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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周郎顧(71)

空氣中傳來似有若無的血腥氣。

周琅看燕城臉色忽然變得嚴肅, “怎麼了?”

燕城站起來,四下張望。

四野遼闊, 因為天色漸昏的緣故,而視物總有種模糊的感覺。

“血。”他對這樣血腥的味道再敏感不過。

周琅什麼都沒有聞到, “什麼?”

“你在這裡等我,我過去看看。”這血腥味是從東面吹過來的,但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周琅疑惑的點了點頭。

燕城握了握腰間的佩劍,往東面去了。

他走了一陣,在一個土丘後面,看到了那血腥味的源頭——那是十幾個北狄斥候的屍體,好似是被什麼東西吸引過來, 然後被人殺掉。殺掉他們的人還沒有離開, 皆一身黑色的玄甲,騎馬在屍首旁巡視。

“燕城!”肖時卿就在其中,他叫了燕城一聲,然後馭馬走到他面前。

燕城握著佩劍的手這時才鬆開, “這是……”

“篝火引來的斥候。”肖時卿回頭望了一眼地上的屍首, 語氣有些責難,“這裡與北狄駐軍大營接壤,你還敢生火!真是——周公子出了差池,你擔待的起嗎?”

燕城這時才想到周琅還在河邊,他剛才只是過來查探,沒有帶上週琅,現在他將周琅撇在那裡——

肖時卿看燕城面色發白往來時的路走, 揚鞭攔住了他,“你去哪裡?”

“小周兒還在河邊!”

“將軍已經過去了。”肖時卿說。

燕城一愣。將軍也來了?

“將軍令我等在此等候,不必過去了。”燕城這一回將周公子帶出城,回去免不了一頓責罰了。

……

周琅等了半晌都沒有見燕城回來,面前的篝火也已經要燒完了,想要新增些柴火進去,伸手一摸才發現那些樹枝乾草已經要燒完了。

天色暗的很快,方才天邊還有沉沉的夕陽,此刻起了風,揚起了黃沙,四周就更看不清了。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周琅轉過身,“燕城!”

那人並沒有停頓,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那是和燕城去的時候截然不同的道路。

周琅感覺到了異樣,從篝火旁站了起來,仔細的望過去。

起了風,面前都是黃沙,那人的身影都有些模糊。

“周弟。”

周琅乍聽到這一聲,身上的汗毛就一下炸開了。

令……令狐胤?!

幻覺吧!

那人卻還在走近,周琅從心裡升起了一種極端不妙的感覺,他都不敢等令狐胤走到身邊,一腳踢散了面前的篝火,往綁在一邊吃草的馬匹跑過去。

要是平常令狐胤叫他的名字,周琅還不至於這麼怕,只是剛才令狐胤叫他的那一聲,宛若那一晚客棧裡的時候,令狐胤貼在他耳邊叫的那一聲。

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濃烈慾望。

不跑等著被日嗎?!

還好燕城將馬綁在溪邊,周琅剛才一腳將篝火踹散,地上的火星跳躍兩下,就徹底熄滅了,周琅只撲到馬旁邊,去摸馬脖子上的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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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手腳並用的爬上馬背,周琅拿鞭子抽了兩下,那馬忽然仰頭嘶鳴一聲。

你他媽倒是跑啊!

“周弟。”

這一聲更近。

周琅這時才想到燕城是將馬拴在地上的一截木楔子上,他又從馬上滾下來,順著那繩子去拔那釘在地上的木楔。他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的力氣,將那釘進地裡的木楔拔起來,然而不等他欣喜的爬上馬背,就有一雙手從身後伸出來,掐住他的手腕。

那手只輕輕一扯,周琅緊攥著韁繩的手就痛的鬆開了。

“又想跑?”冰冷的盔甲包覆過來,還有血腥的氣味。

周琅的脊背就抵在那冰涼的鎧甲上,風停了,四周只能聽見他的喘息聲。

令狐胤離他極近,撥出的溫熱氣流幾乎貼著他的衣襟拂過他身上的肌膚。周琅極端不適這種類似於這種自己被輕薄一樣的舉動,微微的縮了一下肩膀。

他剛一動作,令狐胤溫熱乾燥的嘴唇就含住了他的耳垂。

周琅不敢開口,哥哥他沒膽子喊,令狐胤三個字那人又不愛聽。

韁繩鬆開之後,令狐胤就鬆開鉗制著他手腕的手,而後兩臂交握,從身後抱住周琅的腰肢。

從身後看,周琅好似是嵌進了他的懷裡。

“很討厭和我住在一起?”令狐胤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周琅縮著肩膀,不讓那令狐胤因為說話而帶動的氣流鑽進他的衣襟裡,“沒,沒有——”

“那為什麼要搬走?”令狐胤感覺到周琅在拼命的轉過頭,心裡的煩躁讓他伸手捏住周琅的下頜。

血腥味忽然濃烈起來。

周琅一低頭,就看到令狐胤滿手的鮮血。

這,這他媽——

“說話。”享受他在自己懷中瑟縮,又極端的討厭他的畏懼。

周琅不敢再看令狐胤滿手的鮮血,他被令狐胤捏住下頜,以至於無法轉身,只能任由令狐胤的面頰貼在他的鬢角,他不知道令狐胤到底是假君子還是真變態,這個時候不解釋真的會死好嗎,“我……我在房間裡看到了不乾淨的東西,因為害怕,就搬去了燕城的院子裡。”

