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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何雲一又試著甩了下胳膊, 王瑞默默的拽著他,任他怎麼掙扎, 就是不鬆手。

拽吧拽吧,反正你也拽不了多久了, 何雲一想到這裡,繼續往裡面走。

王瑞見對方妥協,不再驅趕他,放下心來,咽了下吐沫問道:“就是說,這些鬼……其實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嘍?”

“嗯,但他們控制不了自己, 只能延續生前的舉動。”

“可是外面都說鬼宅害人。”

“八成是看到了這些鬼魂, 自己將自己嚇死的。”

王瑞想想也有道理,守門的老漢聽到院內有動靜,看到滿院子的鬼魂在活動,任誰也要嚇得丟下燈籠逃命去, 若是身體不好, 當即嚇的心臟病發,直接便死了。

這時候院內的鬼魂數量愈來愈多,有擔水的僕婦,有端菜的丫鬟,還有來回走動的看起來像是主人模樣的人。

每個鬼都保持著死時的狀態,有腦袋缺半個的,有脖子裂血口子的, 有前胸開洞的,總之看起來都不是好死的。

王瑞緊緊跟在何雲一身邊:“果然是個大戶人家,光看這些在外面走動的就有幾十個,還不包括這會在屋內的鬼。”

“確實應該進屋去看看,施咒的物件極有可能在屋內。”

王瑞看著這一排排的屋舍:“這麼多院子和屋子,得挨個進嗎?”

“你在這裡等著,我自己去也行。”

“不不不不不不,我跟你去!”

何雲一心裡哼,你這個慫包!可再一想,他要是不這麼慫,自己或許一開始就不會搭理他了,於是心氣不滿的質問道:“王瑞,你什麼時候能長些膽量?”

王瑞道:“不如你像陸判對朱爾旦一樣,給我換個虎膽。”

何雲一沒接話茬,只瞟了他一眼,眼神複雜。

這時候到了正院門口,院內荒草足有半人高,門窗破敗,不過和其他的地方一樣,有鬼魂進進出出,這些鬼忙著自己的事情,根本不理會何雲一和王瑞。

何雲一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端坐在椅子上的婦人魂魄,她額頭破了個大洞,滿臉是血,應該是被人砸死的。

“你做得很好,這才像我的女兒,管他什麼仙人土人的,當斷則斷。你爹也是一心慕仙壞了腦子,居然允許你和那種傢伙接近。”

王瑞見這屋內除了這個婦人外,並沒有其他鬼魂,他低聲問何雲一:“她在跟誰說話?”

“當年這裡是有人的,至於為什麼現在不在這裡,要麼是沒死,要麼便是轉生了。”

婦人揉著太陽穴,似乎很頭疼:“幸好你醒悟了,否則我和你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好了,現在重新開始,忘掉一切,你先下去吧。”

這時候推門走進來一個丫鬟,她似乎在避讓什麼人一般的,側身向一旁靠了靠,然後才關上門對這婦人道:“夫人,晚飯準備好了。”

“呈上來吧。”

這丫鬟轉身出去了,何雲一亦轉身離開了,顯然這夫人剩下的事情不過是吃吃喝喝,真正關鍵是那個小姐。

王瑞跟著何雲一重新來到連線各院的甬道處。

此時天色擦黑,還沒完全黑下來,隱約可見那些來回走動的鬼魂的輪廓,反而比全能看清的時候更恐怖。

突然這時,聽到一聲慘叫,就見一個喉嚨破洞的小廝拎著一柄斧子出現在甬道上,見鬼魂就砍。

鬼魂雖然死過無數次了,但發出的聲音卻像第一次經歷一般的恐怖。

王瑞嚇緊貼牆壁,那個小廝擦了下臉上的血痕,與王瑞參見而過,眼神兇惡的繼續往前走。

斧頭在地上拖拽著,發出令人恐怖的沉悶聲。

“這、這是什麼回事?人都是他殺的?”

