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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品牌周最後一個任務

二十八號的晚上,張奕杉將自己的行李整理好了。

駱林去看他的時候,他正在綁裝箱帶。紅藍黑三色的十字結捆的很結實,張奕杉拍了拍手,回頭對著駱林笑了:

“機票訂好了,明天晚上的。我知道何式微有多小氣,特別選了轉機夜航的,便宜一點……要是他知道我這麼狗腿,會不會把氣消下去?”

駱林看的出那笑容還是有些故作爽朗的成分在,但是為了避免氣氛變差,所以也跟著笑起來。

兩個人在房間裡的軟椅上坐下來,張奕杉的痞子風似乎又帶出來,又笑又罵的說起先前來過美國時的種種。然後到最後,他卻是頓了頓,對駱林說:

“我還答應過你陪你在美國好好逛逛呢……到最後反而什麼都沒幫上你,還鬧出了一堆事。”

駱林將茶杯捧在手上,搖了搖頭。

“……真的……對不起啊。”張奕杉這麼說著,吸了吸鼻子:“我知道這種話說了也沒用,發生都發生了。但是……真的,我知道錯了。沒下次了,你信我。”

駱林還是第一次聽到張奕杉說這樣話,不知道說什麼話好,便低聲的應了一句。

……駱林臨走前,張奕杉忙著給他找shutt1e bus的車表。大西洋城的多數酒店也都是賭場,相互之間巴士往來,像助理們住的地方和營員們住的酒店之間就有車子通達。原本駱林是習慣走路的,但是張奕杉卻堅決的拒絕他再這麼回去:

“你的頭髮長長了,人又這麼瘦,這麼晚了走路回去絕對會被當成女人襲擊的!”

駱林苦笑:“一米八六的女人?”

“難道搶劫強/奸犯不可以是重口味嗎?你太天真了!”張奕杉嘖了一聲,刨著自己幾個上衣的口袋,硬是要翻找出班車表來。

到最後,班車表是找到了,連帶著還翻出了一堆雜七雜八的票據——張奕杉不耐煩的將這些小紙條粗糙的瀏覽過來,不能退稅的全部扔了掉。

駱林看著他的動作覺得有點好笑,卻也同時發現張奕杉的手,在他看到某一張票據的時候抖了一下。

那是不長的一瞬間,然後張奕杉將那張紙和其他廢紙一樣扔到了一邊。不過以駱林的眼神卻足可以看清上面的內容——那是兩杯咖啡的票據。一杯是拿鐵,似乎任性加了的雙份奶蓋,或者還加了焦糖;另外一杯則是普通的黑咖啡。

駱林知道張奕杉要命似的嗜甜,並且從不以此為恥——讓他去碰黑咖啡,不如讓他去死。又看看張奕杉的表情慢慢變得僵硬,駱林忽然就明白了。

最後張奕杉把班車表遞過來,乾笑了兩聲,將駱林送到了門外:

“……明天的任務……大概是我最後能看你好好表現的一次了吧。加油啊小駱駱。”

駱林看著他強顏歡笑的臉,胸口忽然就憋悶起來。

……

等回到了營員們住著的酒店,駱林去找了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沒讓駱林進門,只將房間的門拉開了些許,雙手撐著,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駱林:

“你想說什麼?”

駱林不瞭解什麼叫做強有力的質問,現在只覺得有細小的火苗從胸口竄上來,讓他覺得不舒服。然而那種名叫憤怒的東西在灼燒過後,駱林並沒有失去理智。

……相反,他笑了。他直直的看著阿爾弗雷德的眼睛,笑了:

“這種問題竟然是你來問我嗎?”——語氣並不是全然的諷刺,而是溫和中帶著一點壓抑的慍怒。

以反問回覆疑問,駱林是第一次這麼做。阿爾弗雷德似乎也沒預料到聽到這種話,卻只是怔了一瞬間,接著卻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你讓我覺得很困惑。有些事情不應該是你來騷擾我,我不欠你什麼解釋。”

駱林看向他,收了笑容,語氣卻沒有露出任何不穩來:“這不是騷擾。是我沒想到你會做出那種把責任推給他的事情。你太過分了。”

阿爾弗雷德挑挑眉:“他?誰?我又做了什麼?……別這樣指控我,似乎我成了罪人一樣。我一直都覺得奇怪,你這麼忙於別人的事情,究竟還有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比賽身上?”

