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茂再次從遊戲脫身時, 是晚上七點半。
他的隨身空間與衣飛石的青玉簡空間相連, 開啟觀景通道之後, 能夠看見衣飛石身邊的一切事物。
因不知道衣飛石這會兒在做什麼, 休息中的謝茂開啟觀景通道,愜意地歪在沙發上, 享受著與衣飛石“貼身”的待遇——就像是衣飛石身上掛了個360度全景攝像頭,沉浸式體驗非常玄妙。
這是謝茂給自己開啟的獨有許可權。米粉寄身攝靈圖冊時, 謝茂也給他開過觀景通道,那就是個固定角度的攝像頭, 和謝茂如今的感受完全不能相比。
衣飛石在陪岳雲吃飯。
二人坐在門廳裡, 嶽雲邊吃飯邊看電視,看到動情處還要跟衣飛石講解劇情。
衣飛石似是被他纏得快失去耐心了, 一口接一口喝茶。
這場面讓謝茂差點笑出聲來。
衣飛石少年時跟著他就不怎麼愛鬧, 有外人在的時候尤其規矩知禮,從不主動說話,只有逢迎討好太后時會故意講講笑話。後來二人情誼日益深厚,終於不那麼見外了,衣飛石年紀也漸漸大了,不再像少年時那麼愛笑愛嬌, 聊起故事來滔滔不絕。
打從岳雲露面,謝茂就知道這位嶽少將軍骨子裡透著不靠譜,現在終於禍禍到衣飛石頭上了。
——都是將門虎子,衣飛石活到知天命之年,岳雲二十三歲就含冤而死了。
畢竟是被信眾強行定格在二十三歲的千年老少年, 擱現代也就是大學才畢業一年的職場小菜鳥,這不能怪嶽雲太中二,神格如此,也不能強行更改。
衣飛石現在就是中學生強行被幼兒園小班孩子帶著排排坐,分果果,還得努力表示我好期待哦。
偏偏衣飛石和岳雲看電視劇的口味相差甚遠,岳雲正在強行煽情酷炫,衣飛石滿臉冷漠。
岳雲很不忿地問:“你到底看不看?你不看我看別的了!這個電視劇我看過好多遍了,為了你我才從第一集開始看!”
衣飛石冷漠地把岳雲講解的劇情複述了一遍,表示我有認真聽。
“那你要認真看。你剛剛居然看手機。不要當低頭族,放下你的手機,和你身邊的朋友多交流。”岳雲叨叨一句方才罷休,看了兩秒,又忍不住向衣飛石取經,“這個電視劇很有名,當年紅遍整個亞洲。你覺得這個演員怎麼樣?雖然沒有我帥,不過,演技很好。我可以揣摩學習學習。”
——岳雲一直嚷嚷要演男主角,但他對自己的演技還是有點沒底,顯得略為緊張。
衣飛石把手機放下,冷淡地說:“學吧。”
這讓坐在隨身空間公寓沙發上的謝茂微微皺眉。他能理解衣飛石的不耐煩,但是,這不是衣飛該有的口吻。任何時候,衣飛石都不會用這種態度說話——他不需要這麼說話。
衣飛石堂堂謝朝襄國公,他不想搭理的人,就可以不搭理。他從來不必委屈自己。
換句話說,只要是衣飛石願意交談的人,通常都能得到衣飛石最起碼的尊重和善意。
衣飛石為什麼會對岳雲這樣?這讓謝茂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衣飛石在陪岳雲吃飯,岳雲似乎也不覺得衣飛石的態度有什麼不對,謝茂只能將這份淡淡的疑惑埋在心底,打算晚上詢問。這幾日謝茂都躲在隨身空間裡,衣飛石常常來陪他,夜裡也宿在公寓中。
於是,謝茂就開著觀景通道,獨自吃了一頓飯,喝了兩泡茶,權當作是衣飛石陪著他吃飯了。
一頓飯吃完,謝茂舒散片刻,將觀景通道關閉,再次進入末日生存遊戲。
謝茂很盡力地修行。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力量。他見不得衣飛石從夢中驚醒滿眼迷茫的樣子。
大約男人心中都有一個守護的夢想,謝茂在謝朝重生幾回,自從愛上衣飛石之後,心心念念都是要護著衣飛石。哪怕他在謝朝修為全失,身體荏弱,全靠武藝冠絕天下的衣飛石隨身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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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說起來,謝茂才是那個永遠的保護者。
他要掌握權柄,他要執掌天下,他以玉旨綸音撐起一張廣袤巨網,乾綱獨斷甚囂塵上,只是為了讓衣飛石舒展胸中抱負,皇皇天下肆意翱翔,永不為奸臣讒言所害。
