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完畢, 皇帝一行人自是離開,走時走的是側門, 敏寧隨時關注著貴賓室的動靜,知道他們離開這時候已經等候在門口。
皇帝看見她, 轉身將四爺給留下, “行了,你不必跟著了,正好等結果出來回稟朕。”
四爺恭敬的回了一聲“是。”
皇帝連同其他皇子坐上馬車揚長而去, 四爺這才回頭瞪著敏寧, 點著她的額頭說。
“安佳氏你可真大膽, 竟然也不跟爺說一聲, 就想著破朝廷的禁令, 帶頭賣牛肉!”
“是牛肉罐頭!”
敏寧縮了縮脖子, 可憐巴巴的繼續解釋:“爺, 牛肉在蒙古也是最主要的經濟作物,若是不引入大清的話, 那可就吸引不了這麼多商人來一起投資互市。”
“行了,這事既然已經遞給內閣, 想必不日內閣就會呈給汗阿瑪,剛才汗阿瑪已經點了頭,這事問題已經讓你過關。”
敏寧笑靨如花, “真的?”隨即抓住四爺的手晃了晃, “爺, 我沒想到今日你會帶皇上過來, 可算是幫了我大忙。”
四爺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主動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往裡走,“感謝的話回去再說。”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汗阿瑪說會親自為元寶起名字,還讓過年的時候讓元寶入宮讓他見一見。”
每年新年時節,有機會拜見皇帝的也只有各府嫡孫,沒有嫡孫的那就是長孫。
去年還是弘暉,今年弘暉沒了,按身份來說也該是元寶,畢竟敏寧是側福晉,元寶的身份也比李氏所出的兩個兒子貴重。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想起弘暉,一想起弘暉,四爺語氣低落下去,不由有些傷神,敏寧看到他表情恍惚,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很快幫著轉移話題。
“爺,元寶也在這裡,你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四爺心頭的傷感散去,他吃驚道:“什麼?這冰天雪地裡,你竟然把元寶帶出了府?”
……
這一次的拍賣事件,引發了外界百姓的各種猜測,很快拍賣會期間所發生的各種事情就被報紙就披露出來。
那晶瑩剔透如同各色寶石的玻璃吊燈、香甜可口的桃子罐頭,以及出現的各種零食,都引起了廣大群眾的關注。
不時有人在猜想,那吊燈是什麼模樣?罐頭又有多麼好吃?甚至還有人找到了報館,詢問哪裡可以買到這幾樣東西?
當然,這都是財大氣粗的,想從京城帶些土特產,趕著回鄉過年。
京城的報紙詳細的報道了拍賣會上的內容,以及官府的政策,很快報紙被傳到蒙古那邊的報館,蒙古那邊也轉載了報紙上的內容。
這時才恍然原來他們草原上竟然也要打算建造一座大型城市呀!
等等,為何不在內蒙?反而跑到窮山惡水的外蒙?
整個臘月都被互市一事擾的紛紛擾擾,報紙上也出現了施工隊的招聘廣告,招聘各種人手,有需要打鐵的,有需要會做木工的,有需要會燒磚的,種類不一,號稱只要人來就能收。
一時之間竟然也聚集了近有一萬人,都準備開後奔赴互市點。
都說兵馬未行,糧草先動。
要滿足一萬人以及還在源源不斷增加的人口日常生活所需,光這一筆就是巨大的商機。
好幾封信直下江南,登上當地的報紙。不是招人就是高價出錢收購糧食。
因為前兩年,已經在江南這邊推行了新糧種,起先只有敏寧手下的土地嘗試著種植,不過這些土地數額不少,種植的時候,還需要僱傭當地農戶幫忙。
這一收農民自然也知道這些兩種的好處,比他們所種植的兩種產量高上不少,要是肥料追的足甚至可以翻上一倍。
頓時這些農人就盤算開了,直接說不要工錢換成糧種,傳到敏寧那裡的時候,敏寧想了想反正遲早要推廣的,當即就同意了。
以便宜市面上良種一層的錢,將種子兌換給了農民。
鄉下人各個縣與縣、鎮與鎮之間哪一個沒有沾親帶故的親朋好友?
