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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烏蘇是個好教官。

其實顧雲開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這種“軍訓”一樣的情況了, 不過烏蘇做了相當充足的工作準備, 還列了張計劃表給他訓練精氣神。偶爾兩個人也會下場切磋切磋,互相較量一下散手,起因是烏蘇想教他幾個小花招震懾下選角組, 結果發現顧雲開是行家,就乾脆練了起來。

烏蘇出手要比王師傅要輕一些, 很收得住,不像王師傅老把他揍得灰頭土臉的, 不過烏蘇也說過他出手就是個花架子, 要是跟人家打架,膽小點的還唬得住,膽大點的一發狠, 準被打得鼻青臉腫, 所以他一說完,顧雲開就被他以教學為名打了個鼻青臉腫……

除此之外烏蘇還給他強行拉了一波仇恨。

“你們這群狗崽子他媽的連個唱戲的都比不過!”

顧雲開摸了摸臉上的淤青, 還挺想跟烏蘇說他沒學過唱戲, 最多聽過兩耳朵,算是個業餘票友。

小年輕們都很憂傷,可是也都很慫,象徵性的抗議了兩聲,就屈服在了跑圈之下。

這讓還想挑撥挑撥小年輕打架的烏蘇教官很失望, 教官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年輕人太有血氣就不符合紀律,太符合紀律又不夠有血性。

可他們能怎麼辦呢, 他們也很絕望啊。

其實處了幾天,顧雲開多多少少敏感的察覺到了這些年輕人來頭應該不小,他們來這兒訓練可就不太像是自己這樣為了揣摩人物了,應當是長輩為了磨鍊性子被丟過來的。如果不是時間緊急,加上訓練太過累人,其實顧雲開還是很想跟這群年輕人談個人生,談個夢想,聯絡聯絡,拓寬一下自己的關系網,最好能沾點便宜看看有沒有誰的老爹想玩個投資,給他找點工作機會。

但是事情有輕重緩急,且不說這群年輕人每天被訓練的像條死狗,就連顧雲開自己也調解不過來精神去揣摩跟恭維他人。

不過天公垂憐,我不就山,山自來就我,彷彿愚公的誠心感動天地……

一次訓練結束過後的晚上,顧雲開的門被悄悄敲響了,顧雲開一開門就看見三個年輕人露出喇叭花似的笑容擠在門口,有個像秋田,有個像柯基,還有個長得比較有人樣,但像哈士奇。他們三見門一開,立馬從顧雲開胳膊下鑽了進來,三人齊刷刷的一屁股坐在了顧雲開的床上,老老實實的異口同聲道:“雲哥好!”

“你們好。”顧雲開把門一扣,微微一挑眉,心想要是另兩個長得能大個兒點,這仨孩子都能組個雪橇三傻小分隊了。

三個人也很上道,一溜煙的自我介紹了起來。

秋田犬拍了拍胸口道:“雲哥,我叫文華,你叫我蚊子就好了。”

柯基犬搔了搔頭道:“我叫陳兢,我爸媽跟朋友都叫我克克。”

哈士奇嘿嘿笑了兩聲道:“向軒,雲哥隨便叫。”

顧雲開把手裡的書放在了桌子上,緩緩道:“嗯,你們這麼晚來,是有什麼事嗎?”

三個年輕人面面相覷了會兒,互相用肩膀推搡了會兒,最後秋田犬……不是,文華古怪的道:“是這個樣子的,雲哥……那天老烏說你認識遠哥,嗯,我們是想來問問看,遠哥他下次在聖格倫索那場音樂會的票,您能不能幫我們問問,可不可以訂三張?不然一張也行,我們私下自己劃分,我們願意出錢!多少都沒問題!”

還是三個愛好音樂的???

顧雲開多多少少有點吃驚,他知道簡遠的身份不簡單,也瞭解過這個世界的音樂會,可沒有難到一票難求的地步,尤其像是他們三個年輕人既然肯出雙倍價錢,就絕對不是錢的問題了……

皇室……嗎?

