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抬起眼, 燈光在斯內普的身後, 眼前坐著的男人象山一樣居高臨下,目光意義難明地盯著自己。這樣的目光,這樣的注視……是、是、是自己這半個多月來焦躁不安的原因嗎?剛才的快樂甜蜜預示著的一切, 只一瞬,朱莉感覺腦中被什麼給狠狠地劈了一刀,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醍醐灌頂般驀然明白了。
“完了, 自己全完了……”死死瞪著揹著光, 表情侮暗難明的斯內普,朱莉心中不禁哀號,眼神中漸透出悲涼來。
朱莉是有點粗神經, 卻並不是傻子。這種甜蜜到沉重、幸福到窒息的感覺, 再加上前些日子因為離開而難以安撫的情緒,現在因為他而狂跳不止的心, 從腳底溢上來酸意, 不能剋制的淚,沒一項不在提示——朱莉,你墜入情網了!而物件正是眼前這個男人,這個怎麼也稱不上帥的男人。就是他,把你迷得七犖八素!可是……這個男人心有所屬!他對待哈利的種種景象在朱莉腦中迅速迴轉, 是的是的,只有愛才會讓他如此有針對性地厭惡,如此沒有剋制地關注, 只有愛!這愛深沉隱忍、堅定不移!!朱莉,你在他的心中不過是個學生!!一個沒有性別意識的小孩子!!
朱莉感覺到自己眼底溼潤起來,趕忙低下頭來,本來想求斯內普給自己恢復原型,現在卻不由慶幸,幸好自己是付豬樣看不出表情,不然現在的自己肯定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明了了自己的感情的同時也明了了自己感情的無望。這世界還有比這更悲哀的事麼?
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朱莉可以放肆表達自己的感受,喜歡了就強抱,想念了就衝過來見他,不用找任何理由。可只一瞬,自己的世界已經完全因為這個認知而變了顏色。朱莉再也沒有辦法象剛才那樣張狂,甚至沒有辦法再存在於斯內普幽深的目光下,下意識地一縮,整個人……哦不,是整隻豬就跳下了地板鑽到了沙發下面。
黑暗和安靜讓人感覺安全,朱莉趴在地上嗚嗚地哭,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下來。是的,是的。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對於斯內普的一生,在自己的記憶中,也許他的事蹟已經模糊,但有一點自己卻是再清楚不過。斯內普一生所有做過的事,所有的動機都只指向一個人--那就是哈利的母親,當年他的同學,那個他永遠不可能忘記,永遠忠誠的紅髮女孩--莉莉·伊萬斯。他愛她,他愛她至死!他是個情聖,自己寫過那麼多關於他影射他的故事,其實一點都沒誇張,他是這樣的人。自己的愛情剛被發現,就已經被打上了絕望的烙印。
朱莉沒辦法控制從心底裡冒出來的眼淚,在斯內普家的沙發下盡情地無聲地哭泣,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要怎麼和一個死者競爭?!如果那個莉莉還在人世,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如此難過,可是她死了!她把自己定格在了斯內普的心中!自己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搶到完整的斯內普!更何況現在的自己只有十三歲……
好不甘心!!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竟然落到現在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朱莉越哭越傷心,這個世界有那麼多帥哥,無論是年輕一輩的德拉科還是哈利也好,老一輩的……今天跟著自己出門的布萊克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哪怕是有老婆的盧修斯也好啊,最少給自己的愛情一個理由。可是,可是,可是自己為什麼會愛上這麼一個心有所屬的彆扭男人呢?!而且還不帥!!老天~你真是太不公平了!朱莉在黑暗中嗚嗚地流淚,胡亂找著自己想著都可愛的理由,想著亂七八糟的可能,傷心不已。
