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希辭別了所有人。
“我要去找卡維。”這麼說的時候, 他平靜又安穩。
有些蟲子想要跟著他一塊離開巢, 貓兒也想跟著，都被言希給拒絕了。
“我要自己一個人去找卡維，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
言希——或者說風舞本身就長得好看, 細細的眉淡淡的眼，嘴角彎彎的就是一道風情, 看得貓兒都愣愣的一呆。言希看著貓兒那個傻樣子，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以後我不在了你就多看著普琳西絲。雜毛是你娃、塔南是你兒媳、藍回是你養的狗……他們我都不擔心。就是阿薩森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但普琳西絲和雅迪爾還小, 你有空就看著……我知道你不討厭人類, 你就多管著吧。”
貓兒就嘆了口氣，耳朵甩呀甩。
“可你還得回來呀。”
“我不知道。”
言希摸了摸貓兒的頭，看他像只小獸一樣細細眯起眼睛。
“你不是蟲族的人, 你不知道蟲族一直以來有個傳統。你知道蟲族為什麼沒有長久的卡維利亞麼？”
貓兒遲疑著搖了搖頭, 望著卡維的眼瞳裡面透出疑惑來。
“因為蟲族的卡維利亞其實是在透支自己的魔力和生命在和女王結合、生產。誕下新生命的同時會消耗卡維利亞以及女王兩人的生命力和魔力。當兩人的生命力都嚴重耗損以後，卡維利亞會心甘情願地讓女王吃掉以補充生命力……然後再和下一個卡維利亞結合生產。”
——就像地球的螳螂一樣。
貓兒愣了愣, 呆呆地看了言希一眼, 才猶猶豫豫地講：
“可是……可是你們沒有……你沒有……你又……不能……不是……反正你又沒有！”
講到後面，貓兒就有些著急了，又不知道這話該怎麼講才是，都好要急出眼淚來。
言希就又摸了摸貓兒的頭，也跟著嘆了口氣。
“是呀, 我又生不出來……”
可是即便這樣，他還是要去找卡維。不管那笨蛋腦子裡在想什麼、又或者只是蟲族的天性也好，他都得將卡維再找回來, 好好的。
這是一次沒有終點的旅行，除非找到了卡維……不、就算找到了卡維也不一定就中止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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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這一離開，或者就已經不會再回到巢裡來。因為不管再怎麼想，他都覺得那個伴隨著蟲族千萬年的傳統是卡維消失的根源。他曾經講過，要卡維想清楚，那現在大概是時候輪到他自己想清楚了。
就算卡維不是因為那個傳統而離開而沉睡，他也該好好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雖然說他並不會糾結於身份的問題，但只要他現在是這個身份，其實兩個人最後就不一定——或者說很大程度上就不可能走出個好結果來。畢竟身份擺在那裡，還有那麼多東西阻隔在中間。甚至有一天，卡維因為他而死，這些鬥不過是因為——女王就是女王。
想要的是什麼呢？
言希一路走，一路在問自己。
在地球上的時候，他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學生。從小到大，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普通的生活長大，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從地球突然到了蟲星以後，的確，整個生活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他是女王，他是蟲族唯一的希望，也是所有人——所有蟲子吧——目光的焦點所在。不管他幹什麼都是對的，不管他幹什麼都沒有人會反對，不管他幹什麼都會有人支援、跟著一起往前衝。
這種被信賴乃至被盲目遵從的感覺的確非常好，就好像自己突然成了個無所不能的神一樣，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和力量。
但這其實也很辛苦。
特別是對言希而言。他跟風舞其實根本就不一樣。風舞從小接觸的知識、受的教育都是蟲族裡頭頂尖的、獨一無二的。雖然說比不上天生的女王那樣高貴，但好歹也是蟲族裡頭的貴族，這身份適應得也相當好。言希不過是個普通人。再普通不過的，從來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
所以……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言希記得那些走過的路。一片一片的，都記得。他曾經和幼蟲一起走過的、戰鬥過的……
可是自從巢愈發壯大，他跟卡維接觸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少起來。他總安慰卡維，也安慰自己，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要這段時間忙過去了，總會再有時間在一起，慢慢消磨。畢竟蟲族的日子可以說是無窮無盡的。
但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好像也是無窮無盡的。
而且在無窮無盡的等待裡頭，即便是再熱忱的火焰，也會慢慢被時間所澆滅。
正因為蟲族的時間彷彿是無限的一樣，所以言希才一直忽略了時間的流逝。已經多久沒有跟卡維在一起，就什麼都不做，只是膩在一起發呆聊天？之前的那次，好像已經是記憶中模糊地不能再模糊的一段。
其實最快樂的，還不是當年剛穿越到蟲星來的時候，跟幼蟲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麼。
那時候他們什麼都沒有，不安全，不強大，甚至連個安心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可是他還記得那時候小小的幼蟲挺起身子，努力地說：要保護女王。
他有卡維，他只有卡維——他只需要卡維就夠了。別的，再多，似乎已經成為了累贅。
——
後來。
人類的帝國仍然是興衰不斷。有戰爭、有政治、當然還有和平和愛。
每一個國王初次戴上王冠的時候，都有一番義正言辭和意氣風發，然後就是經年的統治。有好的，有壞的。回頭一看，其實歷史也只不過是在滾滾輪迴。
蟲族殺不死也撲不滅，因為不管是人類還是其他種族，只要生出一次間隙來，就再沒有那麼大規模合作的氣魄。能夠統一整個蟲星所有人類的王，至今仍未出生。
當然也有很悠閒的人，彷彿置身世外。
在魔森林裡頭，有只白色耳朵和尾巴的獸耳，最喜歡坐在堆得最高的蟲巢上，眯著眼睛望天空。高興的時候，還會指著天上略過的陰影說：
“回你看，那邊有只好大的蟲子飛過。你說是不是言希跟卡維呀？”
跟在他身後的男人若是有空，就會伸手摸摸他的耳朵。
這就是生活的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