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正在紫微宮裡坐著, 忽然見進來一個奴才,附耳和德妃說了什麼, 惹得她手上的茶杯都端不住,摔在了地上。
玉真坐在她旁邊, 看她如此失態,就緊張的問了句,“母妃,怎麼了?”
德妃還是一副未回過神來的模樣,直到玉真扯住她的袖口,她才哆嗦著唇瓣道,“玉真, 你父皇, 你父皇他……”
“我父皇怎麼了?”玉真也看出了德妃此刻的古怪來。
“你父皇他,駕崩了。”
德妃的話音剛落,坐在一旁正要往桌上放茶杯的百里安手也是一抖,茶杯在桌子上發出‘鏘’的一聲, 還好在此刻並不惹人注意。
玉真因皇上賜婚, 對其冷淡了不少,但私心裡,還是極依賴崇拜自己的父皇的,聽聞父皇駕崩的訊息,面上即刻露出了悲傷之色。
“今早,宮裡已經敲響了喪鐘。”德妃的寢宮裡點著安神香,睡的極沉, 就沒有聽見這樣的動靜。
玉真一下又跌回了座椅上。
百里安在一旁不動聲色。皇上既然死了,那現在繼位的,到底是太子還是四皇子呢。
看著德妃與玉真傷心的神情,百里安又不好問,只在一旁也裝出一副鬱郁的樣子。
“母妃,我想去看看父皇。”玉真在宮外已經聽到過這樣的訊息,現在雖悲傷,但也不至不能承受。
德妃應了一聲,“母妃與你同去。”
百里安看她們兩人都站起來了,自己現在就一下變的尷尬起來,是告辭也不是,留在這裡也不是。
“皇弟,你和我一併去看看父皇吧。”玉真道。
百里安此刻也沒有別的路可選,想著去了也正好打聽打聽虛實,就應允了。
三人到昌寧宮的時候,見昌寧宮外反常的圍著許多禁軍,還有一早就問詢而來的朝中大臣,不知是真還是假的跪在地上嚎啕。
有的大臣見到德妃了,扯著袖子遮住眼睛,“德妃娘娘——”
德妃神情怔怔,拉著玉真往裡面走,守在外面的禁軍卻好似完全不顧忌她的身份似的,將她攔在門外,“太子吩咐,不得入內!”
“臣妾見一眼皇上,也不許麼。”德妃眼中蘊著霧氣。
“太子吩咐,還請娘娘不要為難屬下。”
那禁軍的話還未說完,緊閉的昌寧宮大門開啟了。
昌寧宮裡還點著燭火,門一開啟,熱乎乎的氣流直往外湧。站在門邊的百里安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跪在地上的大臣抬起頭來。
百里明華從裡面走了出來,百里安心道果然皇上還是傳位給了太子的時候,四皇子卻是從百里明華的身後走了出來。
這……
“太子殿下,皇上他……”
“父皇已經駕崩了。”百里明華神情冷淡的很。
百里安看他模樣,心裡忐忑起來。難道……皇上真的不按套路出牌的把皇位傳給了四皇子?
跪在地上的大臣聞聲哭做一團,彷彿是死了自己的再生父母一般。
百里安看到德妃與玉真也牽著袖子嚶嚶哭泣起來,也只得捏著袖子,偏頭裝出一副悲慟的模樣。
“父皇在駕崩前,交予我一個玉匣。”百里明華將皇上交給他的玉匣拿了出來。
四皇子臉上的神情,就更難以捉摸了,他面上戴著面具,看不出喜怒,太子又是冷著一張臉,百里安偷覷了半天,都尋不出一絲訊息來。
難道太子現在也還不知道?
“敢問太子,那玉匣裡,是否就是傳位詔書?”跪在地上的大臣詢問。
百里明華眼也不抬,“正是。”
跪在地上的大臣對視一眼,他們其中,有擁簇太子的,也有擁簇四皇子的,如今一個當了皇帝,另一個怕就不好了。
“敢問太子,皇上立了誰?”問話的,是擁簇四皇子的人。
擁簇太子的人即刻就道,“太子是長子,又是儲君,你問這話居心何在?!”
問話的人卻還是不死心。
百里明華將玉匣開啟,將裡面的詔書拿出來,而後瞥了一眼上面的內容,道,“父皇遺詔,立六皇子百里安為新皇,不日登基。”
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風,夾著細雨,吹到了百里安的脖頸裡面。
百里安被冷的打了個激靈,而後他聽到太子說的那句話,全身的汗毛都不知是何緣由的豎立起來。
跪在地上的大臣齊齊轉過頭,望著站在德妃身旁的百里安。
連玉真也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太子,皇上當真下此遺詔?”也不怪他們這樣懷疑,實在是百里安這些年在宮裡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
四皇子在此刻站了出來,“皇兄所說,句句屬實,父皇親口囑託,豈能造假?”
