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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三章

嘀。嘀。嘀。

病床旁監護儀的聲響每五秒重複一次。明明是有些刺耳的聲音,這麼聽上幾個小時之後也變得麻木起來。

段非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似乎是覺著累,眼睛只半睜著。他自早上開始便恢復意識,醒來的時候覺得半邊身體鈍痛,不怎麼能動。護士進來過一次,他問了時間,是上午十點。距離那場車禍似乎已經過去了十八個小時,自己還真是能睡。以防萬一他又問了日期,結果驚訝的發現,自己失去意識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七十二小時。

那種感覺太不真實,他先是想笑,後來又想,會不會以後這麼睡過去的時間越來越長,哪天就再也醒不過來呢。

黃裕仁又來看他時他正想著這些事情,惹得對方問他:“你這是發什麼呆呢。”

段非看了看他,又把眼神移開了。

“差不多你也該走動走動了。別看著有人翻身就不會得褥瘡好嗎,這麼下去當心肌肉萎縮。”黃裕仁撓了撓自己的頭髮。

段非從喉嚨裡發出沙啞的一句:“……你的話太多。”

黃裕仁兩手插在口袋裡,走近段非的病床邊,俯視著看他:“我之前跟你說了吃過那個藥之後不能開車,反應會變慢,你是根本沒聽進去吧。保險公司作理賠的時候錄影我也看了,你明明打個彎能躲過去的,結果變成現在這樣可怎麼辦?好不容易撐到回國了,又來個車禍,你的底子還能再虛一點嗎?”

段非閉上眼睛:“……你就是想說這個?”

黃裕仁嘆了口氣:“我再勸你一次,快點開始治療吧。你爸那邊也不用一直瞞著了,你這個狀況瞞不下去的。”

段非沉默了一會兒,問:“他來看過我嗎?”

這個“他”問的是誰,黃裕仁清楚知道不是段長山。他看看段非的表情,卻沒有讀出任何資訊。久到段非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黃裕仁道:“來過。”

“哦。”段非復又睜開眼睛,遲疑一會兒說“……給我三週時間。”

黃裕仁看他的眼神就彷彿他說了個笑話——“沒人會放你出院的!信不信我讓他們今天就把你轉進血液科!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開玩笑!”

段非看著黃裕仁:“兩週。就兩週。不全是為了他。”

“好一個不全是。”黃裕仁近乎暴躁地呼了一口氣,“你以為這麼折騰自己很浪漫?想用苦肉計讓別人回心轉意?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命活下來讓你折騰吧!”

段非面對著這樣的黃裕仁倒也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只是躺在床上看著,等對方冷靜下來了,才說道:“都這樣了,你幹嘛不讓我按自己的想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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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裕仁怔了一怔,回過神卻依舊回不過話來。

“……麻煩你幫我找一下小豪。我有事找他。謝了。”段非的語氣和表情一樣辨不出情緒來,連冷淡的成分都沒有。“你倒是會差遣人。”黃裕仁低下頭冷哼了一聲,卻還是應了下來,轉身出了病房的門。

到了走廊上,黃裕仁用右手按了按自己的臉。

他認識段非也不久,半年多的事情而已。他那當醫師的父親很多次跟他提過段家的事情,說的也只有三個字:“可惜了。”他原來還覺得好笑,這麼有錢的一家人能有什麼可惜的,後來當了段非的心理醫生才突然明白過來,只存了兩個人的段家,是沒有“未來”的。

段長山只有一個獨子,但是段非太過頑劣奮,所以他半生積累下的財富也不一定能留到這下一代的手裡多久,多年的奮鬥最終還不是一樣化為烏有。段非倒是生的衣食無憂,但是沒了母親又被父親忽視,加上莫名其妙的心理問題,只能這麼性格乖戾下去。別人能夠打起精神為之奮鬥的東西他早就捏在手裡,連著生活都失去意義。畢竟他好也罷壞也罷,都沒有個能和他分享的。

段長山和段非,都怪異地孤獨。段長山不曾再娶,段非也沒有心思與人交際。其實段非的性格若是稍好一點,只憑著和與他相似的公子哥們拉幫結派,也是能夠互相撐著吃父親的老本的。但以前他實在是走著一條下坡路走到黑,誰都攔不住他。

現在終於不和狐朋狗友胡混了,剛出來點要好好做人的苗頭,卻……

黃裕仁搖搖頭,把心裡那些想法都甩出去,冷靜下來給小豪發了個資訊。回頭透過窗戶看看段非的臉,和之前毫無變化。這一場病倒是莫名的將段非無常的喜怒洗了乾淨,留下的這個人黃裕仁都覺得陌生。

