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廖司南正坐在去學校的車上, 聽著二哥孜孜不倦地教誨。
“……好歹這回是在舅舅的學校裡上學了，你可不能再傻乎乎的被人欺負了。你放心，在你畢業前, 我不會讓司童讀大學的，不會讓她妨礙你了。”
廖司南眨了眨眼：“關她什麼事？”
廖司言揉了揉她的辮子：“你忘了, 兩年前的時候，你們都在興餘中學讀書, 她跟包子鋪許家的那個小女兒, 把你推進水坑裡的事情了？剛好是大冬天，要不是你命大……”說起來，廖司言仍是心有餘悸, 看著那對母女, 他就滿心戾氣。
廖司童恍然大悟。她只知道，太姑奶奶跟這個庶妹, 從小就關係不好, 再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父親和三哥也被庶妹害死了，兩人更是不共戴天之仇。一直到晚年，太姑奶奶也無法原諒她。
卻沒想到，原來這麼早, 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已經層層裂痕了。而且廖司童小小年紀就如此心狠手辣，她也不能再把她當成不懂事的孩子看待了。
想到這裡，廖司南又想起來離家多年的三哥, 她也知道母親心裡甚是想念，但是父親不主動提起，兩個人就一直槓著，便很是猶豫：“二哥……”
“怎麼了？”廖司言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開學日，路上格外堵，到了巷子口就已經拐不進去了，便只好說道，“瑾如，咱們下車吧，就幾步路了。”
“嗯，好。”廖司南應了一聲，連忙跟著二哥下了車。
杭麗君和蘇心潔到的都比她早，兩人正站在校門口最顯眼的那個雕像旁邊，一看到她就使勁揮了揮手。
廖司南連忙也向著她們招了招手，笑了起來。
“我去跟舅舅說幾句話，你們也趕緊去教室吧。”廖司言看著三個女孩子湊到一起，又開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便笑了起來，叮囑了一聲。
“我知道了，二哥。”廖司南和杭麗君異口同聲地回道，然後三個人手挽手進了學校大門，向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了。
關於三哥的事情，還是回頭找個機會再細細說吧。廖司南看著二哥的背影，很快回過神來，跟好友笑鬧著走遠了。
班級是早就分好的，不過三個人專業不一樣，所在的教室也就不一樣了。廖司南和杭麗君都選擇了經濟管理專業，而蘇心潔依然選擇了服裝設計專業。不過選修課廖司南和蘇心潔一樣，都是國文，而杭麗君則是馬術。
今天是第一天開學，剛在教室坐了沒一會兒，廣播裡就通知大家都去禮堂。廖司南一聽就知道是要開學典禮了，瞬間就想打瞌睡，也不知道一上午能不能結束。
到了大禮堂，她和杭麗君剛坐下來，正等著蘇心潔呢，另一邊的位子就有人坐了下來。
禮堂的桌椅都是五個座位一排，她們三人佔了靠右的那一邊，左邊的兩個位子自然就有別的人要坐。所以廖司南轉過頭，正打算跟新同學打招呼，卻發現是熟人。
“廖小姐，又見面了。”徐戀雲抿著唇，微微一笑。
伸手不打笑臉人，廖司南即使很不喜歡她，這時候也只得揚起唇角，回了一句：“好久不見，徐小姐。”
杭麗君一看到是她，當即就拉下了臉。
廖司南掐了她一把，好歹讓她把嘲諷的話咽了回去。開學第一天，想必徐戀雲的形象很得人心，她不能讓杭麗君這時候吃了虧。
好在，沒幾分鐘的時間，學生們就陸陸續續都坐到了位子上，幾個老師和校長杭泰山也慢悠悠走了進來。
果然如同她讀書時候一樣，先是校長發言，然後幾個聘請來的名氣較大的老師，比如陳名翰，挨個上臺講話，聽得廖司南昏昏欲睡。
但是開學第一天，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坐直了身體，為了保持清醒的狀態，便開始思索百貨行的事情。城西的順利開業了，目前看來收益也還過得去，算是比較成功了。而且，百貨行開業之後，果然不出所料，單一鋪子都受到了很大影響。
