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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重出江湖之賜死

寒天似黑沉鉛塊, 薄如蟬翼的鉤月孤零零浮游其間,憂愁也如這混沌的月色越發粘稠了。

唐辛夷枯坐燈前, 臥室內玉鴨燻爐閒瑞腦,朱櫻鬥帳掩流蘇, 各處景物都暖融融,喜洋洋的,唯有他的心與室外的酷寒息息相連。

回想趙霽憤怒的神情,他胸口嵌入冰錐,更兼頭痛欲裂,俯身在桌沿上撞了幾下,可即使撞碎腦門也消不掉滿頭懊悔。

當初怎會放趙霽離開呢?他若不去峨眉就不會拜商榮為師, 更不會受其迷惑。

一開始小霽很討厭商榮, 跟他多呆一會兒都難受,就因為拜入玄真派,才漸漸聽命於他。姓商的不僅霸道狠毒,還很會馴人, 這五年我眼睜睜看著小霽一點一點被他□□得俯首帖耳, 先時還大意地認為小霽是被迫的,今日方知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不知姓商的使了什麼手腕迷住他,難道……

猜疑一起,身下的座位跟著生出尖刺,扎得他坐也坐不住, 起身來回踱步,只想馬上去找趙霽問個明白。

開啟門扉,臺階下雪花積做厚毯,一人立於其上,大雪遮迷他的身影,深凝的目光仍穿透雪幕落到唐辛夷臉上。

“小霽?!”

他疑在夢中,使勁眨巴眨巴眼,喜悅似明月衝破雲層,寂寂風雪霎時生機勃勃。

“快到屋裡來!”

他跑上前握住趙霽的手,冰塊似的觸感刺疼他的心窩,忙將他拉進室內,帶到溫暖的熏籠前,替他搓手取暖。

趙霽一動不動看著他,沉靜的眼神分外陌生,重新喚起唐辛夷的憂慮。

“小霽,你不是說明天才來嗎?怎麼……”

趙霽緩慢深沉地吐納一回,低聲說:“我不放心你。”

他的聲音略帶沙啞,和他此刻的神色一樣,都不如白天明亮,可能還在為吵架的事煩惱。

唐辛夷心疼自責,不知怎樣道歉才好,眼淚不受控制地漫上來,囁嚅道:“對不起小霽,下午是我太過分了,我不該那樣暴躁,我就是太著急了,怕你被商榮搶走。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可是今天看你維護商榮的樣子,好像你真正在乎的人是他,如果真是那樣,我肯定接受不了,你……”

他垂著頭,像一隻任由羞恥和恐懼宰割的羔羊,唯一能解救他的人就在眼前,不知他肯不肯伸出援手。

看著他柔弱無助的模樣,趙霽呼吸轉促,雙臂突張將他圈入懷抱。

唐辛夷身子一涼,嘴也被他冰冷的唇封住。這一點寒意似雪珠落在火炭上,頃刻騰起滾燙的蒸汽,燻得他腦子暈乎,從腳底湧泉穴一直酥到頭頂百會穴。身子立時綿軟搖晃,再一失神人已到了床上,衣衫也被那猛浪少年剝個精光。

趙霽一手按住唐辛夷的肩膀,一手揮滅燈燭,黑暗淹沒理性,接下來便是“少年紅粉共風流,錦帳春宵戀不休,興魄罔知來賓館,狂魂疑似入仙舟。”

唐辛夷還未經得人世,被他顛倒反覆,金槍鏖戰三千陣,從心到肺連骨酥麻,到了下半夜枕上雲收,羅帳重開,趙霽起身穿好衣衫,點燃油燈,將燈花挑得半明不暗,到床前替他清潔身子。

唐辛夷氣喘汗濡,腮邊春、色如醉,還沉浸在極樂的餘韻中,待趙霽靠近,忙伸手拉住他,立誓再不放行。

趙霽愛憐輕撫他的臉龐,低頭耳語:“今夕情定,永不相負。”