……

自從那日自醫院裡回來,駱林就時不時收到小豪的簡訊,盡述段非的新動態——“醒了”“能吃飯了”“能下床了”“能走動了”。他實在是頭疼,每次禮貌地回信說謝謝他通知自己,小豪便更來了興致,把資訊更新得更勤。他簡直都要後悔當時答應小豪把自己的手機號給了他,現在可好,最少一天的一次簡訊騷擾。

公司裡,駱林一手拿著手機,不知道該怎麼回覆小豪這一次的資訊。上面清楚明白地寫著“段非”已經出院了,句子後頭跟著一串的感嘆號。他正皺著眉頭,準備在簡訊裡打出“恭喜”這兩個字,卻有人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駱?”何式微站在他身旁喚他的名字:“司機馬上就要到了。準備一下,這就出去了。”

駱林應了一聲,把手機和桌上的資料都理了整齊,想站起來拿掛在一旁的外套。何式微早就先他一步將衣服拿過來撐開了,站在他身後,等著他將手伸進袖子去。駱林感覺有些微的尷尬,卻也照做了。等衣服套齊整了,何式微為他拉了拉下襬,也對著他微微一笑。

駱林只能連忙低下頭去,裝作系紐扣的樣子,忽略了何式微的表情。

他先前答應了何式微一起去吃晚餐,當時何式微只是順口一提的樣子,真到了吃飯的地方駱林才心下一沉。那是市中心最高檔別墅區裡的一片隱秘院落,院子裡面竟然是一座仿古風的小樓,門前的一塊石頭上用篆書刻了餐廳的名字。這一餐吃下來賬單上必定不是什麼好看的價錢,但最令駱林擔心的,是何式微這麼大張旗鼓的,究竟是想做些什麼。

點單時何式微似乎也看出了駱林的情緒不對,只在包間裡和侍應生低聲交談,點了幾道菜,沒對駱林開口。可是沉默太久也不是個辦法,駱林低頭看著面前的一雙筷子,何式微乾脆身子一探手一伸,罩住了駱林的手。

駱林身子輕微的一震,抬眼看向何式微,何式微卻只是溫和的笑笑,把手又收了回去:“別這麼緊張。不過是出來吃一頓飯。”

何式微還覺得駱林在害羞,天知道駱林的反應更接近“警覺”才對。

這一頓天價的菜完全就是食不知味。何式微零零散散的領導著話題,說著新秀選拔,說有公司來找駱林接洽電視劇,說之後的幾個時裝週怎麼走。駱林表面上笑得滴水不漏,心裡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差不多到了要吃完的時候,何式微卻突然站了起來,跨了一步站在了駱林的身旁。

駱林“哎”了一聲,剛剛抬起頭,何式微的聲音卻已經到了耳邊:

“好好聽我說話。”

這一句話說完,何式微已經輕輕捏住了駱林的下巴,在駱林的嘴唇上印下了一個吻。

“啪嚓。”駱林手裡握著的一雙筷子落在地下,何式微卻似乎很滿意這個反應,猛一用力,將舌頭突入進駱林的齒間。

駱林的腦子都是懵的,眼睛還沒來得及閉上,舌頭嘴巴也沒有任何動作。何式微用舌頭將駱林的口腔描摹一遍,之後帶開了距離,看著駱林還是一動不動的模樣,乾脆失笑:“你……”

他正要說話時,駱林的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駱林依舊怔怔地看著何式微,手卻慢慢地從口袋裡摸出了手機,接通了。

“小豪說,你來家裡找過我?”

這是誰的聲音來著?駱林一下子想不起來。他把腿上的餐巾放到一旁,拿起外套,機械性地站了起來。

——“小駱?”

——“你是要來取東西嗎。”

兩個聲音重疊在一起。駱林站起來,看著何式微的臉,先是後退了一步,而後拉開了隔間的門,快步地向餐廳的出口走去。在他身後何式微探出身體,卻沒有馬上追過來。餐廳外面候著的司機見了駱林,剛開了門準備打招呼,駱林卻長腿一邁,跑向主幹道的地方,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去哪裡?”