駱林蹙了眉頭:“別轉移話題。我沒必要聽你對我表現的評價。上午的……”

“……那些事情我沒必要和你說,正義使者先生。”阿爾弗雷德乾脆的打斷道。

“但上午你做的那些事情說明了你一點都不在乎他。”駱林繼續把話說了下去。

阿爾弗雷德看著駱林,沒有做出什麼回應。半晌他挑起了一邊唇角,隨意的搖了搖頭:

“我勸你回去休息。為這種事情計較只能說明你沒有正在比賽的緊張感。”

……接著眼前的門毫不客氣的被關上。

駱林微低下頭在那門前站了一會兒,而後他抬眼最後看了這地方一眼,轉身離開了。

……要是先前他或許會覺得這麼被人直接的拒之門外,果真是又屈辱又難受。或許會臉發燙,又或許是憋悶得說不出話來。

但是這回,並不一樣。

……

二十九日的一大早——真正是一大早,在天都沒有怎麼亮起的六點整——西斯就把營員們聚集在酒店大堂的一角:

“早上好小夥子們。雖然我知道你們都很想繼續睡下去……但是很抱歉,那不可能成真。既然如此,特拉維斯,你應該勇敢的把眼睛睜開了。”

聽到西斯這麼說,原本正閉著眼躲在後排小憩的特拉維斯,這才忙不迭的轉醒。

西斯笑了笑,繼續道:“今天你們將面對的,是品牌周的最後一個任務。而贊助我們完成此次任務的,是你們現在所在的bata酒店。你們在這次任務裡要做的,就是在分配到的酒店各個地點中,完成對酒店的宣傳硬照拍攝。我這裡有一個口袋——裡面有八個標註不同地點的紙條。你或許會抽到好籤,或許不會。或許會有搭檔,或許沒有。但無論如何,我期待著你們最出色的表現。現在請從盧克開始,依次來抽籤。”

……於是男人們一個個的走上前去,將手伸到袋子裡去抽取地點。在駱林展開自己的紙條時,他微微的睜大了眼睛,隨即無聲的長呼了一口氣。

然後西斯開始通報:

“抽到主餐廳的?”

盧克和阿德契科舉手出列。

“水吧。”

西斯塔科維奇和那法里奧站了出來。

“spa。”

特拉維斯苦著臉走出來,他身旁的勞爾也是一臉菜色。

“游泳池?”

話音剛落,一下子有四個人出列——薩沙,裡弗斯,阿耶斯提斯和肖恩。四個人面面相覷,氛圍很是微妙。

“客房。”

皮埃爾悠然自得的舉起手,波特維微低著頭,和他一起站了出來。

“賭球廳。”

科林緊張的環視一下四周,接著被埃德蒙箍著脖子站到了一邊。

然後西斯頓了頓:“……賭桌大廳。”

阿爾弗雷德信步站出。

周圍人都等著看他的搭檔出現——卻發現沒有人再跟著出來。

作為賭城酒店的招牌,竟然是只有一個人分到。眾人的面色瞬時變的複雜起來。

西斯從那些面孔上一一掃視而過,眼神最終落到了那僅有的,沒顯出特別表情的兩個人身上。

駱林和相川還在原地站著,前者的表情和往常一樣平靜,似乎沒什麼計較。後者則是從未變過的面無表情,與其說淡定,不如說是冷漠。

西斯看了看他們,然後收回目光,接著開口:“對於這次的任務,我們做了一個特別的安排。既然是在賭城這個以運氣決定一切的地方,理應會有運氣好的和運氣壞的傢伙出現。所以除了以上的地點之外,我們還設計了一張‘壞牌’——在分配的地點中,我們設定了‘停車場’。現在看來,抽到這個地點的,就是駱林和相川政行。”

特拉維斯發出了一聲大大的噓聲——“這是惡作劇好嗎!”

西斯轉頭看他,笑得很隨意:“看來你現在很有精神了,小家夥,這是好事。”接著他轉向所有的營員們:

“不論你們的想法如何,你們手中的紙條便是你們將要進行拍攝的唯一地點。但是除此之外我要提醒你們,這次的任務還有三個特別的不同之處。”

男人們的目光聚集過來,西斯的表情回覆嚴肅的狀態:

“第一,我們臨時決定,你們這次硬照的評分將由酒店的住店客人進行——由隨機抽調到的普通人,而不是lgm或僱傭方來對你們照片做出評比。第二,就是你們這次的拍攝——其主題,服飾,道具,具體選景,全部都將由你們自己來選擇決定。如果你們注意到的話,你們手上的紙條背面標註了一個數字——這就是每一組分別能花用的總金錢額度,你們可以到staff的手上去領同數值的現金。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同一組的配額花用完畢了,任一組員都不可以用自己的錢貼補。第三,每一組都要為自己的硬照設計一句宣傳語。正式拍攝從下午三點開始到九點結束,分組進行。準備工作結束後,請到我這裡報備,預訂拍攝的時間。”

十七個營員們此時沒注意聽其他,反而都在翻看紙條背後的數字,表情有欣喜的也有絕望的。西斯末了拍拍手:

“我要說的就到這裡。前期準備工作現在開始。”

……西斯離開了。大堂裡男人們的聲音漸漸地大起來,甚至引來了前臺經理委婉的提醒。

相川和駱林兩個人遠離了吵鬧的中心,在立柱的旁邊低聲交談著。

相川問:“數字看到了?”