何雲一沒說話,只是看著。

那小廝這時候又抓住一個丫鬟,一斧子劈中她的腦袋,太過用力,斧子竟然卡住了,他試了幾下沒拔出來,不甘心的啐了一口,起身走了。但沒走幾步,就被一個突然跑出來的丫鬟用剪刀戳破了喉嚨。

殺人的丫鬟爽利的拔出剪刀,絲毫沒有殺人後的恐懼,一轉身又進入了一個院子,接著院子內響起了慘叫聲。

慘叫聲此起彼伏,聽得人毛骨悚然。

在這個宅子的各個院子,想必都進行著對彼此的屠殺。

王瑞懷疑只有進入這個院子,才能被它的磁場波及,看到幻象,聽到恐怖的叫喊,否則這麼大的慘叫聲,每日都響起,早就引起重視了,可是沒有,只能說這個宅子自己形成了一個封閉的小環境。

循環往復,沒有止境。

慘叫聲持續了半個鐘頭,最後迴歸了死一般的寧靜。

王瑞這才敢出聲:“這家人全都發瘋了?為什麼?之前可是一點預兆都沒有。”

何雲一道:“都說了是發瘋,當然沒預兆了。”說完,向前走去。

王瑞低哼道:“有你這麼聊天的麼,說話噎人。”

“那就不要和我說話。”

王瑞緊閉嘴巴,心裡發誓,如果我先跟你說話,我就把姓倒過來寫。

兩人在各個院子轉了一圈,發現的確都死絕了,看屍體的慘狀,應該是死於彼此間的殺戮。

這些屍體躺在地上,直到太陽升起。然後待太陽落山,再重複這段死亡。

王瑞犯難了,這不是簡單的除鬼,得找到個所謂的施咒物件,否則沒完沒了。他真不願意做偵探,太累也太麻煩了。

“繼續找小姐的房間吧。”何雲一道:“既然她沒死,她肯定是關鍵了。”

瞧吧,你先跟我說的話,王瑞指了下西邊:“小姐住西廂,這是規矩。”

兩人一路往西邊的院落走去,不時會遇到橫死的屍體,雖然天黑了,看不到清楚他們的死相,但有的時候憑想象更嚇人,拽何雲一的衣袖不禁拽得更緊了,亦步亦趨的跟著。

終於推開了一個竟然沒有屍體的小院,王瑞有預感,這裡就是那個沒死的小姐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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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進的是正屋的廳堂,掃了一圈沒有任何收穫,又進入了旁邊的臥房。

“太黑了,什麼都看不清。”王瑞皺眉問:“你能看清嗎?”

何雲一道:“凡人真是麻煩!”說完,丟擲一道符扔到地上,呼得燃起了一簇火。

火光跳動,將這屋子照的通亮,王瑞便看清了這屋子的擺設,簡單的傢俱陳設,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這宅子幾經轉手,可能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忽然,王瑞注意到了什麼,走到床榻前,指著床上的一對玉枕道:“這應該是一對鴛鴦枕,做工和質地都一致,好奇怪啊,沒出嫁的小姐房內居然有鴛鴦枕。”

“你不是說宅子已經易手麼,有鴛鴦枕有什麼奇怪的?”他不經意的掃了一眼,不覺怔了一下,也俯身摸這個枕頭:“這不是凡間之物。”

“說真的,我一看到這對枕頭就知道它們不簡單!”王瑞自信的道:“它們一定有特殊的功效。”說完,也不管床上的灰塵,往床裡一躺,枕到了裡面的那個枕頭上:“枕著它,說不定能看到什麼呢。”

他記得聊齋裡這種神怪故事裡的枕頭都有奇特的功效,一枕就知道。

何雲一道:“你不是最愛乾淨麼,現在你又不嫌髒了。”

“又不是吃入腹中的,一層浮灰罷了,況且衣裳髒了扔了就是了。”王瑞雙手放在胸口,閉上了眼睛:“我有種預感,我會用這枕頭查到真相。”

“小心鬼上身。”瞧他一本正經的裝模作樣,何雲一不覺間笑道。

“不是有你呢麼。反正現在除了這個枕頭,咱們也沒別的線索,我先試試。”