他袖中鑽出一股香風,濃甜迷人,唐辛夷似蜂蝶落入百花苑,沉醉不知歸路,念著他最後說的那八個字,酣然入夢。

趙霽細心地為他蓋好被子,爬在床邊痴迷地吻了很久。

陰風像冷酷殺手遊蕩林間,樹枝經不起極寒相侵,不時尖叫斷裂,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狼嚎梟啼,儼然對嚴冬的阿諛、哀求。

趙霽已在一株粗大的潤楠樹上坐了兩個時辰,左右屁股僵麻痠痛,換也換不過來。樹下幾隻搶地盤的黃鼠狼對峙廝打許久,他無聊觀看,獨自買莊玩,先賭那只“禿尾巴”的贏,結果被一隻“大塊頭”打跑了,又賭這“大塊頭”贏,誰想一隻“綠眼睛”中途衝出來攪了勝局,氣得他忍不住丟雪團作弊,這下賭徒們直接拆臺散場,他洩氣一想:自己的行為真像個傻瓜。

那唐瀟怎地還不來,該不是在耍我吧?

白天從唐家堡返回客棧,他立馬向商榮彙報了所有見聞,只隱瞞了唐辛夷貶損他的內容,還問他夜裡要不要同自己一塊兒去赴唐瀟的約會。

商榮反感唐辛夷,不想理會此事,讓他一個人去。趙霽子時來到小樹林,等到快五更天仍不見唐瀟人影,氣不打一處來,跳下樹準備回去,這時那可惡的傢伙像算準時間似的來了。

“對不起趙少俠,讓你久等了。”

趙霽喉嚨起火,劈面一頓罵:“你這人太不講信用了,叫我守時,自己卻遲到這麼久,換個普通人早凍死在這兒了!”

唐瀟照本宣科地重複了一遍:“對不起”,臉部肌肉一毫未動,這樣堅硬的臉皮,興許拳頭砸上去疼的也是對方。

趙霽無奈地捶打胸口,敲開緊縮的心眼,沒好氣地催促:“你有什麼事,趕緊長話短說。”

唐瀟嘴唇不動,膝蓋下沉,噗簌跪倒在雪中,趙霽受驚青蛙一般朝後躍起,驚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堡主將有大難,請你無論如何保護好他。”

危機被他以面癱的方式說出來,只教趙霽和尚頭頂抹豬油,昏頭昏腦。

“糖心怎麼了?他會遭什麼難,你倒是說清楚啊!”

“這個你明日便知。”

“明日?明日不是他大喜的日子麼?難不成……你已經知道苗素要去鬧事了?”

“……在下說的大難與苗大小姐無關,此事危及堡主性命,除了趙少俠,在下不知還能向何人求助。還望趙少俠顧惜堡主對你的深情厚誼,於危難關頭護其周全,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唐瀟說完向趙霽俯首叩頭,更讓其一驚一詫,可他全然不與說明,磕完頭轉身閃逝,真個來去匆匆,撲朔迷離。

趙霽稀裡糊塗回到客棧,躡手躡腳走到客房門口,發現房門沒閂,知是商榮為他留了門,又輕手輕腳推門進去,不願吵醒床上的人,決定就在椅子上打個小盹兒。

商榮至今未睡,趙霽的一舉一動他都聽得清晰,冷不丁翻身問:“唐瀟跟你說什麼了?耗到這會兒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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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霽見他醒著,忙到床邊道歉:“對不起吵醒你了,我都快被那唐木頭氣死了,約好子時見面,寅時快過完了他才露面,說了幾句沒頭沒尾的話又一溜煙跑掉,害我白等半天。”

“那他到底說了什麼?”

“他說糖心明日有大難,叫我無論如何保護好他。”

“是指苗小姐鬧場的事?”