駱林答道:“七百五十……比我想象的多。”

“別人分到的數目,你大概瞭解麼。”

“薩沙那組似乎只拿到了一百五,他們可是有四個人……其他的人應該都是在三百和五百之間吧。”

相川看著駱林:“你覺得他們為什麼會給我們這麼多?”

駱林苦笑:“除非是我們抽到的那個停車場拍攝條件非常差,所以才要這麼補償。”

相川無言的,微微地點了點頭:“總之,先去這個地方看看吧。”

——在多數小組還在思考交談爭論的時候,駱林和相川已經向酒店的後門走了出去。正走向賭場電梯的阿爾弗雷德回頭看著他們的背影,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

現實是殘酷的。駱林和相川無奈的發現,說是停車場的地方,還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停車場。

自酒店後門出來是一個很長的,向下彎曲的坡道,一直延伸到酒店地下半層的一個半透明長棚裡。那長棚便是停車場——因為能從某個角度看見陽光和地面上建築物,並不算是全然建在地下。

這地方設計得很好看,但是沒漂亮到能成為景觀的地步。換言之,這地方的致命弱點就在於——不會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為了一個還不錯的停車場驅車來到大西洋城,然後在這酒店住下來。

駱林和相川倚在入口處的牆面上,腳邊是太陽剛升起時,落下來的一片微光。駱林低著頭,相川抱臂將頭仰著,兩個人都在沉默的思考,沒有人說話。

半響駱林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那是從酒店直達電梯的方向傳來的,在這空曠的地方來回迴響。

駱林抬眼看過去。鞋子的主人是一個非常年輕而美麗的女人——金棕色的頭髮隨意的紮起,眼睛沒睡醒似的半睜著,嘴唇豐潤而顏色嬌紅。她的面孔很精緻,可惜一身黑色的包身裙子上都是褶皺。女人在停車場裡待著,卻沒有車——只是和駱林他們一樣靠著牆,然後慢慢的從包裡掏出一支煙點上。

駱林看著這個女人,表情裡不自覺的露出些疑惑的神情。相川看了駱林一眼,低聲道:

“別看了。她會以為你對她有意思的。”

“哎?”駱林有些不明所以。

“……她是這個。”相川說著,將食指和中指伸直了微微交疊,另外三指合攏了,在空中小幅的甩了一下。

很自然,駱林一個中國人沒看懂這個動作。相川嘆了口氣,這個動作代表用手指夾著一張錢,寓意是——

“她是個hooker*。”

駱林愣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稍微有些窘迫的扭回頭來。又沉默了一會兒,駱林忽然低聲問:

“……你確定她是嗎?”

“這樣的人在這種地方很多,雖然你不知道。”

“……她為什麼要在停車場裡待著?”

“慣例。沒有哪個幹這行的喜歡在大白天從前門走,因為酒店裡的人大都看出來。晚上的話,這大家也預設在停車場附近晃盪的年輕女人是可以帶上去過夜的。”

聽了這話,駱林直直的盯著相川看了。一直到相川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這些不代表我和她們過夜過。”

“不是那個問題。相川,我有了個想法。”

……

駱林後來和相川小聲的交談了些什麼,相川沉吟了一會兒,面色似乎還是有些猶豫,但最後點了點頭。

原先那個神情慵懶的姑娘正準備離開,相川向她迎了過去。女孩一口煙吐在相川的臉上,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個面無表情的亞洲男人。後來相川伸手和他比了比,女孩先是笑,而後誇張的點了點頭。然後她將手伸向了相川的錢包,將裡面的鈔票悉數掏了出來後,對相川揚了揚手,表情隨意的離開了。

接著相川灰著一張臉走回駱林身邊來:

“不知情的人會以為我在招/妓。”

駱林笑了笑:“她拿了多少錢?”

“錢包裡的全部。不過我把錢分開放了……她拿走了五百。”

“預算少了三分之二……不過沒關係。你確定她會來?”

