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將馬拴在金谷園門口, 城主府的護衛隊對謝三少爺還是分外客氣的,只是分明已經在金谷園周圍進行了訊息封鎖, 還能洩漏得這麼快,讓領頭的護衛隊隊長笑容下面有些陰鬱。
幸好謝三並沒有說什麼, 就算是要將永安書院那幾個學生帶走,謝三也只是點點頭,讓護衛隊松了口氣,要是謝三少爺較真起來,這件事就麻煩了。
那幾個學生,也有家族在南瀾城比較有勢力的,但城主府在前, 不是謝家王家那種龐然大物, 根本由不得他們抵擋,謝三露了面,被帶走也不會吃太多的苦頭。
門裡,一抹飄逸紫袍邁出來, 冉澤依然是扶著腳步虛浮的樓姬, 風姿卓然。
謝三長身玉立,視線投在冉澤身上,不得不說冉澤是個美男子,夷陵人輪廓比晉空人立體,俊美中帶著獨特的韻味,足以讓人一見傾心。然而給謝三的感覺,卻並不好, 總覺得這人似是過於刻意完美。
似是察覺到謝三的視線,冉澤側過臉,碧色眼眸滑過一抹流光。
當花凜趕到金谷園的時候,就看到謝三一個人站在園中,奼紫嫣紅中白色的錦袍格外耀眼醒目。
被破壞的酒宴已經撤走,往日熱鬧繁華的j苑中冷冷清清,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
花凜聞到空氣中的酒水味,嫌棄地皺皺漂亮的眉毛,抽出扇子擋著臉走到謝三邊上,從謝三的角度看過去,正好面對著撤走的酒宴。
“師弟們呢?”花凜捏著鼻子問道。
謝三淡然地拂了拂衣袖,上面有著幾瓣落花,他在這裡站了不少時間,“讓城主府的人帶回去了。”
花凜啪地收起扇子,睜圓眼睛重複了一遍:“讓城主府的人帶回去了?”
謝三微微頷首,墨玉般的眼眸裡映著浮光,說道:“這不也正是你心裡想的麼,讓他們吃點苦。”
除了永安書院的幾個學生,樓姬和冉澤一起去了城主府,其餘人記了名字,被嚴令不準將今日的事情亂傳,便一一放他們回去了。
“走吧。”謝三淡淡說了聲,往金谷園外走去。
花凜緊跟上去,語氣裡帶著一絲煩躁,“我們總要去把人帶出來,不然那幾個老頭子要唸叨死了。”
謝三走在前面勾了勾嘴角,“不用去,城主府會把他們送回來。”
光天化日之下連殺兩人的手段,絕不是幾個書院學生就能做到的,想必城主府裡也有聰明人,就算要找替罪羊,也得看看是什麼人再說,不然書院決不會善罷甘休,但審訊這一關,那幾個師弟是躲不過了。
“今天樓姬和冉姓郎中也在。”謝三翻身上馬。
花凜策馬走在他旁邊,聞言又皺了眉,“你懷疑是他?”
兩匹馬一前一後專門撿了小巷跑起來,大街上現在全是人,他們又容易引起圍觀,只能繞各種遠路,還跑得快些。
齊錦漁坐在竹樓裡,看柳公和蘇公吃完點心,慢慢悠悠地聊了起碼半個時辰的天,又下了一盤將近一個時辰,眼看又要和局的棋,雙腿跪得麻了,她便悄悄地站起來揉腿,活動活動筋骨,剛跑到隔壁門口,就和人撞上了,鼻子撞得痠疼,眼淚都差點流出來。
“妹妹!”齊錦寧手忙腳亂,他沒想到齊錦漁來了,還一下子就被他撞哭。
“哥哥你是鐵打的呀!”齊錦漁捂著鼻子,淚汪汪地戳了戳齊錦寧的胸口,感覺到布料下面的身板結實了許多,在書院要打水什麼的,倒是鍛鍊出來了。
齊錦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安慰了齊錦漁幾句,就去給柳公和蘇公行了禮,齊錦漁在邊上聽柳公就齊錦寧今天所看的文章提出問題,齊錦寧都能一一作答,不由得笑彎了眼睛。
等兄妹倆回到竹樓,蘇文已經將飯菜都熱好,冷峻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神情,看兄妹兩個在一起笑鬧。
或許是這世界上也沒人可以和她八卦,齊錦漁興致上來,就跟齊錦寧將韓玉容的事情挑挑揀揀給八了一遍,聽得齊錦寧一會兒憤怒一會兒高興,心裡滿滿的都是驕傲,自己的妹妹聰明漂亮,世上就這獨一份。
不過,二兔哥哥吃完嘴裡的燕皮翡翠餃,有些忐忑地問道:“妹妹當真不想嫁進楚家,聽起來楚家的小姐很喜歡你,難道妹妹的確是喜歡謝三師兄?”