——只要謝茂沒有在爭奪天下的過程中失敗,他對衣飛石的守護都從不打折扣。
在外人眼中,襄國公武藝絕高、戰韜功顯,宛如山峰一般,使人安心依靠、引為國之柱石。
在謝茂眼底,衣飛石始終是那個畏懼流言猜忌不得不孤獨立於朝堂,承受敵國內朝雙重壓力,忠心耿耿且如履薄冰地扛起了天下太平的衣大將軍。
謝茂不會讓衣飛石獨自去扛。
他只會讓所有試圖離間他與衣飛石、試圖讓衣飛石身敗名裂的所謂“錚臣”,一一粉身碎骨。
衣飛石給了他第一世的忠誠,他就永遠保護衣飛石。
這一世的小衣自幼沒受過多少委屈,謝茂登基太快,衣家得以保全,滅陳之戰打得順風順水,他註定苦難的一生還未開始,就被謝茂強行納入寶盒之中,近乎昏聵地寵愛著。
謝茂喜歡這麼對衣飛石。
他願自己深愛了幾世的小衣,永遠心高氣足,永遠不知孤獨鬱悒為何物。
從前如此,日日如此。
謝茂所不知道的是,當他進入遊戲之後,衣飛石藉口有事,請嶽雲自便,回了樓上臥室。
臥室中漆黑一片。
衣飛石沒有開燈,他才關上大門,臥室門鎖自動落下,落地窗前所有簾子緩緩拉緊。
一切都像是被智慧控制了。
然而,這間屋子是別墅裡唯一沒有安裝智慧系統的房間。
黑暗中,衣飛石走到床前,看著謝茂曾睡過的位置,眼底掩著一絲勉強按捺的敬畏。
隨後他熟練又似陌生地掀開被子,躺在床上,手心裡一枚青玉簡緩緩上浮。
衣飛石小心翼翼地將青玉簡放在被子裡。
做好這一切之後,衣飛石利索地起床,身形一閃,憑空消失。
——他知道隨身空間裡有觀景通道。也知道青玉簡和隨身空間連在一起。
如果他要做一件不能被謝茂知道的事,就不能讓青玉簡跟著自己。
衣飛石不肯定謝茂在遊戲裡會待多長時間,儘管根據這些天的經驗,不到吃飯的點兒,不到精疲力盡,謝茂絕不會中途出來——可是,如果謝茂意外出來了呢?
把青玉簡剝離身邊,謝茂就算意外脫出遊戲,也只能看見青玉簡周圍的一切。
衣飛石必須有一條退路。
他絕不會把青玉簡帶在身邊,讓謝茂有可能知道他的秘密。
他的秘密,太致命了。
鬼府,輪迴池。
須鬼將與毋鬼將依然守在鬼門之前,看似親熱地聊著天,實則誰都不肯相讓。
鬼府幽冥本是無主之地。
如水草豐沛之地,必有人獸雜居,自從鬼府始有輪迴,幽冥之中就漸漸多了相伴而生的鬼差。
鬼差們依靠著鬼府存活,就彷彿逐水草果實而居的禽獸,鬼府的真正執行卻並不需要鬼差們引導操作——輪迴乃天之大道,隨劫而生,又豈是區區鬼差能左右的?鬼府中,大鬼領著小鬼彼此爭奪地盤,在輪迴路上層層設卡,道道剝削,更類似於地下社團爭奪地盤,藉此漁利。
須鬼將和毋鬼將都想獨佔輪迴池。只要誰的拳頭大,輪迴池就是誰的。
幽冥之中,時間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兩位鬼將長久地對峙,誰也不肯相讓,誰也拿輪迴池沒辦法。
——那一道看不見的鬼門,阻擋了所有的貪婪與野心。
就在漫無止境地等待中,鬼府突然傳來恐怖的震動,血河水翻起九尺巨浪,白骨海中沉淪的冤魂發出淒厲的喊叫,陰溼的黑土簌簌開裂。一股可怕的鬼氣洶湧襲來,所有低階鬼差受此鬼氣所感,不由自主地發出瘮人鬼哭,一時間混亂無比。
須鬼將眼前一晃,發現鬼門之中出現了一道身影:“毋!”
毋鬼將已大汗淋漓跪在了地上,艱難地說:“……大判。”
須鬼將跟隨的劉判是鬼府之中勢力最強大的判官之一,他也不曾在劉判身上,感覺到如此洶湧的鬼氣與攝力。他同樣匍匐在地上,望著鬼門之中那道身影。絕不是判官。沒有判官能這麼強!
從未在鬼府之中,見過這一位……須鬼將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是誰。
完全陌生的一道背影,鬼氣繚繞之下,看不起側臉。
衣衫也很普通。
唯有那一支攜在手邊的黑底灑金竹笛燈,閃爍著陰火,威壓極大。只怕是難得的一件至寶!
須鬼將心想,回去查查典籍或是找老鬼問一問?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個短章吧,12點後還有個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