“拿了一張她網站和手機的名片,不過確實沒什麼保障。”

“但也只能這樣了。既然計劃已經定了,那我們先開始行動吧。”駱林這麼提議道。

相川點點頭,兩個人向停車場外走了出去。

……

他們先是去網上查了資訊。相川在鍵盤上一陣敲打,螢幕上顯示出一排的資訊頁。駱林挨個的看下來,接著點指了某一行:

“去這家店。”

相川皺著眉:“它的店面看起來很小。”

“這個店的地段的最靠外,租金也肯定便宜。應該能拿到最低價的貨。”

相川點了下頭,駱林又提議道:

“再幫我查一下這兩種店。”

聽完駱林的建議,相川的表情變得復雜了些:

“我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嗜好。”

“別這麼說,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不光是我,你也得加入。”

相川呼了一口氣,列印出一張印滿資訊的表格,又看了駱林一眼,旋即站起身。

……

舊衣店。

老闆支著下巴,睏倦的看著面前的兩位客人。相川和駱林分頭選了自己的衣服,每人拿了一捧放在桌上。

老闆懶懶的打量了這些衣服一眼:“一百四十。”

駱林對他笑:“三十。”

“一百二十。”

“三十。”

“一百。”

“三十。”

“那不可能!”

“四十,順便加上那旁邊放著的那件外套。”

——後來相川遞了四十塊錢過去,駱林則微笑著把衣服都疊整齊。

……

變裝道具店。

相川的臉色變得黑了些:“能不能不選?”

回應他的,是駱林向他丟過來一頂假髮:

“長直發我覺得不錯。其實你也可以試試看接駁的。”

“我本來以為你會對這種事情感到無奈才對。”

駱林回過頭看他:“我的確很無奈,但這是工作。”接著頓了頓:“不過我也不否認,我不討厭幫別人裝扮就是了。”——好歹先前也幫過別人配過好幾年的衣服造型。

相川沒說什麼,只抬起手將那頂假髮按在了自己的頭上。

……

紋身店。

店門前相川問駱林:“這真的有必要嗎?”

駱林點了點頭。

相川的臉色變得堅決了些,然後跨進了店面內。

五分鐘後他們走出來,駱林一邊看了看手上的紋身貼紙——

“一張七十五美分,倒也不算太貴……啊,相川你是不舒服嗎?”

“不。我是誤會了些事情……走吧。”

……

待到中午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買好了所有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們隨意的在街邊找了簡餐店坐下,解決了午餐的問題。

回到酒店的時候,駱林看到薩沙他們竟然還在大堂裡“討論”著。裡弗斯的表情很不耐煩,正和薩沙爭執些什麼。肖恩在愉快的看他們吵架,而阿耶斯提斯則坐下來正在看書。

和他們的進展一比較——駱林忽然就覺得,自己的運氣說不定也還不算太差。

在電梯前,駱林碰到了波特維。後者對他打了個招呼:

“你們組還順利嗎?”

駱林點了點頭,抬了抬手上的袋子:

“恩。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波特維看了看一旁的相川,又看看駱林:

“……你們的速度……很快。”

駱林笑了笑:“因為相川和我很合得來。”——兩個人都是不喜歡多說話的務實派。

波特維的眉頭蹙起來,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卻只說出了一句:

“你們加油。”

駱林點點頭,和相川一起進了電梯。他們一直來到了駱林房間,然後將買好的衣服往床上一扔——

“我們應該好好計劃一下怎麼組合這些東西了。”相川轉了轉自己的手腕。

駱林點了點頭。

……

這次任務的攝影師是被lgm特地從洛杉磯請來的。他飛了幾個小時來給這群男模拍照,自然也希望他們有上佳的表現。幸好,在他眼裡,這群人表現的都還算是不錯。

三點整,第一組的拍攝開始。來拍照的是特拉維斯和勞爾,兩個人的面貌都偏向少年,現在他們要為spa來做宣傳,總歸是怎麼看怎麼微妙——畢竟這種活動,還是多見於女性才對。至於年輕的男孩子,真的有保養的需要嗎?

