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過後, 要等到南芸花落盡,簪花節的餘溫才算過去。
南瀾城中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城主遇刺的陰影在城主府刻意壓制之下煙消雲散,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簪花節上兩院學生比試的詩詞歌賦, 成為酒樓茶肆裡面傳唱的新寵,令人津津樂道的還有一曲笛音驚豔全場的冉姓郎中,見過他的人無不盛讚他風姿卓越,笛音超絕,難怪連樓姬這樣的絕色都對他青睞有加。
“美男計啊……他想幹什麼?”齊錦漁坐在泰伯的餛飩店裡,沒想到一進城,就聽到處處有學吹笛的聲音, 還有不少人附庸風雅地在腰間插了笛子招搖過市。
來泰伯這裡吃餛飩, 倒不是因為比蘇文做的好吃,而是個人手藝有不同的滋味,蘇文做出來餛飩滋味絕對比這個好,但泰伯這裡的餛飩, 別有一種淳樸香濃的味道, 很吸引齊錦漁。
吃完餛飩走到街上,齊錦漁拐進邊上的樂器鋪子,黑線地看到一群身穿長袍的年輕人在那裡挑選笛子,聽掌櫃的報價,一支普普通通的竹笛都標著高價,洛陽紙貴啊……齊錦漁抽抽嘴角,聽著兩個頗有身家的少爺為了一把玉笛互相爭搶, 覺得真是充滿了喜感。
“這位小姐也是想買笛?”一個夥計迎上來,精明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齊錦漁只打算來看看熱鬧,但聽到這夥計詢問,便笑著反問道。
夥計自得地笑了笑,說道:“不怕叫小姐知道,簪花節上冉家郎君一曲笛音震懾全場,聽說連謝三少爺都不敢與他爭鋒。南瀾城中哪個不知冉家郎君如今平步青雲,有美人垂愛。進小店這門的,十個之中,九個都是來買笛,供不應求哩。”
因為冉澤不是什麼大家少爺,只是個郎中出身,這話裡多多少少還帶著尖酸,稱也只稱他是冉家郎君。
齊錦漁笑著搖搖頭,給了幾個賞錢從樂器鋪子出來,越發覺得冉澤這人神奇極了。
自從蔚藍星球解析了那顆念珠之後,齊錦漁對尋找未知物質反而不著急了,冥冥中有種感覺,刻意去尋找反而是浪費時間,該是她的總會是她的,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她沒準兒得來全不費功夫。
養了幾天“傷”,齊錦漁心思一動,就想來南瀾城逛逛,因為有楚采采來扯了一通,讓齊錦漁知道了點楚家的心思,她特意避過了楚記的店鋪,疏遠一點的好。
楚采采不希望韓玉容嫁到楚家,也不能把她給坑進去……齊錦漁想想自己對楚少臣沒什麼感覺。
南瀾城確實繁華,尤其在這熱鬧的時期,其他國家的不少商人也將東西拿來販賣,齊錦漁在遊戲裡算是見多識廣,過手的好東西不知有多少,但看到玲琅滿目的商品,那些做工不算精美,卻具有異國風情的小玩意兒,依然零零碎碎買了一大堆。
自己不用,拿回去給那幾個小丫鬟們玩也挺不錯,看柔藍一臉興奮的樣子,齊錦漁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把那些丫鬟都集體放個假,來城裡逛一圈。
齊錦漁逛得開心,還順帶拐進文具店給齊錦寧挑選一些上好的墨和紙,準備去永安書院的時候給他帶過去,據送點心的護院回來說,這位少爺多日不見妹妹,頗有怨念。
“小姐,你聽……”柔藍忽然伸長了脖子,手放在耳朵邊上。
文具店的掌櫃笑著說道:“姑娘是聽到笛聲了吧?小店後面就是金谷園,那位冉姓郎君最近天天和樓姬姑娘在金谷園宴客,小店裡面一飽耳福啊。”
柔藍好奇地問道:“冉姓郎君我倒是知道,只是這樓姬姑娘?”
掌櫃愣了愣,打量了一下柔藍,又看看在低頭挑選墨塊的齊錦漁,料想是哪家不諳世事的小丫鬟,便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樓姬姑娘了不起,南瀾城裡排的上號的絕色美人。”
柔藍懵懂地眨眨眼睛,齊錦漁聽力敏銳,抬起頭說道:“掌櫃的,這幾塊墨包起來吧。”
掌櫃連忙走過去,看了看齊錦漁指的那幾塊,笑道:“小姐好眼力,這幾塊墨是小店中最好的了。”
收好了紙墨走出文具店,拐進邊上一條細細窄窄的巷子,能清晰地聽到那裂金碎玉一般的清脆笛音,齊錦漁抬起頭,“蘇文,金谷園是什麼地方?”
