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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7.兩界共主(191)

待在謝茂跟前, 衣飛石根本無力思考。

謝茂想做什麼,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衣飛石毫無頭緒。或者說,他根本沒心力去考慮這件事。

在發現謝茂攜帶星舟和時間軸下界之後,衣飛石和謝茂曾經猜測、推想過君上的意圖, 認為君上下界必然是另有打算。如今君上醒來了,君上該如何行事?這本該是當務之急。

衣飛石卻連想都沒往這方面想過。他的愧悔和恐懼都太過深重, 竟不敢有一絲自作主張。

——想都不敢多想。

謝茂在茶室饒了他一命,旋即二人回了謝茂在修真大學的宿舍。

謝茂歷來也不是虧待自己的脾性,校長宿舍被安排在東華園風景最好的地方,左右有山石流水間隔,距離最近的三級藏書樓也有半里之遙,可謂清靜。

謝茂回了宿舍又跑去浴室沖水,衣飛石便知道他還未適應皮囊。

因謝茂近年案中工作不少, 這套宿舍的格局安排和家中不同,樓下是客廳、餐廳等公共空間, 樓上給延嗣清平留了一間房, 其餘地方都是謝茂和衣飛石的寢起處。臥室在裡間, 套著洗浴室,出門則是書房和起居室,套了一間洗手間。

謝茂與衣飛石的婚姻在修真大學不是秘密,他住在校長宿舍裡沒有一絲遮掩。

這裡是謝茂與衣飛石的又一處愛巢, 屋子裡到處都是二人共同生活的痕跡。曾經衣飛石待在這間屋子裡的感覺很放鬆, 如今謝茂去浴室裡沖水, 聽著嘩嘩的水聲,衣飛石站在臥室裡,頭大如鬥。

他知道先生和君上就是同一個人,問題在於,他敢把君上當先生嗎?

先生可以接受和他一起生活,君上不行。將他的拖鞋和君上的拖鞋擺在一起,都是僭越。

適才謝茂洗浴出來之前,衣飛石只來得及勉強收拾好屋子,把自己穿戴工整,如今面臨著二人住了近五年的宿舍,他必須儘可能快速地把自己的痕跡處理掉。

首先整理的自然是那張雙人床上的寢具。衣飛石將寢具重新翻新,把自己的枕頭、常用的幾個抱枕全部收起來,順手抹去了床頭櫃裡放著的自己常用的小玩意兒。

大目標收拾好了,衣飛石在迅速翻箱倒櫃,把自己的所有日常物品掃入小世界。

鬥櫃,衣櫃,收納櫃……

窗臺上還擺著書靈寄居的花盆,這東西不好往小世界掃,衣飛石匆匆抱著下樓,鎖在了儲物間裡。

想著都快處理好了吧?衣飛石將頭一抬,看見床邊擺著的兩張躺椅。那兩張椅子並排擺著,對面是一塊投影巨幕,是謝茂陪他看狗血劇的地方。

若是不收吧,並排兩張椅子太扎眼。若是收了吧,平白少了一張椅子,看上去更扎眼了。

衣飛石猶豫片刻,咬牙把兩張躺椅都收了,把樓下一張電腦桌擺了上來,看上去勉強像那麼回事。

臥室打掃好了,衣飛石匆匆到書房。

書房裡二人共用的痕跡就更多了,書櫃分成兩邊,謝茂用了一面牆,衣飛石用了一面牆。靠窗的寫字檯上,並排放著兩張椅子,兩臺電腦,連檯燈都是情侶裝。

衣飛石匆匆忙忙收拾,倒也不是很在乎誤傷。若是不小心把謝茂的東西也掃了,君上大機率也不會注意到。他不認為君上會對先生的東西感興趣,很多年前,君上就不耐心那些精細的工作了。

衣飛石掃到起居室時,聽見樓下有人進門,他不禁皺眉。

——鎧鎧在幹什麼?不是讓他攔著所有人麼?怎麼還是有人過來了?

