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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禎娘只管把生意的事情撒出去, 一般人有這樣的大事要料理,不知道要忙成什麼樣子, 腳跟打後腦勺還是輕的。落到禎娘身上卻是雲淡風輕,每日該做什麼都不耽擱, 還有閒心思料理瑣碎和風花雪月。

春天裡給周家嚇人多做了一回衣裳,有這樣的好事兒身邊的丫頭當然不會忘記,禎娘只道:“你們去我那箱子裡尋一尋,有織造府出來的綢,也好拿兩匹出來,你們且去裁衣裳。不然白白放著,那個年月使的完?都要黴壞了!”

將離拿著鑰匙帶了小丫頭就去後頭屋子裡開大箱子這種事情是不分等級的, 只要在禎娘身邊伺候就有這個好兒!想將離這些大丫頭不在意一件春衫, 那些底下小丫頭卻歡喜的不行。

想也知道,一般府裡發的能有什麼頂好的?好些富貴人家府邸,對底下人寬和,偏偏丫頭小子們依舊過得不好。不知道的人還當他們奢靡到什麼地步, 其實外頭人哪裡知道他們怎麼過活。

譬如這些小丫頭脂粉頭油一樣, 每月都是有發的,這是好事兒。只是中間過了幾道拿好處的手,到了她們手上就沒得好東西了,全都是不堪使用的。偏偏在這樣人家還要講究體面,少不得託人到外頭採買。

微雨見那些小丫頭們歡喜,回頭就與禎娘道:“少奶奶說的好話,她們如何不高興?只是夫人太心急了, 竟是見不得自己箱櫃滿當當的樣子人藏的陪嫁,恨不得一收二十年,等到成了老太君才說到剛才那話呢!少奶奶且早!”

這些綾羅布匹之類,雖然不如那些可以傳世的寶貝一樣可以長久儲存,但保管得當,二十年是沒什麼妨礙的。好多老太君,其實就是一輩子做著只進不出的營生,只等到年高輩長,到處都是孫男弟女奉承。這時候箱櫃才開啟,這個也給,那個也舍,說的就是禎娘剛才的話,因此微雨有這樣的說法。

禎娘微微一哂,道:“不管人家如何,我是沒得那個喜好的。這些東西合該拿來給人用,平白積攢到那裡,倒是讓儲存上為難這時候用了,難道不是馬上又填補的,只是一些布匹罷了。”

說著又看了幾樣小丫頭給做的小物件,點點頭道:“這一次做的樣子好,春日裡的物件已經得了,還是這幾日趕,倒是把你們眼睛熬紅了子夜,給他們拿些賞錢買零嘴、買頭花。”

因為禎娘是初初嫁到這邊,又是開年時候,且有的忙。春日用的小物件備起來格外匆忙,偏偏又是這些東西最耗費功夫,加工細做也難得趕出來。這些針線上的小丫頭,這一回真是熬著了。

子夜應了一聲,就去裡面屋子取東西,等到出來的時候倒是抱了一個彈墨花綾水紅綢裡的大包袱。笑著指了大包袱道:“少奶奶與你們拿去玩的,除了賞錢是有定數的,頭繩頭花零嘴這些,你們自己去分!不許爭搶,如今正經當差,再不是小丫頭的樣子了。”

禎娘看了一眼,果然除了賞錢,多得是一些零碎小玩意兒,笑著與她道:“你和將離做我的管家,這可真管到瑣碎裡去了隨便與他們抓兩把銅錢,這樣的東西什麼不能得?偏巴巴地收拾了出來。”

微雨這時候插嘴道:“這才是子夜會做人呢!若是拿了銀錢,只讓小丫頭們謝謝奶奶。這時候收拾這一大包,吃人嘴短,小丫頭誰不說她好?就是奶奶只怕也說她心細呢!”

子夜臉色緋紅,恨不得撕了微雨說她笑話的嘴,這些小姐妹平常就是說這些俏皮話。末了微雨才道:“剛剛不過是給少奶奶說笑罷了,少奶奶哪裡曉得這裡面的事兒。外面有什麼好東西?就是託人也不見得合心意呢!反而是少奶奶這裡,哪怕是下頭孝敬了賞人的,也不敢絲毫怠慢,咱們得了只覺得最好。”

如今周家大院裡只有兩個主子,周世澤和禎娘。禎娘又是當家主母,管著內宅,底下人誰不奉承她?採買上的事情,糊弄誰也不敢糊弄她,只恨不能更精心才好。

禎娘聽了微微一怔,道:“這種事情好似在哪裡聽過一般,難道這邊家裡採買也是這樣?我倒是記得周媽媽、錢媽媽他們打理地不錯,不見這種事兒才是。”

