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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章兩界共主(221)

徐蓮依在衣飛石膝下片刻,

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弟子在廬江就該死了。”

“不生不死活了許多年,

渾噩無知皆為小人所惑,

非但沒有寸功於師門天下,

反倒犯下了謀逆弒君的罪過。弟子本不該來求恩師……”

不等衣飛石反應,

徐蓮自覺慚愧,將頭低下,

不大敢看衣飛石的臉色。

“如今君上與恩師都已脫出萬劫,

弟子也從渾噩中清醒。萬幸恩師不怪罪弟子,

弟子覥顏求恩師垂憐,

可否求恩師替弟子……往君上跟前討個情面?”

他和幼時一般,將額頭抵在衣飛石膝上,

身軀微顫,“求賜一死。”

一直到此時,

衣飛石才察覺到小弟子心中的絕望。

他與謝茂都認為,徐蓮死了,把徐蓮救回來,這件事就結束了。活著,

就是最大的恩賜。

沒有人想過徐蓮在這一段劫難中承受了什麼。

他與衣飛石一樣偷偷地愛慕著君上,他沒有與君上相識於微時、相扶於患難的情誼,君上從來不曾將他看在眼裡,

所以,他滿懷甜蜜的暗戀換來的是毫不容情的捨棄。

刻骨銘心的情殤之後,

徐蓮記憶錯亂,

又要和師兄一起,

馬不停蹄地折騰著拯救師父。

這麼多年來,他承受著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折磨。

劉敘恩認為黎明在即,徐蓮想到的則是終於可以解脫了。

不想再承受十日一個輪迴的凌遲碎剮,不想再擔心被君上厭憎、被恩師不喜。君上和恩師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麼忙都沒幫上、一直在搗亂的小反派……求鞠躬退場。

徐蓮顧慮很多。

他覺得君上仍舊厭惡自己,他也不能厚著臉皮,讓師父幫忙求君上饒恕自己。

就算君上不記恨當年之事了,他畢竟在恩師眼皮底下覬覦過君上,以後要如何相處呢?為了不惹麻煩、不遭厭恨,也只能儘量遠離恩師與君上的生活,活得宛如孤臣孽子,又是什麼滋味?

何況,他也確實心力憔悴,支應不起了。只想合上雙眼,就此沉眠。

衣飛石輕輕撫摩他的頭頂,問道:“你若想活下去,師父能替你補全神魂,重塑皮囊。”

“徐蓮,你這些年,跟著師哥追殺君上固然是罪過,不過,一則未能事成,二則,你記憶混亂,所作所為並非圖謀私利,終究還是為了為師,這一點,為師和君上商量過了,君上是能體諒你的。”

衣飛石話音剛落,謝茂就表示小衣說得對:“你師父很想念你。就不要再提生死之事,徒惹師父傷心。”

徐蓮還能怎麼辦?兩位長輩都勸說活下去,他怎麼敢說一定要死?哪怕心中再是抑鬱頹喪,此時也得作出感恩戴德、歡欣鼓舞的模樣,乖乖磕頭謝恩:“弟子謝君上寬仁,謝恩師垂憐。”

劉敘恩就覺得小師弟求得太含蓄了,壓根兒沒說到重點:“師父,若天庭上線,徐蓮師弟只怕還是有些危險……”

“漫說我並沒有怪罪他。就算我不喜歡他,這天底下我不喜歡的人多了去了,天庭上線都要一個個弄死?你當天庭是什麼?我做出來的天外大炮嗎?逮誰轟誰?”謝茂沒好氣地說。

衣飛石回頭看了他一眼,只是徒弟在身前,不好糾正他。

“我沒想周全?”謝茂倒不覺得下面子,好脾氣地問道。

“阿敘先陪師弟安置下來,此事我來安排,無須擔心。”衣飛石難得溫柔地拍拍徒弟肩膀,“從前師父對不起你,以後寬心度日,再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徐蓮才好了一會兒,差點被他一句話說下淚來,只顧搖頭:“恩師沒有對不起弟子。”

“去吧。”衣飛石還給他擦了擦眼淚。

劉敘恩來這個世界也沒多久,心說安置師弟,還能怎麼安置?重新塞回生死冊唄。

才走出門就看見容天美迎了上來,她對突然多出來的徐蓮毫不驚奇,含笑道:“石老師吩咐我給二位準備了住處,請隨我來……”

待劉敘恩與徐蓮走得遠了,衣飛石才說:“我若替他修補好神魂,天庭只怕不肯認。”

謝茂仍舊不解:“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他曾替我死去。如今也是不生不死的狀態,遊走於時間之外,天道方能准許。一旦天庭上線,督視諸天諸世界,我若將他神魂補齊,從前死去的那一部分如何饒得過去?”衣飛石說。

劉敘恩與衣飛石擔心的是,應該替死的徐蓮沒有死,天庭上線會進行抹殺。

“從前他替你死,今日你用聖魂補他神魂,一來一去,天道有什麼不滿意的?”

謝茂看著衣飛石略顯蒼白的臉色還心疼呢,小衣跟前,天道算個屁!有本事來和君上幹一架!

