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古代 > 假鳳虛凰最新章節列表 > 214、蓋世豪俠之隱居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214、蓋世豪俠之隱居

三月, 泉州城內刺桐花放,城內彷彿撐起無數把火傘, 林梢燃燒著一簇簇紅霞,瓦藍的天空純淨無雲, 與遠處的海面融為一體,海面白帆點點,海鷗翔集,人和鳥都在為生計辛勤奔波。

臨近刺桐港的一戶寬敞院落裡,商榮正端坐簷下,微風不時搖落院中芳菲,點點硃紅粉紫時而飄落在他一塵不染的白衣上, 時而墜入香氣氤氳的茶碗裡, 他渾然不覺,專心觀看庭前一位小少年舞劍。

那少年身姿靈動,招式熟練,前後左右颼颼颼, 劍影兒晃成一片, 如雪團相似,煞是美觀。外行人見了定會叫好,可在商榮看來,這少年只得其形,未領會神髓,招式中規中矩,頂多只發揮出這套“梅花劍法”的三成威力, 別說遠遠遜色於少年時代的他,比一般資質優越的孩子都差得多。

他暗暗嘆氣:“看來我真的教不好這孩子,送他回師門拜託謝師兄教導確是明智之舉。”

此時是大宋太平興國三年,距離宋王朝建立已過去整整十九年,趙氏滅後蜀、南唐、北漢,吞併吳越、南漢完成統一大業,徹底結束五代十國的分裂割據局面,戰亂的陰影從此退出神州大地。

當年商榮趙霽棄官遠行,周遊四方,來到廣州港,見彼處海運發達,海上貿易繁盛,熱衷賺錢的商榮便動了出海經商的念頭。是年修造兩艘大帆船,滿載瓷器絲綢等中土特有的商品,沿著商人們慣用的航海路線向南進發,穿越瓊州海峽,沿路經商返貨。

十餘年來遊歷過門毒國、古笪國、婆露國、獅子國、南天竺、婆羅門國、新度河、提羅盧和國、烏拉國、大食國等數十個國家,最遠抵達了紅海沿岸的安息國。期間的驚險經歷層出不窮,曾經協助國王平叛獲得冊封,也曾領導土著部落趕走入侵者,被當地人奉為王侯,還遭遇過船隊覆沒的大難。從劫後餘生到重振旗鼓再到滿載而歸,他們在週而復始的航海探險中積累了大量財富,後來在泉州成立了一家專門經營海運的大商號,每年往返於海內外各大港口。

五年前行經滿剌伽海峽,擊潰當地一支海盜兵團,領導剿匪的官員姓李,祖上也是中國人,在那次戰鬥中遇難,臨死前將九歲的獨生子李洵託付他們,希望商榮收其為徒。商榮敬重這位李大人,也想栽培他的遺孤,為了避免陳摶當初盲目收徒,導致門下藏汙納垢的教訓,他決定暫居滿剌伽,仔細考察李洵的品行。就這樣過了五年,確定這孩子家教嚴謹,端正純良,不會走邪路,這才帶著他回到中土,一個月前重返泉州港。

這一次他和趙霽離國近七年,回程中聽說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已於三年前駕崩,皇太弟趙光義繼位,不知京城那些故人別來無恙。

二人商議先解決兩件事,第一、去開封探望親朋故舊;第二、送李?回玄真派,拜託謝淵亭教導。

非是商榮躲懶,李?資質平庸,他和趙霽都是聰明人,教不好笨徒弟,擔心長此以往耽誤了他。掌門師兄謝淵亭這幾年廣收門徒,最擅因材施教,商榮想讓李?跟著他練幾年,把基本功學紮實了再求長進。

院中舞劍的小少年正是李?,為迎接今日的考核他刻苦修煉了大半年,這時心裡依然沒譜,使完一整套劍招,收劍躬身,??地聆聽師父評判。

商榮作喜誇獎:“不錯不錯,比起上次又精進不少,看得出你近來很勤奮,不枉費為師一番教導,日後繼續勤加修煉,爭取再圓融些就好啦。”

聽到稱讚李洵並不開心,他知道就算自己表現再差也不會捱罵,因為他有個世界上最溫柔的師父。相處五六年,李洵印象裡的商榮一直溫文爾雅,和藹可親,像春天的微風,秋天的陽光,無論跟誰打交道都和和氣氣,面對敵人也不會怒形於色,據一些追隨他十來年的老夥計說,他們也從沒見商榮發過脾氣,真是個舉世無雙的斯文人。