不過別人的擔心並沒有成真。特拉維斯他們兩個人並沒有躺上按摩床,等著讓人耳蠟開背。相反,他們脫下衣物後隨意的用浴巾把自己的下半身包了起來,然後跑進了熱石室。

那地方雖熱,卻不同於桑拿房,沒有什麼蒸騰的霧氣。拍攝時,特拉維斯從一邊的放著運動包裡掏出了一把紅紅綠綠的籌碼,放在了房間的木架子上。接著他表情誇張的將腳踩在了熱石板上,而一旁的勞爾則面帶得色的彈著籌碼,看著特拉維斯的表情變得愈發痛苦,變得很開心。

攝影師原本還奇怪於他們想表達的內容,後來看到了他們構想的宣傳語,瞬間也就明白了:

“spa只是給女朋友和母親準備的地方?絕不是那樣。在bata,連你也能發現別樣的樂趣。”

看來,他們努力想表現的不僅僅是這裡的設施。那一堆的籌碼代表了賭注,而特拉維斯分明就是一場打賭中的失敗者,在熱石板上站著也成了他的懲罰。賭城的氛圍頓時明了,算是很切題。

攝影師笑了笑,調好了焦,站在了不那麼熱的逼人的地方,將這畫面記錄下來。

第二組的拍攝在半小時之後開始了,取景地點是在客房外的走廊上。一間房間的門前,波特維神色黯淡的低著頭走出來,一身西裝上都是褶皺。在他的對面,卻是皮埃爾興高采烈的扯著新郎禮服上的領結,正要推門進去。

他們的宣傳語如下:

“不管你是度蜜月的新郎,還是被女友掃地出門的可憐單身漢——bata都能給你最好的escape。”

escape有兩個含義,一為“度假”,一為“逃避”。這個雙關語用的很是有趣,搭配圖片來看也很貼切。然而攝影師還是覺得他們有個方向性錯誤——酒店要宣傳的是客房內的東西,而不是一條走廊上的兩個門牌號。

……真可惜了他們的創意。

第三組的拍攝算是最不順利的。游泳池邊,攝影師準備了水下拍攝裝置,就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們有什麼驚人的創意出現。可惜薩沙一直僵著一張臉,對其他三個人指揮說:

“你們下水。我在岸邊。”

裡弗斯哼了一聲,不情願的跳進了水裡。他的一頭亮眼金髮隨意的扎了起來,身材也夠看,可是表情卻絕對說不上自然。肖恩算是笑得很配合,可阿耶斯提斯一副不在狀況內的態度,幾個人湊在一起只覺得奇怪。

四個人努力做出嬉水的歡樂樣子,只可惜先前的爭吵讓他們怎麼都進不到狀態裡,不僅沒有帶出活力,連帶著友好的氛圍都很淡薄。他的宣傳語也很普通——

“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是時光,最好的,就在bata。”

最好的朋友嗎……攝影師看看鏡頭裡面色僵硬的薩沙和沒好氣的裡弗斯,覺得有些微妙的滑稽感。

第四組的拍攝在五點半開始。取景地點是酒店主餐廳,模特自然是盧克和阿德契科。兩個人都是黑人,膚色也很切近,放在一起看,感覺有種別樣的親近感。他們選擇了不軋眼的休閒外套,姿勢隨意的選了張兩人餐桌坐下。餐廳的吊燈上綴有琉璃的海星貝殼裝飾,燈光從上透下來,映在他們兩人的身上,有種帶著水光的流動感。

動作中,阿德契科似乎是在告訴盧克什麼有趣的事情。他的表情很自信,一邊笑著,一邊做了個強有力的手勢,很有些派頭。盧克就是平常的開心的樣子,開心的眯起眼睛,頭都低下去。

這樣的表情不算是亮眼,但是氛圍和諧。他們的宣傳語是:

“家人,朋友,戀人,工作夥伴。不管是誰,帶他來大西洋城,帶他來bata。”

這樣的廣告詞聽來普通,和圖片擺在一起看,卻會讓那些心思縝密的觀者想到些別的方面——圖片上的兩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像是家人,說是朋友也絕對沒錯。如果說是工作夥伴,自然也說得通,至於戀人關係——

竟然看上去也沒有違和感。

這樣的結論很難得,只能說明圖片上和緩愉快的氛圍確實具有影響力,讓人厭惡不起來。

攝影師拿了一杯苦艾酒,含了咽下去,覺得這兩個年輕人表現得算是不錯。接著他向水吧走過去——在吧臺前等著的,是第五組需要拍攝的人,西斯塔科維奇和那法里奧。在這一組最後拍下的照片裡,這兩人算是在開懷暢飲,男子氣很足,配上“盡情歡享,bata at1antic”的簡單句子,倒也讓人覺得盡興。

而在第六組開始拍攝時,攝影師先生很是振奮了精神。他聽說過阿爾弗雷德曼森的名字,也大概知道這個年輕人的實力遠超出他的同伴。

見到阿爾弗雷德本人的時候,他並沒覺得這個男人有什麼特別的。這個男人很謙虛,沒什麼咄咄逼人的氣勢。然而當這人穿戴完畢站在了鏡頭前,攝影師頓時便感覺到了那種壓制性的控制感。