這一傳二,二傳四,很快周邊縣城都聽說了這件事,不少人拖家帶口拖關係上門來求購糧種。
在這個年代糧食的收入,可是佔到全家人一年收入的八成以上,這糧食要是能翻上一倍,那一年收穫的可不小了。
何況要是再趕一趕,當年還可以再種上一季。
無一例外,都要為自己留下良種以外,餘下的糧種全都被人你鬥我一斗的給封了。
有些無錢的直接記下來,借一斗種子回頭還兩鬥,就這還被稱為大善人。
先前一部分方便農人使用的機器也乘機被推廣開。
因為這些產品對於農民來說方便是方便,但價格太高,私人根本承擔不起。不過自開啟了銀行開了後,就有小額貸款購買農具的法子,在官府的配合之下,農戶跟銀行簽訂條件後,可以直接領走農具。
每年只要出少少一部分錢,分十年結完就可。
有些地官府是願意為自己治下的百姓做一些事,特別是買農具的錢攤分到十年來付,每年出的錢那就少了許多,將糧食一賣進城做做工輕易就能夠還清的。
銀行開到哪,工廠也會開到哪,如今在城裡找一份工養活自己是很容易的事,只要肯賣力氣。
至於有些不作為的官府,甚至還將念頭打到銀行身上,想著敲詐一筆,銀行直接教他們怎麼做人。
不是丟了烏紗帽,就是被貶官貶回老家吃自己。
經過一兩年的整治,整個江南的糧食是連年豐產,連朝廷對銀行都是大加褒獎,那些地方官自然更加配合。可這豐產對農民來說也沒有好處,畢竟糧食一多就賤,敏寧因為手下有大量工廠,需要大量的糧食,直接放開口子在當地收購。
用以保證農民糧食價格不會降得太低,有時候糧食收購了還會存起來,畢竟江南糧食的價格比京城的價格低多了。
不過有些還是落入了糧商手中,這些糧商根系深,關係觸角直達村裡,想搶收糧食自然更加方便。
起先糧商還挺高興的,可眼看著這一年接著一年的豐收,糧商就已經兜不住,手中積攢的糧食價格已經賣的比去年收購價還要低,完全是虧本都賣不出去。
糧食一多,老百姓手裡就不缺糧食了。
當季糧食豐收時,價比往年低,許多城裡人也跟風買了許多糧食,足夠吃上幾年都不愁。
糧食被砸在手裡,糧商也犯愁,這一回發現報紙上竟然說蒙古互市要收糧,不少人就樂開懷了,收購糧食的糧價可是比市面上還要高三層。
這運到蒙古那邊,雖然路途遙遠,但抵消了路費之後,還是能小賺一把,總比糧食砸在手裡好。
有些就趕緊聯絡船,準備走海運將糧食運過去。
甚至有些報紙急人所需已經幫忙規劃好了路線圖。
這個路線圖就是從內路河流通往沿海,然後順著海直上永平府(秦皇島一帶)。
再從永平府各個河流通往黑龍江,再從黑龍江轉到克魯倫河。
雖然中間有幾條水道互不相通,不過沒關係,這點路可以僱車。
聽說寧古塔一帶還有人在冰上拉車,糧商完全可以跟著學。
報紙上雖然是調侃的話,不過不少商人都記在了心裡,人生地不熟,有些情況既然報紙上已經給出了,不管這背後是好心還是壞意,大家都覺得有必要全都記上了。
黑龍江一帶很少人願意去,那裡地處寒冷,光是一個寧古塔之名,就能夠令人不寒而慄。
寧古塔是大清流放罪人之地,這個名頭大概就相當於唐朝的嶺南。
只要是當官之人,都對此地犯怵。
甚至有許多人在流放前,得知流放寧古塔,寧願自殺也不願意過去。
可以想象寧古塔之名對於這個時代人的威懾。
然而這些都抵擋不過想要賺錢的商人。
怕寒冷,沒關係已經有了毛衣、羽絨服,甚至還有能抱在懷裡的炭爐。
後來馬克思的《資本論》有個經典的語論,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
最低三成的利潤,也值得這些商人跑一趟了,總比這些糧食砸在手裡好,而且糧食只是敲門磚,其中攜帶的大量其他商品,才是這些商人想要跑一趟的原因。
有些商品的利潤足以翻百倍了。
要不是報紙上說,每一個商人要來互市都得帶糧食,不攜帶糧食不允許進入互市交易,否則根本就沒人願意帶這麼重的東西。
糧食能賺多少錢?