師父越溫柔,李洵越自責,怨自個兒太蠢笨,拜師五年,幾套基本劍法都沒練成,聽大師兄說師父在他這個年紀已是一流的少年劍客,他這點三腳貓功夫,根本配不上師父傳他的寶劍。

想到這兒,李洵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劍,此劍名號“靈霞”,劍鋒長三尺一寸,光燦如鏡,重十二兩,剛柔兼濟,揮刺時聲如蜂鳴,乃武林第一鑄劍師苗?}親手鍛造。說起來這把劍還是趙霽向苗?}求來的,十八年前當做禮物送給商榮,商榮習慣用陳摶傳他的“若水”劍,將靈霞劍存放泉州,上月歸國時取出來傳給了李洵。為此趙霽沒少當著李洵跟商榮鬧彆扭,原因有二:

一、怨商榮把他贈送的寶劍轉手送人。

二、本門的規矩,徒弟接受師父傳劍才算出師,他是商榮的大弟子,拜師已近三十年,商榮至今沒傳劍給他,卻傳給未成年的“師弟”,他如何不氣?

提起大師兄趙霽,李洵也來氣,這師兄只比師父小一歲,如今已是奔四的人了,平日裡依然吊兒郎當,好逸惡勞,仗著模樣年輕,老愛冒充少年公子在外招搖撞騙,還時常故意挑刺找師父的茬,好像激得師父發火他才開心。師父寬宏大量,每次都讓他的壞主意落空,他

生事不成,動不動賭氣出走,過幾天又灰溜溜跑回來,涎皮賴臉地纏著師父撒嬌,那無賴德行誰看了都會皺眉頭,也只有師父容得下他。

這次因為靈霞劍,趙霽又跟商榮較上勁,前天一早跑沒了影,至今不歸,李洵練完劍,向商榮稟報:“師父,昨天我聽送柴火的盧老爹說大師兄這幾天都在城裡的賭場賭錢,晚上又去戲院子花天酒地,您看要不要派人把他叫回來?”

商榮見慣不怪,笑道:“他玩不出新花樣的,別睬他,最遲今晚就會回來。”

李洵一想也是,師父和大師兄過了二三十年,吃透他的性情,大師兄就是個人來瘋,越理越起勁,老想逼著師父哄他,人家是老還小,他呢,好像從沒長大過。

這時負責給家裡送蔬菜禽肉的農戶駕著驢車上門了,李洵見來的是個白胡子老頭,不是往常的青年農夫,站在門口奇怪地打量他。

老農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小少爺好,我兒子今天在村裡修瓜棚,來不了啦,叫老漢替他送貨,您看這雞鴨鵝蛋還有青菜都是最新鮮的,保管好吃。”

商榮認識這老農,笑著跟他打招呼:“老人家,您今年該有七十高壽了吧?身體還這麼硬朗。”

老農細瞅一陣,驚呼:“商老爺,您回來啦,足有七八年不見啦。”

他不住向商榮作揖,堆笑道:“認識您時我這頭髮鬍子還是黑的,如今一根黑鬚都找不著了,您怎麼還跟從前一樣,一點沒變呢?”

這並非恭維,習武之人養氣功夫練得好能駐顏增壽,比同齡人年輕十多歲不稀奇,商榮叫僕人來搬運食材,請老農到家裡喝茶。老農怕弄髒主人家的地兒,又說還要去別家送菜,死活不肯進門,商榮便命人端來茶水點心,在院門外款待他。

李洵見老農弓腰駝背,手指頭都長滿皺紋,活像顆陳年老核桃,憐憫道:“老伯,您這麼大年紀還出來幹活兒,太辛苦了。”

老農聽了直搖頭,誠心反駁道:“如今天下太平,日子已好過多啦,認真耕種一年,都能混上飽飯,逢年過節一家人還能攢錢換身新衣服。我那小孫子和您歲數差不多,前年家裡湊夠二兩束?,送他去鄉里的私塾讀書,已唸完一整本《論語》了。我小時候可沒這福氣,那會兒動不動打仗,貪官汙吏橫行,老百姓不是餓死就是在兵災裡橫死,能活下來都得燒高香,你們這些小輩兒是趕上好時候了。”

對此商榮也深有感觸,他和這老農一樣親身經歷戰亂到和平的過渡期,老百姓們堅強而知足,只要有太平日子安心勞作生產,官府不過度盤剝壓榨,就能靠勤勞開創豐衣足食的好生活。現在他的樂趣之一就是與農人小販們聊生計,聽說近年來各家狀況都有了明顯好轉,他打心底裡高興。

