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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王朝更迭之成灰

趙霽驚呼:“是赤雲老賊!千萬別看他的眼睛!”

在場很多人曉得惑心術的厲害, 其餘人經同伴提醒也相應地採取防備。

苗素大聲說:“他不是赤雲,是重生後的黃巢, 宇文淵已揭了他的老底,他想奪取我們的功力, 榮哥哥,趙霽,你們要當心!”

商榮早聽商怡敏說過赤雲身份有假,等陳摶和藍奉蝶一齊為苗素作證,他立時明了。

史載黃巢造反時大肆屠殺,動輒血洗城池,為解決軍糧問題, 以平民戰俘為口糧, 在造反行將失敗,圍困陳州時還報復性地發明了一種叫做“舂磨砦”的殺人機器,將大批鄉民、俘虜,無論男女, 不分老幼, 悉數納入巨舂磨成肉糜,河南、許、汝、唐、鄧、孟、鄭、卞、曹、濮、徐、袞等數十州百姓皆受荼毒,犧牲者不下三十萬。

怪不得他的弟子多是奸、淫嗜血之徒,他本身就是個無惡不作的魔頭。

“陶公子你也小心,他要搶你的“天照經”!”

商榮上前拉住陶三春,一起退後數丈。郭榮的隨從見勢危急,倉惶地求他速去, 其中一人不慎望了黃巢一眼,立刻中術,狂叫著生生拔出了自己的舌頭。

噴泉般的鮮血拉開恐懼閘門,郭榮最擔心商榮,忙招呼他過來。

黃巢笑道:“陛下莫怕,你和商榮的命本座都會留著。遼帝花了二十萬兩銀子僱我殺你,可比起你本身的價值,二十萬銀根本不值一提。”

郭榮驚詫:“是遼國派你來的?”

黃巢點頭:“本座和遼國皇室往來多年,同他們的四代先君打過交道,現今在位的耶律賢不久前找上我,他一手來暗的,一手來明的,這會兒駐紮在幽州的三萬契丹鐵騎正朝此間進發,你的探子大概正拼命趕來報訊,你若不能及時返回軍營,這一仗周軍必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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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榮以為他想要挾自己,殊不知敵人的目的遠比想象中可怕。黃巢此次計劃殺掉陳摶、商怡敏等人,控制郭榮和商榮、趙霽、苗素、陶三春這四個神功修煉者,然後侵佔商榮的身體,奪取另外三人功力,繼而以郭榮為傀儡,利用他和商榮的父子關系接管周國。這麼一來就贏得了奪取天下的根基,由此實現當年未競的野心。

他打算各個擊破,先對失去兵器的陳摶下手,身影拔地疾翻,右手食指為槍、刺向陳摶面堂,勁氣似獨角怪獸暴?奔突,壓迫感沉如山倒,陳摶像被一隻巨手死死按住,拼盡全力向右側翻滾,僥倖躲過一擊。

黃巢一招未老,下招又至,揮臂掃出一片風刀,陳摶得藍奉蝶拖拽逃出攻擊範圍,附近幾個周國士兵被屍分兩段,五臟肚腸流淌滿地。

不滅宗黨徒也接令一哄而上,這夥人都是武林惡徒出身,兇悍剽勇,非普通軍士能抵敵。廣德帶領眾人與之廝殺,薛氏兄妹和陶三春去支援被黃巢追擊的藍奉蝶,野林裡打響一場血肉橫飛的混戰,喊殺之聲,地沸天翻。

黃巢吸收了宇文淵的內力,功力比之前提高了一倍,端的是殺氣三千丈,兇光透九重。商榮、趙霽趕來協助,本來他二人再加上陶三春,實力足可與黃巢匹敵,奈何忌憚黃巢的惑心術,打鬥時不敢直面對方,吃了視野狹窄的虧,不便近身搏鬥。那“八荒妖典”又有一樣極厲害的陰招吸人內力,陶三春丟擲的氣團都被黃巢吸收,不僅傷不到他,還直接助長他的功力,情勢格外棘手。

唯一佔優的是黃巢有意留他三人性命,殺招都往其他人身上使,見藍奉蝶輕功卓越,幾次帶陳摶和薛雲薛蓮逃過進攻,最是礙手,便將其列為首個擊殺目標。當下身法一變,鑽出炎氣寒氣構成的包圍圈,左手用開碑手,右手使伏虎拳,掌如巨靈開山,拳似雷神舉錘,齊齊向藍奉蝶砸劈。若被那天崩似的勁道擊中,頑石也會化齏粉。