顧雲開的心裡突突的跳了起來,他知道簡遠身份高,但是沒有想到簡遠能到為皇室或者貴族演奏的程度,當初在首都大劇院的時候,他也只是以為簡遠也許只是父母同為著名音樂家,帶著他一起上臺而已。

但是聽這三個孩子的意思,簡遠很可能不只是一個被帶著的“小提琴手”。

這就需要謹慎了。

他曾經在心裡許諾過讓那個小天才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像是這方面的事情就絕不能隨便答應。

“不好意思……”顧雲開不動聲色的將手搭在了書籍上,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恐怕幫不上忙。”

三個年輕人極明顯的露出了沮喪的神色來,向軒倒是很得體,嘆了口氣道:“沒關係,這事的確是有點難為,我們也就是想碰碰運氣。”而文華跟陳兢就直接不說話了,很失望的樣子。

顧雲開點了點頭,打算送客,於是輕輕把書合上,結果他心思有些亂,書一下子錯開手滑到了地上去,被製成書籤的門票飄了出來。

那張他最終沒去的門票因為設計的非常漂亮,被留下作紀念的顧雲開製成了書籤,這次夾在書裡也一起帶過來了。陳兢站得稍微近一些,急忙蹲下身幫忙撿滑出來的書籤,結果定睛一看忽然愣住了:“二廳a排24座?!”

他聲音一瞬間尖銳的像是海妖在咆哮,向軒跟文華瞬間撲上去把他壓在了身體下面,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瘋了?!”

“要找死別拉上我們啊!”

兩個人低聲恐嚇了下,直到唔唔叫的陳兢舉起了手裡的書籤,於是顧雲開的房間裡又傳出了兩聲海妖的尖叫。

“是你!”

虧顧雲開剛剛還誇了下向軒,這會兒哈士奇眼睛都紅了,他目眥盡裂的看了看書籤,又看了看顧雲開,努力剋制著咆哮的衝動,搞得全身都在顫抖,臉都漲紅了:“那個沒去的人就是你!!!你就是那個24座!”

顧雲開退後了兩步,平靜道:“冷靜點,他是不是有狂躁症,你們帶藥了嗎?”

文華跟陳兢才反應過來似的拽住了向軒,三條小狗面面相覷了下,忽然瞬間恢復了平靜,極為誠懇的看向了顧雲開,眨巴眨巴了眼睛:“雲哥,那天您沒去是有什麼拯救世界的大事發生了嗎?”

“……我在拍戲。”顧雲開打量著他們三個,準備見勢不好就奪門而出。

“你在拍戲……”

向軒如夢初醒,乾巴巴笑了兩聲:“你……你錯過馬斯特指揮的《命運如此瘋狂》,放棄戴芬特大師的鋼琴演出,拋棄遠哥第一次登臺,就為了拍戲?”

“對,呃……是一部網劇,叫《聖魔雙極》。”顧雲開還不忘說明了一下,“我演個戲份不錯的配角,當時機會不多。”

“網劇……”

向軒看起來像是要昏過去了。

“軒軒啊你冷靜點,每個人都有追求夢想的權力,是你告訴我們的啊!”文華趕緊給向軒順了順胸口,又給他掐了掐人中,總算把向軒“搶救”了回來。

陳兢就只剩下滿臉敬佩了:“我這才明白,什麼叫做夢想的價值……雲哥,你太強了。”

顧雲開也算看出來了,這三個小兄弟關係很緊密,可是真正對音樂有興趣的應該只有向軒,其他兩個對音樂會更靠近其他目的些——比如說利益跟人脈方面的。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向軒哆哆嗦嗦的從自己的迷彩服裡掏出了一個小本本,如飢似渴的看著顧雲開:“雲哥,你介不介意……給我個聯繫方式?票不方便沒關係,如果遠哥哪天有什麼音樂會的訊息提前跟您說了,您方便的話告訴我一聲,成不?”