浴室水聲未歇。

衣飛石迅速下樓,見容舜獨自進門,立刻將他堵在樓下:“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先生和老師。”容舜擔心地往上看了一眼,“鎧鎧說得不清不楚,今天出了這麼大的事,弟子們都很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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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是弟子們很惶恐,就是容舜那天性中的保護欲發作,跑來多管閒事了。

衣飛石也不能說他是多管閒事。這種情況下,宿貞都不敢出頭,花錦天和劉奕躲得遠遠的,也只有容舜肯硬著頭皮來詢問內情。

“你來了也好。你是師兄,看顧好家中和師弟們,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馬上離開。”衣飛石說。

容舜很擔心地看著他,衣飛石眼中只有極其嚴厲的不容置疑。他只得將準備的小瓶水遞給衣飛石:“我知道了,老師。”

看著容舜離開之後,衣飛石才將水瓶擰開,淺淺一口水,裡邊化開了一枚保元丹。

……所有人都知道他指骨折了。

衣飛石將那口水一飲而盡。他不缺藥丸,問題在於服藥根本用處不大。這口藥吃下去,左手斷指處很快就有清涼之感,腫脹也消失了,可是,斷開的指骨並沒能和往常一樣痊癒。

那根指頭始終是折斷的狀態。一旦藥效消失,傷勢又會反覆。

謝茂在浴室裡嘩嘩地沖水,衣飛石就瘋狂打掃屋內自己存在的痕跡,把自己的東西直接掃進小世界裡簡單,麻煩的是要把空出來的地方,補上符合君上審美的小物件——屋子裡看上去缺這少那,說不得君上就要問一句。

衣飛石害怕被君上問。他甚至害怕君上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緊趕慢趕,半個小時之內,把樓上樓下都收拾了一遍。衣飛石仍舊有一種被公開處刑的羞恥感。

因為謝茂和衣飛石兩地分居,媽媽們搬到了金陵安居,徒弟們也跟著在金陵打轉。修真大學這處校長宿舍就成了二人世界。所謂二人世界代表著什麼?年輕人都懂。

哪怕衣飛石把他自己的存在痕跡都抹去了,客廳裡的沙發,餐廳裡的餐桌,廚房裡的料理臺……

到處都是他和謝茂激情過的記憶。

往日安全感十足、充滿了甜蜜感的愛巢,今天就像是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隨時將衣飛石吞噬。

衣飛石上樓,浴室水聲未停。

往日他可以隨意找個地方,做自己的事,悠閒地等待謝茂出來。

今天不行。

橫在書房與臥室之間的那一道門,就是臣下不可逾越的一道底線。

衣飛石是君上近臣,他可以隨時隨地隨便進君上的寢宮與書齋,然而,寢宮也分內外。君上臥起之地,若非傳喚,衣飛石不會輕易踏足——尤其是當他懂得情愛滋味,看著君上的背影起了孽心之後。

衣飛石仔細地用法術打理了自己的儀容,除去體表與衣衫上沾染的汗漬,方才安靜地跪下來。

他就跪在通往臥室的門口,雙手交疊,額頭觸地,是一個很虔誠安靜地等候姿態。

——往日不曾負罪時,當然不必如此大禮。跽坐也可,趺坐也可,君上很不挑剔。

今時不同往日。

君上仍是君上,臣,卻是罪臣了。

一直到窗外的夕陽一點點落下山谷,夜幕四合,屋內黑得不見一點兒光。

水聲停了。

衣飛石如夢初醒,慌忙起身開燈。

謝茂披上浴衣出來,身上的肌膚沒有一絲被水流長久浸泡的皺痕,反而白得發亮,宛如玉石。

他看著衣飛石開完燈又匆忙回去跪下,將屋內掃了一眼,目光很容易就落在了那張新搬來的書桌上。他走到書桌前,將手放在冰冷的桌面上,指尖輕輕一抹,問道:“你是覺得我沒有昨天的記憶?”