斯內普有些吃驚地看著突然竄進自家沙發底下的小豬,愣了一秒,幾乎想笑。這……算什麼意思?未免也太可愛了一點吧?如此的孩子氣,遇到什麼事不敢面對就如此物理化地消失人前,真是,不是朱莉別人還做不出來呢。
斯內普無意識地摸著自己手中的魔杖,另一只手空在膝上,有些空有些涼。是的,這丫頭一定是突然記起了暑假前自己說過的,不讓她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話,才會如此。是的,是的。自己剛才太過……太過激動而忘了自己最初的決定。斯內普低下了頭,看著朱莉消失的沙發角,默不出聲好一會兒,心跳漸漸平靜,面色也冷淡下來,唇抿得很緊,一如所有人認識的斯內普,眼中再無一點笑意,才緩緩開口。
“霍爾小姐,出來。”
聲音很冷,語句很短。如果是以前,朱莉聽到這樣冷氣四溢的命令,肯定會第一時間照做無疑。可是今天,斯內普等了三秒,沒見到任何動靜,不由一愣,又輕輕重複了一句:“霍爾小姐,出來!”聲音更冷更硬了,可是,再三秒,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小豬壓抑的不停止的哼哼聲。斯內普臉色一凝,站了起來。
魔杖輕指,一個飄浮咒過去,沙發懸在了空中,小豬立刻就暴露在斯內普的眼中。朱莉小豬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式蜷臥在地上,兩個前蹄抱著臉捂著眼睛,整個人在地上微微顫抖。被光照到的一瞬,身體僵直了一秒,慢慢放開前蹄,看向飄在空中的沙發與眼前沉默不語的斯內普。
斯內普所有的話語所有的動作在看見了小豬的眼淚的一瞬化成了沉默。記憶中朱莉不愛哭。她哭泣的次數自己記得很清楚。除了流浪漢那一晚,好象只有那一次……暑假前,說自己是親人的那次,其餘再沒哭過。她只愛笑,遇見什麼事都笑,眯彎著眼睛,笑得要多甜蜜就有甜蜜,似乎從不憂愁。哪怕是記憶中讓自己心疼不已的那兩次哭泣,她的眼中沒有露出如此……深沉的悲意!
斯內普心中一揪,心痛瞬間就全變成了怒意。誰?!是誰?!誰讓她如此委屈痛苦?!自己連根頭發絲都不忍傷害的她,是誰敢如此大膽?!感覺頭髮都氣得豎起來了,斯內普手中的魔杖自成年後第一次不受控地冒出火花,房間裡的東西被斯內普一瞬間的魔力混亂譁啦啦掉了一地,轉眼,屋裡就好象受過了洗劫。只不過,此時的一人一豬誰都沒分神注意這些。
朱莉突然感覺到一股拉力,自己還沒來得及掙扎,人已到了斯內普的懷裡。“咣噹”一聲,沙發落地,斯內普抱著朱莉穩穩地坐了下來。
斯內普的魔杖閃出一道銀色的光芒,朱莉腦中一暈,再一睜眼,斯內普已經變成了平常大小,自己則還坐在他的懷裡,手環著他,象當年自己還是個小女孩一樣一樣的姿式,非常親密非常……不合時宜。而斯內普也與所有自己抱著他的時候一樣,眼中都是怒火。朱莉淡然一笑,果然吧,自己還說瑪姬的神經大條,自己其實也一樣。他其實是不喜歡自己這樣親近,只是一直在容忍自己吧?
朱莉下意識地松了手,正要跳下斯內普的膝,卻被一把揪住,下巴被抬了起來,被迫與斯內普直直對視。朱莉心中一陣羞窘,如此狼狽的自己竟然讓他逮了個正著,實在是……實在是太難堪了!可是,朱莉的下巴被死死地按著,完全沒辦法離開,朱莉臉上一熱,只能迅速地垂下了眼簾,眼不見為淨,心裡複雜混亂,小小的聲音說了一句:“先生……”
當朱莉的原貌出現在眼前,震憾更甚。眼前的少女臉上淚痕縱橫,還粘了幾絲她漂亮的棕黑色的捲髮,狼狽又嬌豔,整個人在自己懷裡微微顫抖,如果不是因為她在哭泣,現在朱莉的每個細節都讓斯內普霎那有想逃離的慾望。
斯內普用摟住豬的動作緊緊摟住朱莉,第一個本能反應就是--朱莉瘦了!再對上朱莉的淚眼朦朧,委委屈屈的一聲“先生”,立刻讓斯內普所有的心疼與怒火都調動出來。把觀察所得聯絡起來一想,腦中立刻紛亂描畫出各種朱莉可能受到的傷害,每一種可能都讓斯內普感覺內臟全都攪在了一起,一種拉扯靈魂般的痛苦幾乎讓斯內普沒辦法保持住面無表情的臉。是自己的錯,自己要是不讓她離開自己的目光,根本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自己的責任!自己竟然因為自私的感情而至使這個一直信任自己依賴自己的女孩受到傷害!想到這裡,斯內普身體僵硬起來,咬著牙,用儘量溫柔的口氣惡狠狠地問道:“霍爾小姐,說,是誰欺負你了?!”