顧雲開想了想,覺得這倒不是什麼大事,訊息有時候的確是價值千金,可是他又不曾從中作梗了什麼,出席音樂會前後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就算小天才告訴他,他透露出去也並不會有什麼變化,倒也樂得賣這個無本人情。

於是就答應了下來。

小狗三人組來時雷厲風行,走時顫顫巍巍,彷彿被夢想的重量碾壓了全身。

稍晚一些要睡覺的時候,顧雲開忽然收到了小天才的資訊。

小天才(使):【賣萌】我下個星期要去聖格倫索,希望能聽到我可以喜歡死神的好消息。

小天才(使):對啦,我還是給你準備了票,不過我知道你來不了,到時候我會把票跟碟片放在一起送給你,我們到時候還在公園見面吧?

顧雲開:票很難拿到吧。

小天才(使):還好呀。

顧雲開:小遠,我一直在想,你是個很厲害的小音樂家,我也看得出來你很受歡迎,嗯……所以你為什麼會跟我這種不太懂音樂的人聊得這麼開心?

小天才(使):……我讓您感覺到不舒服了嗎?

顧雲開:不是,我只是有點好奇,畢竟你的音樂這麼棒,但是我卻是個沒什麼音樂細胞的人。

小天才(使):因為您這麼漂亮啊。

小天才(使):我喜歡美麗的事物,也喜歡美麗的人,您遞給我那朵月季的時候,簡直像是繆斯女神在親吻我的額頭,而且還總能帶給我靈感,我只要一與您相見,一想到您,就覺得開心又舒服,人的交往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是啊,人的交往,不就是這麼一回事。

顧雲開也說不上心裡是溫暖還是酸澀,他並不是個熱情的人,對所有的交往都多多少少帶了些許利益心態,但簡遠是不同的,他是個利慾薰心的老頭子,披著一副年輕人的皮囊在圈裡混得不好不壞;可是簡遠像是永遠年輕的,就好像他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仍然天真快樂的如同嬰兒。

他是上帝遺留在這塵世最為純淨的,不沾染任何世故的寵兒。

第二天小狗三人組就離開了。

似乎是“刑滿釋放”,難怪他們仨咬牙大半夜的跑了過來。

顧雲開是在基地裡唯一保留電子產品的人,因為要處理工作,不過也只侷限於手機,所以其他人都很羨慕的看著小狗三人組,覺得他們終於要掙脫這個泥潭迴歸到外頭的花花世界了。跑圈的時候顧雲開多看了眼,發現來接他們三個的是一輛差不多兩千三百萬的超跑帕加尼,不由得對那張門票跟簡遠這個人又多了點微妙感。

兩個星期的光陰轉瞬即逝,顧雲開離開基地的時候,人都黑了兩個度,烏蘇留在他肩膀上的一大塊淤青還沒消,不過好消息是顧雲開終於學會了如何打架,並且在三秒之內快速放倒一個成年男性。

走前烏蘇拍了拍顧雲開的肩膀,倒也沒說出什麼別的來,只是很感慨:“你是個好苗子,長得也漂亮,不當兵挺好的。”他那只義眼轉了轉,有些掉出來了,怪模怪樣的卡在眼睛前,一眨眼就掉下來了。

顧雲開聽得心裡一酸,撿起來打算給他清理清理,就被看到車子的烏蘇不耐煩的揮開了:“好了,煽情個啥,滾吧!”