“他說不是,那家夥今天很奇怪,剛一見面就下跪,求完還給我磕了個頭。”

商榮對唐瀟印象深刻,感覺他剛硬頑強,不會輕易示弱,以如此卑微的姿態向趙霽求助,必是碰上解決不了的麻煩。

“唐瀟是唐靜的孫子,當年唐震遇害,唐門長老會勾心鬥角,唐靜還想殺了唐辛夷奪取掌門之位,我看唐辛夷要遭的難多半與他有關。”

他一提醒,趙霽豁然明了。

唐辛夷說過唐瀟是長老會安排到他身邊的,說白了是唐靜派來的眼線。可是上次在峨眉山,看他對唐辛夷十分忠誠,說不定相處中產生感情,立場產生動搖。這次唐靜大概又想借唐辛夷大婚搞鬼,唐瀟事先知曉陰謀,想解救唐辛夷,但礙於孝道不能和自己的祖父作對,或者憑一己之力無法抵抗,才對外尋求援助。

“你說唐靜會搞什麼鬼呢?莫不是趁婚禮人多混亂,下黑手暗殺糖心?”

“有了唐震這個教訓,他們應該不敢用下蠱下毒之類的手法行刺了。派殺手也不現實,婚禮上嘉賓那麼多,不乏有名望的武林人士,這時候掌門人意外身故,不但內部惹嫌疑,還會牽涉到外人,追究吧必然得罪人,不追究又會暴露自身,風險和投入都太大,唐靜再急功近利也不至於這麼沒腦子。”

窗外傳來雞叫,已是卯時了,二人連續兩晚沒睡好,不快些養足精神對付不了後面的事端。商榮說先留神防備唐門長老會那夥人,到時再針對時局變化採取行動,催趙霽上床歇息,趙霽困得不行,怕商榮嫌髒,出去用雪塊擦了個澡,鑽進溫暖的被窩,摟著他香甜入眠。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方起,苗素也不來催,等他們自行開了房門才一蹦一跳過去,看到凌亂的床榻,先悄悄曖昧嘿笑。

商榮見她身著大紅狀元袍,腰繫合歡絛,金冠上簪著紅花,像新郎官的穿戴,奇道:“苗小姐,你為何這個打扮?”

苗素笑道:“我昨天想了想,明堂正道去鬧事太沒意思了,所以另尋了個計策,管教那幫人手忙腳亂。”

她昨日打聽好花轎酉時抵達唐家堡,時辰一到,吩咐手下們在客棧待命,只同商榮趙霽前往唐家堡。

唐門和天樞門財力雄厚,兩家結親大操大辦,此時天色已暗,唐家堡內外燈綵連片,香車寶馬雲集於道,一路上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

不僅廣邀親朋,凡來道賀的,管你街坊四鄰還是路人乞丐,統統大魚大肉款待,十幾個派送喜酒喜肉的攤子圍得人山人海,“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之類的祝詞在成百上千條舌頭間攢動跳躍,聽得苗素火冒三丈,招呼商榮趙霽闖過迎賓人員設下的關卡,一口氣衝上大堂。

堂上,唐門眾長老正接待重要貴賓,苗素的大哥苗秀負責送親,此時也在堂上。

那唐二太爺唐幽未聽到通報就見三個少年魚貫而入,當先那人一身新郎吉服,乍看還以為是唐辛夷來了,這般裝束必有文章,他連忙起身迎接,詢問對方名姓。

商榮禮貌拱手:“唐二太爺好,晚輩乃是玄真派商榮,不知您還記不記得。”

當年他們幾個孩子大戰丁陽,設計殺死這奸人,此事唐家人還記憶猶新,唐幽仔細打量幾眼,笑道:“原來是商少俠,幾年不見都長成大人了。”

隨後又認出旁邊的趙霽,只有中間那戴面具的看不清長相,苗素慷慨行禮:“晚輩秦小山見過唐老前輩。”