一個新城的建設,光是那巨大的需求就能夠吸引每一個商人,如同那聞到血腥味的餓狼一樣,不怕死的追逐,時刻想著自己啃上一口。
而光明正大的在報紙上打廣告買糧,簡直就是遞給了這些商人一塊敲門磚。
不用看,敏寧都可以猜測到,這也是她這預料到的。無商不通,想要盤活一個邊疆區域的城市,只能吸引商人來,也只能靠商人才能盤活一個城市。
城市裡缺少什麼?商人總能第一個發現,將缺少的商品不遠千里運過來。而這些豐富的物質將會吸引整個草原的部落前來交易,這才是互市要達到的目的。
至於定居,這需要慢慢來,一代不行還有另一代,總有一天草原的牧民會被城裡的繁華所吸引,就會嚮往這種安定的生活。
林源總算在新年前趕回來了,接下來的事情,比如如何跟那些拍下土地的商人協調,這些事全都得他來處理。
阿克敦不行,這人本質上裡有些自己的堅持,他更把自己當做四爺的奴才,安插在敏寧生意中的釘子,而不是敏寧的手下。
所以敏寧更喜歡用林源,喜歡他的狡猾,雖然忠誠於四爺,可當明白這些產業屬於敏寧,也同樣忠誠敏寧,所以敏寧才願意給他一個起復的機會,因為他已經是敏寧必不可少的臂膀。
“拍賣土地的銀子,有些人已經在籌集了,籌集好之後會存到當地的銀行中,等銀子一到賬就可以直接大批量採購原料運往新城。趁此機會也可以新城當中推廣咱們的紙鈔。”
說到這裡,敏寧頓了頓,“紙鈔這個名字不行,容易讓人聯想到寶鈔,不如改叫元錢,一枚銅錢可兌換一元,最高票額百元。令所有的商人在城中交易,都得使用元錢,就說新城衙門還未組建,轉換成元錢這樣才方便收稅。”
林源提議,“這個數額是不是有些小,這樣算一兩銀子得換取一千元錢了。”
敏寧想了想,“那就將一兩銀子一百元搭上勾,再開發出更小額度的紙幣,一元之下還可以開發一角兩角五角這樣的紙幣,再小就話就劃為分。只允許開發小額紙幣,不允許開發大額度紙幣。”一百元再貶值也貶值不到哪裡去,怕就怕大額度紙幣,那一貶值可就厲害了。
當年大明寶鈔因為亂髮,導致通貨膨脹民怨沸騰,為何朝廷一說廢止就廢止,沒有令朝廷民間傷筋動骨?還不是因為寶鈔的面值比較小。
所以論玩紙幣,咱們大中華才是玩紙幣的老祖宗。
林源是不懂,不過他卻是最好的執行者,因為他從來不會問各種原因,只要敏寧命令一下,他都能照著執行。
“你這兩年到處跑,想必和家人團聚的時間也少。趁著過年這段時間就好好呆在家裡,等二月裡江南那邊的糧商開始啟程後,你再前往。”
林源恭敬道,“多謝主子關心。”
“對了,火車研究出來了嗎?”
林源是非常關注工廠研究院的成果,回來幾天後已經巡視過工廠,這回前來跟敏寧稟報,自然要瞭解下面又有哪些新發明?