顧見月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還跟烏蘇打了個招呼,然後看著哥哥被曬得黑了一圈,眼圈都快紅了,急忙跑過來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瞧的,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哥,你變帥了,現在特別有荷爾蒙,以前是一個月球的份,現在就是一個銀河系的份!就是瘦了好多,很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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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比喻真是很有顧見月的特色。

顧雲開摸了摸她的頭,兄妹倆隔了半個月再見,又在太陽底下隨便說了兩句這才上了車。

不知道為什麼,顧見月看起來似乎有點緊張,開出基地後的第一個紅燈處車子停了下來,她緊緊握著方向盤,像是準備了許久似的,長長吐出一口氣,忽然道:“我知道滑石公司找你談合約的事了。”她故作冷靜,卻未曾發覺自己的聲音幾乎心碎,“為什麼這種事情不跟我說?”

“我不想籤。”顧雲開看著窗外淡淡道。

“你聽到了對吧?”顧見月幾乎快要把方向盤扯下來了,聲音微弱的從喉嚨裡冒出來,她覺得自己像是只被灌了一大塊吐毛膏的貓咪,胃部抽搐著想要乾嘔,“那天你是裝睡的,你聽到我跟金書超的對話了,可是我只是說天宇而已,我不是……那是滑石啊,那可是滑石……”

綠燈亮了。

“專心開車吧。”

顧雲開平靜道。

車子緩緩發動了起來,氣氛凝固得彷彿隨時隨地都會化為沉重的實體,最後停在小區的停車場裡時,顧見月明擺著不想下車解決這件事,於是顧雲開也坐在了副駕駛座上,並沒有過多說什麼。

“我就是不想這個樣子!”短暫的沉默之後顧見月突然憤怒的砸起了方向盤,喇叭被她砸得亂響,引得不少住客探頭大罵,她才勉強剋制住情緒停下了這種行為,“從以前就這樣!每次都是這樣!你就只會這個樣子!什麼都不跟我說,就自己決定一切,跑去娛樂圈工作,自己輟學在裡面打拼,忙得半夜胃痛進醫院還問我考試怎麼樣!我就是討厭你這個樣子!”

“你到底知不知道……”極端的憤怒過後就是痛苦,顧見月漲紅了臉,淚水不停地從眼睛裡掉了下來,她狠狠抽了抽鼻子,仰頭道,“你總是這樣,做為我好,我喜歡,我高興的事情!你從來就沒有想過我是怎麼想的,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歡娛樂圈,我知道天宇對你不好,我知道你想繼續在圈裡演戲,所以我辭掉工作跑來幫你,給你當經紀人,我知道我們什麼都沒有,可那時候是因為你什麼都沒有,如果我在,我覺得你起碼……你起碼會安全一些。”

顧見月的聲音都快喊啞了,她朦朧的從淚眼裡投出目光,全然不顧自己歇斯底里的模樣到底有多叫人難堪,可顧雲開的表情仍然是平靜如死水般,幾乎叫她心碎,讓她忍不住想起了顧雲開睡得過久的那個夜晚。

她看到了安眠藥片的瓶子,也知道顧雲開做了什麼選擇,從顧雲開離開房間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哥哥又要為了她放棄自己。如果這次不是滑石聯絡她,希望能夠簽約,說他們非常看好顧雲開想要再爭取一把,是不是自己又要毫不知情的再讓他犧牲一次。

那天從喬繁辰的邀請那裡回來之後,顧雲開什麼都沒有提,她一直以為對方並沒有做什麼好事,所以惹得顧雲開不高興。

可是……可是那是滑石的簽約啊。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顧見月搖了搖頭,淚眼模糊,懇求般的看著他,“你為什麼就是不能成熟一點?滑石能給你的比我能給你的太多了,我給不了他們能給你的!你到底懂不懂!我沒有關係的!你現在慢慢走上正軌,如果能簽下它,你就算不是立刻,也會很快接近你的夢想,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辛苦了。”

看來喬繁辰找上了見月,居然沒死心嗎?