何雲一搖頭,似是不贊同王瑞的說法和做法,但也僅限於搖頭,沒有進一步阻止。

王瑞閉著眼睛,開始還眯著眼睛不時瞄一眼何雲一是否還在,後來不再偷瞄他了,一門心思枕著枕頭儘量感受。

雖然何雲一對他的態度不大好,但相信他不會在鬼宅拋下他不管的。

一片黑暗中,他忽然聽到了一下推門聲,他忙想睜眼去看,卻發現自己此刻就是睜著眼睛站在地上的。

周圍的環境不再破敗,而是正常富貴人家該有的富麗整潔,腳下厚實的地毯觸感真實,這叫王瑞既害怕又興奮。

這時他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進來,揹著光影,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根據大致輪廓,王瑞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覺得在哪裡見過。

男人徑直來到梳妝檯前,聲音帶著哭腔的對正在梳妝的女人道:“我為了你犧牲那麼多,你居然這麼對我……”

女人本來背對著王瑞,因為男人這句話,她突然憤怒的回眸。

這讓王瑞看清了她的長相,十五六歲的年紀,生得很是豔麗。

此刻她丹鳳眼一挑,回敬道:“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麼,你我再無瓜葛了!你再這樣,我要叫人了。哈?院內的人又不見了,你又來這套?是不是又想把下人們都變沒了,然後強行把我往床上推?”

“你別誤會,我只是想和你說說悄悄話,不想旁人聽到罷了。”男人聲音上揚,似是想裝出高興的語調:“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這是用仙人島的玉石做的一對鴛鴦玉枕,它能記錄下主人的點滴,待枕上的時候就能重新看到過往的情景,咱們從今以後快快樂樂的,回憶起來也是甜甜蜜蜜的。”

女人搶過一個玉枕砸到床上:“我不需要!誰要回憶和你的點滴?!”

“我不好嗎?”

“你好?你好恐怖!為什麼我們相愛就要無時無刻都在一起?你黏人纏人,和你在一起,我快不能呼吸了!”女人吼道:“甚至我離開你半步都不行,你太恐怖了!”

趁男人愣神的時候又搶過另一個,砸到床上:“我下個月就要成親了,你別再來煩我了!你我早就恩斷義絕了!”

“我、我……你應該知道的,我不是尋常人,你毀了我,卻不嫁給我……而是要另嫁他人……怎麼可以……”

“毀了你?我還說你毀了我呢?!”女人咄咄逼人的道:“你我歡好,本就是你情我願,談何誰毀了誰?呵呵,沒有我,就衝你和我在一起後對床笫之事的熱忱,你這道士早晚也要破戒!”

王瑞蹙眉,道士?這男人是道士?

男人顯然不如女人伶牙俐齒,反而被說得委屈的抬袖子抹了下眼淚:“你都與我在一起了,怎麼去嫁知府的公子?”

“那個公子病怏怏根本不懂這些,再者說了,成婚當日,我用蘸了血的棉花塞到下面,他弄出血來,會相信我是處子的。”

王瑞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相信絕不會好。

“……你……你太無恥了!”男人怒道。

“我是無恥啊,所以你能不能別再纏著我了?去纏別人罷!我已經很累了,想結束了。”女人道:“我母親已經知道我和你一刀兩斷了,剛才還誇我懂事呢。”

男人鼻音很重,想來是壓抑著哭聲:“你是不是有難言之隱,你跟我說,我什麼都做得到,你要是願意,別說知府,我連首輔都能做。”

女人不耐煩的跺腳:“我不要什麼首輔!我要說多少遍你才懂?我跟你在一起簡直連氣都喘不上來了,我們一開始是很好,可以是你越來越招我的討厭了!不要再纏著我了,夠了!你快滾!”

男人低聲下氣的解釋:“那、那是因為我為了你,放棄了最寶貴的東西,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女人仰頭笑道:“寶貴的東西,不就是童子身嗎?真是有趣!”接著臉色一面,厲聲指著門口:“滾!”

男人站著不動:“我不走,我永遠和你在一起。”反而在書桌前坐下了,打算耗到底。

他看著桌案上的清供,指著其中一個石頭擺件笑道:“還記得它嗎?”

女人沒說話,但是王瑞卻想回答:記得

因為這正是他爹的那塊石頭。

男人自顧自的笑著說道:“這是咱們一起逛妖鬼集市的時候,買來的。賣石頭的妖怪說這是塊情|人石,一起買它的有情|人在一起一天,它就會多一個空洞,我數數看,咱們在一起多少日子了。一、二、三……”

王瑞哭笑不得,原來孔洞是給情侶記錄天數用的。

不過妖鬼集市本就有稀奇古怪的東西販賣,賣記錄情侶恩愛天數的石頭也不意外。

看著自說自話的男人,女人氣得跺腳:“我都說了,你太招人厭惡了!”