午飯後商號的蘇掌櫃上門交賬,這蘇掌櫃的父親就是當年在龍泉縣“雜錦班”賣酸梅湯的老漢,商榮對這家人誠信自強的品格印象深刻,經商後特意去龍泉尋訪,將他們收做家僕。蘇家人忠誠勤懇,辦事精細,老大做了泉州商號的掌櫃,商榮出海經商,國內的生意都交他打理,十年來未曾見紕漏。

可是今天,交上來的帳目問題不小,足足短了五千兩銀子。

蘇掌櫃不敢隱瞞,如實稟報:“昨天趙爺到賬房提走五千兩現銀,說要拿去做筆大買賣,他親自出面,底下人也不好過問……”

李洵一聽,猜到大師兄私挪公款去揮霍了,小臉洋起憤懣之色。蘇掌櫃腦門也直冒汗,躬身等候發落。商榮輕輕“哦”了一聲,和雅的神氣一點沒變。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知道了,以後他再去支錢先派人來問問我,我會看著辦的。”

蘇掌櫃一走,李洵便忍不住埋怨趙霽:“大師兄太不像話了,在南洋他就經常偷錢出去吃喝賭博,這次居然一口氣偷了五千兩,師父您不罰他嗎?”

商榮泰定地喝著香茶,不緊不慢道:“罰是自然要罰的,還得狠狠地罰,罰到他長記性才行。”

他措辭罕見地嚴厲,李洵以為師父這次要動真格的,可接到下面的命令又覺納悶。

“洵兒,你去市集買幾捆爆竹回來,每捆都要一千響的。”

爆竹買回,按商榮吩咐架設在家門口,說等趙霽回來立馬點燃。

李洵好奇師父的用意,爬上門外的大樹,等待大師兄歸來。

傍晚那孽徒果然回來了。

李洵見他身穿雪青色雲紋織錦鶴袍,白羅圓領,髻上插一根玳瑁鑲珠的龍蕊簪,腳上是牛筋底暗福紋皂靴,左手執一柄象牙骨水墨摺扇,配上粉面朱唇,俊俏身段,活脫脫一個紈絝子弟,走得大搖大擺,像立了大功似的。

他氣呼呼吼道:“大師兄!”,抬腳跳下枝頭,揚起的灰塵直撲到趙霽身上。

趙霽揮袖拍打,沒好氣地抱怨:“你這小鬼,躲在這裡嚇唬人麼?”

李洵聞到他散出身上濃濃的脂粉香,一準跑去花街柳巷胡鬧了,怒詰:“你離家兩三天都幹什麼去了?”

順利得到對方一個白眼。

“你管不著。”

“哼,我知道你定是去賭錢看戲喝花酒了。”

“怎麼?你也想去呀?叫聲爺爺下次就領你去開開眼。”

李洵這點道行劈不開趙霽的厚臉皮,跺腳道:“你就不怕師父擔心?”

這話喚出趙霽的喜色,收起摺扇,興沖沖低問:“師父擔心我了?他都說了什麼,快告訴我。”

李洵果斷還以白眼:“師父才懶得理你呢,你走的這幾天他一個字都沒提!”

趙霽臉一沉,負氣嘟噥:“這人越來越不把我放心上了,看來我走得還不夠久,還得出去玩幾天。”

李洵見他轉身,急忙一把扯住,卻又如何攔得住?正急得要嚷,管家跑出來招呼:“趙爺回來啦?老爺等您吃飯呢,快請進吧。”

趙霽思籌商榮這回怎麼都得哄哄他,興高采烈走進家門,剛跨過門檻,十柄爆竹一齊炸響,他一個老江湖也吃了一驚,驚貓般蹦起十丈高。逃出烏煙瘴氣,見商榮笑微微立在堂屋前,那模樣上得神龕,受得供奉,菩薩也難得有這麼溫和的面相。

趙霽像心懷鬼胎的壞人,見了佛祖直發憷,乾笑著問:“商榮,好好的你幹嘛放爆竹啊?”