顧雲開看顧見月哭得都有些喘不上氣了,突然發覺自己似乎總是在讓這個女孩傷心跟擔憂,仍是平靜的說道:“我拒絕他們不是因為你。”

“撒謊。”顧見月抽泣著看他。

“無論滑石能給我什麼?”顧雲開平心靜氣的說道,“他們想要挖走的東西只會更多,經紀公司說到底只是壓榨藝人的利益。沒錯,他能讓我瞬間功成名就,可是我缺這個機會嗎?我當初隨便跟誰睡一覺,或者說我當初直接跟杜蘭特睡一覺,《戀愛的晴空》就不會是李楚把我頂掉了,說不準我現在接通告接到手發軟,根本不缺機會。”

就好像這一次,這就是親人作為經紀人的好處,假如換個公司,經紀人是絕對不允許他把半個月的檔期浪費在訓練什麼軍人氣質上的,他可能會被安排在這段時間裡安排蹭紅毯或者是出什麼綜藝,然後給他換一個角色或是直接讓他進劇組,可是顧見月就會全力支持他。

有手段不是不好,顧雲開之前就想過走捷徑,可是很多事情是不能走捷徑的。

“傻姑娘,我需要的是一個一心為我的經紀人,我不怕沒有機會,我會演得很好,你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的為我去到處找試鏡的機會,你只要坐在那裡,等著人家把簽字筆遞給你,為合同吵得口沫橫飛,然後排開所有檔期讓我為了揣摩角色到處學習就可以了。”顧雲開捧著她的臉,為她擦去眼淚,柔聲道,“你覺得滑石會給我這樣的機會嗎?他們會讓我花半個月去揣摩這個角色,讓我瞭解人物,讓我享受演戲嗎?”

顧見月的哭聲慢慢止住了,她看著顧雲開,輕輕道:“真的?”

“真的。”

“哥!”顧見月隔著手剎撲到了顧雲開的懷裡,放聲大哭道,“我好怕!我好怕我還是你的累贅,就跟以前一樣,一點用都沒有!還會妨礙你。”

顧雲開緊緊抱著她,輕輕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髮,心裡一陣泛酸,他知道顧見月放棄自己的夢想,頭也不回的跳入這個泥潭就是為了她的哥哥。所以她一直在努力做得很好,連同明月照穀粒那件事反應過度,也是希望顧雲開沒有什麼把柄會被留下抓住,她對自己的要求接近嚴苛,只是想證明哥哥當初被雪藏後做出的選擇是正確的。

這本不是顧見月該有的人生,她放棄自己熟悉的一切,只是為了讓顧雲開不要放棄自己。

從很早之前,要遠比矛盾發生更早之前,顧雲開就察覺到了顧見月的態度很奇怪,她擁有卓越不凡的能力,否則也不會給顧雲開蒐羅來那麼多試鏡的機會——這點上反倒是顧雲開在拖累顧見月。她天生就適合金融跟娛樂圈,擅長擺弄這種冷酷無情的利益,可是她又純粹的排斥著這種本性。

現在,顧雲開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顧雲開曾經被娛樂圈拋棄過,而對於顧見月最為重要的人就是顧雲開,所以她竭力隱藏起自己冷酷的本性,不希望自己將來會變成與傷害哥哥的那些人同樣的面貌。

她一直在剋制自己,在竭力控制這種狀態,卻找不準自己的定位。

“怎麼會呢。”顧雲開柔聲道,“如果哥哥沒有了見月,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顧見月哽咽著埋在了顧雲開的懷裡,抽泣道:“對不起,明明你這麼累了,我還這個樣子……我本來應該更理智點的,找個更合適的情況跟你談這件事。”

“沒關係,這種事不需要理智。”顧雲開瞭解顧見月的心情,之前的‘顧雲開’性格直率,情商極低,否則也不會混這麼久都出不了頭,所以在顧見月心裡,無論顧雲開變得多成熟,都只是懂事了而已;那麼拒絕滑石的簽約,無疑又是傻氣發作,就像當初為了她輟學一樣。