林源手下有十來個人,算是他的專屬秘書,專門幫他處理雜事,其中兩個專門關注研究院的事兒。
一回到京就接到他不在這期間所發生的事情,能夠及時收到研究院一些新成果,這才是他能在敏寧面前獨得重用的原因。
“您之前說可以將蒸汽機安裝在車上代替馬,研究院的人就朝著這方向研究,如今已經研究出來了,不過您說的帶軌道的火車,還在研究鋪設什麼樣的軌道,還有那些車廂原本是用木頭,後來發現木頭支撐不了太長的路途,又改用了鐵皮。”
敏寧點了點頭,“可以參考馳道,秦朝時就有了先例嗎?我都兩千年了,我不相信咱們的工匠還能比不上兩千年前的古人?要是火車研究出來,那就先在各個礦山裡先鋪設出來。也不需要工人辛苦的,將礦一個個從山裡面用板車拉出來。也可以加快蒙古互市的建設。”
說著,她起身拍了拍林源的肩,鼓勵道:“讓他們在抓緊研究,可以先在互市那邊實驗,邊實驗邊改正,務必要在兩年後建出一條從京城通往新城的鐵路,到時候足可以令他們名流青史。”
“這些都得靠主子提點,要名留青史也該是主子才是。也是您一舉改變了大清匠人的地位。”
敏寧笑了,罷了罷手,“我不需要這些名頭,還是留給那些工匠,也算是給他們一個努力的目標。”
年前,幾乎每一個還在吃奶的小皇子都收到了一樣特殊的禮物——一玻璃瓶的奶粉。
還有一份太醫的鑑定,一歲之後孩子吃人乳已經增加不了多少營養,反而換成牛奶,羊奶更加能夠增強孩子體質。
這些都是經過實驗的,在孤兒院內一歲後的孩子戒奶後換成牛乳,絲毫沒有影響孩子的健康,這些孩子反而比喝人乳這孩子還要健壯。
這一說不少后妃頓時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找來了太醫,這件事敏寧事先就拜託太醫院人幫忙做過檢測。
對比成果很明顯,不僅后妃至今就連皇帝聽說之後也大為吃驚。
還將所有的試驗報告全都拿過去,找御醫來,沒想到御醫也說滿週歲後,人乳確實沒有牛乳更加有營養,這對於一直崇尚人乳餵養的皇室來說簡直是大出意料。
這一訊息傳到宮外之後,許多宗室也暗搓搓的找來大夫詢問,有那些經常為小兒看病的大夫也說,在民間滿週歲一般都可以斷奶了,人乳確實提供的營養很少。
不管怎麼說奶粉確實如同敏寧先前所預料立刻推廣開了,有些覺得孩子瘦弱的,迫不及待的將奶嬤嬤給換成了牛乳。
這時候報紙也開始廣告轟炸,“直接用牛乳,孩子無法消化,而奶粉專門是為孩子研究,早晚一杯足夠補充他日常的營養,給孩子喝奶粉,才是對孩子最好的關心。現在買兩瓶奶粉,就可以贈送一支奶瓶。”
還請來了京城當中最有名的花旦來代言。
“每日來一杯,健康你我他。”這句廣告臺詞瞬間風靡了京城!
“來,給我來兩罐奶粉!”
“請問你是要嬰幼兒奶粉還是中老年奶粉?”
“什麼?奶粉不就是奶粉,怎麼還分成嬰幼兒跟中老年?”
“那您可能就不知道了?據一些名醫研究,奶粉裡還有一種叫做鈣的東西,這個鈣是人體內骨骼成長所需要的。小孩子正是長個子的時候,所以急需要鈣來補骨骼。但您想一想,一些老人是不是一摔跤就容易折了骨頭?那就是因為人老了,鈣容易流失,也找不到可以彌補的辦法,所以也需要跟著補鈣。孩子需要吃奶粉,那麼老人自然也需要吃奶粉。”
“嗯,你說的有理。那給老人和孩子奶粉各來一罐,同樣是兩罐送不送奶瓶。”
“送送送,請往這邊走,旁邊會有人教你怎麼用奶瓶……”
皇帝看著桌上的一罐奶粉,笑了笑對著下方的四爺說,“你家那個,生意可是做得風生水起,現在大概有許多商人都前往向蒙古,就是為了收購奶粉了吧?”