她發瘋一般的搬起他正在數孔的石頭,照準他的腦袋狠狠的砸了下去。

迸濺出的血跡沾了她滿臉,可她不僅不害怕,反而面色猙獰的繼續砸著:“你別想纏著我一輩子!”

男人被砸得趴在了桌子上,挨了幾下便不動了,但是女人仍舊不停手,一下一下的砸著。

嚇得王瑞抓著落地的幔帳,側過身,大氣不敢出。

而這時,那女人還在繼續砸,他第一次知道重物砸爛骨頭的悶響如此恐怖。

他實在受不了了,想轉身逃離,他剛一動,就感到身子靠到了什麼東西,忙一抬頭,見是何雲一站在他跟前。

“你睡了另一張枕頭?”王瑞低聲問。

何雲一面色窘然,輕咳一聲,移開了目光。

這時女人雙手頹然垂下,石頭落到了地上。

女人看著滿手的鮮血,靜默的站著,忽然,她驚慌失措的向後退了一步:“你、你……不可能的……”

她看到本該被他砸死的男人,竟然慢慢坐了起來。

“鬼啊”她轉身欲逃,但卻拉不開門,她尖叫著,拼命的抓撓著門板:“救命救命”

“你就這麼討厭我麼,恨到想要殺了我嗎?”男人反手在眼睛周圍抹了幾下,不知是在擦淚水還是在擦模糊了視線的血跡。

等他把手拿開,朝女人走過去的時候,王瑞與何雲一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

王瑞驚道:“顛道人?”

何雲一更是吃驚:“霄陽子?”

兩人異口同聲的互相問道:“你認識他?”

男人和女人全不受王瑞他們說話的影響,繼續重現著當年的情境。

霄陽子走近女人,面對嚇得癱軟的女人,他低著頭不住的冷笑,隨著笑聲越來越大,他笑得節奏越發癲狂,最後分不清是笑還是哭了。

遂即,他單手扼住女人的脖子,手臂慢慢抬起將她提了起來。

她掙扎著,抓繞著他的手,可惜於事無補。

霄陽子因為激動,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他瘋了般的大喊道:“我親手殺了這個女人,現在可不可以原諒我?我不再惦念凡塵了!我對紅塵再無依戀!我將她殺了,我度過情劫了!三清聖祖!看看你的弟子啊!再給我一次機會罷!”

話音剛落,突然一道閃電霹進了屋內,就落在霄陽子身邊。

霄陽子呆呆的看著雷擊後留下的痕跡,繼而移動僵硬的頭部轉而去看被他扼住的女人,見她早已沒了生氣,已然死了。

他手無力的放下,女人的屍體隨之落地。

他茫然的呆站著,忽然發瘋一般的爬向女人,抱起她的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就復活你,沒關係,我做得到的。等你醒了,咱們永遠在一起。”

就在他口中唸咒的時候,他忽然愣住,猛地又扔下女人的屍體:“不、不行,你是我的魔障,你不能活。”

之後他口中唸叨著什麼,王瑞根本聽不清,繼而又見霄陽子跪在地上,嘶啞的嚎叫著:“你們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為什麼?都怪你們,都怪你們!”捶胸頓足的嚎叫了一番後,彷彿用盡了力氣,栽倒在地,流著淚喃著:“……不,都是我的錯……我修為不夠,動了凡心,為了一個女人斷送了一切,我該死……我該死……”

太慘了,王瑞看不下去了,捉摸著要怎麼才能走出這個幻境。

他仰頭看何雲一,準備讓他拿個主意,就見何雲一瞪圓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霄陽子。

“何雲一?”王瑞輕喚他。

何雲一記得很清楚,霄陽子雖然是別的門派的弟子,但當年各道門論道的時候,年紀尚幼的他親眼看到過霄陽子,當年他是仰望這個人的。

霄陽子站在百尺高臺上,睥睨其他門派的弟子,他已具有仙人之姿,那是何雲一第一次對仙人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

難怪再沒他的訊息了,原來是歷劫失敗了……

何雲一不免有種“物傷其類”的悲涼感。

而躺在地上縮成一團的霄陽子站了起來,對著空氣道:“殺了你,上天也不原諒我……哈哈,我有辦法了,我現在就帶你去轉世,等你投胎了,我再把你找出來殺一遍。現在上天一定認為我的決心不夠堅定,我就證明給它看,不管多少次,我都會和你決裂!”