哥哥無條件的愛著她。

顧見月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前科累累啊。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什麼時候得到這個訊息,喬繁辰又說到了什麼程度,顧雲開一想到她為了不打擾自己訓練,強忍著這件事一直壓抑到今天才敢宣洩出來,就覺得滿腔怒火。商業的手法無可厚非,可是喬繁辰這一手玩得實在是太過火了,無論是出於巧合還是故意,顧雲開都很反感。

回家的時候,顧見月還需要再平復一下心情,就待在車裡沒出去,顧雲開就自己先進去了,他開門的時候郝英突然打了電話過來。

“喂喂,是大舅子嗎?”郝英的語氣異常神秘小心,彷彿做賊,“我聽說你今天回家,應該已經到了吧?那現在見月在不在你身邊啊?”

“不在,她還在樓下停車,過會才上來,你可以盡情說你想說的。”顧雲開夾著手機開了門,低頭換拖鞋,“怎麼了?還有,你喊我什麼?”

郝英松了口氣,聲音彷彿都光明正大了起來:“呵呵……還是雲哥您聰明。”他從善如流,彷彿剛剛那句大舅子根本沒脫過口,“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最近見月心情很不好,可是我問她她也不說,半夜偷偷哭了好幾次,我怎麼哄她都不行,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你怎麼知道她半夜哭了好幾次?”

半兄半父的顧雲開敏銳的抓住了重點,煞氣四溢。

“呃……”郝英這次連拜拜都沒說就直接把手機掛了。

顧雲開的臉色冷了下來,他覺得很有必要跟郝英單獨談談有關婚前性教育還有怪獸家長的話題。

可是當顧見月終於平復了心情從車裡走出來回家的時候,顧雲開仍舊帶著一臉溫柔的微笑,為她準備了供以敷眼的冰袋。

之後顧雲開的確去找了郝英聊了聊,可也沒說太多別的,只是警告他最好不要在結婚之前搞出人命,不然他就讓郝英出人命。

郝英無言以對,只能瑟瑟發抖,兩個男人達成共識,這種私下會面從不讓顧見月知道。

光陰飛逝,解決完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後沒多久就進入了深秋,《無人生還》也播放到了中期,收視率破了一點一,針對這個題材的電視劇來講,已經算是非常高了,許晉人不怎麼樣,可是號召力的確不是蓋得。

隨著《無人生還》的熱播,不少採訪也約上了門,顧見月跟劇組協商後,一起上了個專訪,這次的主持人火候欠缺了些,常挑了些尷尬的問題提問,好在凌江寒他們都是老油條了,勉強圓場圓了過去。

劇組下了訪談之後還是挺惱火的,凌江寒連聚一聚的心情都沒有了,直接對節目組落臉色走人。韓致陽跟顧雲開也頗為掃興,兩個人私下聊了聊,只是碰碰拳頭,倒是沒有再多說些別的,約了另一個時間喝酒。

第二次試鏡結果姍姍來遲,沒過。

顧雲開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氣還是覺得不忿,不過既然選角組認為他不適合這個角色,那想來他也許還有不足。更何況這個角色實在是太抽象了,他也已經盡力做了所有努力,更何況這個製作的確暫時不是他這樣一個無名小輩能想想的。

既然爭取過了,沒成功,那就可以放下了。

第一個得知試鏡結果的是顧見月,第二個是顧雲開,第三個就是簡遠。

小天才(使):我到聖格倫索啦!拜託,是好消息?

顧雲開:很不幸,是壞消息。

小天才(使):噢……那也沒什麼,我又可以繼續喜歡愚者了。

對方體貼的沒往另個叫人沮喪的角度尋根究底實在讓顧雲開松了口氣,他們隨意閒聊了兩句就互相道別。

收起手機的顧雲開還渾然不知有一塊比餡餅還要大的黃金就要砸到自己腦門上了,至於是發財還是被砸出腦震盪,就全看他的本事了。

…………

“嗯哼……所以你想告訴我,小遠在自己租的那個小屋外頭的一個公園裡跟那個小明星認識了,而對方對他沒有半點除了友情以外的意思?”