四爺恭敬的聽著。
皇帝招手,旁邊的梁九功過來。
“去,給朕衝一杯過來。朕也來補一補骨頭。哎,最近腰酸背痛,渾身不得勁!”
皇帝歲數漸大,精神也不大如往常一樣。
雖然平日裡常食用補品,可他卻明白,歷代皇帝就沒有哪一個真正長命百歲。
一邊又害怕年老死亡,一邊又因為幾個兒子爭鬥逐漸頻繁,皇帝也有些厭倦。
眼前這四子不爭不搶,才令皇帝稍稍安心。
四爺一聽,緊張道:“汗阿瑪,您可要保重身體,這奶粉多喝可以補骨。安佳氏名下有一個醫學院,裡面有老人骨折就勸常服用牛乳,時間一長確實能夠增強骨骼。”
皇帝一聽,頓時道,“我早就聽說過這一學院,聽說已經治癒了好幾種不治之症,專門開發出對症的藥物。有沒有想過將醫院遷移到京城來?”
對於太醫院的醫術,皇帝不抱希望,當年一個瘧疾折騰的他生不如死,眼看著快要歸天,太醫束手無策,還是兩個傳教士上門拿藥治癒了他。
那個時候,皇帝就對太醫院的醫術抱著不信任的態度,專門為皇帝治病的御醫,都是從民間請來的名醫擔任。
這回聽說醫學院已經研究出了成果,甚至研究出了治癒瘧疾的藥物,皇帝就知道這家醫學院是有真本事,並不像太醫院那群廢物一樣得過且過,只知道推卸責任。
這樣一想著,他就急切的想要將醫學院遷到京城來。人一老,就怕生病怕死,更別說是皇帝。
提出將醫學院遷到京城來,明顯是皇帝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四爺沒想到這一層,只以為皇帝是隨口問,便道:“這個兒子倒是不知,不過,兒子回去後會詢問一下安佳氏。”
皇帝又笑了笑,問,“這事你就做不了主?”
四爺當時支支吾吾起來,最後狼狽道:“兒子務必會讓安佳氏將醫學院遷入京城來。”
皇帝頓時開心了,“行,朕會給你圈個好地方。”
四爺無奈道:“那就有勞汗阿瑪費心了。”
梁九功送上了一杯衝好的牛奶,皇帝剛過來喝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比牛乳有些淡,沒有牛乳的那股腥味。”
四爺回答:“聽說這些牛奶都是運到工廠裡加工,並不是讓牧民自己來做,在工廠裡可以保證質量。”
皇帝點了點頭,“不錯,回頭派人送幾罐給張英。也是個小老頭了,該補一補。”張英前幾年就已經致仕,這兩年身體不大好,皇帝也沒有忘記他,時常賞賜一些藥材和補品。
這小老頭,在朝堂上的時候挺配合皇帝,皇帝也記得他這份功勞。
一旁的梁九功忙點頭。
閒話說完之後,皇帝揮手讓梁九功退下,正了正臉跟四兒子說,“這次南巡河工……”
敏寧在德妃宮中帶著兒子給德妃請安。
新年伊始,即使福晉再傷心弘暉去世,可仍然不敢在過年時落了給進宮拜年。
今年,四爺將敏寧和元寶也帶入了宮。
主要是先前皇帝已經說了,過年時要見一見孩子。
敏寧身為側福晉,已經有資格跟隨福晉前來拜見德妃,前幾年四爺沒提,福晉當做沒這事兒,敏寧也就沒有來。
可今年,弘暉沒了,福晉膝下無子。
敏寧和她所出的元寶自然顯出來了,四爺直接讓她提溜出來。至於福晉怎麼想的就無人所知了。
四爺是知道福晉再懷孕的希望渺茫,除非烏拉那拉氏病逝,他再娶一個繼福晉,否則的話今生是不可能在再有嫡子。
福晉年幼時就嫁給了他,四爺是個念舊的人,自然不希望烏拉那拉氏病逝。而這個時候敏寧這個側福晉自然就顯露出來。
按照滿人的習俗,側福晉跟福晉分的並不是太清楚,以前的時候,甚至可以擁有幾個福晉,挑選其中一個為大福晉,後來宮裡的規矩規範起來,福晉只有一個,其他的則被變成側福晉。
側福晉說起來也是妻,只是地位低於正妻,又比妾室高,安佳氏所出的元寶也可以充當嫡子。