商榮領著僕人上來拱手賀喜:“恭喜趙爺做成一筆大買賣,我們正等著沾你的光,好吃香喝辣呢?這些爆竹是給你接風的,祝你今後買賣越做越紅火。”

幾句話說得趙霽灰頭土臉,尷尬道:“誰跟你說我去做大買賣了?那都是哄人的。”

商榮故作驚訝:“白天櫃上來人說你昨兒提了五千現銀去做買賣,我們估計這會兒生意該做成了,巴巴地等了老半天呢。”

趙霽明白他又被商榮算計了,小時候這師父習慣用拳頭讓他聽話,如今修身養性練得一團和氣,對他不加一指不罵一字,卻總有辦法讓他乖乖吃癟。眾目睽睽之下,他進退不得,唯有訕笑。

“我沒跟人談生意。”

商榮仍舊笑微微的:“那那五千兩銀子你都花到什麼地方去了?”

趙霽脹紅臉道:“我先去‘全綵班’聽戲,看一個演丑角的中年優伶跟頭翻得好,賞了他三百兩。”

商榮若有所思道:“嗯,戲班裡丑角最苦最累,賺得錢又最少,是該打賞。還有四千七百兩又是怎麼花的呢?”

“……在戲院裡遇到一個朋友,邀了一大幫人去錦春樓喝酒,我給出來伺候的姐兒們每人發了十兩銀子的脂粉錢,一共三百七十兩。”

“煙花女子謀生不易,你體恤她們說明你心善。可是剩下的四千三百三十兩都去哪兒了?”

“在錦春樓有個老頭兒正在聚賭,我看他玩得一手好骰子,就跟他賭了幾把,誰知著了他的道。”

趙霽先還吞吞吐吐的,說到這兒來了氣性,罵斥道:“那老頭兒是個江湖騙子,還不是一般角色,我賭錢也算有心得了,竟然玩不過他,十賭九輸。更可氣的是他還嘲笑我,說我老眼昏花,我心想你眉毛都白了憑什麼笑我老?忍不住揪他的鬍子,你猜怎麼著?他那鬍子是粘上去的,一扯就掉。我知道他用了易容術,想揭穿他的真面目,那小子身手也快,拎起兩個姐兒摔出窗外,我總不能看她們摔死啊,急忙跳出去救人。那騙子趁機搬起銀箱跳到樓頂,把銀子一股腦全灑到大街上,街上的人盡都一窩蜂湧上去搶,頭都擠破了。我當時氣懵了,等回過神騙子也溜走了……”

他自己也覺得不像話,聲音漸抵,脖子慢慢彎曲,貌似承受不起周圍人的視線。

大眾的鄙色中,商榮和婉的笑容是唯一的清流,輕柔嘆了口氣,笑道:“那就只好當做舍財免災啦,你最近大概運氣不好,該拜拜菩薩。”

叫人取來清水,讓趙霽洗手敬香,趙霽想不出花招,老實聽任擺佈。

到了飯桌上,只見兩道寡淡無味的青菜,一碗白水煮豆腐,一點葷腥全無,他驚愕地問商榮:“怎麼今天的飯菜這樣簡陋?”

商榮說:“家裡剛折了一大筆錢,不能不勒緊褲腰帶啊,只好委屈你忌忌口了。”

不等趙霽抗議,柔聲說:“豆腐比肉滋補,都讓給你吃,我只吃菜就夠了。”

他以身作則,堵得趙霽沒話說。過了一會兒僕人端來一碗香噴噴的燒肉,趙霽一喜,剛要上筷子,商榮已將燒肉挪到李洵跟前。

“這肉是單做給洵兒吃的,他還在長身體,不能委屈了他。”

趙霽受不了刁難,怒道:“那你就忍心委屈我嗎?我還有多少日子好活,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兒!?”

李洵看不下去,喝止他:“大師兄你太過分了,師父對你夠好了,哪家的徒弟像你這樣無理取鬧,換成別家你早被逐出師門了!”

商榮佯做責備:“洵兒,不可對你大師兄無禮。他不懂事,你也跟著不懂事嗎?”

李洵總算聽師父說了句教訓的話,解氣道:“徒兒知錯了,師父放心,徒兒一定好好做人,絕不學大師兄給您添堵。”

趙霽見他們一大一小聯手擠兌自己,再討不出好來,便摔筷子撒氣:“這飯菜跟豬食一樣沒法吃!我還是餓著吧!”

他一溜煙跑遠,害李洵也氣得吃不下飯,心疼地望著商榮。

商榮瞭解趙霽的想法,壓根沒往心裡去,摸摸小徒弟的腦袋說:“沒事,他就想讓我對他好點,並不是真心鬧事,過會兒就好了。”

他對趙霽的判斷從沒失誤過,晚上李洵在後院練劍,那沒羞沒臊的大師兄提著一包點心若無其事來找他套近乎。

這師弟近來對他頗有微詞,得好好安撫一下,順便套套口風。

“師弟,師父最近有沒有在你跟前責備我?”