沒等齊錦漁臉黑下來,二兔哥哥又惆悵地說道:“謝三師兄真是謫仙,我越是學得多,越是發現和他差距大。就算是花四師兄,也沒法和謝三師兄比的……”
“喲,小師弟,你在說什麼呢?”硃紅色衣袍華麗地在齊錦寧身邊綻放,花凜笑得妖孽嫵媚,伸手拈了只翡翠餃子,兩三下塞進嘴裡。
齊錦寧渾身抖了抖,好歹沒有嚇倒,“花四師兄,您下次能不能走門?都跟您說了無數次了……”
花凜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走正門就聽不到別人說我不如謝三之類的話了,多可惜啊。那,謝三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謝三師兄!”齊錦寧這會兒慌了,可憐兮兮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門口,一襲白袍逆光走進來,像是籠罩著一圈潤澤的光芒,皎皎如月,溫雅清俊。
齊錦漁覺得心跳快起來,連忙叫道:“花凜哥哥,誰準你用手抓餃子吃,不是有碗筷嘛,自己拿去。”她下首坐著蘇文,謝三和她就隔了個位置,還好沒有挨著坐,齊錦漁莫名地嘆了口氣。
她為什麼要嘆氣!齊錦漁憤憤地咬了口翡翠餃子。還好蘇文今天做得多,不然根本不夠吃了。
謝三目光越過蘇文,看到齊錦漁今天穿著一身鵝黃的裙衫,烏黑如緞的墨髮垂在兩側,襯出一段雪白纖細的脖頸,秀美的雙頰泛著粉色的光澤,晶亮的眼眸像含著水,盈盈欲滴。
齊錦漁咬咬唇,抬起頭朝他瞪了一眼,結果從他的墨眸裡讀出笑意,她扭頭看向花凜,“花凜哥哥,你們不是去南瀾城了嗎,怎麼回來得這麼快?事情辦得怎麼樣啦?”
謝三悅耳的聲音先響了起來,“你知道?”他的視線漸漸滑到蘇文身上,他知道這個是齊府的管事,深得齊錦漁信任,甚至還說他是齊府的表少爺。可是,有哪一個管事會對自己主子的心思瞭如指掌,恰到好處地送上她想要的東西?
比如說,齊錦漁剛剛吃下一個餃子,還沒抬頭,一小碗湯水就放到了她手邊,她拿起來就喝了下去……這兩人的默契行雲流水,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蘇文清清冷冷斜了謝三一眼,謝三身上帶著齊錦漁從空間裡拿出來的玉蟬,說明齊錦漁對待謝三的級別很可能是朋友,不能放在“清理”物件裡面,但不影響他表達個人情緒。
謝三從容淡定地收回目光。
花凜眯眼笑著說道:“柳師說讓錦漁妹妹聽聽也無妨,我便說了,錦漁妹妹的膽子可是大得很。”
“花四師兄,什麼事啊?”齊錦寧聽得莫名其妙。
花凜瞅瞅放在齊錦寧面前的湯碗,惡趣味起來,笑嘻嘻地說道:“也沒什麼,就是在城裡死了兩個人,是在吃飯的時候哦,兩個人死得可難看了,那屍體……嘖嘖,紅的白的,開腸破肚,缺胳膊掉腿,血譁啦啦冒出來還有熱熱的氣泡……”
齊錦寧臉色微微發白,花凜的描述讓他覺得很倒胃口,特別是他面前還放著一碗熱熱的湯。
“哥哥,別聽他胡說八道,”齊錦漁挑了點鮮美的小菜放進齊錦寧碗裡,“我猜花凜哥哥根本就沒看到,這是故意在嚇你呢。”
花凜抬起扇子擋住笑臉,齊錦寧俊臉飛紅,看都不看只管埋頭吃菜,作為一個吃貨,在吃飯的時候被人影響食慾實在是太丟人了。
“兩個人都是自然摔倒,臉上還保持著臨死前的表情,渾身衣物沒有傷痕,沒有中毒跡象。”謝三開口說道,他沒有說是屍體,至少聽起來好聽一些。
齊錦寧暗暗呼了口氣,齊錦漁撇撇嘴,難道還真的是猝死?這不可能,只能說是兇手太高明,讓人找不出破綻。
“可憐幾位師弟都被帶去了城主府。”花凜的表情一點也看不出來有哪裡可憐他們了。
謝三不動聲色地接著說道:“還有那位一舉成名的冉郎中和樓姬也去了城主府。”
“啊!”齊錦漁輕呼了一聲,隨即低頭喝湯掩飾,冉澤進了城主府……那不是離城主很近,更方便他動手?不對,城主府裡有高手保護,冉澤的目的不在於此。
“柳師一直盛讚齊小姐聰慧舉世無雙,不知齊小姐有什麼看法?”謝三粲然輕笑,頓時給人一種滿室生輝,如松間明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