阿爾弗雷德的宣傳地點是賭桌大廳。因為某些原因*,這地方不可以拍全景,紙醉金迷的氣氛便削弱了些。加之賭具的細節也預設不能顯得太明顯,因此如何把握和利用道具便成了重中之重。

阿爾弗雷德選了一套很正式的西裝穿上,頸間是一塊暗紫色的菱格方巾。他的頭髮全部向後梳過去,露出了凌厲的額線和眉角。用這樣的打扮去赴高檔晚宴也不為過,他卻落落大方的穿著這一身站在了撲克臺前。

然而他並不是在演一個“客人”。他正在發牌。

他竟然在做著荷官的工作。

這樣的場景初看會讓人覺得困惑。鏡頭裡的人氣質沉穩,表情遊刃有餘,也沒有穿著工作人員的制服。他應該是個客人才對,但是他卻是在發牌的那個人。

但是轉過頭看看他設計的宣傳語,就會明白個大概:

“做你想做的事情,拿你想拿的牌。所有的一切都已為您備好——bata, at1antic”。

句子很簡單,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於是觀者驀然明了,原來這宣傳照的目的,就是為了說明在這個地方,酒店為客人提供了機會,讓後者掌控一切。而阿爾弗雷德微低著頭,抬眼對著鏡頭揚起一邊嘴角,將一張ace推到了自己面前的位置。這樣的神情動作,只讓人感受到一種被震撼的氣勢。

阿爾弗雷德和其他人最不同的一點,就在於他不像是個普通的模特。他的確長得很好看,但是他的氣質像個商人,或者說像個手腕高明的大亨。那是一種沉穩的,歷經世事的掌控感。

……這感覺的確非常出挑。攝影師如是感慨到,心滿意足的按下了快門。

和他的表現相比,下一組的埃德蒙和克林的表現便有些不出彩了。這兩對老搭檔合作起來很是順利,往賭球廳的巨型螢幕前一站,熒光映得他們興奮激動的表情十分生動。然而這樣的演繹相較先前阿爾弗雷德絕對的影響力,果然還是能看的出差距。

攝影長呼了一口氣,覺得這一場任務已經大致的分出了高下。都已經是八點多了,天空一片死黑,他卻得再往停車場跑一次。他心裡覺得這一組組員真算是標準的倒黴蛋,連帶著他還要跟著忙活。

停車場的燈光並不亮。遠遠地看見幾個衣著豔麗的年輕姑娘站在電梯廳前,工作人員連忙上去想將人趕開。

然而四個漂亮姑娘卻只甩了甩頭,自顧自抽著煙,理都不帶理的。正在staff覺得這事情棘手時,遠遠地卻有人走過來說:

“她們也要參與拍攝。”

說這話的人是相川。staff卻一時沒認出來——面前的這個人,竟然是營員嗎?

相川看著staff吃驚怔住的臉,沒再解釋什麼,只是向他和駱林先前選定的地方走去。在那裡,幾個漂亮姑娘正站著,對他招了招手後,饒有趣味的說道:

“你這個扮相不錯。不過你的同伴呢?我聽艾琳說你們有兩個人……而且艾琳她本人又去哪兒了?”

相川指指自己身後:“你們的艾琳在幫我的同伴化妝。他們這就來。”

姑娘們毫不顧忌的笑起來,而在片刻之後,駱林和今早在此徘徊的那個姑娘現身了。

等到這兩人走過來的時候,相川聽見先前staff們的竊竊私語徹底變成了一聲驚呼。

於是相川露出了些許微笑。

……

在給最後一組拍照時,攝影師的手有些抖。

他知道自己的面前有七個人。五個女人,兩個男人。女人們的頭髮有金色棕色紅色,眼線都是墨黑色,唇膏一概正紅色。她們的穿的都是包身低胸的連衣短裙,極細的肩帶從肩膀上滑落下去,有種強烈的淫靡感。

至於那兩個男人——攝影師的喉結滾動一下。那兩個男人,太奇怪了。

男人們都是亞裔,兩個名字他哪個都讀不來。他們的個子都算是標準的模特身高,也就是說和五個女人站在一起,大概要高出一個頭還多。

所以這兩人沒有鶴立雞群的站著。他們挑了一輛銀白色的車子,背對著前引擎蓋,毫不介意的靠坐了上去。名為艾琳的女人坐在了他們中間,而其他四個姑娘在兩邊站著。

但最重要的是,這兩個男人的神態和裝束,都充滿了令人屏息的魅惑感。

用直白的話來講,就是他們和身邊的流鶯一樣——正在“勾引”著觀者。

在這一次的拍攝中,相川在自己的頭髮上接駁了極長的黑色直髮。這些頭髮被散亂的盤成了一個髮髻,邊緣還剩下了幾縷碎髮,讓人想起落魄的浪人,抑或妓館裡的過氣花魁。他的眉毛修得平和了些,眉尾處卻還是直飛入鬢的樣子,沒有削減他的英氣。然而他並沒有再保持一貫沉默內斂的拍攝風格——他的下巴仰了起來,眼睛半睜著,用看似冷淡的眼神對準了鏡頭。然而他輕輕抵在下巴上的指節,和嘴角一點若有似無的笑容,讓人的心都要勾起來。