有周家家生子的丫頭就道:“少奶奶說的一點兒錯都沒有,我們家裡倒還算好的了。只是再好也有個限度,不說採買上的人緊趕著孝敬奶奶。就是沒得這一回事,咱們又哪裡能和奶奶手邊比肩。”

正說話間將離帶著三個小丫頭自後面屋子出來,小丫頭手上各抱著兩三匹綢緞,都是做春衫的料子。顏色也好、樣式也好,倒是活潑地多。只有將離自己手上稀奇,捧了一張黑色皮子。

不等禎娘發問,將離就自己把這皮子奉上道:“之前奶奶還說要給姑爺做幾雙新靴子,方才開箱櫃尋料子,倒是先把這個尋出來了。若是打算做靴子,哪個料子能比這個好?”

禎娘一看果然如將離所說,這東西確實很好。這是從嶺南那邊來的料子,雖然皮子不是從嶺南來的,都是別處送到嶺南,再在嶺南染制,最後成了這個樣子。所以雖然只是中間過了一道手,大家卻都稱之為嶺南皮料。又因為其中漳州貨最好,也叫做漳州皮。

這皮子最常用的就是用來做靴子,禎娘就有好幾雙別的好處暫且不提,只一樣就足夠了。這皮子不透水,最合適冬日保溫。又表面光滑,自泥水裡趟過也不要緊,最後靴子也是光潔如新。

這料子賣到江浙一帶,算是一樣貴物了,當時給禎娘置辦嫁妝也沒落下,倒是收拾了半箱子出來。

料子當然是好料子,禎娘拿著料子比劃,似乎是想怎麼分割,好做出給周世澤穿的靴子來。只是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有些東西沒抓住,這絕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想著想著禎娘就站起了身,一手摩挲著嶺南皮料,一邊仔細回想自己到底落下了什麼。到了最後,丟開那張皮子自跑去了書房,然後翻出幾套不同農書,一本一本翻閱起來。

足足忙活了一個下午,雷打不動的午睡都沒有,還差點錯過了晚飯,總算找到了禎娘想看到的東西。不由得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把書本子丟下了,神色大好地去用晚飯。

幾個丫頭細看禎娘的臉色,曉得她這是心緒好的意思,都松了口氣。紅豆是最快人快語的一個,服侍禎娘用晚飯的時候就道:“原來還發愁呢,今日奶奶實在太反常了一些。若是奶奶再晚飯也不用了,咱們就該數落將離了!”

禎娘卻笑道:“今日不僅不能數落我們將離,反而她可是大功臣她這一回可是幫大忙了,非得好好獎賞她一番不可。將離,你自己來說,有什麼想要的,無論吃的玩的用的。”

將離卻不想領這一份獎賞,只像平常一樣道:“沒得這個道理的,我本來就不是做了什麼。若是真解了奶奶的難題,也不是我做得好,而是奶奶自個兒聰明。不然怎麼看我拿來一張皮料子,這就有了主意?”

禎娘執意要獎賞將離,只是因為這件事實在太重要了一些。做的不好,自家添一門毛紡樣的生意,做的好了,連同之前憂慮的羊毛處理,能夠一並處理了。這不是大事,什麼是大事!

有了這一樁事體,她又吩咐道:“明日讓夏掌櫃和苗掌櫃來家裡一趟,就說這邊的事情緊急,要和他們商量一番。有什麼別的事情的也先等一等,先把明日空出來。”

等到第二日夏來保和苗修遠急急忙忙到了這邊府上的時候,就只見花廳的桌上擺著幾張幾張油光發亮的料子。先是看不出是什麼來歷,後頭湊近了觀察,竟然也沒得一個準話。

夏來保還道:“少奶奶讓我們看著料子,只是我們見識短淺。生平有名有姓的料子只見過那些,突然拿出這個,都沒得地方說嘴,竟是個全然不認得的。也只能請少奶奶與咱們開開眼,好歹讓以後看見了有話說。”

嶺南皮料出了嶺南,最多就是在湖南、福建這些區域很有名氣。到了江浙一帶,畢竟出貨不多,一般人哪裡曉得有這樣東西至於再往北走,山西這邊,恐怕就是達官貴人家裡也沒見過。

禎娘不是為了考校他們,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道:“這本是嶺南特產,當然特產的不是皮子,而是染制這皮子的染料。我昨日見了這個才心有所感,這就是一門好生意,或者還能解決了之前羊毛的一點子問題也不定了。”

說著禎娘就把這染料染制皮子之後的特殊給說了出來,夏來保還有些不解其意,苗修遠卻是兩眼放光這實在是一樣好東西!只是不知道嶺南那邊怎麼沒做成氣候,不然又是一件行銷海內外的頂級名產。