要說太子一人說的,也就罷了,現在連四皇子也這樣說,下面哪裡還有人敢懷疑。
百里安腦子裡像是被一個驚雷劈暈了似的,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全身僵硬的站在原處。
“皇弟,父皇他……立的是你?”玉真公主不可置信的對百里安道。
百里安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似的。
百里明華將詔書收回玉匣裡,而後望著百里安道,“皇弟既已承了帝位,這幾日就留在宮裡吧。國不可一日無君,等父皇后事處理妥當,便要儘快舉行繼位大典了。”
百里安望著百里明華,他想和他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百里明華和四皇子又一同進了昌寧宮裡,等宮門再度緊閉上,天上的細雨才終於停歇下來。
……
要說這些年,宮裡發生的大事有哪些,只怕那些碎嘴的宮人,說個一天一夜也說不完。但若是說起哪件事最大,只怕連宮外的三歲小孩也知道,是六皇子立為新皇一事。
距皇上遺詔昭告天下已有七日,百里安傻呆呆的在昌寧裡坐了七日,倒不是說他不想出宮,只是他現在這個身份,別說是出宮了,就是連出昌寧宮都是個問題。
繼位的黃袍已經送過來了,擺在桌子上,和垂墜著珠簾的帝冕放在一處。
“皇上,您……”說話的是個宮女。
百里安聽見那皇上兩個字,還周身發麻的厲害。
這,這怎麼就,變成他了呢。
“明日就是您的登基大典了。”又一個宮女道。
百里安一句話也不說,木著臉坐在一動不動。
百里明華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他擺了擺手,將伺候的宮女們都打發出去,而後走到百里安身旁,輕輕的叫了他一聲,“皇弟。”
百里安這時眼睛裡才有了幾分光彩,“皇兄!”
“怎麼了?”百里明華很喜歡他此刻慌張無措的神色。
“我……父皇怎麼會立我?”百里安好不容易見到百里明華了,“是不是寫錯了?父皇原本要立的,是你來著。”
百里明華忍不住伸手撫了撫百里安的面頰,“是你。”
百里安思緒如麻,哪裡注意到百里明華此刻親暱的舉動。
“怎麼會是我,怎麼會讓我當皇帝。”他嘴中絮絮叨叨,整個人神情都還有些發懵。
“不要怕,以後皇兄會在一旁幫你的。”百里明華承諾道。
百里安就壓根兒不想當這個皇帝,他就是想破頭,也不知道這天上砸下來的餡餅會砸到看熱鬧的他頭上,“皇兄,我不想做皇上,我把詔書給你,你去當皇上吧,你是太子,名正言順……”
他越是這樣,百里明華就越是覺得他品性獨一,“說什麼胡話,父皇詔書已經昭告天下了,明日就是你的登基大典。”
百里安都恨不得要哭出來了。
他在宮外,老婆都找好了,現在進個宮,又都成了一場空。
“來試試明天要穿的衣裳。”百里明華將龍袍拿了起來。
皇室以明黃暗紫為尊,百里安明日的龍袍,就是採用的暗紫色布料,上面繡著威風凜凜的五爪金龍。百里明華將之抖落開,而後披在百里安的肩膀上。
百里安此刻任他擺弄,乖順的叫百里明華心裡癢癢的。
“皇弟穿這一身,也好看的緊。”攏著黃袍在百里安的脖頸,暗紫色的布料顯得百里安脖頸纖細白皙。
百里明華又將帝冕戴在百里安的頭上,金珠從他眼前垂下來,莫名的叫百里明華想起初嫁的女子頭上的鳳冠來。
金珠落在百里安的臉頰上,被百里明華抬手撥開。
“明日,皇弟就是這普天之下最尊貴的人了。”到此刻,百里明華竟一點也不後悔失去這原本對他而言唾手可得的皇位。
這天下,哪裡抵的上皇弟。
“皇兄便是你的臣子,以後你想要什麼,皇兄便一定為你奪來。”百里明華望著百里安懵懂的模樣,語氣愈發迷醉起來。
百里安聽到他這句話,抬起眼來看了他一眼,“皇兄。”
這怯怯的一眼叫百里明華恨不得將他揉進胸膛的骨血裡,但他還是忍耐住了。只要皇弟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能用這樣的依賴的語氣來叫他,即便讓他死,他也是心甘。
“明日皇兄來接你。”
……
晴空,一碧萬頃。
宮廷之中,迴環曲折的漢白玉雕欄,此刻也鋪上了厚厚的禮毯。
“不要怕。”百里明華站在百里安的身後,對他說道。
百里安真的不是膽小的人,但你讓他一個在冷宮裡住了十多年的,沒受過多少注目的人,忽然一下子曝光在一眾朝臣的視線之下,實在是讓他膽戰心驚至極。
“皇兄一直在你身後。”
百里安腿肚子早就軟了,但因為這百里明華細心的勸慰,他還是走完了這對他漫長無比的一段路程。