既然要培養元寶,那麼在對待元寶就不能夠如從前那樣隨意。
四爺對元寶的教育嚴格起來,在他身邊安插了不少人,管教起來也很嚴格。
這些敏寧心裡也有數,她沒有插手管教元寶的事,只是元寶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會透過一些小故事來影響他的世界觀。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最後被培養成一個純正的古代人,最起碼得影響他,讓他知道這片世界的廣大,長大後不要侷限於眼前一地。
德妃一向不插手四爺後院的事,她更關心自己的小兒子,福晉可能還會為四爺抱屈,但敏寧卻覺得這樣挺不錯,有些人天生跟父母緣淺,容不得強求。
而且四爺再過兩年就是而立之年,早過了追求母愛的年紀。如今他更加需要的是事業。
何況這麼多年母子倆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相處,哪日真要玩什麼母子情深,大概兩人都不會習慣。
德妃招手讓元寶過去,伸手拿了一個小玩具車遞給他,“這還是你十四叔小時候玩過的,我記得剛拿到手的時候,晚上睡覺都捨不得放。對了,這車好像還是你送的吧?”最後一句她抬起頭問敏寧。
敏寧在一旁陪著笑臉,“難為娘娘還記得,這車確實是妾送的。沒想到保養這麼好,這都五、六年了吧?”
德妃回憶起過去,“是五年,之前還喊著不娶福晉的小子也快要成親了。”
敏寧捧了一句,然後問,“娘娘,婚期是定在明年嗎?”
這時候皇子訂完親之後,往往得兩三年才能成親,像四爺他們那會兒,十二三歲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就直接成親了。這兩年下面的皇子成親是越來越晚。
“二月辦十三的親事,四月裡才辦十四的,這小子嫌棄三月份太冷,五月份太熱。最後則在四月份挑了一個日子,照我說,八月份才是一年當中最好的日子。”
“那十四弟肯定等不及那麼長時間了,挑在四月裡也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娘娘可以早點抱孫子。”
德妃聽了這麼一想,心裡的一絲埋怨也就消散了。
可不是,什麼都比不上抱孫子重要!
“你說的對。”德妃看著敏寧的眼神帶了絲暖意,心裡想難怪老四會寵她,嘴甜,比烏拉那拉氏會說話。
外面有人進來稟報,“德主子,萬歲爺已經起駕永壽宮。”
德妃聽了就跟敏寧說,“既然萬歲也已經起駕,那麼我們也別去太晚。”
其實之前德妃已經帶著福晉跟敏寧去給太后請過安了,只是福晉被太子妃留下來說話,敏寧跟著德妃回到永和宮。
大年初一,皇帝要給太后拜年,其他妃子跟皇子皇孫自然要給皇帝拜年。
這一年,有可能是皇孫,僅有一次能見皇帝面的時候。
德妃之前也聽小兒子說了,這一次萬歲爺可是要給她孫子起名,她自然是要幫老四家的。
再怎麼說,老四也是她兒子,兩人利益天生為一體,是不可能拆散的。
敏寧拉著元寶的手,跟著到了德妃後面的轎子。
轎子一晃一晃的,讓半夜是三四點鍾就起床的元寶打起了瞌睡。
敏寧將他抱在懷裡,湊到他耳邊叫醒他,“元寶別睡了,在外面睡覺容易生病。”
元寶睜開了眼睛,愛嬌的摟住了敏寧的脖子,頭又搭在她肩上。
小家夥身體放鬆下來,敏寧知道他肯定又睡著了。
好在永壽宮乾清宮隔開在另一邊,需要穿過後面的御花園才能過去,他還能睡上一會兒,敏寧把他抱到懷裡用斗篷遮住,轎子晃晃悠悠了半個小時後,總算是到了永壽宮。
