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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章

說著時光就這樣快, 也並不是虛言。時光從來都是來去匆匆,顧家上下忙碌著夏日如何使禎娘安然度過還是方才的事情, 轉眼之間已經是夏去冬來萬物凋零就在眼前,竟一時想不起來夏日是是什麼樣子了。

禎娘穿著一件裡外雙燒的灰鼠大褂子, 自自己的寶瓶軒往安樂堂去。旁邊有兩三個丫鬟跟隨照料,禎娘走的快了,似乎是有著急的事兒。也確實是這般,這一回可不同往常孟本來了。

按說孟本來了又是什麼大事,掌櫃的往東家走動也不稀奇。就是孟本來的少,也是來過的,之前也不見說什麼不同往常。只是這回真的不同, 他是為了明年初春的珍珠生意而來。

不說明年初春的珍珠比前兩年都要多了許多, 就說如今形勢也不同了。之前人都不知道顧家有了養珍珠的事兒,少些曉得顧家脫手太湖劉家大批珍珠的也只是知道顧家有貨,而不知道顧家是養珍珠。

至於顧家遮掩自己的貨源,也沒得人覺得奇怪。畢竟珍珠是俏貨, 只要有拿貨的路子, 就沒有不賺的,人家做什麼要把這個平白讓別人知道。因此大家都拼命打聽顧家與什麼人交往,只想跟著喝湯,倒是一時沒有發現海中洲上的事兒。

知道今年秋天,到底還是有精明的人發現了。只是一開始傳揚出去都是譁然一片,再沒有想到能有這樣的事兒的。天底下自然有養珠的,但也沒有顧家這樣的。人家都是佛頭珠之類, 不是不養普通珠子,是普通珠子划不來。

佛頭珠這樣的異種珠自然能昂貴許多哪怕這樣的珠子比天然珠子品質要差了許多,到底珠核用的是鉛錫之類,本就不是同源,自然壞的快了。

要知道養珠花費巨大,多少人力才能‘巧合’成一顆來。大家心裡有本帳,若是換成普通珠子,實在是賺不到銀子的。只是顧家偏生養的就是圓珠,這能說明什麼,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顧家必然有著新的養珠術,憑藉這個能夠養出與市面上一般的珍珠來那樣多的數量本就說明了這一點了。

況且當數量多了起來,反而是圓珠更能賺錢佛頭珠本就是賣個物以稀為貴,多了自然不值錢,但是圓珠卻是有多少要多少。顧家新出那些珠子看著多,丟到天底下那又是一個水花都沒有了。

曉得這些了,是個人都知道顧家這養珠術值錢了,這時候就該想著如何學到。那些普通商賈自然是只能空想,畢竟顧家也不是沒得準備。真正曉得技術的都是家裡簽了死契的奴僕,外頭的勞工也就是打雜,至於夥計們就更不要說了,除了孟本一個,都是只管經營,而不能偷窺技術的。

但是一些豪族就不同了,人家權勢大的多,自然有法子可以想。倒不是權勢壓人,儘管人家想這樣。只是顧家不是軟柿子,珍珠生意的利潤為什麼要分潤盛國公府,不就是這時候用上的麼。

盛國公府和劉家能抵擋許多明面上的直接探聽了,再還有武宗皇帝以後朝廷對商賈自家秘方的保護雖然不能算真正的□□,至少能讓一干人等不至於過於明目張膽。

明的不行自然就有暗的,人家想著暗暗混到養珠的小島上。只是十分艱難,這可是海上小島,四面是海就是天然屏障,有誰能悄無聲息地來到,總歸是要坐船的吧。

只有幾家倒是買通了幾個勞工就算不知道技術,也多少曉得一些什麼。按著他們所說,已經有些人準備起來了。孟本和顧周氏還有禎娘都知道這件事,是不過是冷笑罷了:真當是那樣容易的,自家也不會在有明確思緒的情形下依舊做了幾年才成。

但這確實給顧家敲醒了一個警鐘沒錯,他們不能阻擋住這些,總有一日天下人都該知道了養珠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們也該儘量拖延這個時間,多拖延一年就是多賺一年的銀子。

同時也是為了自家擴大體量多爭取了一年時間,這就是先發了。要知道天底下多少生意沒得秘方也有人做到了龍頭老大,這大多是有人先進了這門。再等別人去的時候,已經十分壯大了自然不是一般人能競爭。時間越久,優勢越大。

