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十二月了, 天氣越來越冷, 京市風也大，周雲川坐在車子裡，身旁是一個不大的食盒, 裡面放著他今天做的飯。
程珂中午放學時收到周雲川電話，於是立馬對姜浩他們仨說：“有人請我吃飯, 不跟你們一塊了。”
“什麼人啊，為什麼只請你不請我們？”
鄭曉晨拉著程珂, 結果程珂隨便一個轉身, 就把鄭曉晨的手給掙脫了，而後緊跑幾步，把他們扔下, 自己走了。
出了校門口, 程珂就看到周雲川的車子，一瞬間, 心都跟著敞亮起來, 他快步走到周雲川車邊，說：“等很長時間了嗎？”
“不長。”四十分鍾，嗯，不長。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吧，太冷了。”
“旁邊的賀喜酒店, 我已經訂了個小單間，走吧。”
“好。”
賀喜酒店離京大附中非常近，而且這酒店在京市其實也挺有名, 不過因為京大附中學生畢竟都是高中生，零花錢都不多，所以沒什麼人去那裡吃，去那裡的都是真正的有錢人。
程珂也不怎麼去那裡，因為他不喜歡他家暗色系的裝修，但是這一次進了一個小單間之後，程珂卻發現這裡裝修其實別有風味。
若是做個比喻，則以前程珂喜歡的是茶，清爽馨香，而且典雅，賀喜酒店的裝修則如陳年的女兒紅，醇香濃郁，而且霸道。
坐定後，程珂伸手摸了一下牆上絳紫色桌布說：“以前我不喜歡這裡，今天覺得好像也不錯。”
周雲川把食盒開啟，裡面一共有三層，第一層是幾個餃子，第二層是各色蔬菜，還有幾片肉，第三層則是一小碗粥。
把三層食盒擺在程珂面前，周雲川說：“吃吧，應該還是熱的。”
程珂看著面前三個小小的食盒，問道：“從哪兒買的，看上去挺好吃的。”
“上面兩層是我買的，最後一層的粥是我自己做的，你昨晚不是說喝多了嗎？”周雲川看上去一臉冷淡，但是程珂就是能從他那幾乎沒表情的臉上看出一絲驕傲。
心裡想笑，程珂先把那粥拉到自己面前，而後拿湯勺吃了一口，然後……他就吐了！
“怎麼了？很難吃？”
程珂把細嫩的舌頭伸出來，說：“好吃，燙。”
周雲川無語地說：“慢點，要我給你吹嗎？”
程珂搖搖頭，說：“你這食盒質量真好。”
周雲川點點頭，回答：“當然了，最貴的呢，你慢慢吃，我去再給你叫兩樣別的菜上來。”
“好。”
周雲川出了房間，程珂立馬偷偷把周雲川做的粥給倒了，這哪兒是一碗粥，就是一碗鹽啊！
程珂真的很懷疑周雲川是把鹽當成了米，放進鍋裡一頓煮，否則怎麼可能鹹成這樣。
周雲川出門後，則先是輕拍了幾下自己胸口，剛才程珂張著嘴讓他看他的舌頭，他看著程珂粉色的舌頭和淡色的雙唇，他覺得有股火從下腹蹭得一下躥了出來，他得趕緊躲一下，否則自己某個部位絕對會立正敬禮而後會一直站軍姿到程珂離開。
再回房間，程珂正在悠悠然吃周雲川帶的東西，邊吃邊說：“很好吃。”
“那就好，我又給你點了幾個菜，現在別吃太多了，一會兒你吃不下。”
“嗯，”程珂看看周雲川繼續問，“《追兇》現在到哪步了 ？”
“母帶早就已經做好了，也過了審，下週三，張毅漢和其他主創還有幾個主角一起開發佈會，那天你要是有空可以來一下，在聖鑫廣場那裡，要是沒空就算了，你學習要緊。”
“我可能不會去，我想好好學習，但是寒假期間的活動我都會參加。”
“好，那我知道了，到時候我會給你安排好。”
門被開啟，服務員陸陸續續端來幾盤菜。程珂隨意地夾起一筷子鴨肉說：“你做的粥自己有沒有喝一點？”
“沒有，來的時候有點急，因為中午那會兒堵車，我怕晚了。”
“挺好喝的。”
“我把剩下的給我家打掃阿姨了，她嘗了一口跟我說好喝來著。”
程珂一笑，“嗯，是挺好喝的。對了，我要吃那個扇貝。”
周雲川把扇貝端到程珂面前，程珂看著上面幾片香菜，忽然又沒了胃口。
周雲川一看程珂眉頭皺了起來，於是輕嘆一口氣，把那盤子又端回來了，接著他就開始默默地挑香菜，挑完了才又把那盤菜放到程珂面前。
程珂心想被他們一直說自己挑食挑食，現在感覺真的開始挑食了，夾一塊乾乾淨淨的扇貝肉放進嘴裡，慢慢嚼著，“嗯，好吃。”
周雲川看著他貓一樣眯起來的眼睛，心裡也暖融融的，很踏實。
中午一共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周雲川其實算是和程珂匆匆見了一面，話都來不及多說幾句，就快到上課時間了。