計程車司機懶洋洋的問道。駱林沒有回答。“駱林?你在聽嗎”耳邊有人這麼叫著他的名字,他這才反應過來手機還放在耳朵邊上。

“……我現在過去。”駱林這麼說著,直接把手機放下來,按了掛斷鍵。司機不耐煩的把問題重複一遍,駱林看到不遠處的何式微還是追了出來。他報了一個地址,計程車緩慢地啟動了。

……

段宅裡,段非坐在書房的書桌後,駱林站在書房的書桌前。

“恭喜你出院。”駱林對著段非說,“以前麻煩你保管了,我來拿我的日記。”

駱林的臉對著段非,眼神卻沒落在段非身上。段非沒接著駱林的話講,卻問:“你怎麼了?”

“……沒事。”駱林閉了閉眼睛,帶點疲憊的樣子:“把日記還給我吧。你寄給我的最後一封信上不都寫清楚了,我來就把東西話給我。”

“你說那個。”段非的手往書桌上一推,老闆椅向後滑過去,帶開些距離。他把最上方的抽屜拉開了,拿出一本破舊的黑封皮本子放在書桌上。

駱林慢慢走近些,想伸手去取。段非卻把右手按在那本子的封皮上,低著頭說:

“要不是你寫了日記,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喜歡過我。”

駱林的臉上忽然有些燒,心裡更多的卻是隱隱的憤怒。他面上不顯,只是微微笑了笑:“你也知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提起來有意思嗎。”

段非抬起頭來看他,似乎在打量他的神色:“可不可以最後答應我一件事?”

駱林看著段非,沒有說話。

段非看著駱林的眼睛:“能不能最後陪我一週?”

駱林皺了皺眉:“什麼意思……這是把日記拿回去的條件?”

段非微微低下頭,再次把視線錯開:“你要是那麼想也沒錯。但是說是陪,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有空的話,我想讓你來看看我,在這兒待一會兒。”

駱林笑了,卻是異常無奈而帶些慍怒的表情:“你覺得我會答應?”

“你要是實在不想見我,我也沒辦法逼你。但是只要七天,之後我再也不會去主動聯絡你,不會再打擾你,完完全全跟你劃清界限,就跟你上次說的一樣。”段非的聲音平平,像是在談論一樁生意。

駱林看著段非,半晌搖了搖頭,低聲說了一句:“……都一樣。”

段非問:“什麼?”

駱林沒有回應,嘆了一口氣,復又看了看段非:“七天。然後我們就把以前的事情都一筆勾銷了吧,行嗎。”

段非點點頭,把按在日記本封皮上的手拿開。駱林有衝動直接搶了本子就走,但是那樣實在不好看。而且段非也說了,七天之後就徹底和自己斷絕聯絡,那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嗎。

駱林閉上眼睛,抬手按了按自己隱隱作痛的眉間。段非坐在椅子上,兩隻手交握著,沉默地看著駱林的表情,最後說了一句:“對不起。”

“……不用道歉。”駱林輕輕地回應道。

兩人都沒說話。駱林還是站著,段非依舊是坐著。駱林將眼睛睜開了,低聲問段非:“七天從什麼時候開始?現在?”

段非想了想:“能不能從明天開始算?今天就快過去了。”

聽到這個回答,駱林忽然覺得有點想笑,“那就從明天算吧。”

段非看著駱林這樣的表情,終於露出些表情來:“……你不恨我?”

“我恨你?……”駱林重複了一遍問題,然後自問自答般地搖了搖頭。

段非想接話,駱林卻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聲音輕得像嘆息:“我只想早點結束而已。太累人了。”

……書房的窗外是一片安靜的夜色。庭院外的路燈微微的閃動一下,似乎都能感受到那電流瞬時阻斷的聲音。

書房內,兩個人沉默地相對著。半響駱林後退幾步,轉身離開。

……

何式微捧著紅酒杯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著腳下的車流往來。他的手機鈴聲卻在這時響起來,接起來是助理的電話,說是駱林剛剛給她發信,要請一週的假。

“這不是駱林一貫的風格,連理由都沒說清楚……我擔心是他出了什麼意外,不然也不會來麻煩老闆您……”

“……讓他去,”何式微這麼說著,啜了一口酒,“你不用擔心。”

“那……”

“下週的工作順延就行。不會有問題的。”何式微簡單而明確的安撫幾句便收了線。

放下手機,何式微仰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再放回一旁的矮桌上。矮桌上還放著一個相框,裡面是何式微和駱林在東京塔下的合影。那時他看駱林被自己摟著肩,露出窘迫的笑臉,只覺得異常可愛。現在卻有錯覺,要從那笑容裡看出推拒的成分。

又或者不是錯覺。

何式微彎下腰,將那照片倒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