王瑞推斷,霄陽子在和那個女人的魂魄對話,所以他看不到。

霄陽子口中唸唸有詞,突然朝石頭一指,接著他抱起石頭,心疼的輕撫著:“你別怕,我現在就帶你去陰間,等你投胎長大了,我再殺你一遍,給上天看。”

原來這塊奇石是“砸死”他的兇器,也是他儲存過心愛女人魂魄的容器。

此時,霄陽子似是做完了封印工作,他抱著帶孔的石頭,又傻呆呆的站著,站了足有一刻鍾。

他忽然道:“這裡不許再有人任何來!都得死!”

從袖中夾一張道符,由指尖燃起的火焰害燒成灰燼,然後開門,將這些灰燼吹散到了空中。

不久,便聽到外面一片慘叫聲,他則坐在地上,彷彿聽了好笑的事情一般咯咯的笑了起來,笑的前仰後合。

王瑞納悶,這是圖什麼,難道是成不了仙了,乾脆作惡?

或許,對一個瘋瘋癲癲的人來說,根本沒原因?

他笑得滿地打滾,待滾得盡興後了,才爬起身,然後夾著石頭大搖大擺出了門。

他一走,王瑞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他身旁的何雲一已經坐了起來,正要下床。

王瑞忙道:“你稱呼為霄陽子的人,在我家出現過,就今天早晨,他來索要這個石頭,整個人瘋癲癲髒兮兮的,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何雲一不想說話,這一次是真的不想。

“而且這都十幾年過去了,為什麼他的外貌一點沒變?”

“道家修的就是長生之道,修為夠了,容貌變老才是怪事。”

原來青春永駐是真的:“那……你覺得施咒的物件是什麼?”

此時院內傳來響動,王瑞趕緊趴到視窗一瞧,就見院內站著一個人,穿戴邋遢,不時搔搔凌亂的長髮,正是顛道人霄陽子。

他臂彎裡固定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不停的掙扎,可能被他施了手段,女孩無法出聲,只是恐懼的看著他。

霄陽子深吸一口氣,神清氣爽的道:“太好了,年了,這裡一點沒變!大家都在!和那個時候一樣!”

王瑞咧嘴,難道就為了保持原樣,所以要這裡陷入迴圈?

霄陽子仰天大聲道:“弟子再不會陷入紅塵了,請上天相信弟子,現在弟子就要親手了卻自己的紅塵!十年了,她再次轉生了,我仍舊視她如無物,弟子證明給你們看!”

話音落下的瞬間,王瑞就聽到咔嚓一聲脆響,女孩兒的脖子便斷了,整個人撲倒在地,嘴角流出一道血痕。

“看到了嗎?我對她沒有感情!我可以再殺死她十遍一百遍一千遍!”霄陽子舉起雙臂對天喊道:“你們聽到了嗎?”

王瑞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去看何雲一,就見何雲一不時何時也來到了他跟前,眼神冰冷的看霄陽子。

霄陽子咆哮道:“我不甘心,為什麼不再給我一次機會?!”

天空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他漸漸收聲,身子搖晃,只咯咯低聲笑著:“你們一定在天上嘲笑我,嘲笑我這個渡劫失敗的廢物,笑吧笑吧,哈哈哈,我就是個廢物,一無是處的廢物!”

比雷擊更慘的是,上天完全放棄了他,徹底的忽視了他。

這時,他往女孩的屍體處看了眼,似是看到了女孩的魂魄,便笑嘻嘻的在袖中摸著:“……我還用上次的容器裝你去陰司,雖然之前被我不小心弄丟了,但是別擔心,今早我在臨縣的王家找到它了。還記得上面的孔洞嗎?那可是同心洞,有情|人在一起一天,便會生一個孔洞,對了,咱們在一起多少天了?我記得是九十二天!對不對?”