南瀾城的情況,蘇文應該已經摸透,沒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吧,齊錦漁抬手揉了揉額頭,她從白蒼山回來,似乎就直接把冉澤拋到了腦後,這會兒南瀾城明顯是掀起了“冉澤風暴”。
“金谷園是一座雅舍,專供南瀾城中權貴和歌舞姬尋歡作樂的地方。”蘇文冷著臉說道。
“那種地方啊……樓姬呢?”齊錦漁想起來,冉澤那天從白蒼山走的時候,身邊就跟著一個豔麗嬌媚的女子,花凜當時就叫她樓姬。
“南瀾城中目前最富盛名的舞姬,據說許多貴人為了互相攀比為她一擲千金。”蘇文答道。
齊錦漁點點頭,冉澤這是跟著軟妹子混上流社會了……一個殺手捨得犧牲色相,還攪得滿城風雨,動機不單純啊。
柔藍則是崇拜地看著蘇文,蘇管事太厲害了,難怪小姐這麼依賴蘇管事,他什麼都知道呀。
卻說楚采采回到家裡,心裡越想越難過,她自幼受到嬌寵,想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看中了齊錦漁配她大哥,就覺得嫁到自家那是千好萬好,估計南瀾城沒幾個姑娘能拒絕,偏偏齊錦漁就是其中之一,可她面對齊錦漁又使不出性子。
“聽書,我想的不好嗎?齊姐姐說什麼要嫁個蓋世英雄,難道沒有嫁到我家好?爹孃和大哥都會像疼我一樣疼她的。”楚采采捧著小臉,問身後的小丫鬟。
聽書抖了抖,小姐啊,做人媳婦和女兒是完全不同的,“小姐想的自然是好的,奴婢太愚笨,小姐想不明白不如去問少爺。”
楚采采一拍桌子,“聽書,你說得對,我應該直接去問大哥。”
小丫頭橫衝直撞奔到楚少臣面前,聽了她的來意,楚少臣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紅著臉尷尬地看著自家小妹,他怎麼不知道連楚采采都開始為他張羅婚事了?頓時又好氣又好笑,還帶著點惱怒。
“采采,大哥的婚事還不需要你來操心,你整天胡鬧,這事以後不準再提,還有,下次見到你齊姐姐得跟她道歉。你也不要去招惹韓玉容了,她進不了咱們楚家的門。”楚少臣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裡晃過齊錦漁那張精緻的小臉,又迅速滅去,齊家姐弟的身份不一般,不適合楚家。
他是一個很有原則的商人,一開始接納齊錦漁就是為了商機,再接下來楚采采和齊錦漁交好,一切建立在楚采采的基礎上,才和齊錦漁的距離近了一步,沒料到楚采采有這樣異想天開的想法。
楚少臣忽然有些暗幸,要是齊錦漁對他有什麼想法,那才是令人頭疼。
楚采采張大了嘴巴,憤憤地跺了跺腳,“大哥是個沒眼光的,齊姐姐那麼好的人,我看爹孃也是很喜歡,別以為我不知道,覺明大師那話是騙人的!”
楚少臣苦惱地託著頭,怎麼扯到了爹孃,“你給我講清楚,爹孃怎麼會對錦漁動心思?”
楚采采撅著嘴,從頭到尾把她設計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楚少臣直接想打她屁股,自家小妹才八歲啊,就這麼早熟了?難保不是跟著花凜學壞了!楚少臣很快找到了一個替罪羊。
“總之,這件事情到此為止,爹孃那裡我會去解釋。你呀,也不怕你齊姐姐和你翻臉,這種事情能隨便問的嗎?你放心,將來大哥一定給你找個心滿意足的大嫂。”楚少臣戳戳小姑娘鼓起的臉頰,嘆了口氣。
豈不知楚夫人和楚老爺也在為這事商議,楚老爺是覺得,能被柳公看重的人必定差不到哪裡去,而且齊錦漁教訓韓玉容的手段他也見識過,印象深刻頗為滿意,即使齊錦漁家世差一點也沒關係。楚夫人患得患失,她以為兒子喜歡齊錦漁,大喜過望,又忌諱齊錦漁有個出身不明的背景。
楚少臣帶著楚采采到二老面前,這一家子都是爽直的性格,把這件事一說開,楚老爺失望極了,只說自家沒這個福氣。
“采采去跟錦漁這麼一說,恐怕那丫頭對我們楚家會有什麼想法……老爺,我倒有個折中的辦法。”楚夫人失望中松了口氣,連忙說道。
“什麼辦法?柳公那麼看重齊家丫頭,定然是個好的。”楚老爺嘆了口氣。
“不做我們楚家的媳婦,但可以做乾女兒啊。”楚夫人掩嘴笑了起來,認個乾親對楚家來說沒什麼損失,就算齊錦漁出身不明,也不會算到楚家的頭上。
既能進一步拉近關係,又能避免麻煩,這大家心照不宣的乾親最好不過。
楚老爺沉吟了一會,笑道:“夫人說的是,這事我看行,就讓少臣和采采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