“沒有,大師兄你幹嘛老盼著師父罵你呀?”

“我隨便問問不行嗎?”

“我看你存心找抽。”

“嗨!臭小子怎麼說話的!”

趙霽捏住李洵兩邊臉蛋,仍阻止不了他的批判,稚氣未脫的少年像個小大人振振有詞數落道:“別人家的徒弟哪個不是小心恭敬,生怕惹惱師父,你倒好,專門跟師父搗蛋,究竟怎麼想的?”

他比趙霽小了二十多歲,少年老成對上童心未泯,加之輩分相當,交談向來不受年齡限制。趙霽被他罵急了,不耐煩地辯駁:“我沒有壞心思,就是懷念他生氣的樣子,想逗逗他。”

李洵不知道他和商榮的真實關係,聽了這目無尊長的說辭火冒三丈。

“尊師重道是徒弟的本分,你怎麼能戲弄師父呢?再說師父性子那麼好,幾時生過氣了?”

趙霽揮揮手:“你不知道,他小時候脾氣可壞了,跟刺蝟似的,一碰就炸毛。我拜師的前十年幾乎是挨著他的揍長大的,動不動被他罵得狗血淋頭,打得滿頭大包。”

李洵不假思索打斷:“撒謊,我跟了師父五六年,就沒聽他說過一句重話!”

愛發火的人到了二十幾歲眉心就會出現褶皺,商榮的印堂光潔如玉,不沾一絲戾氣,不止李洵,見過的人都公認他是少見的和善人。

趙霽心想小師弟快去峨眉山了,向他透露些隱情也無妨,說:“商榮,不,師父早年中了一種無人能解的蠱毒,一動怒毒性就會發作,一發作就要發狂殺人。他為了剋制蠱毒從此特別注意剋制情緒,慢慢地就變成這樣了。”

聽他說得有根有據,李洵半信半疑道:“這是好事啊,你硬惹師父生氣,不是害他嗎?”

“我就想看看他以前的樣子,唉,你這小鬼懂什麼,不提也罷……”

趙霽有些惆悵地望著星空,斗轉星移,半生如夢,不回頭真難相信自己已走過了那樣漫長的旅程。眼前的日子恬淡幸福,可懷舊情緒宛若池塘裡的青蛙時時騷動,只有經歷過初戀的人才能體會他的心情吧。

夜闌人靜,街巷裡的貓兒狗兒都入睡了,商榮安穩地躺在床上,面向牆壁半夢半醒,房門無聲地開了,長長的黑影迅速壓上被褥,爬上牆壁。

他不用睜眼也知道是趙霽,嘴角含笑,故意不理他。

須臾,腳下一涼,趙霽掀開被子爬進來,抓住他的右腳一個勁撓他的腳心。

商榮忍不住笑出聲,蹬腿踢他,趙霽鑽透被窩,得寸進尺壓住他。

“我還以為你會繼續裝睡呢,是不是也等不及了?”

小流氓成長為老流氓,手法仍一成不變,一上來就動手扒衣服。

商榮身體配合他的動作,懶洋洋調侃:“不是叫你再忍幾天,換了床再說嗎?仔細又把床壓壞了。”

趙霽挖苦:“壓壞再買新的就是了,你這守財奴,賺了那麼多錢捨不得花,留著修陵墓嗎?”

話音未落,自己也脫得精光,赤條條做起交頸鴛鴦。

商榮體內情、欲湧動,嘴上卻反其道行之,一邊和他親嘴一邊笑怨:“挑個偏僻地方做吧,周圍屋子都是人,吵醒他們怎麼辦?”

趙霽狠狠吮吸他的嘴唇,把那柔軟的唇瓣吮成紅潤的櫻桃,壞笑道:“你小點聲不就得了?”

商榮冷不丁輕輕咬他一口:“我忍不住啊。”

趙霽最迷戀做、愛前調情的一刻,只有這時商榮才會露出嬌憨的情態,那媚態銷魂奪魄,百看不厭。

他比先前更猴急了,捏了捏他質感飽滿的屁股,戲謔:“放心,這次我會把你的嘴堵上,讓你叫不出聲。”

商榮歪著腦袋笑問:“拿什麼堵啊?”

“舌頭唄。”

一說還真堵上了……

(此處是補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