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吧?”
我坐在馬桶上, 拿著凌霄放在邊上的一本《兒童文學》看得正起勁, 他突然一推門進來了。
“我靠你大爺啊!”我驚恐之中把手中的書衝著他砸過去,“你給我滾出去,馬不停蹄的滾!”
“我就是確認一下你是不是不回學校了。”凌霄退出去, 隔著門在外面說。
“不回了,這會回去得爬二樓廁所, 我老了,爬不動了。”
“那你快拉, 一會我們出去吃宵夜。”
“滾蛋!”
我站起來開了淋浴, 渾身上下哪都不得勁。衝了差不多十分鐘,我才覺得舒服了點,凌霄又過來了, 在外面敲了敲門:“你沒事吧?”
“你是不是指望老子出點什麼事啊。”
我圍了浴巾出來, 看到凌霄把我衣服都收拾了,放了一套他的在床上。我拿起放在上面的內|褲看了一眼:“我不穿這麼高階的。”
“為什麼?”
“蛋疼。”
“你不會是讓我現在出去給你到地下商場買一條吧。”凌霄笑起來, 躺在床上懶洋洋地說。
“算了, 我可以掛空檔。”我拿起衣服套上。
“你穿我的衣服也不大啊。”
“屁話,老子不比你瘦。”
凌霄從床上跳下來,在我臉上啄了一下,往浴室跑:“我3分鐘解決。”
“大的?”
“暈死,洗澡。”
今晚上的月亮不錯, 我站在街邊抬頭看了一眼,又大又圓,隔著樹梢掛著。凌霄也跟著我抬起頭:“你看你看, 月亮的臉……”
“哎喲我操,”我往四周看了看,還好沒人,“青山的牆倒了啊!”
“嗯,牆一倒我第一個衝出來找你了,想死我了,”凌霄在口袋裡摸摸,“哎,沒糖了,先去趟超市吧。”
我拿出煙遞給他:“來享受一下沒有棒棒糖的美好生活吧。”
“不要。”凌霄倒是意志堅定。
“真不要?”我拿出一根點上,噴了口煙到他臉上,“確定?”
“哪有你這樣的人啊。”凌霄皺皺眉,挺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是我認識凌霄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悠哉遊哉地在大街上閒逛,暫時忘掉了一些我不能忽略的事,比如我爸。
“去吃田螺!”凌霄拍拍我。
“你吃辣不是過敏嗎?”
“有沒放辣椒的那種,你是外地人?”
“老子是外星人。”
田螺因為據說裡邊住著個姑娘而成為一種美好的東西,小時候總是不忍心吃,長大以後吃起來卻相當不客氣。吃田螺其實有點像嗑瓜子,很容易形成強迫症,一個接一個,辣得半死,嘴卻一直不停,拿起來,把蓋去了,舌頭頂一下,然後一嘬,殼一扔,拿下一個,如同流水線上的工人。
我跟凌霄埋頭苦吃了十幾分鍾,居然一句話也沒說。
“以後不吃這東西了。”他皺著眉。
“嗯?”
“嘴太忙了。”
“嗯。”
“以後晚上去江邊喝茶得了,還可以訴說衷腸。”
“嗯嗯。”
“喬楊。”
“嗯?”
“別吃了,就嗯嗯。”凌霄伸手把我面前的一碗田螺拿走。
“就鼻子有空,就嗯唄。”我擦擦嘴,辣麻了都。
“過兩天杜心宇走,你說我要不要送一下他?”凌霄託著腮看著我,表情跟幼兒園裡天真的小朋友一樣嚴肅認真。
“去送吧,好聚好散。”我一邊擦手一邊裝著很大度的樣子表態,其實心裡百十來個不情願。
“嗯,我也不想弄得太僵,之前一直也沒怎麼聯絡,就是每年生日他會打個電話來問問,我一直都不知道他跟貓分手的事。”
“每年生日,他當你是烈士陵園呢,一年一次。”
凌霄笑起來,遞給我一聽可樂:“你說話這麼損呢。”
吃完田螺,我們打算再換一家吃燒烤。田螺這個東西,吃得嘴都動不了了,肚子裡還是沒貨。拐出這條街,經過一個豪華酒店,就是河邊,那裡有個燒烤一條街,招牌上寫著燒烤集中營。
走到酒店門口的時候,一輛車從對面開過來,停在酒店門口。相當眼熟的車與車牌,我一眼掃到,順嘴就說了句,凌霄那不是你家的叉六麼。
這話說完我就後悔了,因為車上下來個兩個人,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看上去跟我們差不多年紀的姑娘。男人應該是凌霄他爹,姑娘很顯然不是凌霄他娘。兩人很親密地在車邊kiss了一下,然後男人摟著姑娘進了酒店。
“你爸?”我看了一眼站在我邊上的凌霄,他盯著酒店大門一動也不動。
“嗯。”
“……算了,走吧。”我碰碰他胳膊,這事太他媽尷尬了。
“嗯,帶你兜風去。”凌霄一摟我肩膀,往酒店方向就走。
“等等,”我弄不明白他要幹什麼,“我說你幹嘛呢?”
凌霄也不回答,拽著我直接過了街,從兜裡掏出鑰匙,我有點急了:“你是打算把車開走?你想什麼呢,你爸一會出來看車沒了不得報警啊。”
“他好意思報麼,”凌霄拉開車門上了車,“快上車。”
“這不太好吧,那是你爹。”我有點猶豫。
“快上來。”凌霄催我,眼睛往大堂裡看,我順著看過去,有個保安似乎覺得有點不對勁,正快步往出走。
我有點緊張,直接蹦了上去,這算偷車?還是算搶車?