朱莉哭得太放肆太隨性,雖然已不再發出嗚咽,身體卻還在後遺症似地打嗝,窩在斯內普的懷裡,熟悉的藥香讓朱莉又是安心又是傷感,本能地揪緊了斯內普黑色長袍的前襟,聽見斯內普的問話,愣了一秒,突然明白了斯內普的所思所想。朱莉嘴唇抖了抖,卻發現自己只發出象烏鴉叫一樣難聽的一聲短促的“啊!”,自己嗓子哭得完全啞了,那……自己剛才那聲“先生”也是這麼難聽?!朱莉趕緊閉上了嘴。自從發現了自己愛上斯內普之後,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在他面前做出任何會破壞形象的事了。這種愛情的本能……朱莉沒辦法抗拒,抿緊了嘴,再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就算可以發聲又要怎麼說呢?要怎麼面對斯內普這樣師長般的關心急切?朱莉總不能說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自己對你心中產生強烈的禁忌之戀吧?!朱莉一想想起自己無望了又無望的愛情,糾纏在心底的酸楚再次冒出來,再也忍不住,撲過去,緊緊抱住斯內普,不管不顧地在他的胸前再次大哭起來。只是這一次,因為身體的原因哭聲完全嘶啞得不成樣子,讓斯內普聽著更加慟心。
一時間場面很混亂。朱莉的悲悽讓斯內普把心底裡描繪的各種可能性再真實了幾分,心痛難抑自責不已,輕輕拍著朱莉的背,笨拙地想要安慰她。而朱莉則是以一個女孩子特有的敏感悲悼自己的愛情,緊緊地抓著斯內普黑袍的前襟,以一種死也不要放手的心情拼了命地哭,哭了個昏天黑地。沒一會兒,斯內普的長袍已完全報廢,又是鼻涕又是眼淚還皺成一團,只不過此時的兩人都沒心情管這些細節。
很久沒有如此親密的兩人誰都沒注意到兩人親密得如此古怪,各自宣洩著各自的情緒。如此良久,直到朱莉真的再也哭不出聲,只餘下無聲的啜泣,屋內才恢復了靜謐。斯內普不知在想什麼,一味沉默。朱莉保持著揪緊斯內普前襟的姿式,一動不動,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人,哪怕……哪怕真的不能愛自己,自己也絕不放手的!斯內普,你等著吧!……等我長大!在這之前,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雖然腦中戰意盎然,但精神上卻被哭得疲憊不堪,眼前的懷抱太舒適太難得,所以,等斯內普低下頭來看時,發現自家的小朱莉竟然掛著一臉哭得稀里嘩啦的鼻涕眼淚已經睡著,眼睛腫成兩個粉紅肉團,與潤紅的唇相映成趣。而且朱莉一邊睡還一邊不時的抽兩下,看上去煞是可憐。
睡得很甜,久以來的焦慮完全安靜下來,連一個夢都沒有。所以,朱莉醒來的時候覺得骨頭都睡酥了,半天張不開眼。神智慢慢回籠,感覺到手中還是斯內普長袍的質感,朱莉一僵,下意識抽了抽鼻子,是……斯內普臥室特有的藥草味……omg,難道自己竟然讓斯內普被迫與自己同床共枕一夜?!竟有這樣的好運?!
朱莉還沒來得及喜悅,就聽到頭頂斯內普一貫冷冷的聲音:“醒了就起來。”
朱莉本能地遵從斯內普的命令,應聲就睜大了眼睛,印入眼簾的第一個景象不是斯內普,而是一個魔藥瓶,順著拿著魔藥瓶的手看上去,就看見斯內普一身黑袍面無表情地站在床邊,直直地盯著自己。朱莉愣了愣,手在被窩裡蹭了蹭,不敢相信地低下頭鑽進被子裡一看,果然自己手中拿著的還是一件黑袍……真納悶,昨天斯內普到底是怎麼把身上的袍子脫掉的?