藍奉蝶感覺周遭氣流化作流沙,牢牢纏住手腳,再不能動彈分毫,眼看著只有等死的份。

嘈雜的呼喊聲中商怡敏如庖丁的薄刃插入縫隙,拳對拳,掌對掌接住敵人招數,剎那間風捲沙飛,上雷下火,地陷一丈,亂石齊飛。黃巢被震退數步,胸口悶痛欲嘔,商怡敏筋脈斷損,噴出一股長長的血練,向後摔落,連打十幾個滾,小腿脛骨寸斷,就此癱瘓。

商榮極度悲怒,催動九幽真氣,在黃巢四周架起上如狼牙,下如刀戟的冰籠,雙手寒氣聚集,邊緣鋒利如刀,撲過去瘋狂斬殺。黃巢震碎冰塊,冰籠便跟著他移動,追擊中造出一片寒冰地獄。

見他學會“玄冥功”僅僅半年就能純熟運用,黃巢愈加歡喜,?笑道“你是老夫看中的人,來日跟隨老夫君臨天下,受千秋萬代膜拜敬仰,將是何等的榮耀,你真該稱幸才對。”

商榮詈罵:“你就是個殘暴不仁的劊子手,天下絕不能落到你手中!”

黃巢譏諷:“到底是少年人想法天真。當年舊唐朝廷倒行逆施,致使舉國民不聊生,老夫揭竿而起推翻暴、政,乃是順應天命。改朝換代死百把萬人有甚稀奇?小民如韭菜,割之不盡,哪個宣告顯赫的帝國不是在累累白骨上建成的?待登臨大寶,開創盛世,青史上照樣歌功頌德,萬古流芳。”

他反手一掌,如四海波濤奔湧而來,商榮雙掌抵禦,雙腳陷入地表,上身控制不住地後仰。趙霽上前撐住他,陶三春聲東擊西攻擊黃巢後方,被他出掌接抵,敵我雙方以夾擊之勢對峙。

黃巢見三個少年都有意死戰,森嚴威脅道:“你們這群初生牛犢自以為正義,實際都幼稚得很,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無所謂善惡,慈悲改變不了亂世,能讓世道正常運作的只有規則,而規則要靠強者來決定,老夫才是蒼生的救星,只有我能建立令萬民臣服的新秩序。”

看透世情的人要麼冷酷要麼圓熟,公理是強人制定的規矩,道德法律只合約束老實溫良之輩,擁有凌駕眾人的力量方能活得遊刃有餘。

那麼多的仁人志士流血犧牲也無法杜絕邪惡,也許人性本惡,弱肉強食才是世界的本質。

商榮咬牙反駁:“你活得比我們久,見識比我們多,習慣了人心的黑暗。可是畢竟有人能堅守良知,到死都坦坦蕩蕩。慈悲感化不了所有人,但總能讓一些天良尚存者迷途知返,人生在世不只追名逐利一條路,也可以悟道修行,爭取在離開人世前讓心靈平靜圓滿。你的重生術只是向一個個替身灌輸你的貪慾,真正的你早已消亡,尋尋覓覓掙扎了上百年,你可曾得到過安寧?”

黃巢冷笑一聲,掌力倒吸,三人的真氣源源不斷流出,身體幾乎散架,活像樹膠沾住的蟲蟻掙扎不開,性命危在旦夕。

他們與黃巢抗衡時,藍奉蝶正在救治商怡敏,陳摶和薛蓮薛雲圍住他倆禦敵,目睹孩子們力不從心的苦戰,藍奉蝶明白生死抉擇已然來到,撕下衣襬綁住商怡敏粉碎的右腕,向她含笑而望,說出最後的道白。

“商怡敏,這些話本該在我們翻臉時說出來的,拜月節那晚我獨自回到那棵鳳尾竹下,是想折下那根竹枝送給你。”

一句話勾住商怡敏避逃的目光,血色盡失的臉宛若白紙,等待真相來著墨。

藍奉蝶挖出多年來被他當做糊塗念頭深埋的心裡話,坦然相告:“一開始我就知道不該對柴榮動心,從沒想過實現這一痴念。你是個好姑娘,聽你說你喜歡我,想跟我結為夫妻,我其實很高興,因為如果要找一個共度一生的伴侶,你是最好的選擇。所以那晚你暗示我折枝定情,我真想那麼做。只怪當時太年輕,放不下貪念妄想,到底臨陣退縮了。我以為來日方長,誰知就那樣錯過了僅有的機會,第二天你氣勢洶洶和我吵架,指責我玩弄你的感情,我又孤傲負氣,沒能及時說出真實想法。心裡還在埋怨,這丫頭幹嘛老鑽牛角尖,只要她提出要求我肯定會放下一切跟她走,她吵吵嚷嚷半天,怎麼偏偏不說重點呢?”