妝容上看,他在眼瞼上畫了平滑的,並不顯見的眼線。但就是這眼線末尾處的上挑,生生的勾勒出了一種媚態。

他身上穿著的都是上午淘來的舊物。牛仔褲洗的發白,褲腳都磨破了,卻還緊緊的包裹著他的長腿和臀部。褲腰處似乎是被剪刀隨意的剪開過,拉鍊都要壞掉,露出了一側的胯骨。上半身他搭了一件廉價的,極輕薄的工字背心,灰色的細棉紡紋路下,能大概看得出他胸前的微深色凸起。至於外套則是深藍色的和式開襟樣式,因為原本是女士的,所以腰線很高,肩肘很緊,暗色印花也不是什麼高階的樣子。正因為如此,卻真正的將他的身形展現的完全。

那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英氣的眉毛,深邃的面部輪廓,高大挺拔的身材。和同時具有的,挑逗的神情,若隱若現的關鍵兩點,和被緊緊包裹的,輪廓全現的臀部。

那是一種複雜的,男子氣和媚態的徹底混合。

而再看駱林,這種衝擊會變得更加直接一些。

很簡單的一句話。當你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大概只會有兩個反應:

——幹/他,或者被他/幹。

這話說起來真的足夠低俗。但是你無法忽視的,卻是你看到這個男人時,腦海裡蜂擁而至的,關於性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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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林長得很好看,不然他也不會來做模特。但是在他那平常笑得溫和的臉上,不會想象他的眼角眉梢可以染上怎樣的風情。

的確是“風情”。

此前駱林也會展現出性感的一面,但那是一種無意識的,天然的東西。沒有人會想象到,如若他刻意的想展現誘惑,那種引誘該是有多難抵抗。

他的頭髮現在落在肩上,遮住了小半邊的面孔輪廓。因為天然的帶些卷,所以並不是軟塌塌毫無生氣的樣子。額前的頭髮有些圓潤的蓬起,劃出一個很是柔軟的弧度。和相川相同,他坐在了引擎的前蓋上,然而他的身體後傾了一些,左手放在身後,將身體支撐起來。兩條腿則微微的交疊著,在下的那只腳踩上了車牌的前框。

這樣的動作本應沒什麼特別。

問題是,駱林在下半身,只穿了一件不長的黑色牛仔短褲。他上身那件極寬大的工裝襯衫垂下來,直接的將短褲的輪廓隱沒了,粗一看來,襯衫下面直接就是兩條光/裸長腿,和一雙vintage風格的厚底拼色鞋。

駱林的腿白且長。現在他刻意的沒有用力,愈發的柔化了骨骼和肌肉的輪廓。燈光暗淡的場景中,他的一雙長腿微微地泛著光,一眼看上去比身旁女人快躍出衣服的胸脯還要亮眼。

而在駱林的腿上,能若隱若現的看見一個紋身的樣子。因為� �紋身紋在了大腿的靠內側,在他雙腿交疊的動作中更加看不清楚。那是一種讓人覺得心焦的焦躁,讓人有種分開他雙腿,將那紋身看個明白的衝動。

而這種怪異的衝動配上駱林的臉上的神態來看,絕對會讓人血氣上湧,將這衝動化為切實的行動。

因為駱林上半身穿的是工裝襯衫,所以從寬大的領口處露出了他的一側肩膀,兩邊鎖骨和一片胸口。他畏寒似的,將肩膀微微聳聳起了,讓人想到冬日裡的貓。他側過頭向身邊的姑娘湊近了,卻沒真正的靠上去。

他在看著鏡頭。下巴微微的收住,斜斜的垂下眼睛,慵懶的看著鏡頭。他吐息般的將嘴唇微微張開了,右手輕輕地抬了起來放在唇邊,然後他慢慢的,用極小的幅度,含住了自己的指節。

然後駱林笑了。雖然他笑得頗不以為意,這看似隨意的動作卻掩飾不了他眼底裡實際的清明。他微微露出的舌尖翹起著,是在有意識的引誘著別人——他似乎是故意的,壞心眼的,想要聽見那些呼吸聲變得粗重起來。