令狐胤靜靜的聽著。

周琅還怕令狐胤不相信,“半個月以前,綠眼睛的黑影,站在我的床邊——”

令狐胤一聽那綠眼睛,就知道那是雲藏。

雲藏有一隻眼睛是綠色的,白天看來無異,到晚上就會有這種異象。雲藏去找周琅——

令狐胤想到了雲藏走時說的話。

他應該有過擄走周琅,來威脅他的打算。

“你整日不回來,我是害怕才……”周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令狐胤一直在聽他講話,聽到這一句,捏著周琅下頜的手鬆開了些,“因為我不在。”

周琅這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不,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啊!

手指間的鮮血已經趨於乾涸,婆娑肌膚的時候,總有種粗糙的感覺。

周琅看令狐胤沒有再動作,以為他已經被安撫了,也不糾正剛才說的那句話。

腰間的玉佩跟著腰帶一起墜在地上,周琅低頭,才看到令狐胤已經解開了他的腰帶。

這,這——

周琅伸手按住令狐胤的手臂,“哥哥!”

這算什麼?!

“我很想見你。”明明是想保護他,才不去見他的。

周琅全身緊繃了的厲害,腰帶落在地上,起的風灌進衣裳裡,讓他頭皮都有些發麻。

“很想見你。”他滿心的秘密,沒有一樁敢和旁人吐露。

真的,很累。

周琅側過頭,看令狐胤閉上眼壓在他的肩膀上。

那緊繃的心又微微放鬆了一些。

令狐胤說過,除非他和令狐柔和離,不然都不會碰他的。

“我想和你講個故事。”關於他的故事。他不敢和任何人講,卻總奢望能有一個人能看看他的心。

“你講,我聽著。”聽故事總比做那種事好!

“我的故事。”

周琅看到環著自己腰肢的手臂松了些,他連忙雙手將衣裳攏了起來。

“我不是天擎國的人,我是北狄皇室。”聲音小的只有他與周琅能夠聽見,“我不想回北狄,我不想去管那些國仇家恨,我什麼都不想——”

周琅聽完了,除了:啊,原來是這樣,就沒有別的感覺了。

他很淡定,真的很淡定。他都能在這裡死而復生,令狐胤這個身世對他來說衝擊真的還不如那晚綠眼睛的鬼魅來的大。

“我只想做令狐胤。”那樣他就只是一個天擎的將門之子,而不用揹負這樣沉重的枷鎖。

周琅不覺得令狐胤想聽他說話,所以他選擇繼續沉默。

“我不會背叛天擎——哪怕是死,我也想自己的屍骨斂葬在天擎。”北狄是他的故國,但那故國二字,又那樣的陌生。

什麼東西順著脖頸的肌膚滑落下去,溫熱的很。

“我不知道自己結局如何。”北狄新皇欲除他而後快,天擎也似乎要捨棄他了。他這些年,跟隨父親,征戰沙場,都彷彿只是一個笑話。

他幫仇敵殺了自己的臣民。

他的仇敵和臣民如今都要殺他。

“你覺得我該死嗎?”

被點名的周琅只得在這個時候硬著頭皮開口,“我覺得……不該。”開玩笑,他能說令狐胤該死?他敢說令狐胤該死?這個問題有第二個答案?

“但是我確實該死。”令狐胤說完,忽然輕輕笑了起來。

他去解周琅的衣裳。

周琅雙手攏著衣裳,都擋不住令狐胤撩開他衣襬的手。

聽完故事,又來?!

周琅手忙腳亂的去攏自己的衣裳,“你說我沒有與令狐柔和離,你就不會碰我!”

“你不是知道了嗎,我與令狐柔,並沒有什麼干係。”他一直不碰他,也只是因為怕他疼。

但是現在,他只想讓他疼。

他自己的心現在疼的都要裂開了。

他需要周琅去安撫他。

周琅最後一道用來搪塞令狐胤的藉口也沒有了。

周琅畢竟是個男子,雖然柔弱些,但掙扎起來,還是會有些麻煩,令狐胤起先是在解他衣裳,到後來剝開他的衣裳,生生的撕開了。

“你放開我!”

裂帛之聲聽的周琅頭皮都要炸開了,他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身後,趁機從令狐胤的懷裡鑽了出來。

現在雖然不算冷,但在這樣一個地方袒露身體,還是會有一種極端的羞恥感。

周琅雙臂環抱著自己裸露的上身,也不敢往身後看,他看到前面那一條溪水,直接涉水進了溪水裡。

那溪水淺的很,周琅進了水,那溪水也只沒到他小腿的地方。溪水冰冷刺骨,周琅一點猶豫也不敢有的往深水處走。

溪水裡有淤泥,周琅心想再快一些,卻怎麼也走不快。

身後響起嘩嘩的水聲。

太陽剛落下去,月亮還沒有升起來,抬眼四處昏暗,遠處的土丘好似匍匐的野獸。

“你還能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