即使價格上沒有任何差異，在貨源一樣的情況下，大家也不願意多走幾步路。既然可以在一個鋪子裡將日常生活用品都買全了，那何必非得去逛幾家鋪子？
所以這一個月來，城西的住戶基本已經認同了百貨行的便利，客流量也越來越大，剩下那幾家正在觀望的鋪子，也都陸陸續續入股了。整條街上，沒有入股的，大概只剩三五家的。
這之後，廖司南又開始貪心地想到了開其他分店的事情。明海城這麼大的地兒，只有一家是不行的，城東雖然都是普通人家，幾乎沒有富貴之家，但這些生活必備品也是要買的，這麼遠的路，肯定不會跑到城西來買。那麼，要不要也在城西開一家呢？
靳明喬說過，明海城現在和以後的百貨行，所有收益都有她的那一份，所以廖司南這才無比積極，畢竟這可是個大買賣。至於其他的城市，就用不著她瞎操心了。
廖司南正想的出神，臺上的講話也告一段落了。校長杭泰山再次走上前去，說道：“前幾日學校發放的宣傳冊子，想必大家都看過了吧？咱們就先來說說，大家都很關心的校服問題。”
臺下立刻小聲地議論起來。坐在廖司南前面的兩個女生都很興奮：“你喜歡哪一件？我都喜歡呢，要是只能選一件，太可惜了。”
“我也是，都捨不得。為什麼不能做三套呀？”
廖司南三人相視一笑，其實無論最終用誰的，她們都很高興。好歹都是入選了的，而且三人都是服裝店的股東，無論哪一套，都可以說是明星服裝店出品，可以給店鋪好好做個宣傳。
就在這時候，有個女生站了起來：“老師，這三套我們都很喜歡，就不能都留下來嗎？三套價格也不會太貴呀。”
杭泰山溫和地笑了笑：“如果大家喜歡這些服裝，一會兒我讓咱們的‘設計師’給大家介紹一下，喜歡什麼款式的都可以找她們去定做。但是咱們的校服，可不能有這麼多不同的樣式。下面請大家開始投票吧，按照冊子上標號的一二三，選擇自己最喜歡的那個，這是單選題，同學們可不要弄錯了。”
校長話音剛落，臺下的女孩們就笑了起來，然後遺憾地嘆口氣，跟旁邊的同學開始商量起來。
徐戀雲也笑著問道：“廖小姐喜歡哪一件？”
廖司南眨了眨眼：“都很喜歡呀，不過我肯定投3號。”
杭麗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我也投3號。”3號是廖司南設計的那一套。
廖司南連忙眨了眨眼，說道：“別啊，你投2號，蘇姐姐1號。”
這意思，就是每個人都投自己設計的那一套。
蘇心潔也說：“投3號，就這麼決定了。”說著，也悄悄對她眨了眨眼。
徐戀雲不明所以，便也跟身邊的女同學說道：“那咱們也投3號吧，我喜歡那個繡花，宣傳冊子上面說，有梅蘭竹菊四種繡花可選，我想選梅花。”
“嗯，我喜歡竹。”她旁邊的女孩子也抿著唇笑了起來，“外面那個大衣，我也很喜歡，可是我母親有些守舊，不喜歡我穿這樣的小洋裝，如果是校服，她應該就能接受了。”
“是的呢。”徐戀雲眼睛一亮，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剛巧她家裡也有些討厭的人，看不慣她穿的好看又素雅，整日想著法子挑毛病，如果是校服，看她們還能說什麼！
這樣想著，徐戀雲毫不猶豫地在紅玉箋上寫了個“叄”，然後疊成好看的樣子，放在自己面前，等著學校的幹事來收走。
杭麗君一眼就瞅到了她面前的紅玉箋，嘴角扯開一個嘲諷的笑容。不過是張投票的紙，竟然還特意折成了振翅欲飛的紙鶴，全校在此參加新生開學典禮的，將近一千名同學，也沒有第二個像她這樣愛現的。
不一會兒，幹事們就將票數統計出來了，從高到低寫在了黑板上，第一名赫然是3號，雖然紙筆後面的多了十幾票。
杭泰山笑道：“那就這麼定了，課後同學們將喜歡的繡花圖案報給老師，就可以回家了。哦，鑑於很多同學都很喜歡沒能入選的另外兩套，我給大家介紹下本次校服的三位設計師。”
說著，便笑著看向了這邊。
廖司南沒想到還有這一出，還有些懵，就被杭麗君拽著走上了講臺。
