭?叫念慈去辦。”

在場幾人沒有敢不留心皇帝這一席的,李念慈聞言立刻離席上前跪倒:“卑職奉詔。”

“鬧到吳家去了。”謝茂向太後解釋。

吳氏狀告丈夫奪子奪產,最終在懿旨強壓下休夫成功了,這件事如此驚世駭俗,她孃家父母必然承受極其龐大的壓力。吳氏出身書香門第,其父吳琳官履國子監祭酒,祖父吳秋賢更是一代大儒。這樣一個最是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家庭養出來的女孩兒,居然不守婦道、以妻訟夫,很多人都不能理解。

吳氏提起訴狀往京兆府的時候,娘家人就宣佈與她斷絕關系,再不認她這個女兒。

饒是如此,吳氏的父親吳琳也沒能躲過世人的諷刺羞辱,在國子監這樣教書育人、禮法嚴苛的地方,他堂堂國子監祭酒,居然被人在門前潑了糞湯,斯文掃地,只得告假在家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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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曉得思行王還是不依不饒,堵上門羞辱,生生給氣死了。

吳琳不肯給吳氏撐腰,與吳氏斷絕關系更是讓太后極其鄙夷不齒。她未必多在乎吳家是何下場,可如今上門羞辱吳家,那就是和她作對,半點不敬奉她的“懿旨”。

她冷笑擲杯起身,一把從張姿腰間卸下長刀,拋於殿下,“去吧。”

張姿的刀普普通通沒什麼特異之處,一旦經了太后的手賜下,那就是正兒八經的太后欽命,拿這刀砍了任何人,罪名都由太后擔著,也就和戲文裡的尚方寶劍差一線了。

李念慈上前將長刀雙手捧起,磕頭領命而去。

看著他殺氣騰騰離開的背影,謝綿綿坐立難安。

她坐得遠,只聽見皇帝說話,不知道究竟是誰去吳家鬧事,撞了這槍口。萬一是她那年老發橫的老祖父呢?就算這回鬧事的不是義老王爺,下一回呢?誰知道下一刻鍾又會鬧出什麼事來。

李念慈畢竟年輕,他出門辦差,張姿與衣飛石都不大放心。

二人目光一碰,張姿就悄悄退了下去。

倒不是怕李念慈拿著太后所賜的刀四處砍人,而是怕他年紀太小,看不清局勢。

如今宗室與太后勢成水火,宗室要壓住太后的氣焰,逼太后收回懿旨,太后也不可能讓宗室得逞。

局勢到此已經容不□□面和寬仁了。

若今日謝綿綿不進宮,張姿已經點好了兵,準備天亮之前屠了義王府。

張姿如今沒有兵權。不過,自文帝朝始,京中豪門世家皆蓄有私兵,他有沭陽公府,似他這樣軍中退下來的老將,府上私兵收拾王府私兵簡直手到擒來。只須百餘人,就能殺義王府一個措手不及。

——要太后困在深宮等皇帝做主裁決?她若是這樣老實的脾性,至死也就是個淑太妃。

謝綿綿入宮求見,謝團兒婉轉說情,念及義老王爺在謝茂登基時的襄助之功,太后才抬手放了義王府一馬。這會兒太后和皇帝打的主意一樣,正打算收拾相王府。得,就有傻子撞上門來了。

衣飛石總覺得張姿和自己擔心的方向不大一樣,低聲請示道:“陛下,臣去看看。”

“沭陽公已經去了,你去做什麼?一個思行王,難道能敵千軍萬馬?居然用得著你們兩個公爺?”謝茂轉頭給太后斟茶,太后卻捧著酒盞將玉泉白一飲而盡,他皺眉道,“母後,年紀到了,少喝些。”

底下林質冰也正在喝酒,聞言默默將酒杯放下,換上蜂蜜水。

太后揮手道:“不多呢。”

衣飛石仍是不放心,藉口更衣出了暖閣,吩咐盧成:“你去瞧瞧。不必多事,有訊息即刻來報。”

謝綿綿坐在殿內心浮氣躁,頻頻走神,太后乾脆就讓她和林質冰都先出宮去了。臨走時,各自皆有賞賜。林質冰親自帶著孫兒來給太后出力,太后自然是厚賞。相比之下,謝綿綿就菲薄了許多。

謝團兒很知機地抱著兒子告退回了醒春山房,殿內就剩下三個自己人。

太后從未與皇帝商量過立嗣女之事,母子二人卻極有默契:“陛下先等一等吧,小打小鬧如揚湯止沸,頂好一把火燒起來了,陛下再釜底抽薪。”

謝茂這麼多天不肯表態,也正是等著醞釀火候。

當了二十年皇帝,謝茂再不是繼位之初那樣捉襟見肘的窘態。他如今帝位穩固,兵權在手,民心夯實,他想要立嗣女,反對的朝臣肯定會有,殺上一批也就消停了,他也不缺可用的朝臣。