昨天晚上,二人一齊回了修真大學,預備今天的壽宴。

因謝茂當慣了甩手掌櫃,徐以方、宿貞和幾個徒弟都忙瘋了,他倆就蹲在家裡休息。

吃過晚飯之後,他倆手牽手在東華園裡轉了一圈,謝茂表達了自己對住雲臺野戰的懷念,衣飛石表示我目前的修為可以維護野戰氛圍,謝茂樂得抱住衣飛石親了好幾口。

回宿舍休息時,已經是夜裡近十點,於是,二人就在臥室裡看了兩集狗血劇。看著看著,衣飛石就從自己的躺椅挪到了謝茂的躺椅上,一邊看電視一邊運動,難怪人家身材保持得特別好。

如今,那兩張躺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冷冰冰的書桌。

衣飛石還在書桌上放了筆筒便籤寫字板,看上去,真像是某酒店套房的標準配置。

……

謝茂注意到了,謝茂還真的就出聲問了,衣飛石還能說什麼?

他只能磕頭無語,任憑處置。

謝茂走出浴室時,短髮上還沾著濃重的水漬,貼著頸項汩汩下滑。

他不用浴巾,手掌貼著頭髮往下抹下,渾身上下就變得乾爽。在臥室裡轉了一圈,發現屬於衣飛石的痕跡都被抹得一乾二淨,他有些興致寥寥。走出臥室的瞬間,浴衣頃刻間化作常服。

衣飛石本是躬身跪著,隨著他的移動軌跡轉身,哪曉得謝茂離開書房、直接去了起居室。

衣飛石只得起身亦步亦趨地跟著。

謝茂在起居室轉了一圈,似是尋找什麼東西,沒找到也沒有在此停留,往樓下去了。

衣飛石就開始心慌了,君上要去哪裡?他可沒忘記今天莫名其妙遭殃的徐以方。

按道理說,君上根本沒有遷怒徐以方的道理,可今天徐以方就是撞了槍口!如今的君上根本不可以常理而言,若是君上不耐煩拾掇他,反而去收拾其他人……衣飛石簡直不敢想象。

他匆匆忙忙跟下樓,見謝茂從餐廳走出來,瞥了廚房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

衣飛石整個人都不好了!

君上不是在找人的麻煩,他是在找晚飯!起居室裡沒找到,下樓到餐廳裡找,還是沒找到!

因為衣飛石根本就沒有準備晚飯!君上哪裡需要吃晚飯啊?這不是搞笑呢嘛?!人吃飯是為了補充能量,君上作為諸天諸世界裡修為第一的大聖人,什麼東西夠他吃的啊?君上已經很久不吃飯了!

衣飛石的意識裡,根本就沒有給君上備飯這回事!

延嗣清平和崑崙都收到了衣飛石的簡訊,讓他們暫時放假,不要靠近先生。

這方面延嗣清平還遲鈍一些,崑崙作為老牌神器器靈,在謝茂被牆、君上出世的瞬間就感覺到了世間微妙的不同,抬頭仰望星辰,雲層之上,原本閃爍的星輝居然有了一瞬間的凝滯——這就太可怕了。

衣飛石讓他們不要靠近,崑崙就很老實地待在遠處,他中午甚至沒有靠近第一禮堂。

這會兒宿貞跟著徐以方的醫療團隊回了京市,容舜等幾個徒弟還守在修真大學,延嗣清平對目前的狀況很困惑,容舜去了一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崑崙只能讓大家早點休息。

誰又能休息得了?所有人都聚集在同一間屋子裡,盯著手機,誰也不肯回房。

延嗣清平和崑崙的手機同時響了。

衣飛石發來訊息,讓兩人立刻到校長宿舍。

這沒頭沒尾的一條訊息讓所有人都很錯愕,不去當然是不行的,討論的重點是,我也想去。

花錦天表示:“要不我也跟去看看?”他一向很得謝茂寵愛,總覺得不管出了什麼事,他去看一下,師父也不會怎麼樣吧?