臺上就是許久未見的國師,國師還是那身飄然出塵的白袍,只是因為新帝繼位這樣的事,他身上多了些金銀飾物。但這些俗物,也絲毫沒有減損他仙人的姿態。
百里安已經走到他的面前,國師向他伸出手去,“皇上。”
百里安上來時,最後一眼還在望身後的百里明華,現在聽到這一聲,回過頭便撞進了國師的視線中。
今日來的,是玉青檀。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百里安,自國師病重以來,許多回都是他在外面打點。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想過,他陪伴長大的人,如今已經長成了這副相貌。這副,即便是做著什麼樣的神情,都叫人移不開視線的模樣。
百里安看他遲遲不動,以為是自己誤了禮數,“國師。”
明明是華貴凌厲的龍袍,穿在他的身上,配稱著他的面容,讓那繡上去的,威風凜凜的金龍也好似馴順了下來。
玉青檀握住他的指尖兒,引著他往前走了幾步。
新帝登基的大典很是繁瑣,百里安在百里明華的陪伴下,已經撐了一上午了,國師這裡,就是最後一個環節。索性國師並未為難他,只按著禮數走過之後,便將傳國玉璽交到了他的手中。
禮罷,國師便退下了,百里安又在百里明華的教導之下,做完了最後結尾的事。等忙完一切回到昌寧宮的時候,百里安已經癱倒在床上怎麼也站不起來了。
百里明華知道他累著了,替他摘下累贅的帝冕,又替他脫下靴子。百里安還是沒有反應,他就一併躺下去,正對著百里安的臉道,“皇弟今日可真威風。”
百里安拉著一張臉,“皇兄,你就別再嘲笑我了。”
百里明華笑了兩聲。他沒說的是,今日的百里安,確實驚豔到他了。
一直只穿素色衣衫的百里安,偶一穿紅衣,便叫人驚豔到目眩神迷,現在穿上威嚴黃袍,又是另一種令人傾倒的儀態。
“皇兄想親一親你。”百里明華道。
百里安正要一口拒絕的時候,瞧見百里安望著他的目光,那拒絕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了。太子這些年,為皇位付出了什麼,他都看在眼裡,現在卻不知出了什麼變故,讓他稀裡糊塗的搶去了皇位。
百里明華又問了一聲,“好嗎?”
百里安抿了抿唇,想著也不過是親一口,就當是紅顏知己親的好了。
見到百里安點頭,百里明華終於才有了動作,他傾身一吻,印在百里安的唇瓣兒上,本來只是淺嘗輒止,但看見百里安閉上的眼睫微微顫動,一副柔弱的模樣,和今日在眾臣面前端出來的姿態全然不同,那淺嘗輒止就慢慢變的不可控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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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安被他撬開牙關,而後感到百里明華的舌尖都鑽到他的嘴巴裡來了,一下子慌了神,伸手推著百里明華,“皇兄,別這樣……”
百里明華此刻儼然已經聽不到他說的話了。
繡在龍袍上的五爪金龍被百里安壓在身下,就彷彿此刻百里明華壓著今日在登基的新帝似的。
百里安被他親的有些喘不過氣來,偏偏百里明華還壓的他反抗不得。
“皇兄……”
下頜被抵著,唇舌相觸發出的水澤聲響叫百里安想閉上眼睛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宮裡的宮女都被遣出去了,如今這裡,也只有他們二人。
百里明華越吻越不能自拔,只恨不得將眼前的人一口吞進肚子裡似的,百里明華舌尖都被勾的發麻的時候,才終於趁著百里明華愈更近一步的時候,將他狠狠推開。
被推開的百里明華撞到了床柱,惹得掛在床幔上的金鈴簌簌抖動。
百里明華這時才終於清醒過來。
百里安一雙唇紅的厲害,口涎還沾在唇上,留下晶瑩曖昧的痕跡。
“皇兄,情難自禁……嚇到你了。”也只有在百里安面前,百里明華才會露出這樣溫厚的一面。
親都親了,百里安現在總不能像個女人似的,衝上去罵他一句流氓吧。
“皇兄咬痛我了。”骨節纖細的手指按著唇瓣兒,好似是紅梅裡落的初雪。
百里明華呼吸又緊了幾分,但他知道,自己不可再冒犯於皇弟,就別過臉,從床榻上退了下來。
“皇弟好好休息。”連頭也不敢回,生怕回頭便撞見那迷的他神魂顛倒還仍舊一副全然無知模樣的妖精。
百里安看著百里明華,幾乎是倉皇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