禎娘到來的時候孟本正在說話:“如今各家覬覦東家養珠術的倒是還好應付,畢竟這個靠不著速成。別說他們不知是個什麼工序工藝,就是知道了也沒有那麼簡單,哪裡知道中間靠著許多工人的技術和經驗。況且養珠還要幾年呢,再快也不是立刻見效的。”

說到這裡他還是有些得意之色,只是很快收斂起來了,肅聲道:“但是有一些人卻是不得不立刻特別防備起來那些養珠大戶採珠大戶如今是打算聯合起來了。他們清楚的很,如今家裡的珠子量其實不大,至少不能操縱珠子價格漲落。但是這個格局是會變化的。”

說到此處孟本已經是意味深長了,大家都清楚養珠是賺錢的,自家當然也清楚。特別等到前頭賺錢後,自然是要立刻使養珠更多,如此才能規模越大,賺錢越多。

這養珠全憑人工,不比天生天養,只要捨得投入,那自然就能一年比一年多,直到多到一個限度。到時候珠市就該全然不同了,珠子價兒自然是會漸漸下來。顧家不怕,反而賺的多些,這也是‘薄利多銷’了。但是這些養珠戶採珠戶怕,能夠安安穩穩賺大利,為什麼要去賺小利,甚至不賺?

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哪怕如禎娘說過的,有些賺做頂級寶珠的依舊能安然度日,畢竟顧家這樣養珠可出不了頂級寶珠。甚至因為顯出物以稀為貴來,還能順勢漲一波也說不定。但是顧家養珠只要任其發展,將來對普通養珠戶和採珠戶來說是催命符也是一定的了。

所以他們必然不會任由顧家將這門生意做大,出頭的樁子自然是要趁早打進去才是。或者說真等到顧家成勢了,也就沒他們這些人什麼事了。畢竟那時候顧家光耀萬千,他們則是灰敗無比,哪裡還能較量呢。

禎娘站在門口,顧周氏和孟本這才發現禎娘來了。顧周氏立刻拉過禎娘,自給她暖手,又讓旁邊丫頭給禎娘換一雙烤暖了的棉鞋。

禎娘擺擺手,道:“孃親和孟掌櫃只管說你們的,我顧我自己我只是聽著,孃親就當讓我漲漲見識。”

孟本聽了就笑道:“ 小姐竟然還要長見識?若是不知情的便罷了,遇到個知情的只怕要笑死!小姐本來就足夠有見識了,這幾年一樁樁一件件的哪裡是個一般人能做的,把個天下九成九的人都壓下去了,今日說長見識,小姐是在羞我呢!”

說到這裡孟本指了指手上的冊子道:“別的不說,就如今天底下人都恨不得拿眼看到的養珠術不就是小姐提出來的。不只提出這個事兒,難得是有思緒。後頭得的養珠術正是按著小姐思緒才能得出的。”

顧周氏在一旁只是笑眯眯,禎娘卻是抿抿嘴唇,無奈道:“孟掌櫃可是算了,這些事兒我常有靈光一閃不假,只是這和生意上的見識可不同。譬如以後家裡就要和一些養珠戶採珠戶有一場硬仗,若是我就不知道如何設計,這又不是靈光一閃的事兒,就該好好學一學,漲了見識才成。”

孟本也是嘖嘖笑道:“大小姐如今越大是越上心了,東家家業再不用愁的。只是這也讓咱們這些下頭人擔憂大小姐本就是天縱奇材了,只不過在經歷上少些,還要咱們跑跑腿打打雜。若是這個也要學著,以後咱們這些人只能貼牆根兒了。”

這當然是戲謔之言,說過後孟本就端正了神色:“大小姐不用著急,這些事情都是經驗罷了。如今大小姐就是十多歲跟著掌櫃下水經歷大生意的意思,比起一幹小夥計不知強到哪裡去。再有大小姐天資聰穎,再沒有擔憂的,等到經歷多了,時候長了,這些事情水到渠成自然會了。”

本來在這裡還是正經長輩的諄諄教誨,後頭卻又變成了他慣常的戲謔口吻:“我記得大小姐小時候還說過‘一人什麼成就並不由弱點所決,而是由長處所決’,真是大道啊!真該讓那些所謂商海鉅子聽一聽,人家小姑娘十來歲的時候就看透了你們一輩子摸不著的道理,羞也不羞!”