商怡敏的眼睛如同兩扇關不住的窗戶,滾出一顆顆殷紅的淚珠,堅信多年的設想被遲到的事實推翻,她才知道她百發百中的直覺在最關鍵的事情上背叛了她,當時她認定藍奉蝶在利用她,代替他在虛情假意的供詞上畫押。又被至高無上的尊嚴堵死言路,沒能探問他對自己的感想。

錯誤的判斷,錯誤的態度,錯誤的決定,錯誤的舉動……就在短短的一天之內毀掉了觸手可及的幸福,帶動整個人生急轉直下,一錯再錯地走到了毀滅邊緣。

一滴水流錯方向還能化作白雲重回原點,走過的歲月卻不可回還,只好用歷歷可辨的足跡為悔恨刻碑留念。

藍奉蝶伸手抱住無聲哭泣的女人,即使於事無補,好歹讓這一次的分離不留遺憾。

“商怡敏,你確實做了很多錯事,你的仇家可能不會原諒你,但是我已經原諒你了,所以也請你原諒我。”

他捧著她的臉凝眸微笑,彷彿從光陰札記裡抽取一頁詩情畫意的篇章,俊逸的竹影,柔婉的月光,和煦的微風穿越時空將她圍繞,雖只一瞬,卻奪盡萬物萬籟,映滿她的瞳孔,遮蔽刀光劍影,惡風腥雲。

藍奉蝶似飛馳電光閃向黃巢,徹底施放“天魔解體大法”,一掌打中惡賊胸口。黃巢正奪取三少功力,順勢連他的內力一塊兒吸收,豈料藍奉蝶啟動禁術後內力暴增數十倍,強大的真氣頃刻間全數灌入,好比用有限量的容器去裝無限量的水,若無宣洩渠道,容器必定爆裂。陶三春就曾用這法子殺死“烏犍”,如今黃巢也要自食惡果。

魔頭即刻發覺異常,慌忙洩力疏導,三位少年均被震開。藍奉蝶此刻功力遠遠勝過他,孤注一擲向他灌注內力,黃巢只能招架不得還手,使出吃奶的勁握住藍奉蝶後腦,強迫對方看他的眼睛,企圖靠惑心術逃生。

藍奉蝶來不及閉眼,幻術觸目生效,黃巢的身體頓時變成一朵快速綻放的花瓣長滿尖刺沾滿膿血的大肉花,中央擠滿無數奇形怪狀的獰怖妖怪,向他揮動鋒利的手爪。

藍奉蝶毫不退卻,奮勇衝向妖巢,金光破曉,所有的沉重都脫身而去,光明模糊了眼眸,萬念皆滌,好似一縷雲霞融入虛空,感覺到超越極樂的輕鬆。

黃巢嘶聲慘呼,頭顱變形,胸腹炸裂,血霧爆發將藍奉蝶遠遠彈開。陳摶和薛蓮薛雲飛奔搶救,苗景、穆天池也油澆火燎地趕來。藍奉蝶發動禁術時就已經脈盡斷,並且先於黃巢氣絕,陳摶惶然抱起他,按住背心大穴輸送內力,苗景和穆天池也一人搶了一隻手,依法施救,可惜人力難以迴天,任憑他們如何賣力,藍奉蝶毫無反應,英魂一縷早已隨風散了。

薛蓮心知無救,含淚道:“諸位別費力氣了,藍教主已經故去了。”

苗景首先放聲大哭,握住藍奉蝶右手,狠狠以頭頓地哀嚎:“小蝶,你怎麼就這樣走了,都怪我誤了你,我該死!”

意外爆發得太快,陳摶和穆天池也成了傻子,完全不能接受現實。

郭榮和周軍在廣德、唐辛夷、苗素、苗秀協助下殲滅群賊,聽到哭喊相繼靠攏過來,廣德見商怡敏手腳殘廢,單靠左手支撐向彼處奮力爬行,忙上去架起,扶抱她來到人群前,對眾人說:“讓她再看看藍施主吧。”