“我手中有時間軸,不管從前往後,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天道不能翻舊賬,天庭更不能翻舊賬。無須擔心。”謝茂安慰道。衣飛石並未深度參與天庭外掛的專案,因而由此擔心,謝茂倒也不是信口哄騙他。

衣飛石不懷疑謝茂的說辭,點頭時,眼神仍有一絲恍惚。

“他人回來了,天庭也無須擔心,你用聖魂救他——”說到這裡,謝茂總有點切齒,“也不是第一次,輕車熟路、包管奏效。還有什麼不滿意可擔心的?”

“我有些猶豫。”衣飛石說。

“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謝恩時,只是礙於情面勉力逢迎,不願掃興罷了。”

“他是個懂事孩子,素來貼心,從不主動惹麻煩,也不懂得拒絕。”

“阿敘喜飲天河漿,我巡營歸來便給他二人各帶兩壇。徐蓮飲後灼心噴火,並不歡喜,只怕掃了師門興致,從不肯表露。有時候他會把天河漿勻給阿敘,我只以為他孝敬兄長,私底下總要補一份給他,他也不說不喜歡,每每接了禮物還要親自來謝賞……”

長者賜,不敢辭。

這句話在啃老族眼中是薅羊毛的令箭,在徐蓮這樣守規矩的孩子眼裡,就是金科玉律。

“他不想活了,你就讓他去死?”謝茂捧住衣飛石的腦袋,搓他的臉,“小衣,你最近這個腦迴路有些清奇詭秘,我要讀不懂了?你在想什麼呢?”

“並不是讓他去死。若我將他這段記憶封印起來呢?”衣飛石第一次猶豫地求問。

這段記憶是哪段記憶?謝茂瞬間就聽明白了。

徐蓮不想活了,一則是經歷太多,身心俱疲。二則是很難面對謝茂與衣飛石。

倘若衣飛石把他愛慕君上到如今的記憶盡數封印,讓他回到一片空白的“年少時光”,面對著已然定情的師父和“君上師伯”,他就算重新愛上謝茂,也不會讓自己一心沉溺。

“拋去從前種種,輕裝上路。倒也不失為一種救贖。”謝茂對此沒什麼意見。

“可我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衣飛石對徐蓮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悲憫,“若是我……寧願死去,也不願忘記。”

謝茂對徐蓮無法共情,可他瞬間就體會到了衣飛石的情緒,一顆心被衣飛石兩句話撩得酥酥麻麻,還有熱流小耗子一般上下湧動,甜得有點想笑。

咳,正討論封印失戀徒弟的事兒呢,不能笑!

“何妨問問他呢?”謝茂覺得衣飛石有點太動情了,“他畢竟不是你。”

談話結束,謝茂自認為又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心情愉悅地和衣飛石繼續觀賞窗景。

謝茂此時並未恢復記憶,他也沒有見過完整的《十日剖我守心不絕大輪迴經》,所以,哪怕他精熟《大輪迴經》,也並不知道剖身咒文必須從《大輪迴經》中脫胎改造而成。

衣飛石知道其中的貓膩,他不知道。所以,他毫不知情地背鍋了。

正如衣飛石所說,沒有人能夠離間他們的關係。哪怕衣飛石懷疑君上給徐蓮寫了一份無比狠毒的剖身咒文,也並未在謝茂跟前顯露出任何負面情緒。

事君殷切,一如既往。

衣飛石不可能對謝茂存有二心,他只能選擇對徐蓮更好一些。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陪伴謝茂,衣飛石停了一切應酬,專心替徐蓮補全神魂身軀。

他沒有即刻去問徐蓮是否要封印記憶。徐蓮一直在十日剖身輪迴中往復,身心俱疲,人在傷病之中的心態往往是帶著頹廢和負面的,一旦恢復了健康,選擇可能就不一樣了。也許就不想死了呢?

替徐蓮補全神魂身軀,消耗的全都是衣飛石最珍貴的聖魂,雖不說讓衣飛石直接虛弱,一天天地熬下來,總歸是越來越疲憊。

他還惦記著每日“服侍”謝茂,謝茂哪裡捨得鬧他?每夜著意溫存,將衣飛石摟在懷裡溫養神魂,恨不得以身相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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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徐蓮無辜,趁著衣飛石不在的時候,謝茂還是氣咻咻地想把徐蓮捉來暴打一頓。

——真特麼能吃,比新世界那個假徐蓮都能吃!等你康復了,看我找茬揍你!