在聽到校長說，3號校服的設計者是廖司南時，徐戀雲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眼神也由最初的愕然漸漸變得陰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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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徐戀雲旁邊的女孩子絲毫不知覺，還在說著：“原來你認識這三位同學呀，怪不得要跟她們一起坐呢。說起來，她們都好厲害呢，竟然設計出這麼好看的衣服，我就什麼都不會，唉……”
徐戀雲抿著唇坐在那裡，心裡的嫉妒慢慢發酵，溢滿了整個胸腔。但她仍是死死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因是第一天開學，下午便也沒有安排課程。一宣佈放課，廖司南三人便被幾個女同學圍住了，問東問西的，都想要去她店裡看看。
廖司南便笑著點了點頭：“那好啊，下午剛好沒課，咱們一起過去吧。”
杭麗君便說：“那瑾如你帶同學們過去吧，我跟心潔去給一個姐妹幫忙。”
廖司南點點頭，也沒多問：“好啊，你有事情就去忙，我來就可以了。”
徐戀雲依舊坐在位子上，看著被眾星拱月般圍著的廖司南，眼裡的狂暴像是暴風雨一樣，但是輾轉許久，最終還是壓了下去，也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笑容，走過去跟廖司南打了個招呼：“瑾如，我先走了啊。”
廖司南：“……哦。”別裝的好像很熟似的好麼？不過廖司南也沒空兒理她，面前的這些潛在顧客可要重要多了。
一邊說著，廖司南跟同學們也走到了校門口，坐上了黃包車，去往服裝店了。
看著黃包車轉過巷口，杭麗君才說：“明天是瑾如的生日哎，可是開學第一天，這可怎麼辦？”
蘇心潔也愣了一下：“明天是瑾如的生日？怎麼沒早點跟我說？我都沒有準備禮物呢。”
“我也是剛剛想起來。”杭麗君懊惱地拍了下腦門，又把課表拿出來看了一下，“還好，明天下午兩點就下課了，咱們有半個下午的時間。先商量一下怎麼給瑾如辦個生日宴？”
兩人一邊商議著，也走遠了。
這時候，裴深巖才從拐角處走出來，問道：“要不要跟大哥說一聲？小姑娘要過生日了啊，咱們也得送個禮物去不是？”
裴金勇點了點頭：“我覺得這是咱們正大光明去認識廖大小姐最好的法子，替靳爺送個生日賀禮這個理由再合適不過了。”
裴深巖瞪他：“你什麼意思？我去送生日賀禮不行嗎？我很丟人嗎？”
“您跟廖大小姐什麼關係啊？您的生日賀禮，人家還得掂量掂量呢。”裴金勇打量他一眼，“少爺，我能提個建議不？”
裴深巖盯這廖司南的背影，看她進了一家糕點鋪子，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說。”
“少爺，靳爺是讓咱們來保護廖大小姐的，不是讓咱們來寫廖大小姐觀察日誌的，您能不能幹點正事？”
裴深巖總算是回過神來，怒氣衝衝：“我這怎麼就不是正事了？我這不是天天盯著麼？我不盯著怎麼保護她？！”
裴金勇：“……好的，您說的都對，是我多嘴了。”
不過裴金勇的話，裴深巖到底還是聽進去了，一回去就打電話通知了靳明喬：“大哥，你的小姑娘要過生日了，我送個什麼禮物好？”
這麼一說，靳明喬也想起來了，的確，明天就是廖司南的生日了，而他這兩天一直專注於研究那個突兀出現在明海城的六指男人，還有廖司南那天在車上對他動的手腳，忙得不可開交，已經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不過，他記得前幾日跟小九提過，讓他留意一下來著，比如昂貴的鐲子、項鍊之類的。他記得，廖司南這麼說過的，貴重的東西才容易給女孩子留下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