禎娘的想法卻比他進了一大步,道:“我查閱了一番農書,原來是背誦沈括的《夢溪筆談》中記載過‘《本草》所論赭魁,皆未詳審。今赭魁南中極多,膚黑肌赤,似何烏。切破,其中赤白理如檳榔。有汁赤如赭,南人以染皮製靴’。赭魁,又稱為薯莨,正是染制這皮子的染料。”

禎娘真是翻閱了好幾本農書,才能把脈絡捋清楚,這時候與他們道:“你們不知道這薯莨,但是看他工藝、材料都是書上明明白白的。我看了幾遍,竟覺得人能染皮子做靴子,咱們為什麼不能染些別的?”

夏來保和苗修遠順著禎娘的想法走,又想到了之前說過能用到毛紡上,苗修遠便試探著道:“或者可以試著給毛皮用,根據這功效,或者能夠使得毛色一般的油光發亮,也更加柔順也說不定。至於羊毛使用,應該更加手到擒來才是。”

禎娘有些滿意了,笑著道:“這件事沒我想的那樣簡單,只是給他們一個路子罷了。你即刻就給南邊寫信,讓那邊給送一些這種染料過來,再要幾個懂行的人,和其他的匠人多試用幾樣,總之一定能有所得。”

說到這裡,禎娘又話鋒一轉,似乎是格外高興起來。只輕輕扣了桌子道:“且不說這羊毛上的事情能不能成,只說另外一件是一定能成的。那些質量一般的毛皮,經過這個自然油光發亮身價百倍,皮子做大了也是不錯。甚至還可以試著染紗染綢,你們說染出來該是什麼樣子?”

根據這皮子的手感也能窺見一二,竟是極適合夏天的樣子手感清涼爽滑,而且輕薄挺闊,不易起褶皺,不沾皮膚,等等等等,好處像是說不盡的樣子。只要想想就知道是一筆多好的買賣了。

這件事也就這樣定下來了,大約一個月以後,從南邊總算過來了禎娘想要的人才和東西。這些禎娘也不見得幫得上忙,便直接給匠造那邊送去,果然不久就得了苗修遠和劉文惠來報喜。

他們不光只是自己來,還帶來一些匠造那邊的成品,欣喜異常對禎娘道:“東家且看看,這還只是第一批,想著後頭再改進,定然會有更好的。但只是這樣便足夠了,做出去誰不搶著要這些貨。”

不只是嶺南染料過來了,武掌櫃從夷人那裡弄到的他們的藥劑及配方也送到了,幾樣不同的東西放著一起研究。這會兒功夫,竟然就大有所得,禎娘看著成品就覺得這一回又是順利的。

與將離道:“你把這件事記起來,提著我下回給太太寫信,記得要讓她在嶺南那邊給我多多買些山地。這薯莨第一就是要種植在這些地方,不然不能成活。到時候專門僱人來管著,算是專門為家裡做原料了,不然這麼大生意全捏在別人手裡,我不放心。”

禎娘唯一覺得不錯的就是薯莨並不算嬌貴的材料本就是山間野生較多,最早還是一味藥材。做染料倒是需求大增了,據藥農養殖的說法來看,也不大難,很容易就能成氣候。

劉文惠聽這句話,便好奇問道:“嶺南早不是以前的樣子了,如今靠著南洋海貿有錢人也多,土地被他們包圓的差不多。東家哪怕買的是山地,只怕也不容易,要花許多銀錢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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禎娘要有動作,自然不能是小氣的幾百畝,至少也是幾千畝。若是山夠大,上萬畝又算得了什麼。這樣整塊的土地,哪怕是少人問津的山地也剩的不多。若是想到手,少不得多花一些了。

禎娘一直在看那些新得的料子,大有研究一番的意思,對劉文惠的話倒是沒大上心只是心不在焉道:“家裡正是錢多的時候,不拿去花掉,換成各種產業,難道等銀子不停跌價?”

然後又擺擺手道:“又不是那些適宜種茶的茶山,山地從來頂便宜的,值什麼?你自己算賬,只怕比這邊的草場還要便宜前頭看老家那邊的田價久了,再看哪裡的地價都只覺得怎麼這樣便宜。”

江浙地價貴只怕是天下第一了,唯一可以相比的怕是只有松江這些地方,上等好田要二三十兩銀子一畝,至於中等田下等田,由各樣不同,也是價格從十幾兩到十來兩不一。

田價是這個樣子,只要攢一個上等田居多的莊子,哪怕是小莊子,那都是上萬兩的銀子。禎娘真心覺得這也是太過了,照著這個本錢,哪一年能回本?然而更生氣的是,明擺著是這個情形,大家還爭搶著做這筆買賣。比更生氣還要生氣的是,她家當時也想做這個生意,只是沒成!