像貓一樣的男人。卻怪異的並不是傳統意義的女氣——從捲起的袖邊下露出的是精瘦卻有力的手臂,肩上有輪廓完美的一層肌肉,和雕塑一樣完美。你無法從哪個細節上,真的說出他像個女人。

的確他是一個男人,但他含著自己指節的動作讓人頭腦發矇。

……

在攝影師最後拍下的照片裡,七個人橫向的佔滿了鏡頭。姑娘們畢竟是幹這行的,做起挑逗的表情毫不費力,沒有瞬間就被兩個男人給壓了下去。艾琳的表現也很出彩——她往自己的唇邊點了一顆要命性感的痣,嘴唇恰到好處的撅起,像是在索吻,又好像一隻豔麗的家寵在鬧脾氣。

總的看來,這張照片走的就是性感風格。sex sa1es——所以駱林他們死死地把握著這一點,然後把感官誘惑推向了極限。鏡頭上的七個人都帶著濃重的淫靡感,卻恰到好處的,沒有顯得廉價。

能將低俗變成一種帶有美感的藝術,這個尺度的把握,難得要命。

而看看他們的宣傳語,則會讓人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這裡有世間所有的快樂:光明正大的,以及隱秘的。你想到什麼了?來bata at1antic認證你的想象吧。”

這句話的關鍵就在於那句疑問——“你想到什麼了”。所有的觀者看到照片都只會認為這是hookers的寫真,但事實上,沒有哪些方面能真正確定照片上七個人的身份;“他們有可能只是普通人,你又想到哪裡去了?”——這樣的潛臺詞,讓人微妙的覺得羞赧,也跟著從看到圖片時的衝動清醒過來。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句話讓這照片帶上了些微妙的辛辣感,增添了一種真正的內涵。

攝影師的助手後來還是對這樣的硬照有些微的擔心——

“畢竟這是為了bata做宣傳,他們的重點似乎……”

“停車場還能怎麼宣傳?”攝影師這麼反問道,然後用手指了指圖上,駱林他們靠著的車子——幾個人的間隙間,能看見一小部分車窗的反光,而那反光上,映出了bata集團的標誌。

攝影師說:“他們對著對面辦公樓選的角度。辦公樓頂層的燈光一亮,這個字母b正好能顯在車窗上。”

助理這才猛然瞭解過來,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

因為照片的評分這回是由隨機抽取的住客決定,因此點評是放在明天才開始。拍攝結束之後,駱林急急忙忙的套了一條褲子,然後向停車場的另一邊跑了過去。

張奕杉的飛機是在今晚起飛,所以他拉著箱子過來,從剛才開始,就遠遠地看著駱林他們進行拍攝。看到駱林匆忙的在他面前站定,張奕杉直直的豎起一個大拇指:

“小駱駱,表現得可真不錯哈。要是我哥在的話,他非把他那條老命交待在這兒不可。”

駱林早就把拍攝時的表情收了起來,現在把頭髮攏到耳後,苦笑了一下:

“開玩笑就不用了,我只是想努力一把,讓你看看我這幾周的進步而已……你現在要去機場嗎?我去送你。”

張奕杉擺擺手:“送什麼送,你都累了一天了。lgm已經派人把我落在紐約的東西送回來了,還給我準備了車,沒什麼需要你擔心的。不過還真是覺得……沒法看你到最後,挺遺憾的。”

“奕杉……”

“哎喲小駱駱你別露出這種難過的表情!我的心都要睡了!心都要睡了啊我!……總之我知道你是有多能幹,少我這麼個廢人添亂估計還更順利點……也許我走了,可能我們兩個人都會好受點吧。哈。”

張奕杉的臉色說著暗淡下去。駱林跟著沉默了一會兒,想到了些什麼,低聲的問了出來:

“對了,那個寄信說你洩密的人……你清楚是誰麼?”

張奕杉嘆了口氣:“還不知道。問這個幹什麼?”

“……就是稍微覺得有點奇怪。”

“這事情我會努力挽回,會給你個交代的。”

“不是那種問題……”駱林還想把自己的疑惑說明白,張奕杉卻深吸了一口氣,對他笑笑說:

“時間到了,誤了飛機何式微非殺了我不可。這就走了……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如果你還願意聯絡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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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奕杉說著拉起箱子,擺了擺手。然而當他正說著“拜拜”,故作瀟灑準備轉身離開時,卻有人擋在了他的面前。

“你要去哪裡?”

——相川剛卸了妝,衣服還沒換,只皺著眉伸手將張奕杉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