禎娘也是無話,能說什麼呢,只得趕緊生硬轉回原本的話:“這些事兒可別再提了,不過是小時候的營生。看了幾本史書列傳,就敢對天下英雄品評,如今看來也是沒意思。何況這句話還有個下文‘然而一人如何敗落,這卻是由短處所決的’咱們還是說回原來,我也聽著一些。”

孟本眼前一亮,卻是不管原來的話,只是抓住話頭:“原來小姐還有個下文?‘然而一人如何敗落,這卻是由短處所決的’,有道理有道理,我可記住了大小姐再不必說什麼小時候的營生,這也忒謙虛了,別人可怎麼活。”

禎娘曉得這是這位叔叔老毛病犯了,止是止不住的說來也怪,同樣都是掌櫃,譬如大掌櫃武天明,二掌櫃苗延齡,都是對禎娘這個小姑娘有些犯怵的。倒是資歷更淺年紀更小的孟本能對著禎娘玩笑,或者這就是性子不同了罷。

不過也就是到此為止了,孟本知道事情分寸,曉得如今是正事,說過後就自己主動道:“之前說過東家生意是會變化的,其實明年珠子就不同了,明年珠子可比這兩年多,後年又比明年多。人家緊著動手呢!”

顧周氏點點頭:“明年採珠種珠是頭等大事,到時候各樣打探的壞事的必定不少。我這裡能做的有限,不過是多與公府裡走動,或者往海中洲那邊認得的人那裡去信幫忙。真個要擔起重任來的還是你,到時候你既要對外強硬厲害,又要對內柔和縝密,總之好與不好,都是全看你了。”

聽到這裡孟本臉色終於不再輕鬆,而是有了無可奈何。正以為他是為難的時候,他就拼命用手揉了揉自己臉,直到臉上全泛紅了,這才露出堅定的神色來:“太太不必擔憂,只管交代我孟本了!”

孟本一直是有些崇敬古俠士之風的,他年少起就受顧周氏看中,這才跟著當時掌櫃做事學本事。後來也是顧周氏提拔他,做了顧家最年輕的掌櫃。如今這樣大的生意,全權信任自己要知道真個孟本反水,不說竹籃打水一場空,至少是傷筋動骨。如今又是這樣的囑咐,於是頓生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情。有什麼不能的,只管去做就是了!

得了這樣堅定的回答,顧周氏也是嘴角帶笑有時候這股子心氣沒什麼用,畢竟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用功都是徒勞,反正最後都會化作灰灰。

但有時候又是最有用不過的了,能否先聲奪人,靠的是一股子氣血。能否相持到最後關頭,靠的是一點韌性。說到底,這都是心氣所致真有這個三千越甲尚可吞吳呢!

當然,也不能就說只靠著這一點子心氣了。這不就是兩軍對壘只管著擂戰鼓提高士氣,至於糧草如何、武器如何、戰陣如何、天時地利如何都不管了麼,這樣就是蠢了。

顧周氏自然不會讓孟本這樣,她還要與他商議如何佈置種種這就是禎娘原本說的要聽的長見識的的事兒了。

其實這件事說難是真難的,畢竟敵方是在這行當打滾多少年的了,好些還是百年世家呢。不說資產的事兒,關鍵是人家有多少人脈,又有多瞭解這行當。與之相比,顧家在這上頭可是薄弱。

然而說是簡單也很簡單,畢竟這世上有力能破巧,恰恰好顧家就有一樣力大無比的大殺器話說要不是這般,那些天底下的養珠戶採珠戶也不會一起如臨大敵,也不會如今結成同盟戰戰兢兢。

這一樣大殺器也不是收著的,而是明擺著的養珠術靠著這個顧家就立於了不敗之地。大不了顧家放棄長遠大利,把這養珠術賣給天下鉅商,這些養珠戶採珠戶能對付一個顧家,難不成能對付那許多鉅商?

況且就是這般做了,顧家也不是就此沒了珍珠生意。要知道顧家依舊是是第一個做出了真正養珠術,走在大家前頭,以後不過是大家公平買賣競爭,騎驢看唱本罷了。說到底依舊能賺錢,只是一個行當裡討食的同行多了而已。

若是不把這養珠術傳揚出去,顧家其實也是佔著便宜的我家就是有量多價好的珠子,你們能攔著天下珠商想採買我家的不成。他們常年同珠商打交道,已經有了自己一套渠道,而且熟人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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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生意就是生意,一百兩銀子的事兒他們這樣的人還能一笑而過,當上萬兩以後就只有真正人情深厚的能無動於衷了。但是當每年十萬以上的不同出來後,別說這些珠商了,就是朝廷大員見有這樣好處,該下死力氣的還是要下死力氣,該跪的還是得跪!

最該防著的其實是一些陰損的招數,如今正是敵暗我明人說‘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可不是難對付!