她提氣講話,聲震全場,苗秀留神觀察,立時目瞪舌撟,別人憑下半張臉猜不到苗素的長相,可那是他相處了十幾年的親妹子,露只耳朵他都能一眼認出來。看她做男人裝扮,聲音舉止也和男人無異,情知她是來搗亂的,欲要相認又恐折損兩家的顏面,兩邊額上已暴起青筋。

唐幽也知來者不善,泰然還禮,問道:“今日敝派掌門迎娶天樞門門主千金,來者皆是客,待會兒開席,還請秦公子盡興歡飲。”

苗素笑道:“晚輩不是來喝喜酒的。”

她一露鋒芒,在場的唐家人都提起戒備,唐幽捻鬚笑問:“請問公子有何貴幹?”

“哼,我是來搶親的。”

一言驚四座,眾人快速圍攏過來,商榮趙霽也沒料到她會起這念頭,一個苦笑一個傻眼。

四太爺唐靜板起臉呵斥:“你這後生怕不是活膩了,敢到我唐家堡尋晦氣!”

苗素昂藏應對:“我並非無禮之輩,實在是天樞門門主苗景先行了無禮之事才逼得我不得不來。三年前他已將他家大小姐許配與我,如今卻讓她嫁入唐門,言而無信,違情?忱瘛d兇雍耗?山罟嵌希?喚唐っ嫘擼?胰粢簧?豢匝氏掄飪諼涯移??窈筧綰翁?紛鋈耍俊?br>  聞者譁然,唐家人勃然大怒,唐幽收起和善,惱?u潰骸骯?誘飠熬兔壞覽砈耍?緱胖髟繚諼迥暱熬陀氡峙啥ㄏ祿樵跡?砼潯峙燒潑盤菩烈模??翹錳靡環膠瀾埽?窕嶙齔鮃慌??薜幕奶剖攏俊?br>  苗素嘴角露出微笑的弧度,從袖子裡取出一隻翡翠扳指,攤在手心向眾人展示。

“這扳指是苗門主的隨身之物,當日定親時他親手贈與我作為信物,諸位可能眼生,但苗大少爺想必是認得的,快請過來鑑別真偽。”

苗秀已提前辨認清楚,那的確是父親苗景曾經時常佩戴的飾品,聽說丟失已久,未成想被苗素偷了去。這個妹妹從小任性妄為,誰都降伏不了,他這做大哥的也拿她沒辦法,這時若拆穿她,送替身過門的事也會一併曝光,好似狗咬烏龜找不著頭,大冷的天,額上汗珠成串滴落,走到苗素跟前,臉已成了霜打的苦瓜。

唐幽疑心苗素的話是真的,替她問:“苗大少爺,這扳指確係令尊所有?”

苗秀飛快瞪了苗素一眼,果斷搖頭:“我從未見家父戴過這枚扳指,也從未聽他提起將小妹另許別家,這秦公子的話絕不可信。”

苗家的孩子都不笨,苗素猜到大哥會否認,見招拆招道:“據我所知,苗大少身上有一塊貼身玉佩與這扳指是同一塊料子上切下來的,不妨拿出來比對一下。”

她的惡作劇一出接一出,苗秀怎不起火,摔袖怒道:“你這人滿口胡言,莫不是害了失心瘋?胡亂闖禍就不怕你爹孃難過?”