“……回來了。”

甭管謝茂心裡怎麼想,笑不笑得出來,他總得表露出完全支援的姿態。

謝茂從來不會逼迫衣飛石去做“我”還是“他”的選擇。明知道衣飛石牽掛徐蓮,他再是心疼衣飛石,也得支援。總不能讓小衣消耗疲憊之時,還要惦記著應付自己吧?那就太不體貼了。

“我給你準備了養魂的湯酒,吃了先躺片刻,待會我抱你上床。別擔心。”謝茂說。

為了不讓衣飛石有被催促、責怪的錯覺,謝茂甚至很少詢問進度。什麼情況怎麼樣?還要幾天?到底什麼時候能結束……全都不問。努力搞後勤工作,當好小衣的辦公室主任。

衣飛石乖乖地喝了謝茂準備的湯酒,緊繃的聖魂舒緩開來,果然就想躺著。

謝茂已經給他預備好了小榻。

榻上鋪著行軍床墊,躺上去就自動包裹成最舒適的角度,衣飛石也不睏倦,就想靜靜歪著。

謝茂在他身邊坐下,雙手指尖輕輕點在他頭頂,衣飛石只覺得魂魄都要從頂竅中飛出去了——

謝茂同樣是在用自己的聖魂溫養補全衣飛石消耗的聖魂。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二人已經達成共識,衣飛石可以接受謝茂的幫助,但,每次只能補一點,絕不能讓謝茂感覺到不適。否則,衣飛石隨時拒絕接受幫助,被罰跪訓斥也不會妥協的那一種拒絕。

完成了例行的“按摩”,衣飛石昏昏欲睡。

謝茂守著他,只等他徹底睡安穩了,就把他抱回床上去。

哪曉得這一回衣飛石沒有睡著,他眯了一會兒,睜開眼,問:“先生,溯世木輪可以走到另一條時間線上再回來麼?”

謝茂眨眨眼:“溯世木輪是什麼?”

“溯世木輪是瀚海星河舟上的一個部件。”衣飛石坐了起來,謝茂給他拿了個抱枕,讓他歪著,他覺得自己已經休息好了,實在沒必要歪著和先生說話,仍是坐直了身軀,姿態相對恭敬,“先生,可否將溯世木輪借予我幾日?”

“給你自然沒問題。不過,你拿那東西是要去哪裡?”謝茂一把抱住他,“我不能讓你離開我了。萬一你穿越到一個我找不到的時間線上,我怎麼辦?我要把你綁在腰帶上。”

衣飛石考慮片刻,說:“星舟是先生的法寶,溯世木輪在先生手裡和在旁人手裡,用處也未必一樣。若先生擔心我失去聯絡,我不去就是。還請先生依舊將溯世木輪借予我,我差遣徐蓮走一趟。”

——他不信任劉敘恩,只肯差遣徐蓮。

謝茂想了想,先把星舟交給衣飛石,衣飛石居然沒法兒把溯世木輪拆下來,謝茂只得幫忙把那個才失而復得不久的部件分離出來,單獨交給衣飛石。

待衣飛石把溯世木輪收妥當,他才問道:“拿去做什麼呢?不能告訴我麼?”

衣飛石明顯猶豫:“請先生不與我置氣。”

“嗯。”謝茂答應得很快,怕衣飛石不信,又指了指衣飛石腰下,“若生氣就打三下。”

衣飛石本有些緊繃猶豫的情緒霎時間就沒了,還有一絲想笑。他把數日前徐蓮交代的事說了一遍,也說了自己的猜測,最後才說:“後來我把咒文重新篦了一遍。若是君上所創,咒文排詞遣句頗覺可疑……”

咒曰,祈聖慈之久安,臣以十日饗眾生。

這就是問題所在。甭管這咒文是寫給誰使用的,君上,豈會稱臣?

“你懷疑這份咒文來自另一條時間線?”謝茂秒懂。

衣飛石點頭。

他不會揣測君上的所作所為,君上在他看來是標準的天心難測,他從來不會斷然決然地認為,君上絕不會這麼做——他只能肯定自己,不管君上做了什麼,他都不會有異議。

但,咒文確實是有問題的。

衣飛石想起謝潤秋從徐蓮手中騙走了溯世木輪。如果溯世木輪能肆意遊走時間線,謝潤秋不過是從另一條時間線上抄走一份咒文,交給徐蓮,又有何難?

“若沒有發現咒文用詞遣句的問題,你就一輩子都不說了?”謝茂問。

衣飛石想了想,點頭:“不說。”

說了有什麼用呢?對著先生發脾氣?還是要求謝茂和他一起指責君上?

衣飛石不會為剖身咒文的來歷對君上或謝茂怎麼樣,他甚至不會讓謝茂察覺到一絲異樣。

可是,真相對他自己很重要。如果真是君上親寫咒文處死了徐蓮,衣飛石會很傷心。傷心歸傷心,他同樣不會讓自己的情緒給謝茂造成困擾。

直到他發現咒文有問題之後,才肯告訴謝茂這件事。

——悶不吭聲地誤解了君上,又一直憋著不肯告訴謝茂,衣飛石認為自己為臣為侶都理虧。

“您……”衣飛石示意了一下,“打三下麼?”求不生氣。

謝茂陰著臉盯著他,猛地將他翻過身來,低頭在腰下啵啵啵連親三下。

衣飛石受驚緊繃的身軀才鬆弛下來,謝茂又忍不住將他翻回來緊緊收攏在懷裡,劈頭蓋臉一頓狂親,親得衣飛石頭昏腦漲,還得聽謝茂放狠話:“看我今天親死你!”

“饒命。”衣飛石連忙求饒。

“你這是求饒?我聽著像挑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