簡默坐在一張辦公桌前,黑白摻雜的頭髮被熨帖過似的梳理得當,他的辦公室向來不大,從來不準備沒有必要的裝飾,因而顯得異常狹窄與森冷,唯二的光照就是桌上的小檯燈跟頂頭上的大吊燈。

不過烏蘇倒是很清楚這小小的房間裡到底藏了多少把武器,所以他謹慎並且妥帖的把大塊頭的自己塞進了那張小沙發裡頭。

“就是這麼著,老撒旦。”

烏蘇賴在軟皮沙發裡,把完好的那條腿放在了小板凳上,前不久被他揮開的那只義眼徹底沒了蹤影,大概是淹沒在了基地的茫茫塵埃裡。他眨了眨眼,沒太避諱在簡默面前露出那只殘缺空洞的眼睛,缺少球體的地方沒精打采的拉聳著眼皮,黑洞洞的,配著燈光很有點恐怖片的氛圍。

如果按照這個形態去審訊犯人,說不準不少人就招了。

每次來簡默的辦公室都讓人覺得煩躁,烏蘇的太陽穴在突突的跳動,他粗糙的手指在沙發扶手上不耐煩的點著,看也沒看桌上那杯咖啡,全身散發著‘你能把我怎麼著’的流氓氣息。

簡默不太贊同的看了他一眼,可倒也沒有說什麼,只緩緩摩挲了會兒自己手指上的銀環,審視般的打量著面前的這份檔案,冷靜的開口道:“我還以為你會更關心小遠些。”

烏蘇翻了個大白眼,不耐煩的神色愈發加重,沒太在意簡默嚴肅的神態,嚷嚷道:“得了吧,我都快把這小兔崽子捧上天了,要不是不合規矩,我都能讓他跟國旗並駕齊驅,還不夠關心他?”

“不夠。”簡默清咳了一聲,深木色手杖在地上輕輕敲了兩下,然後從一大堆檔案裡抽出了兩份來,放在正中央的檔案旁邊,斟酌了片刻才道,“我記得最近有個小導演想拍丘奇的電影,投資商是向家那個小子?你通知一下,給他個機會試試看。”

烏蘇麻溜的從沙發上竄了起來,點點頭道:“成。”

等烏蘇就要開門出去的時候,簡默又想到什麼似的,慢條斯理的開了腔:“烏蘇。”他還帶上了那種惹人厭的裝腔作勢,聽起來就像是在說你個蠢蛋一樣,然後低頭理了理自己的領帶,不急不緩,“你應該對皇室更尊重些。”

他端坐在桌子後,身體微微前傾,都五十歲的老男人了看起來還英俊瀟灑的像是三四十歲的大明星,目光深邃,冷靜平淡的彷彿不是在告誡烏蘇應有的禮節,一如既往般威嚴而強大,說出的話不容置疑。

這些年來,簡默變得越發無懈可擊。

總歸還是有些東西在歲月裡悄悄變了。

烏蘇行了個禮,有氣無力道:“服從你的命令,我的士兵。”

簡默點了點頭,放他出去,身體微微往後靠了靠,藏在手指後的嘴唇露出個幾不可見的勝利笑容來。

“對了。”烏蘇忽然在邁出門口的那一刻又撤身回過頭來看了看簡默,神態看起來有點不可置信的古怪,“是你讓小遠管我叫叔叔還是伯伯的嗎?他以為小遠是我的侄子?”

“有何不可。”

聽聞是這無足輕重的小事,簡默也收回了目光,將那些檔案與檔案都收回到了夾子當中去,又重新看起了某些烏蘇這輩子都不太想知道的機密。

自然也沒能看見烏蘇一臉嫌棄的表情。

這個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