也許是朱莉的表現太白痴,表情又把她的疑惑表達得太明白,斯內普難得地在朱莉的注視下臉紅了一秒,眼光錯了錯,不過,不等朱莉反應過來,斯內普已經迅速恢復原狀,眼神冷淡手勢堅定地把魔藥瓶往朱莉面前送了送,道:“喝了。”
朱莉爬起來接過,放在鼻間聞了聞,就聽見斯內普似乎無意的解釋道:“你昨晚……魔力有些混亂,這個可以幫你平緩一下。”
朱莉一仰而盡,心中歡喜。以斯內普的性格他是不會解釋的,現在這樣的表現是不是表明他對自己有……那麼一點點與眾不同的親密呢?朱莉忍不住笑得甜蜜,把藥瓶捂在胸口,看向斯內普。
朱莉的笑容沒一秒就僵在臉上,斯內普的面色誰都看得出沒有一分歡喜,甚至於比自己見過的冷峻更嚴凜--他在生氣,在焦慮,在痛苦……怎麼回事?因為自己?朱莉愣住,不會吧?
“先生……?”朱莉聲音有點遲疑。
“你帶過一個叫布萊克的男子回家?”斯內普心思全不在朱莉身上,根本沒注意到朱莉表情的變化,只是皺緊眉,冷冷問道。
布萊克?朱莉腦中似有什麼記憶的碎片閃了下,難道這個布萊克斯內普是認識的?他提起這事應該是去過自己家了。這麼生氣……難道是不喜歡自己自作主張把一個男性巫師帶回家麼?朱莉連忙答道:“是,不過他當初是條……”
朱莉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斯內普聲音冷厲:“他現在在哪兒?!”
朱莉剛才還帶著些甜蜜的纏綿小心思現在完全被冰水撲滅,人也冷靜下來,手一撐,從床上跳了下來,聲音沉靜道:“他請求我帶他去見哈利,我帶他去了。”見斯內普臉上怒急之色一現,不等他發作立刻加了一句:“不必擔心,我讓他發過牢不可破咒,哈利和我的家人都不會有危險。”頓了頓,朱莉仔細看著斯內普的表情,小心問道:“先生認識這位布萊克先生嗎?”
應該認識,都是劇情人物,只是不知敵我……看布萊克那麼狼狽,不會是食死徒吧?朱莉想到這種可能,眉頭也不由向斯內普發展,緊皺起來。下意識地目光向斯內普的手臂看過去。昨天布萊克穿著睡袍時好象沒看到手臂上有紋身……
“牢不可破咒?”斯內普根本沒理朱莉的問題,只聽到牢不可破咒時怔了一下。雖然一向知道朱莉對於魔法的天賦足夠傲人,卻也沒想到她竟然在黑魔法方面更加強大,才沒一個學期就已經可以獨自實施牢不可破咒了!不過,在這方面的驚訝在這些年來早已習慣,斯內普轉眼就平靜下來。
布萊克去見哈利了……今天從朱莉家回來,那些過去早就應該忘記的片斷重新回到了斯內普無法冷靜的心中,此時一想到這兩個人已經相遇,斯內普更是心裡亂紛紛,他……終於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
沉默半晌,斯內普低頭看著已長到自己胸口的小丫頭,目光一凝,整個人冷下來道:“既然事已至此,我就不說什麼了。你也不小了,以後做事一定要想一想再做。這樣莽撞的事別再做了。你不要忘了你當初對我說的學習魔法的原因--要保護你的家人!”
說到這裡,斯內普頓了頓,輕輕地吸了口氣,語氣越發冷淡起來,移開目光,揮了揮手,道:“你回去吧。今年開學……你從國王火車站和波特一起走,你的黑魔法學得不錯。一路上……小心。還有……看好波特,別讓他到處跑闖禍。回去把守護神咒練熟,好了,回家去。”開始還說得有些猶豫,到後來口氣卻已經變得跟趕人一樣不耐煩,說完轉身離開。斯內普的背影讓朱莉感覺頗有種他在逃竄的錯覺。他好象……完全忽略了這是他自己的家呢。
無論怎麼想,這樣的場景都讓人有些頹敗呢。被當作學生總還是親密的關係,可現在……竟然是被厭棄似地趕離,真是……朱莉摸摸心臟,很不舒服。自己還幻想愛情呢,別人卻連普通的師生情都無法忍受了。情路艱難啊~
沒關係,自己還小,時間還長。只要他活下來……好吧,肯定能活下來,朱莉冷哼一聲,想起奇洛那張臉,和奇洛在一起時的奇怪感覺。雖然強大,但擋在我朱莉面前的,都是絕不饒恕的!無論是那個什麼布萊克還是伏地魔,哼!哼哼!
剛才斯內普說這麼多,不就是讓自己保護哈利嗎?這個彆扭的傢伙!如果有危險,不用他說,自己也會保護哈利的!
無論哪一項,自己都會做到的!朱莉握了握拳,決然離去。