劉奕也是同樣的想法。衣飛石左手骨折,大家都知道了,多半是謝茂幹的,大家也知道了。容舜和花錦天都是謝茂的弟子,他不一樣,他是衣飛石的徒弟,關心師父天經地義。

不等容舜表態,鎧鎧已經阻止了:“不許去。”

快五年時間,所有人都長大了,劉奕猛躥了個子,長得比鎧鎧都高了,鎧鎧還是少年模樣。

他平時只對劉奕和小傀儡擺師兄的架子,萬萬不敢招惹容舜和花錦天,更不會對容舜用出“不許”的字樣,今天態度如此強硬,所有人都很驚訝。從下午開始,鎧鎧的狀態就很奇怪。

“鎧鎧,你知道先生那邊究竟出了什麼事?”容舜問。

鎧鎧目無表情:“我主子讓你們快去就快去。”

延嗣清平與崑崙聞言不再耽擱,立刻披衣出門。

花錦天一向敬重戰力驚人的鎧鎧,哪怕鎧鎧今天一反常態脾氣極差,他也是好聲好氣地問:“鎧鎧師兄,如今情況不明,大家都很擔心師父、師叔,你若是知道一些,不如稍微指點一二?好歹讓大家放心。”

鎧鎧原本是站在門口,想要攔住他們跟崑崙、清平一起離開,聞言悶著一口氣憋了一會兒,低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伸手抹了抹眼睛,說:“你們師父好得很。不好的是我主子。”

容舜跟隨二人時間最長,隱隱知道謝茂對衣飛石所有的絕對掌控,還知道謝茂曾捅過衣飛石一刀。

平心而論,莫說情侶之間,就算父母子女之間鬧出刀捅的惡事,感情也要生疏,所謂破鏡重圓終有芥蒂。衣飛石對謝茂呢?非但沒有記恨謝茂,反而恭順愛慕一如既往。

他不好評論兩位長輩之間的感情,但,正如鎧鎧所說,這段關係裡,吃虧的永遠是衣飛石。

“叫去的是崑崙和蟲子,不叫你們。為什麼你們不知道麼?還要問,你們都不許問!聽見了也當沒聽見,看見了也當沒看見。你們管得了嗎就想管。管不了又想知道,你們要看笑話嗎!”鎧鎧居然哭了起來,兩隻手不斷地抹自己的眼睛。

花錦天和劉奕都被他哭懵了,更加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

為什麼叫崑崙、清平不叫我們,我們怎麼就看笑話了?為什麼?

唯有容舜想明白其中原由,心中一痛。

當面教子,背地教妻。叫清平和崑崙過去,是因為他們倆是僕從,不是弟子小輩。

——折斷了手指還不夠,先生今夜還要責罰老師。

去求情阻止麼?鎧鎧還在抹眼淚。

往日先生多麼地縱容鎧鎧?若是能夠哀求阻止,鎧鎧豈會抹淚?他早就去求情了。

更讓容舜覺得難過的是,其實,先生最寵愛的不是鎧鎧,不是容蘇蘇,而是老師。今天折了老師的手指,夜裡還要繼續為難,必然是出了大事。先生連老師都不肯饒恕,誰還能求情?

只要想起老師會被呵責,或者進一步的傷害,容舜就坐立難安。

怎麼辦?

崑崙與清平匆匆忙忙趕到宿舍時,屋內燈火通明,謝茂正在吃晚飯。

餐廳裡只佈置了一個餐位,菜色倒也不複雜,四餐一湯,外帶一盤點心。謝茂慢條斯理地進食,衣飛石就站在餐廳外邊,低頭垂手,似是待罪。

往日謝茂與衣飛石在一起時,屋內總是充滿了愜意親暱的氣氛,誰都覺得開心輕鬆。

今天屋內的氣氛太壓抑了。

崑崙在衣飛石身邊停下腳步,同樣低頭不語,等候吩咐。

清平則履行自己近侍的職責,預備上前服侍謝茂用餐,走到餐廳就被一縷勁風撲了出來。

——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服侍君上用膳。

清平一個趔趄倒出去幾步才站穩,見崑崙示意他退下,他心中驚愕莫名,還有一點不可預知的恐懼與失落,默默跟著崑崙一起低頭站住。

謝茂吃飯很安靜。

大約十分鐘之後,謝茂吃好了飯,把衣飛石放在手邊的點心也享用了。

他沒有急著起身離席,就坐在餐桌邊上,開始問罪:“總是慢一步。晚飯不曾準備,須得我問。刑凳不曾準備,也要我問?”