這才叫起了元寶,他眯了眯眼睛沒什麼精神的趴在敏寧肩上。
將人放在地上,敏寧拉著他走到德妃轎子前,德妃也是剛下轎子,看了一眼還在打哈欠的元寶,就笑道:“小阿哥像老四小時候,我記得他小時候給太皇太后拜年的時候,也是這樣困頓的跟在佟貴妃身邊。”
敏寧卻不敢接話,稍微瞭解內情的人都知道,德妃當年因為身份不夠,所以孩子只能送給孝懿仁皇後。直到孝懿仁皇後甍逝,四爺才回到德妃身邊,那時候四爺已經搬進了阿哥所,這是回到德妃身邊,也不過是每日過來請安。
誰知道德妃突然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敏寧只能裝鵪鶉。
德妃看了她一眼,倒是覺得這還真是個聰明人,“放心,當年我還挺感謝老四是被佟貴妃收養,要是其他后妃,老四能不能活著長大都不知道。”即使佟貴妃收養老四也因為生不出自己的孩子。
其實這個時代因為孩子的夭折率太驚人,真不像後世那樣對孩子投入太多的感情。
就如同李氏一樣,死了一個兒子,即使當時哭的撕心裂肺,可後面又生了兩個兒子,時間一長,之前死的那個就忘了。
德妃覺得自己沒有養過四爺,也不指望未來他孝敬她,所以才會不冷不熱。
這不是說冷漠,只能說心理自我機制的保護。
不投入感情就不會受到傷害。
只是敏寧有些可憐四爺,養母離世正是需要母親疼愛的時候,結果卻對上了對待他客客氣氣的德妃。
而他的阿瑪是皇帝,雖然說疼愛他,可這份疼愛卻分成了好幾份,分成了給其他孩子,而且隨著皇帝的孩子增加,這份寵愛也逐漸稀少。
直到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學會了不讓孩子離開生母身邊,給孩子一份他缺少的母愛,卻屢次承受失子之痛。
而敏寧對他的感情也不真誠,因為前些年的事,她對他投入的感情總是有所保留。
雖然兩人的孩子出生之後,他明顯待她跟以往大不相同,有時候敏寧都可以看出他對她越來越親近,令她都有些心驚。她不是不知道,四爺幫她在皇帝面前說好話,有些懷疑的地方都是四爺幫著彌補紕漏。
兩人既像是親人又像是合作伙伴,共同朝著同一個目標前進。
“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我當年很狠心?胤禛在佟貴妃身邊的時候我不過問,回到我身邊後我仍然不過問?”
敏寧回過神來,忙說,“不是,妾在想,正是當年娘娘不聞不問,想必孝懿仁皇後才肯真心養育我們爺。”
德妃可以稱呼孝懿仁皇後為佟貴妃,但敏寧就沒那個膽子了。
德妃撲哧笑出來,“你還真以為佟貴妃真心養育老四?”收了笑後,德妃說,“與其說老四是佟貴妃養大的,還不如說是佟嬤嬤以及石嬤嬤養大的。當年宮裡誰不知道佟貴妃求子都快窮瘋了,結果還不是一直無孕?後來從民間聽說,抱一個孩子在身邊,就可以引來孩子。老四當初應該是送給鈕鈷祿貴妃養的,後來被佟貴妃搶了去。”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跟你說了那麼往多?”
敏寧乾笑。
德妃拿出帕子遮住了下嘴說,“我也是看你順眼,要是烏拉那拉氏,我根本不稀得跟她開口。”
聽德妃在她面前說福晉,敏寧都有些凌亂了,然後聽德妃說,“行了,我也就是發發牢騷,別凍著孩子,該進去了。”
德妃在前面帶路,敏寧忙抱著元寶跟了上去。
說到底她還是沒弄清德妃為何後來那麼冷落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