周雲川匆匆送程珂回了學校，這才又去了百川娛樂，他上午起得晚了，乾脆就在家熬了兩個小時粥，送去給程珂，而後陪他吃了頓飯，再去公司已經兩點多了。
助理王小溪一見他來了，立刻恭敬地問：“周總，您去哪兒了？”
周雲川看他一眼，回答：“我私人生活就不用跟你說了吧？”
王小溪認真點點頭，說：“那您需不需要不私人的什麼服務？”
一上午都沒事幹，很無聊啊。
“不需要。”
說完，周雲川進了自己辦公室，助理立刻又開啟百川娛樂的群，發出一條訊息：“老大怎麼總是如此冷酷？”
底下一群人回答：“老大的職業就是冷酷的。”
“老大的名字就是冷酷的。”
“老大的臉就是冷酷的。”
……
助理不理會他們，繼續無聊地看起了小黃文，唉，助理這工作不好當啊，忙的時候忙死，閒的時候閒死，如果不是有個酷帥狂霸拽的老闆讓他偷看，他早就辭職了。
這天下午，程之霖被程子躍叫到了學校校長辦公室，校長伍文忠依舊是堆著一臉的笑，說：“程總啊，哎呀。這件事有點難辦呀，你兒子程子躍已經承認了，我不處分他一下不合適啊。”
程之霖一聽就知道伍文忠是什麼意思了，便拿出一張卡放到了桌子上：“我知道事情不好辦，可是您是誰，是京大附中的校長啊，所以總有辦法的，對吧？這卡里有五萬塊錢，我原本打算給您買點什麼好吃的呢，既然這樣，我就直接放在這兒吧，您自己喜歡什麼就買什麼，還不浪費，說不定我買的您不喜歡，結果浪費了，那多不好。”
伍文忠看著面前的卡，微微一笑，臉上有種中年人油膩膩的感覺，很讓人不舒服，他說：“唉，不是我不幫你，關鍵是你另一個兒子也在裡頭呢，我總不能不公平啊。”
程之霖心裡罵一句“窮鬼”，於是又拿出了一張卡，“這是我的一張購物卡，臨時過來沒什麼送的，也就這個還能送出手了，校長，這裡面有大約九萬左右的錢，您隨便買什麼。”
伍文忠把兩張卡都拿到自己面前，心裡想著這還差不多，嘴上卻說：“你看你，又拿錢，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但是你既然都這麼真誠了，我也不能對不起你，這事就交給我吧，我肯定不會讓人處分他。對了，程總，你另一個兒子的處分要取消嗎，別人沒這個權利，我還是有的。”
程之霖想到程珂對自己的冷淡，心裡就一陣上火，於是他回答說：“校長，這就不合適了，我們也不想讓您為難，都已經發下來的處分，哪兒有收回去的道理，程珂的處分已經下來了，就這樣吧，也算給他個教訓，對弟弟也要好一點。但是子躍的您不是還沒發嗎，所以您直接別管了就行了。”
伍文忠笑呵呵地摸摸自己已經禿了的頭頂說：“程總您真是太為我著想了，確實，要收回處分很是有點麻煩，而且我們學校的臉面也不好說，謝謝你這麼理解我們，放心，程子躍絕對沒事，我用我的校長身份跟你保證。”
“好，那我也謝謝您了，伍校長，子躍我就拜託你了，希望您能多多照顧他一下。”
“好說好說。”
伍文忠把兩人送出辦公室，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果然有錢人家裡各個都不是好東西，老爸只替自己私生子考慮，完全不顧自己和原配的孩子，真是可笑至極。
把兩張卡拿出來看看，伍文忠心想，程之霖真是個鐵公雞，要不是自己再推脫一下，他可能真的準備五萬塊錢搞定自己，結果自己一推脫，他就多拿出一張卡，顯然沒多少誠意。
把卡再次收好，伍文忠心想既然收了人家錢，還是把事辦了吧，省得以後頭疼。
程之霖和程子躍出了校長辦公室後，程之霖甩手就給了程子躍一巴掌：“為了你，我花了多少錢了，結果你還是不懂事。”
“爸，我可是為了給你報仇。”
“我又不是死了，用得著你給我報仇嗎，滾回你的班級去，我不想見到你，跟你媽說，最近我都不會回家。行了，滾吧。”說完，程之霖自己一轉身走了，好像滾的那個人是自己一樣。
程子躍捂著火辣辣的臉，看著程之霖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靜。
教導主任則在樓道口看到了離開的程之霖，面上都是鄙視的表情，他知道，肯定程之霖又去給伍文忠送禮了，而且肯定是不小的一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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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姓伍的早晚得退，到時候我就是校長。”