“喂,你們……”保安終於確定我們不是剛才開車來的人,手指著我們就衝了過來。
凌霄發動車子,一腳油門,車貼著衝過來的保安開了出去。
“你他媽的玩什麼呢!一會警察該後邊追我們了,”我回頭看,保安正拿著步話機不知道衝什麼部門喊呢,“我操,這也太刺激了,我這小心臟!”
凌霄衝我笑了笑,指指副駕的抽屜:“給我拿顆糖。”
“你真他媽淡定,”我拿了顆糖塞到他嘴裡,“說吧,你哪算上哪銷髒啊。”
“我打個電話。”
凌霄把車停到路邊,拿出手機撥了個號,那邊好半天才接了起來。
“車我開走了,”那邊說了句什麼,凌霄皺了皺眉,“你不用現在跟我編,編好了回家說給我媽聽就行了。”
凌霄掛上電話之後一直沉默,嘴裡的棒棒糖咬得咔咔響。我覺得我應該安慰一下他,但找不到合適的開場白。
“你看剛才那個女孩,有18歲麼?”凌霄突然問我。
“什麼?”我有點反應不過來,想了半天,“沒看清啊,而且還化了妝,怎麼?”
“我看很小啊,別弄個□□未成年少女就行。”他淡淡地回答。
“我操,你這麼久就想這個呢!”我挺震驚,我以為他受不了這打擊正鬱悶呢,要早知道他琢磨的是這個,我才不費那麼多腦細胞去考慮開場白。
“不然想什麼。”
“你爸是不是總這樣啊。”
“反正不少。”
“看起來我媽還是挺幸福的,我爸老實,我這麼實誠就是從他那遺傳的,”我拍拍凌霄的臉,“你說你會不會從你爹那遺傳點什麼……”
“你覺得我遺傳到了麼?”凌霄把棒棒糖的小棍吐出窗外,轉過臉看著我。
“不知道,反正你要是想轉身先走,回頭的時候就別怪老子是背對著你的。”我點了根菸,裝了一把哲人。
回到凌霄那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吃了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東西,撐得我彎腰換鞋的時候感覺是在上刑。
我本來想在屋裡轉幾圈消消食,但實在有點困了。
“我吃多了,”我捂著肚子躺到床上,“我今天有點爆發。”
“體力消耗太大。”
“大你爺爺。”
凌霄挨著我躺下,手從後面摟過來就往我衣服裡伸,我用胳膊肘頂著他胸口:“我要睡覺了,誓死不從。”
“美人你就從了吧,以後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凌霄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順著脖子一路親下去。
“媽b,你嗑藥了吧。”我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他笑了笑,躺回我身邊,把燈關了。
這是我很久以前第一次睡到自然醒,感覺非常棒。我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手碰到凌霄的臉,他皺著眉睡得正香。
我很久沒睡得這麼踏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凌霄這的窗簾很厚,一旦拉上了,外面的光線完全透不進來。
中途我可能醒過幾次,跟凌霄搶了幾次毛毯。
我往窗簾縫那瞅了瞅,擋得這麼嚴實?這一點光線都沒有,跟昨天晚上入睡時的感覺沒什麼區別,這讓我覺得有點怪異,趕緊摸了手機看時間。
“我操!”我忍不住喊了起來,20點14分,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怎麼了……”凌霄含糊不清地問,眼睛都沒睜開。
“我們睡了十幾個小時!錯過三頓飯了!”我推推他。
“……啊,”凌霄還是閉著眼,“我說怎麼睡著睡著就餓了……”
“靠!起來了。”我踹他。
“親個。”他終於睜開眼睛了,撐起頭來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手順著就伸到我衣服裡,剛把衣服掀起來的時候,我電話響了。
“不接。”他壓上來,按著我的手。
“萬一是我媽呢,”我親他一下,“我看看是誰。”
我把電話拿在手上看清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時,覺得挺驚訝,更多的是頭痛。來電顯示寫著,陶然。
“喂?陶然啊,你怎麼……”
我話還沒說整了,就被陶然打斷了:“徐笑天在宿舍嗎?”
“我不知道,我沒在宿舍。”
“你們合夥騙我嗎?威哥和志遠全都說不在宿舍,現在你也不在?”
“我是真不在……”
“我就是想見徐笑天一面,什麼事都得有個結果吧,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結束了,你讓徐笑天接我電話也行。”陶然聲音不大,聽著有點疲憊。
“他不接你電話?”我心想你讓徐少聽《因為所以》那時不就結束了嗎,怎麼還要再結束一次?
“他關機你會不知道?喬楊,你不是挺老實的一個人嗎,怎麼也這樣騙我。”
“我真不在宿舍,我……”我覺得自己太他媽冤了,凌霄湊到電話邊說了一句:“美女,他真不在宿舍,他在我家。”
陶然突然沒了聲音,然後什麼也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我操,你怎麼什麼都說。”
“她不是怎麼都不信麼,”凌霄躺倒在我身後,手環著我腰,“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我這十幾個小時都在休眠當中的大腦對眼下的事完全無法做出判斷。我按下徐笑天的號碼,果然聽筒裡轉來女機器人的聲音,告訴我徐笑天這小子關機了。
我又撥威哥的號碼。
“我操,喬楊,我還以為又是陶然呢。”威哥聽起來驚魂未定的聲音傳出來。
“這搞什麼雞毛啊?徐少呢?”
“不知道上哪去了,不在宿舍,陶然滿世界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