苗素無視警告,右手箕曲如鉤,身如蒼鷹攫兔,朝苗秀懷裡一探,掏出那塊玉佩。苗秀慌忙追搶,苗素劈空揚掌照他肩頭拍了一下,趁他身體歪斜點住背後風門穴。

武林中人靠功夫說話,她出手見真章,旁人一看便知非等閒,唐幽等人的臉色更難看了。

商榮見苗秀氣得麵皮紫漲,心想:“以前還不覺得苗小姐有多刁鑽頑皮,現在才知道她連自己的大哥也敢狠狠捉弄,不瞭解她本性的人怎不對她產生誤解呢?想來我娘年少時也是這般淘氣,才會被世人誣做妖女,可見做人真不能太隨性,大眾偏愛循規蹈矩,特立獨行者註定難有立足之地。”

苗素奪得玉佩,同扳指放在一處請眾人鑑定,兩件玉器色澤紋理都一致,即便不是行家也能判定出自同一璞料。

唐靜拿這證據責問苗秀:“苗大少,看來這扳指真是令尊的,他與我家定聘在前,怎能轉頭另許別家?”

苗秀苦極:“家父委實沒做過這種事,請諸位長輩切莫聽信這來歷不明的小子。”

他之前連續撒謊,信用已失,越辯解唐家人越起疑,已想立刻派人去杭州請苗景來對質。苗素見苗秀面肌抽搐,想是逼急了要拆穿她,適時插話打住爭吵。

“苗門主許婚時與我痛飲了三日,或許大醉中一時糊塗,忘記已將小姐許人。既然唐堡主也是明媒正娶的,我這裡有個法子了斷這樁公案。”

商榮聽她邀唐辛夷出來比武,贏的一方可做苗大小姐的夫婿,忍不住低頭藏笑。

其他人可不像他那麼輕鬆,大喜的日子突然來了根攪屎棍,無論賓主都像剛出籠的饃饃帶著氣,個別急性子的已想擼袖撩衣,上去教訓這無禮的小子。

這時唐辛夷聞報,匆忙由別的會客廳趕來,他不在意有人尋釁,只急著見趙霽。昨夜這人悄然來訪,不期然地與他行了魚水之歡,夢醒後他曾懷疑是場春夢,肩頸胸口的點點紅痕卻提醒他那並非幻覺,他歡喜得如痴如醉,心旌柔軟,恰似三月裡隨風搖曳的楊柳枝條,一起床便望眼欲穿地盼著情郎。

進門時目光首先捕捉趙霽的身影,一瞧見便挪不開了。

趙霽擔心他受辱,見他進門就定定望過來,尷尬先上了自己的身,左右各瞟一眼,歪著嘴角衝他一笑。

這笑容無比彆扭,唐辛夷卻如沐春風,旁人隨從提醒:“堡主,那穿紅衣服的就是鬧事的。”

唐辛夷回過神來,端起掌門架勢走到苗素跟前,他沒認出她,但猜到是趙霽昨日所說的搗亂之人,不矜不伐道:“敝人已知曉閣下來意,你我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何必動干戈。敝人這裡有個解決的辦法,今日先暫停婚禮,派人去杭州請苗門主過來,看他願將女兒許配給誰。”

他這招以逸待勞著實高明,苗素馬上激他:“堡主是想讓這些賓客白跑一趟麼?”

唐辛夷笑道:“敝人只是推遲舉行婚禮,來賓們願意留下等待的可在敝間暫住,有事急著離開的,盤纏路費也由敝人承擔,總之不叫任何人吃虧掃興,待苗門主來了再行定奪。”

趙霽暗暗誇讚:“糖心這幾年辦事越發老練了,對付苗素這種愛耍橫的渾人就該以靜制動,看她還怎麼挑事。”

他不知道唐辛夷這主意也出於私心,一是拖延與苗素成親,二是找藉口留住他。

苗素正待拆解,幾個唐家人慌慌張張奔竄入內,向唐辛夷和長老們叫喊:“堡主,各位太爺,不好了不好了!”

這幾個年紀輩分都不低,唬得面無人色,事情絕非小可,怕不是又有厲害角色前來攪局?