從謝茂吩咐叫崑崙和清平進來時,衣飛石就知道會被責罰。

他沒有僥倖規避或討價還價的想法,既然是君上賜下的,衣飛石照單全收。只是,他並沒有很多被君上責罰的經驗,不知道君上想怎麼處置自己。提前預備誡具不是不應該,確實是不知道預備哪一種。

如今闖下大禍,動輒得咎。忘了備飯,擱往日不過是笑一笑就過去的事,今日也要受罰。

若是胡亂預備誡具,被君上認為拈輕怕重,這如何辯解得清?因此衣飛石只能什麼都不準備,聽謝茂下一句吩咐。哪曉得下一句就是訓斥,訓斥他為什麼不提前把刑凳準備好。

這比衣飛石預料的要好一些。若是預備刑架,就是要剝去皮肉,鞭打白骨,他如今神魂虛弱離不得皮囊,捱上一次得去大半條命。

……也算是,小懲大誡吧。衣飛石想。君上待我終究是寬仁的。

衣飛石沒有往小世界裡塞刑具的惡癖,挑挑揀揀地,找了一張四角平展的床頭凳,放在廳中。

“刑凳”預備好了,衣飛石還得自己預備刑杖。往日上界杖殺仙人的通天打神棍自然是沒有,一來這世界容不下打神棍的力量,二來他也委實承受不起,一棍子下去,這脆弱的皮囊就死透了。

他取出兩支崑崙鐵樹幹,將手一抹,就成了圓頭扁身的刑杖模樣,足有一米六長,成年男子手掌寬闊。崑崙知道這木頭的厲害,衣飛石遞刑杖予他時,他不禁看了謝茂一眼。

謝茂靜靜地看著他們。

清平出身蟲族,見慣了雄蟲對雌蟲的嚴厲家法,按道理說,他應該很習慣這種“管教”。

然而,蟲子的想法和世界觀也是會發生改變的。跟了謝茂幾年,延嗣清平早已習慣了謝茂與衣飛石的相處方式,你愛重我,我也愛重你,這樣的家庭氛圍難道不好麼?為什麼就要動家法?!

僅僅是因為夫人忘了給主人預備晚飯,主人就要杖打夫人?打廚子都有道理啊,打夫人是什麼道理?!

崑崙已經接了刑杖,清平掙扎片刻,還是忍不住說:“主人,服侍起居是清平的本份,今天是清平懶了骨頭沒能預備好餐食,誤了主人用餐。實不與夫人相干。清平知錯,杖子也請罰給清平。”

他是只不得主人喜歡的蟲子,縱然打錯了,主人也不會後悔心疼。

離開小世界時,謝茂就毀掉了與清平的魂契,因此清平可以自由行事,不受命令控制。

謝茂彷彿沒有聽見蟲子的話,目光依然落在衣飛石身上。

衣飛石根本不敢在君上面前和清平拉扯,見狀將第二根刑杖收起,不再遞給清平,轉而輕聲叮囑崑崙:“那就一併辛苦你了。著實地打,不要讓我為難。”

崑崙見他眼中隱帶憂慮,顯然是害怕自己不肯出力,便點點頭:“是。”

這樣的情景,這樣的氛圍,但凡是個明白人,都不敢在行杖上耍花樣。衣飛石的處境已經很難堪了,一頓杖子下去,若是能讓謝茂消氣就罷了,再敢節外生枝,倒黴的還是衣飛石。

衣飛石看著自己找出來的那張床頭凳,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褪了下衣,方才趴下。

一直平靜看著一切的謝茂,下巴微微上揚,眼角有一絲戾氣飛逝。

透明牆。

原本漆黑的空間就似拉開了幕布,君上的視線就如投影儀,給謝茂開了個特寫。

事實上,謝茂一直能感覺到外界的一切。外邊那個謝茂做什麼,說什麼,感受到什麼,他都一清二楚。只是被困在牆的這一頭,嘶吼無聲,拳腳無力,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無法影響。