人們靜靜讓出通道,廣德帶商怡敏靠近,卻遭其抗拒,她已經看到藍奉蝶的遺容,安詳得好像睡著一般,到死都那麼好看,她這副血腥醜陋的模樣會把他弄髒的。

她目光散漫如絮,不久凝結出一串串血淚,魂魄離體似的木愣半晌,忽而聽到一串沙啞的哭聲,卻是從自己的喉嚨裡發出的,之後無數刀片嵌入神思,粉身碎骨的痛楚在心中纖毫畢現。她痛得太難忍受,左手五指刺入腦側,向下劃出五道深深的血痕,從臉頰直至胸膛。

郭榮經不住這慘不忍睹的場面,邁步上前安慰,喚了聲“師姐”便什麼都說不出了。

他被自己的憐惜導上絕路,商怡敏突然縱身一撲,猶如垂死的毒蛇一口咬中他的左頸,皮開肉綻,千機蠱毒順流注入血管,構成無藥可救的致命傷。

郭榮大叫一聲推開她,身體已然不聽使喚,薛蓮連忙施救,用銀針刺入傷口周圍的穴道震住毒素。

商怡敏慘聲大笑,聽來無比快意,就連陶三春憤怒出擊,她在翻滾躲避時也沒停止笑聲。

這男人是不幸的根源,毀盡她的一生,殺了他才能瞑目。

郭榮忍痛注視她,心中悽苦萬狀,緣分就像銅錢的兩面,擲出後才知正反,此刻塵埃落定,他和師姐相遇的確是一場兩敗俱傷的孽緣。

廣德攔住陶三春,勸她莫要徒增殺孽,餘人心力交瘁,暫時找不到前進方向,都像隨風打轉的落葉,茫然無助。

過了片刻,商怡敏解恨地咳嗽一陣,抬頭衝趙霽叫嚷:“趙霽,你過來。”

旁人怕她再拉墊背,接連勸阻趙霽,趙霽卻知商怡敏恩怨分明,害不到他頭上,猜她有臨終遺言交代,毅然走上前跪地詢問:“商太師叔,您有何吩咐?”

這女人的行為可說窮兇極惡,卻讓人恨不起來,只暗暗嗟嘆造化弄人。

商怡敏抓住他說:“你快背我去找那些契丹騎兵。”

趙霽依言馱起她,商怡敏見商榮步履移動,似要跟隨,當即冷冷喝止:“我想清清靜靜地死,你就別跟來了,我從沒把你當兒子,你也不用為我難過,往後好好走你該走的路吧。”

商榮無言以對,懷著莫大的悲痛,跪地磕頭為母親送行。

趙霽含淚看著他,無聲地與之交換思緒,一方託付,一方安慰。

黃昏將近,瓦橋關以北十五裡的平原上,盤旋的大風蕩起漫天黃塵,地平線忽隱忽現,恍若沉浮世事。

幾聲鷹唳打破空茫,地牛般的轟鳴蕩地而來,天盡頭湧出一望無際的黑影,那是士兵、戰馬、刀槍組成的洪流,挾帶北方遊牧民族特有的剽悍氣魄,勢如破竹地向南湧來。

商怡敏讓趙霽找來兩根長樹杆固定住她的雙腿,這樣勉強能夠站立,憑藉輕功還可行動。她綰好髮髻,借少年的瞳仁整裝,順便端詳他一番。

母性並非與生俱來,有的女人只有在親自撫養子女時才會對孩子產生親情,商怡敏與趙霽相處兩三年,對其認真栽培教導,硬要為母愛找落腳點,這個徒侄孫更像她的兒子。所以她選擇由他為自己送終,臨行前還想贈他一筆遺產。

“現在我要演練‘熾天訣’第十重‘玉石俱焚’,你好好看著。”

趙霽眼神震顫,“玉石俱焚”顧名思義是同歸於盡的招數,他立時明白商怡敏的用意,向她流淚跪拜。

商怡敏轉身走向漫山遍野的軍隊,姿態略顯蹣跚,氣度卻是從容,漸漸越行越快,影像流動恍若駿馬。

敵軍很快發現這個紅發怪物,空中閃現密密麻麻的箭影,垂危的斜陽頓失光芒。

驀地紅雲騰空,火獄鑽出地面,代替晚霞灼燒天際,一個直徑三丈的火球衝入陣隊,點燃壯闊的火海。

軍隊驟然潰亂,驚馬相互衝撞踐踏,後方不明情況的士兵誤以為敵人來襲,胡亂開弓發箭,自相殘殺進行中大量毒煙漫散開來,中毒倒斃者不計其數……

轟轟烈烈的火光帶走了所有痛苦,商怡敏身似輕煙,逆時光飛行,人死後魂魄隨念而去,何種執念最強,輪迴前將會看到渴求的景象。

她只想回到與藍奉蝶決裂的那一刻,只問他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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