顧周氏只道:“這個倒要從兩處防起,一個是要同官面上、行會裡打好招呼。官面上不只是我在國公府裡走動,還要你在海中洲多多用心。縣官不如現管,你把海中洲的父母官都籠絡地死死的,這就是地頭蛇了,還怕什麼。”

孟本一個勁兒點頭,顧周氏又道:“再有一個就是咱們自己了,打鐵還需自身硬呢,何況這個!不要怕多花銀子,比起咱們這門生意,什麼銀子竟都成了小錢了。你只管多給那些簽了死契的奴僕許諾賞錢、老婆之類的。還有勞工也要注意照看,一個是多多防備,一個就是多給些銀錢。最後就是要請來一些打手看護,總歸是守著咱們那邊,謹防人家的壞主意。處處提防到了,也就不怕了,他們還是要從一處想主意,而不能憑空來不是。”

兩人又是商量良久,到最後孟本忍不住道:“其實也是這門生意好,財帛動人心啊!別看如今百工俱興,只要有心做什麼都是賺的,其實哪有那麼容易,不然天底下就沒得窮苦人了。”

孟本也算是做老了生意的,這才有了這樣的感嘆做生意哪有那麼容易,要麼是要有本錢,這個就把天底下一半的人去了。世上多的是將將能活下去的,每日要吃飽飯尚且難呢,何況積攢出本錢做生意。

要麼是有大本錢,小本錢只能做小生意,大本錢才能做大生意。從小本錢積累,年復一年最終成大本錢也不是不可,只是這時光可就用的多了,中間還不能出錯,不然本錢賠完了,也就是要重新開始。

當然也有從小夥計當起,白身一個沒得本錢的,最終大成的。只是這樣的人太少天底下夥計萬萬千千,這樣出頭能有幾個?有自己的產業就算出頭了,若是還要富甲一方,那真是非得有大機緣不可,十年也出不了一個這樣的。

孟本越發感慨來:“說起來咱們家的生意樣樣都算是是好生意來,海貿就不要說來如今都知道,出去一船貨,回來就是一船銀子。所謂海盜其實還不是海貿商人,人家主業依舊是海上生意,強盜不過是船上沒貨的時候,見著獵物到了嘴邊這才做一趟。”

“再說苗掌櫃手上當鋪,哎呦呦!出了名的抓錢行當,以至於民間說奸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開當鋪的。如今山西老兒開錢莊的確火熱,偌大的名聲,但細細追究起實惠來,只怕還比不上當鋪生意。”

“至於米掌櫃手上火柴作坊和‘國色’都是大小姐的手筆,這還用我說?如今東南城裡最緊俏的東西裡就有這兩件,任誰也想不到這竟是一個人隨意做出來的。若是有一個年輕人一輩子只做出一樣來,也足夠揚名立萬富甲一方來。偏生小姐玩兒似的就做出兩樣,想來以後還有更多。”

說到這裡孟本又是感嘆又是搖頭,最後正色:“但比起珍珠生意依舊是不同的說起來珍珠算什麼,不過是一件裝飾而已,論及格局只怕連火柴作坊都比不上。這就是拿著小姐的指甲油生意比擬布匹生意來,一個不過是女孩子玩意兒,一個卻是事關民生。”

“但是世間生意賺錢多少也不是從格局上頭來看的,多得是不能當吃不能當穿的行當賺過來那些吃穿行當。更何況咱們家這回還是做的獨門生意,人家雖然也有珍珠,但是那珠子量和成本根本不一樣。咱們就是吃著人家百倍千倍以上的利潤生存他們還怕咱們壓低價錢呢!只是咱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不到非降價不可,咱們就絕不降價,多維持一年高價,咱們就比他們多壯大一年。等到咱們降價來,也就是他們不戰而敗的時候了。”

聽到這裡禎娘只管喝茶,顧周氏卻是忍不住道:“合著你前頭誇了那許多人,又是幾位掌櫃,又是禎娘的,最後竟都是為了顯出你自己來?是的,大家生意都好,只不過你的生意最好而已?”

孟本趕忙作了一個揖,笑道:“可不敢這麼說其實說來這哪裡是獨獨顯出我來,這也是顯出大小姐了。這珍珠生意難道不是大小姐提起才有的事兒?我如今不過是替大小姐跑腿,外頭當我孟本天縱奇材替東家想出了這門生意,如今都撒錢一般想要挖我,要我說他們都不知道實情。”

說到這裡孟本平靜道:“我孟本其實也就是個中人之姿,不是太太提攜,大小姐幫襯,哪裡有如今。那些人都打錯主意了真要挖誰走,其實該是大小姐的,只是他們也只能想想了。至於我,我自然是與東家共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