商榮眼瞅門外,庭園裡也多出好些奔走呼喊的人流,遠處的熱鬧喧譁已風吹蠟燭似的熄滅了,只聽報信人說:“御史大夫黃筌調動青城縣八萬駐軍,現已將我唐家堡團團圍定,自稱奉王命前來,要堡主立刻出去接旨。”

唐門創立百餘年,孟知祥入蜀建漢時,時任掌門擁立有功,受過朝廷赦封,雖處江湖之遠,也一直對當政者保持順服。今日蜀主突然頒下聖旨,還調兵封鎖,顯見得禍大於福,唐辛夷汗出沾背,緊張地望著長老們。

商榮趙霽見幾個長老除唐靜以外都面露慌色,想起昨夜唐瀟的話,估計就應在此事上。

唐幽說:“既是聖旨,斷不可怠慢,先出去看看再說。”

唐辛夷在眾人簇擁下來到村鎮入口,遠處的地平線上密集的火把猶如燃燒的荊棘叢,火光中隱隱可見旌旗飄揚,祥寧地界殺雲密佈,血光沖天。

數十名披堅執銳的騎兵已集結在入口處,打頭的一個身穿五品朝服老太太模樣的宦官見大群人擁著一位身穿喜袍的少年公子來到,尖聲問:“來者可是唐門掌門?”

唐辛夷作揖道:“草民唐辛夷,乃唐家堡現任堡主,特來接旨。”

老宦官跳下黃驃馬,後面五個小太監手捧托盤跟進,第一個盤中盛放聖旨,後面三個端的駭人,一個盤子裡放著白綾,一個是匕首,剩下一個擺著一把酒壺,裡面必是毒酒無疑。

唐辛夷見了這三樣物品腿腳發軟,不等宦官下令,先一跤跪倒。

餘人也很驚慌,跟隨他稽首迎旨。

老宦官開啟聖旨朗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唐門掌門唐辛夷勾結逆臣李仁罕,圖謀篡逆,罪不容誅。念唐門先祖曾有功於社稷,朕不忍滿門株連,現加恩賜令個人自盡。欽此。”

李仁罕乃高祖重臣,權傾一時,因其貪贓枉法,壞事做絕,去年十月被孟昶設計騙至宮中殺死。朝廷近期仍在追查李黨,朝野內外人心惶惶,好些大官落馬伏誅。唐家堡作為武林門派,向不插手朝政紛爭,這晴空霹靂般的罪名真不知從何說起。

老宦官宣旨後即命人呈上白綾匕首毒酒,讓唐辛夷領旨謝恩。

唐辛夷膽裂魂飛,急忙高聲喊冤:“草民從未與亂臣有過來往,不知這罪名從何而來,請大人明示!”

老宦官皮笑肉不笑道:“咱家只負責宣旨,別的可不知道,請唐掌門速速奉旨辦事,不然後面還有第二道聖旨呢。”

他提前透露了第二道聖旨的內容倘若唐辛夷不肯自裁,軍隊將即刻發動進攻,踏平唐家堡,殺光唐門的男女老少。

唐家固然人人身懷絕技,以寡敵眾也是兇險,況且一經交戰,蜀地將再無唐門立錐之所,祖宗祭祀、後代基業都將不保。

老宦官見慣這種場面,有條不紊地叫來那第五個太監,這人手中的托盤裡放著一隻小小的銅香爐。他拿起香爐邊的線香點燃,一臉看好戲的奸笑。

“唐堡主,再給你一炷香時間,聖恩浩蕩,莫辜負王上的恩典,死你一個保住全家,換咱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唐辛夷筋骨都化作那香頭的輕煙,仰頭向後栽倒,趙霽手快扶住,緊握住他的手,兩個人的冷汗流到了一處。

商榮眼觀六路,發現幾位長老在聽到聖旨和宦官的說辭後神色都起了變化,見風使舵、明哲保身、丟車保帥、隔岸觀火,各種情緒彷彿五顏六色的煙火,背景卻是統一的黑夜。

他明白唐瀟為何向趙霽下跪求援了,他這個徒弟或許是此刻堡內唯一一個真心希望唐辛夷活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