劉文惠一想也是,東家這邊早不是自己剛來做夥計的時候的樣子了。那時候也是富貴人家,卻當不得如今的樣子真正做大生意也要不斷小心斟酌,怕做錯一回,以後就不得翻身了。

現在卻不怕,本錢厚了什麼生意都兜得住。只要中間不是傻子一樣被人騙了,或者一開始生意想的就是錯了,什麼做不得呢!

現在做的這個生意,或者說是兩個生意。一個是毛紡織,另一個是和薯莨染料子有關的就都是這樣。她不惜本錢地砸下去,同時也是為了讓本錢不如她的知難而退,好讓她能夠做獨門生意。這世上如果有什麼生意是最舒服的,那當然就是獨門生意了。

“毛紡織便罷了,羊毛也開始收起來了,等到日後我們自家草場上綿羊成群就更不用發愁。只有染料子這件事,綢緞、紗羅好說,那些獸皮、皮草怎麼說?到時候不定是走外蒙的路子還是關外的路子,你們先打聽出一個章程來。”

得了,又是一個花銷。如今江南冬日越來越寒冷,皮袍這些御寒衣物走俏到了極點,購入這些東西花錢當然不少。然而花錢並不算什麼,只怕花錢了也拿不到貨本來自家就不是這行當裡的,人多貨少時怎麼輪的上。

禎娘倒是看出他們的難處,便指點他們道:“這又有什麼難的!你不知道他們那些無毛的獸皮和皮草是天上地下價格的差別,至於皮草裡面按著高低質量不同也有走俏和不走俏的。”

“你們只和做這生意的大老闆說定,凡是給一張好皮子,就能搭配要貨那些一般的皮草和無毛獸皮。按著這個做法,你們說他們做不做這個生意?”

做,當然會做!苗修遠和劉文惠哪裡有不清楚的。那些不好賣的無毛獸皮以及質量不佳的皮草可是滯銷貨,真個運到江南,腳費就是最大的成本了,最多就是賺個辛苦錢。留在本地?這裡最不缺的就是好皮子,哪裡用得著次等貨,更沒辦法出手。

每年不曉得有多少這樣的砸在手上,這時候有人接這批貨,那麼好皮子給誰不是給,人家也是給錢的!還是那句話,生意就是生意,人情當然有作用,但是遇到更大的利潤,那就不值一提了。

禎娘還循循善誘道:“咱們這個生意還不比一般人,每年需求說不準,好多採購都要到臨時才能決定。我們本就是往大了做,要貨量大,要貨量穩定。與那些大老闆談一談,價格只怕也能再讓一讓。”

做生意就是這樣,有的時候大者為王。有禎娘這樣的客戶,或者單價來看還不如賣給別人,然而這就好比薄利多銷,總會有人做這個生意不是。只要有的賺錢,一切都好說。

等到下一次周世澤從大營回來,禎娘還與他說起這件事,只可惜道:“我倒是聽說你們大營是常常去山裡打獵的,每年各樣獸皮不知道出手多少。只可惜板子太硬了,不然直接找你們,也少了關外和外蒙皮毛商??隆!?br>

周世澤想了想道:“你且等一等罷,等你相公我出人頭地更進一步,到時候都是我說了算,這些許小事再沒有二話的!只是當前沒得這等好事罷了,我明日早晚去替你問一問。”

禎娘一下按住他的手腕,哭笑不得道:“你這一回忒心急,難道沒聽出來我是與你頑的?你們大營裡凡是承接這種生意的,跟腳不知道多硬,都至少是‘皇親國戚’來著。明知道沒得空子鑽,我做什麼說這個!”

隨著禎娘說話,她的手反過來被周世澤的手捉住,不住地撫弄,帶著一股親暱勁兒禎娘都覺得手心癢癢的,只笑著要把手抽回來,卻是被周世澤拿住,不能夠的,最後把個人都摟在了懷裡。

禎娘就在他懷裡,聲音悶悶道:“再者說了,你知道我要多少毛皮?且打住,你們一個大營都不夠,非得去找那些把控住了這個行當交易的大老闆才能真的供應不愁。”

禎娘真是同周世澤玩笑,想過他一口答應因為不知道裡面的門道。也想過他搖頭擺手,因為他相當清楚是個什麼章程。卻沒想到,他是知道了這件事是如何還要應下來。

禎娘就在周世澤懷裡,誰也沒見著,確實是開心笑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