悄聲說完這句話，教導主任趕緊又回到了自己辦公室，不然伍文忠給他穿小鞋，那就不好辦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九點，京大附中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沒有任何通知，也沒有任何準備，教育局直接來了將近二十個人。
門衛看了他們的工作證之後不敢攔著，而他們則徑直上了四樓，找到伍文忠。
他們來了之後，緊接著又來了四個警察，這四個警車直接進了教導主任的辦公室。
一時間整個四樓辦公區都亂了，教導主任在看到幾個警察之後，立刻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你……你們要幹什麼？”
“這是我們的證件，請配合我們調查，我們接到舉報，您收受賄賂，那麼請問您手上那塊表是自己買的嗎？”
教導主任的臉瞬間煞白，他身子發抖，聲音也跟著發抖：“我……我……我就收過這一個東西，其他什麼都沒幹過。”
“那麼您是承認了？”
“我，我承認，但是和伍文忠相比，我真的是不值得一提，我只收過這一樣東西，但是伍文忠那老東西收了很多學生家長的錢財，加起來得有兩百多萬了，他還用這些錢給他兒子買了房子車子，你們去查他，去查他，不要查我。”
“伍文忠就是校長，對嗎？”警察一個比一個臉黑，高高壯壯的，嚇得教導主任說話都不利索。
“對對，就是……他，往左走第四個辦公室，那裡寫著校長室，他辦公桌抽屜裡，光收到的卡就十好幾張，你們信我，去查他。我這算不算戴罪立功啊，我……”
警察看看哆嗦的教導主任，而後留下一個人看著他，另外三人去了校長室。
伍文忠那邊正在緊張地接待教育局的大人物，他還想著說不定能在退休前往上走一步呢。
“哎呀，陳局長您怎麼來了，怎麼不早點打招呼，我好組織師生迎接您。”
“不用了，我們也不需要什麼迎接，就過來隨便看看你們學校的資料，然後跟你說說話，對了，你的辦公室直通資料室對嗎？”
伍文忠一聽，覺得陳局長語氣不太好，所以更加小心翼翼了，他聽陳局長那麼說後，立刻開啟了旁邊資料室的門，說：“是是，你們隨便查，所有的學生檔案，還有教師檔案都在裡面。”
陳局長瞥一眼伍文忠，對身後的人使個眼色，叫他們進了資料室，他自己則坐在校長室的賓客沙發上，說：“伍校長，我們以前見過幾次，我記得您一直都比較清貧，現在您光這身衣服都五千塊錢不止吧？”
伍文忠開始緊張起來，他點頭哈腰地說：“哪兒啊，這衣服是我兒子給我買的，我兒子他有些錢。”
“哦？你兒子不是工作一直不太好嗎？”
伍文忠頭上開始冒汗，這陳局長看來是來者不善了，他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應付，只能擦擦汗說：“局長，我兒子的工作您怎麼會知道呢。”
說完伍文忠就乾笑起來，結果他正乾笑著，突然幾個警察就進來了，而且他們出示了證件後，直接問：“我們可以看看您的辦公桌嗎？”
伍文忠臉色一變，立刻回答：“不可以。”
警察們也沒動彈，倒是陳局長走到辦公桌後面坐下，悠悠然說：“伍校長，看來這辦公桌對您來說很是珍貴呀，那我倒要看看這東西珍貴在哪裡了。”
說著陳局長猛地一用力，開啟了最右邊一個緊鎖著的抽屜，開啟之後，陳局長笑了，他拿出裡面十幾張卡，一一排在桌上，而後抬頭看向伍文忠，“伍校長，要不要跟我們教育局的同僚們解釋一下？”
伍文忠的臉嚇白了，他整個人疲軟地坐在了一個凳子上，最後他被警察拷上手銬帶走了。
教育局的幾個人徹查京大附中的各種事情和各種工作，他們越看越氣憤，越查越上火，這個學校竟然還公然欺負學生，比如那個叫程珂的學生，明明沒什麼證據，他自己也沒承認，學校就直接給了他記大過處分，真是可笑。
“局長，這檔案您看怎麼辦？”
局長一看，怒喝道：“該怎麼辦怎麼辦，明明沒錯的非要給弄個錯，我們京市的學校不能出這種事情，另外，這件事也徹查一遍，該是誰的錯就是誰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