他跟著外邊的謝茂一起沖水。

他跟著外邊的謝茂一起聽著衣飛石在門外收拾東西,把自己的痕跡從彼此的世界中抹去。

他跟著外邊的謝茂一起故意去起居室轉圈,故意去餐廳找晚餐,故意以此訓責衣飛石。他的隨身空間裡那麼多行軍飯盒,衣飛石也不負責每天給他準備吃食,這麼點破事,你要打我的小衣!

現在那個狗東西居然還開了個巨幕,把小衣受杖的場面弄成個大特寫。

這時候衣飛石還沒受杖呢,只是微微垂頭,看著他略微猶豫的為難模樣,謝茂心肝就要碎了。我捧在手心的人,我親他一口都要仔細輕些的人,你敢打他,你還讓別人打他!你公然杖刑他!

衣飛石將手放在腰間,松了皮帶,謝茂腦子裡就有一列復興號轟隆隆碾壓過去——

“你給我進來!”謝茂怒吼。

他以為這次怒吼是徒然,哪曉得外邊的謝茂居然真的進來了。

這讓謝茂一愣,突然之間就明白了:“你也捨不得?”

牆那邊的謝茂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一絲情緒,說:“這只是第一天。”

“不是,謝茂,茂茂,你聽我說,是這樣……你老是這麼折騰他,我心慌意亂的,什麼都想不明白對不對?牆是我砌的,我肯定有辦法,但是,我得要一點思考的餘地,你讓我安心一點。”謝茂知道外邊那個也心疼衣飛石,這就好辦了。

但是,他瞭解自己,他不能用這個弱點去挾制外邊的謝茂,那只會適得其反。

他根本不再提“你也心疼小衣”這回事,提一次,衣飛石倒黴一次,提得越多,衣飛石越倒黴。

“我受不了的,你這樣對我太刺激了,我根本沒有辦法思考……我只想打碎牆出去錘爆你的狗頭,你也知道我直接打碎牆根本就不可能對吧?我腦子都一團漿糊了我怎麼出去?你對這個事情要有一點策略,老是蠻幹那肯定不行……”謝茂喋喋不休。

下一秒,謝茂就快要窒息了。

因為,原本只是放在透明牆對面的巨幕特寫,一瞬間,遍佈四面八方。

不管他的眼睛往哪裡放,都能看盡崑崙手持的刑杖,啪地落在衣飛石□□的臀腿上——

“你他媽有病吧!”謝茂狠狠一腳踹上牆。

衣飛石一直低垂眉眼,按道理,謝茂離得那麼遠,角度也不合適,應該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看不見的感覺更可怕。謝茂只能看見他紅腫起來的臀肉,看見他沉默不動的肩背,看見他低著頭微微垂下的劉海……無數恐怖的腦補佔滿了謝茂的腦海。他想起衣飛石玄池破碎時眉宇間淡淡的苦楚,想起衣飛石痛苦時一瞬間激出的冷汗,想起衣飛石在酒店昏黃燈光下,輾轉皮帶下的慘叫。

這巨幕特寫還帶環繞立體聲,四面八方朝著謝茂侵襲而來。

刑杖劃破空氣,啪地落在肉體上……

那是我小衣的肉。

那是我小衣的肉啊!

謝茂心中又苦又脹,一口氣堵在出不去下不來,他閉上眼,看不見衣飛石的苦楚,只能聽見啪啪地杖打聲。衣飛石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他沒有呻|吟,沒有喘息,連受杖時難耐地挪動都沒有一丁點兒!

他如此虔誠溫順,沒有一絲抵抗與怨言。這個認知,頓時讓謝茂更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