王瑞心道,我父親數了,只有六十五個啊。

霄陽子一拍腦袋:“你看我傻了吧,不是九十二天!九十二天是咱們攏共認識的天數,石頭記錄的是心意相通的日子!六十五天,哈哈,只有六十五天,你能相信嗎?我放棄成仙,決定和你永世在一起,僅僅六十五天,你就要殺死我!哈哈!我什麼都沒有了。”

王瑞聽了,心裡五味雜陳,才二十七天就愛上了,彼此都沒做好準備,就匆忙的打算一生相守,最後落得個曲終人散。

有的時候,越是從小嚴守清規的人,越容易陷入盲目衝動的感情,想到這裡,他瞥了眼何雲一。

正好何雲一也在看他,這叫王瑞有些莫名,好在何雲一很快哼了聲,移開了目光。

“嘻嘻,有了,有了。”霄陽子從袖中拿出了王永德的那塊石頭。

王瑞見了,唯有絕望,唉,別想要回來了。

突然間,就聽霄陽子道:“誰在那裡!”

一眨眼的的功夫,霄陽子已經站在了王瑞跟前,嚇得他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不等他作反應,何雲一便站到了他面前,擋住了霄陽子。

“你……你……你是何、何雲一!”霄陽子拍手笑道:“我認得你,你怎麼在這裡?”探頭瞅了眼他身後的王瑞:“呀,我也認得你,你是王家的少爺,給我銀子花的那位,嘿嘿,你真是個好人。”

何雲一道:“這宅子有問題,王家人請我過來除鬼。”

霄陽子撅起嘴巴,晃著腦袋道:“這裡我很熟悉,沒有任何問題啊。而且這宅子是我的!”

“是麼?”何雲一風輕雲淡的反問。

霄陽子重重的點頭:“是的!”

何雲一握緊拳頭,暗暗咬牙。

王瑞見狀,拉著何雲一的衣袖把他往一旁拽:“我也覺得沒問題,咱們走吧,走吧。”犯不著為了幾百兩銀子跟霄陽子結怨。

他對這裡怨念極深,自家想要收回這裡,怕他會拼了命的守護。

不過幾百兩銀子的宅院而已,和氣生財,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沒必要惹麻煩,買賣人家都懂這個道理。

為了自家這點小事叫何雲一陷入危險的境地,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何雲一看到王瑞滿眼的焦急和擔心,慢慢鬆開了拳頭,對霄陽子道:“有人送過我四個字,現在我也送給你:自思自量!”說完,轉身隨著王瑞去了。

霄陽子瞅著何雲一的背影,佇立良久,繼而發出一串笑聲:“自思自量?我思考的已經夠多了,怕是你不夠罷,哈哈沒考慮好的反而是你!”

何雲一聽到霄陽子在身後笑,但一路走著沒有回頭。

王瑞心有餘悸的道:“這人瘋得真厲害,講不通道理的,避開是最好的辦法。”

何雲一看向王瑞,是啊,避開是最好的辦法。

到了院外,馬車裡的小廝在打盹,王瑞拍醒他:“起來了,起來了。”

小廝揉了揉眼睛:“您二位回來了?”趕緊下車開啟了車門,請二位進去。

兩人一路回到了陽信縣,進城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王瑞這一|夜折騰的夠嗆,累得一下馬車就與何雲一分別:“我得先去補一覺,咱們晚些時候見。”

何雲一輕聲道:“……好啊,一會見。”

王瑞一進臥房就將髒了的衣裳都扔了,換了中衣,叫丫鬟們都退下,自己躺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他進入了一個溫柔的夢境。

很奇怪,他竟然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他看向周圍,見自己身處在一個郊外的小亭的外。

青山遠黛,春風和煦。

亭中坐著一個人,正是何雲一。

他懂了,這是何雲一將他叫進了他的夢中。

他笑著走過去,與他對面而坐:“幹什麼啊,有什麼話不能直說的,非得搞託夢這一套?”見何雲一臉色凝重,他收斂起笑容,謹慎的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嗎?”

“我想跟你說幾句話……”何雲一語氣低沉的道。

“什麼話?”看他鄭重的態度 ,一定很重要,王瑞也認真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