若皇女想要和皇子爭奪嗣位,或是后妃想要篡奪帝位,這都非常困難。

但是,謝茂是皇帝。

他才是皇權正統。他說的話,才是聖旨,才是不可違逆的聖意。

皇權至上的年代,皇帝想要做的事,除非折騰亡國了,基本上都能做得成。

立嗣女不難,保兩家血脈登上帝位不難,難的是如何長久。所謂人亡政息。謝茂活著的時候,沒有人敢對他的聖旨有意義,一旦他死了呢?立嗣女這事兒,不流血是做不成的。與其等著個個隱患埋著,等他死後再讓衣飛石操心,謝茂覺得,不如在他生前就一個個收拾乾淨了。

太后也是同樣的想法。也是想在臨死之前,幫著謝茂把該殺的人都殺了。

母子兩個哪怕不見面都知道對方的打算,見了面也沒什麼好說的。謝茂就答應了一聲,守在太后身邊,不住地勸:“怎麼還喝?這酒太烈,多大年紀的人了……”

衣飛石則心中不斷回想著太后前些日子勸說他的話。

你是配合襄助皇帝,讓他如願以償,還是背後刺他一劍,害他功虧一簣?

李念慈帶兵趕到吳祭酒府上時,鬧事的思行王府家奴已經一鬨而散。

如今吳家看見帶兵的人就緊張,李念慈先叫吳家人來說明情況,吳琳長子吳伯英戴孝而出,紅著眼睛向李念慈說了今日事故。

原來吳琳根本就不是被氣死的,他是被思行王府的家奴打死的。

思行王帶著家奴前來堵門潑糞,前門都是小子也罷了,有不懂事兒的王府家奴提著糞瓢往後院跑,先是騎在牆上潑住在臨街僕院裡的下人,專挑風韻猶存的僕婦或小丫鬟下手,一瓢糞下去,潑辣的婦人罵罵咧咧,膽小的丫頭就哭著往屋裡跑。

沒有約束的羞辱很容易釀成失控的狂歡,平日裡王府規矩嚴,大姑娘小媳婦都不能多看一眼,如今到了別人家裡鬧事,那真是耗子掉進米缸裡,王府家奴先是騎著牆,後來僕院裡的下人跑光了,他們就翻下牆往內院衝。

吳家世代書香,守二門的都是婆子,家丁壯奴都在前門應付帶頭鬧事的思行王,根本沒想過思行王府堂堂一個王府,居然會衝二門欺辱女眷。

偏偏衝進來鬧事的又都是王府豪奴,個個身強體壯,二門一衝即潰。

開始還是照著思行王的吩咐潑糞,然而翻牆進來只有個糞瓢,金汁瞬間就潑光了,就有人舀各處荷池小溪裡的水胡亂潑。大冬天的潑水也不解悶,有人上前抱起一個嬌俏哭泣的小丫鬟就往水裡扔,嘩啦摔個落湯雞,荷池不深,卻也能把小丫鬟渾身溼透,看著楚楚可憐。

這一扔就開了禁,各人專挑好看的小丫鬟往水裡丟,丟了又抱出來解衣裳上下其手。

一幫子僕婦操起花鋤剪刀來救人,打不過這幫王府流氓也罷了,反倒把這群人激怒了,調戲成了強辱,滿屋子哭聲震天,到後來不止僕婦丫鬟遭殃,連吳氏未出閣的小妹妹小吳氏,吳伯英才十歲的長女吳元娘都受了欺負。

吳琳聞訊趕到時,這群惡棍醜態百出卻仍在叫囂:“你們吳家就是沒廉恥不知婦道的人家,個個都是賤婦,奪人子嗣奪人家產,哪有人家肯娶?日後必是嫁不出去了。我等今日大發慈悲,做你一日丈夫,好過一輩子守活寡,死後去了閻王殿,都不知道男人是什麼滋味哈哈哈。”

吳琳氣得目眥欲裂,背後跟來的思行王居然還跟著嘲笑了一聲,裝模作樣地喝止:“放肆!還不快滾起來!”

氣得吳琳操起身邊的火鉗子就往思行王臉上戳。

自思行王堵門以來,吳琳始終洵洵儒雅、唾面自乾,思行王也沒想過他會發狂,被燒紅的火鉗子燙掉了臉上一小塊皮,疼得大叫:“來人,快拉開!”

王府豪奴護主心切,拉住吳琳就是一頓暴打,手腳沒個輕重,生生把吳琳打死了。

老父都被打死了,吳伯英也顧不得家醜,李念慈奉旨來問,他就紅著眼睛把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李念慈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他是林質冰一手教養的孩子,最看不得人欺負女眷,聞言眼睛都直了。這可是太平二十一年,這可是天子腳下,聖君在上,京城裡居然還有這麼喪心病狂的慘案發生?這被欺辱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堂堂國子監祭酒府上啊!

“取道思行王府。”

李念慈決心將思行王先扣下來,哪怕是王爺也要扣下來!別想拿家奴僕從頂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